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合租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红尘三部曲-第125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四十多年前的柏泉,湖荡淼淼,苇林葳蕤,刘宗祥赶着一群白云般的鸭子——那是皮埃·让神父的鸭子,鸭子下水了,像白云在蓝天浮游;刘宗祥靠着一棵老柳树,捧着那本印满蝌蚪蚯蟮样的书,入迷地看。

“秀秀诶,这里好大一蓬枸杞咧!”他发现了下湖摘野菜的小秀秀。

“宗祥哥,这是么书哦?”

“法文书……你想看么?”

“宗祥哥,你莫笑话我,我哪里看得懂噢?”

“我教你唦,你看唦,这是字母……”

“宗祥哥,么事字母字公噢?你学这些钩子款子字,有么用哦?”

“到汉口做生意唦!”

“汉口蛮大啵?带我一起去咧。”

“好,带你去,我先去,赚了蛮多钱,再来接你去。”

“带不带这些鸭子去咧?要是我到了汉口,就弄枸杞尖给你吃!”

少年相识,总角相恋,近四十年风雨人生,悲欢离合,一股脑儿涌上心头,蓄了好久的泪水,无声地冲出眼眶!

“就这么走了!那天早上,还是活鲜了的人哪,送回来,血糊拉呲的,连最后一句话都冇来得及呀!几十年,跟着刘老板,风光了几十年,养了五个伢,也算是值得了。噢,我的——个人咧!”

突然,芦花咕咕哝哝地发出声音来:开始,是断断续续的嘀咕,接着,是抽抽搭搭的唠叨,然后,是一阵吸鼻子喘粗气,最后,如山洪爆发,哭声酣畅地冲泻出来。声音沙哑粗壮,拌和着悲伤,像锤子砸向声音所及的每一处地方。

“空将汉月出宫门,忆君清泪如铅水……”吴秀秀嗫嚅着,无声,清泪亦无声,顺脸颊滑落。

芦花的哭声渐趋孱弱,凄婉的氛围却笼罩在这两个女人周围。从吴秀秀背后看过去,她,芦花和二苕的新坟,融成一团不规则的剪影。

“秀娘娘……秀娘娘!”

跟着身后清脆的呼唤声,吴秀秀转过脸,看到一个清秀的剪影——可是,这是哪个呢?

“秀娘娘!是我呀,我是蝶儿呀!”

“哦,噢,冯蝶……儿?”

“秀娘娘,我还给您家带回来了一个人啰。”蝶儿把站在身后那个高大的黑影推到前面来。

第6节

“看你,在队伍里头,嘴巴像喜鹊,喳喳的,现在倒好,哑巴了。”

“是哪个呀,噢?”秀秀从草坪上站了起来,脚盘得酸麻了,起来得又有些猛,一阵踉跄。

“噢,秀姐……姐,是我哦,我是汉生哪!”高大的影子敏捷地上前一步,搀住了吴秀秀。

“噢,哦哦,是汉生哪。”像有一股看不见的柔力在摇晃她。刚开始,她还以为是儿子汉柏呢。叔叔吴三狗子的儿子,也是我不多的亲人啊!她定了定神,不由自主紧紧地抓住吴汉生搀扶的手,仰起脸来,想看看这个比自己儿子小却与自己同辈分的年轻人,可暮色已经被造物调成夜色,看不清了“唉,汉生哪?还冇回家吧?还冇见到你姆妈吧?”

“秀姐姐,还冇来得及咧,冯……冯小姐和我,晓得家里出了事,就赶过来了。”

“那就回家吧,你姆妈要是晓得你回来了,只怕要喜疯噢!”吴秀秀默默在心里算了算,这汉生和她的汉柏,都是5年前走的。汉柏带着妻子小月和小月的兄弟吴用,撤退到重庆去了;李汉江冯蝶儿夫妇带着吴汉生和二苕的二儿子吴明,朝北边去了。

当时,日本人要来的风声,一天比一天紧,几个作父母的,都同意让年轻人赶快离开,走得越远越好。刘汉柏的银行业务需要吴用,这小伙子办事洒脱,脑瓜子机溜,已经跟着汉柏两三年了。吴用的二哥吴明爱动,是个燥性子,爱舞枪弄棒,跟爹学了一身武功,晓得李汉江是队伍上的,吵着要跟李汉江夫妇走。二苕芦花两口子晓得,刘汉柏李汉江这些人,都是些靠得住的有本事的人。跟着这些人,能混出名堂来的。自然,芦花免不了哭得两眼红肿,出出进进丢三拉四的。儿子是娘身上的肉,儿子再大,出远门,都扯得当娘的心里疼哪。

“汉生哪,芦花家的老二咧?”吴秀秀记起吴明是与汉生一起走的。

“噢,您家是说吴明哪?噢,他……”吴汉生只晓得吴明被派出去执行任务了,但不晓得到哪里、执行什么任务,再说,就是晓得,也是不能说的呀。

“噢,秀娘娘,是这样,吴明有别的事去了,这回不能一起来。”冯蝶儿接过话茬。

“哦,是的,是的,你们有你们的规矩,我晓得。只是,怕芦花担心哪,看到我们的汉生回来,她肯定是要问的咧。他的爹……”吴秀秀声音很小。

“噢,冯姑娘,谢谢您家咧,吴明跟您家在一起,我们都放心咧。”

一阵痛快而又悲苦的渲泄之后,芦花心里的憋闷,似乎疏通了。冯蝶儿几个人说的话,声音虽小,她听得清楚。

“芦花婶娘,”冯蝶儿对芦花的称呼,小时侯在刘园随其它孩子叫习惯了,“吴明执行任务去了,就最近,兴许能回家看看您家!”

“真的?这是真的?冯姑娘,您家该不是……该不是看我家老头子出了事,用这话来宽我的心吧?”两个儿子走了几年了,吴用辗转还有信来,就这二儿子,不是冯姑娘这回来,就一点信都没有。说是放心,芦花的心,哪里放得下呢。

“走吧,回家吧……”

秀秀朝湾子方向看去,是模糊的一团不规则的影,村树屋舍炊烟,都融在模糊的一团中,亲切而飘渺。几声狗吠从村树深处穿过来,没有警告的意味,倒是透出些许慵懒的味道,仿佛是在提醒还未回家的人们,回家吧,是回家的时候啦。

第7节

穆勉之靠在一张硕大的竹躺椅上,听毛芋头讲述白天发生的事。

一只花脚母蚊子,揣着一肚子的蚊卵,从躺椅下游过来,在穆勉之小腿肚子一带考察了一通,觉得还是膝弯处的皮肤比较的嫩薄,便于下嘴,就毅然决然地把自己的吸嘴插了进去。饥饿的蚊子虽然阴险,但由于功利感太强,目的太直白,终于还是输给了比它更阴险的穆勉之。当这位蚊子母亲还在他小腿肚子附近考察的时候,穆勉之就随时准备下手了。他等的就是蚊子太太的这一插:就在蚊子妈妈的针嘴巴刚插进穆勉之的膝弯,穆勉之膝弯一收,母蚊子还没有来得及吸血,就死于非命了。

毛芋头没有感觉到穆勉之与蚊子作斗争的过程。他以为他的龙头大哥一直在专心听他的汇报。

其实,穆勉之已经从别的渠道知道白天发生在刘公馆的事情了。他作出一副专心的模样,是对毛芋头尊重的表示。他的心思,早就飞得老远了。

“个把妈养的日本人!”穆勉之虽然心绪悠悠,却总离不开对日本人的诅咒。

穆勉之诅咒日本人,并非出于爱国,完全是因为个人情绪:“这日本人,真是棺材里头的跳蚤,讨死人嫌哪!”

到底不是年轻时节了,穆勉之再也不想同汉口商界同人结什么新的仇怨了。结的仇怨已经够多的啦!他暗自叹息一声,难道老了,还从自己手里,出点夺人性命的事?

“为日本人找一处维持会办事的位置,怎么竟鬼使神差相中了刘宗祥的公馆咧?”

用膝盖弯碾死了蚊子之后,穆勉之一点胜利的感觉都没有。他朝正在喋喋不休汇报的毛芋头瞟了一眼,心里有些不舒服。这个兄弟,办事肯下力,可就是脑壳不晓得转弯。这种国难当头的时候,为打进汉口来的日本人夺人性命,到以后还帐的那天,不晓得要付几多利息呀!种种迹象表明,把妈的日本人已经不行了,有点像秋后的蚱蜢,蹦不了好久了。就这武汉周边,日本人遭袭击的事,总是不断。跑货的朋友从县里乡下回来,除了有限的货物,大多是这样的消息。就像黄陂噢,蔡甸噢,离汉口就几十里路,新四军的队伍活跃得很哪。与刘宗祥斗了几十年,也就是为钱为利。刘宗祥根基深得很,国民党共产党里头肯定都有人。这回把他的得力保镖弄死了,不是又结了新仇么!早就听说他心脏有毛病,他要是这回死在老子名下,就是两条人命咧……老子倒是从来不怕跟人结仇的,可这仇结得划不来呀——为别人,而且,是为日本人!

“大哥,您家看,刘宗祥这样一瘫铺,只怕是难得起来的了,他原来的生意,肯定不行了,我们是不是趁这个机会……”毛芋头汇报完了,看看穆勉之的脸色,似乎看出他的大哥有心思。汉口人把病得起不了床,称为“瘫铺”。

“老六哇,莫把事情看得太了撇了噢!刘宗祥在汉口几十年,这汉口的房子,有一大半是他建起来的,这汉口的地皮,也差不多一大半是他以前买下的,你以为,他一瘫铺,就随么事都完了?这一回呀,是结了死冤家了噢,为个把妈的日本人,结这个冤家,不值得,不值得哪……”穆勉之说着说着,语气变得含混起来。武汉话里,“了撇”就是简单的意思。

“大哥,您家是不是有么心思噢?几十年,我们都冇斗赢刘宗祥,这回借日本人的力,就汤下面,不是蛮好么!”老五孙猴子看毛芋头脸色有点黑下来的样子,知道他自以为立了功,还被大哥教训,心里不舒服,就出来打圆场。

“是呀,是呀,是有心思呀。我本来想呀,跟日本人,不能跟得蛮紧,也不要得罪,有利可图当然蛮好,无利无害也可得。您家们未必还冇看出来,这年把以来,就在我们武汉周围乡下,日本人总在吃亏?人活一辈子,就好比走路哇,不能一条路走到黑,能留的后路,都要蓄在心里呀。这就好比,后颈窝的毛,摸得到可看不到哇”穆勉之自己也不知道,人年纪越活老,胆子还好像越小了。他自己并不知道,这或许就叫做成熟。“老五、老六,弟兄们哪,不是我胆子变小了,是为众弟兄们着想,我们创下这样的家底,不容易咧。成事如上高山,败事像滚汤泼雪哪!”

“那……大哥,照您家这样一说,这婊子养的些日本人,真像硝镪水,沾不得哦?已经粘到手上的,么办咧?今日早上,山口太么事郎那个把妈的还嘱咐,要那一批米,么办?”

毛芋头记起白天日本人交办的事:为皇军收购三万斤大米。

穆勉之听得一愣。他知道,自从日本人在武汉实行战备物质管制以来,两样东西最紧俏:一样是粮食,一样是食盐。本来,武汉周边向来是鱼米之乡,除非年成极坏,很少有愁粮食的时候。汉口历来是长江一线的食盐营销中枢,几时缺过盐呢!前几年,日本人还没有在武汉实行粮食管制,他们多半从周边乡下弄粮食。现在,日本要在汉口弄粮食,可见,他们对周边乡下的局势,已经没有多少控制力了。当然,日本人说是“收购”,可有几个汉口商人愿意或者敢同他们玩这“收购”的把戏呢?

“个把妈,日本人不晓得自己开着车,派兵到乡下去弄?这汉口城里头,粮食早就叫他们管制得连老鼠都快饿死了,还有么事收购的?个把妈,接了法租界维持会这块牌子,老子们一点好处冇捞到,还死人翻船的,硬像是手上捧个刺猬!”听着这些事,孙猴子心里有点烦:原来,冇得日本人的时节,我们随做么生意,都冇得这烦心,就是折本赔钱,也是畅快的,这几年,活得一点都不舒服!

“好了,算了,埋怨也是无益。日本人的事,不办也是不行的。个把妈的说是收购,总比明着强拿恶要强些吧?当然,真的要做,也不是冇得钱赚,就看把戏么样变咧!这样吧,我们做个顺风人情,把这赚钱的生意,让给刘宗祥,也表示表示我们不想做死冤家……”

“大哥,真的让给他?”毛芋头不理解,话说得就不痛快。一说到做生意,毛芋头的脑壳就活泛了。毕竟跟着穆勉之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虽然很少独当一面,做的也多半是买卖鸦片之类的黑生意,但如何变把戏赚钱,毛芋头和孙猴子都还不是忪角。显然,毛芋头不想把钱让给刘宗祥的祥记商行赚。

“老六,莫纠筋,大哥这主意高得很!”孙猴子到底心细些,领会到了穆勉之的心计。

“哦?可能,我这瘌痢脑壳就是碍些……”汉口话称“不灵活”、“不活泛”为“碍”,某人脑瓜子不灵活、不善动心思,往往被讥为“碍人”、“碍脑壳”,形象且生动。对穆勉之的主意还不是很明白,但毛芋头相信,他的大哥不是个“碍人”,心里空得很,于是自嘲脑壳“碍”,以表钦佩。

“么样,还冇想清白?晚上回去,把枕头垫高些,多想下子。”孙猴子嘻嘻地打哈哈。

“我垫枕头?五哥噢,我随把枕头垫几高,也冇得您家睡的那香!”毛芋头跟孙猴子开起了玩笑。

穆勉之这割头换颈的洪门三弟兄,就孙猴子结婚生了孩子。穆勉之和毛芋头都还是光棍。穆勉之同刘宗祥的妻子钟毓英和丫鬟小梅生的那一男一女俩孩子,不好明地算成是他的孩子。钟昌和钟媛媛还小的时候,钟毓英曾求穆勉之认领这两个孩子,并表示了干脆改嫁给穆勉之的意思。可能是年轻,又是为报复刘宗祥,让刘宗祥戴一辈子绿帽子,穆勉之对钟毓英的恳求不屑一顾。对那俩孩子,穆勉之偶尔也帮一把,关键时候也出出面。及至连个孩子长大了,穆勉之就是想父子父女相认,都已无可能:儿子钟昌,在广州黄埔军校就受到蒋校长单独召见,估计早已戎马倥偬,只是不晓得跟的哪个党。女儿钟媛媛不仅文才了得,还能打仗,眼下也不晓得跟哪个党打仗去了。个穆勉之至今记得,民国16年那次,汪精卫大开杀戒,在汉口大杀共产党,口号是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走一个。当时,他穆勉之,把死心塌地闹什么革命的孩子,从张腊狗手里救了出来。每当忆起这一段,让已入老年的穆勉之心安了许多:这两个伢,如今跑到哪里去了咧?听说,都还在军队里,也不晓得是么军队。

毛芋头是个没心的人,他对孙猴子开的一句玩笑,倒勾起了穆勉之好多的回想。

“嘿嘿,嘿嘿……”孙猴子只是应酬地笑笑。

第8节

孙猴子的儿子孙孝忠,已经十七岁了,清秀俊朗,长得像他的娘。有时候,儿子跟孙猴子一起在路上走,看路人总朝儿子打量,孙猴子既自豪,又有自惭形秽之感。

“再以后,孝忠哦,你就不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