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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三部曲-第1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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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进地下室之前,吴秀秀朝周围瞄了一眼,似乎整个汉口都在爆炸:到处都在冒着浓烟、燃着烈火。
第3节
王利发是被从床上掀到地上,才听到爆炸声的。
“嗯——哼?小山的姆妈,么样搞的呀?”王利发从地上坐起来,到处摸衣服,摸王玉霞。
“我在——这里!过来,帮我……一把唦!”
听声音,有些闷。
“你在哪里呀?小山的姆妈!你在哪里唦?”
王利发彻底地清醒了。
“这炸弹,像是冇长眼睛样的,瞎炸!噢,小山的姆妈,你么样了哦?来,起来,快点,冇伤到哪里啵?走得动唦?你先出去。”
王利发从被震得散了架的床底下,把王玉霞扒拉出来,顺手把被子捂在她身上,把她朝房子外头推。
少是夫妻老是伴。陆疤子死后,快进中年,王利发才娶到王玉霞。王玉霞对于他,不仅是老婆,更是主心骨。王玉霞在他心中,是神是佛。
他永远也不能忘记,是王玉霞,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雄风颇豪的男人!还是这个男人,曾几何时,连紫竹苑的婊子都瞧不起他,居然敢骂他,而且骂他是“鼻涕虫”!
用他王利发的话来说,他的王玉霞,是他冬天的热被窝,伏天的绿豆汤。
俗话说,夫妻本是同命鸟,大难来了各自飞。王利发曾评论过:这是么狗屁话咧!既然是同命鸟,么时候都要在一起飞唦!
眼下,王利发最先想到的,就是让王玉霞先到安全的地方去,起码是到他认为安全的地方去。
“哦,好,冇伤到?那就好,菩萨还是长了眼睛的!快,你先出去!趁还冇得炸弹来。还好,就这一颗炸弹,只怕是丢失手了噢。”
“要走,就一路走唦!未必你就不走?”
房门已被震垮了,户外燃烧的火光,闪进房来。王玉霞刚朝外头走了两步,就回过头来喊王利发。
“我晓得的,你先走一脚唦!我摸几样东西。”
“你呀,你呀,还摸个么东西唦!”王玉霞一边催,一边也转过身来,在黑黢黢的屋子里,借着外头爆炸的闪光,掏摸着。
“叫你先走唦!唉,就这样光抹了地跑,像叫花子的姆妈在月里,要么事冇得么事,还不是难得活!走,走,这个包袱,还有这个铁皮盒子,我都摸到了!得亏您家咧,小山的妈,早早的就把东西包好了!”
“这乱的世道,说不到哪天,都要跑兵荒咧,诶,伢的爹,冇炸了咧,还跑不跑噢?难民区的人,是不准随便出去的咧!”
“么样不能跑?这早晚,还管他狗日么难民区不难民区的噢!这些时,你未必冇看到,都冇得么日本人了哇!”
“照你这一说,还是个机会咧”王玉霞不由兴奋起来。
“当然是机会咧!这我早就想好了哇,回我们的老窝子,回后湖边上去!”这回,轮到王利发胸有成竹了。
“好,好,回后湖边上去!你莫说咧,炸弹这回一炸呀,还炸好了咧!真的咧,你看唦,那些杂种的日本,人都跑得冇得影子了,难民区箍不住我们了噢!”
公元1944年12月18日这一天,美国人为在汉口发动旨在报复日本人的轰炸,出动了200多架飞机,汉口一元路以下长6里多的区域,完全淹没在火海之中!
震耳欲聋的爆炸!
云遮雾罩的浓烟!
慑人心魄的燃烧!
到处都是人,慌乱地四处奔跑的活人,躺在地上呻吟的受伤的人,躺在地上永远也不会呻吟的死人!
王利发王玉霞夫妇,这两个年纪加起来超过150岁的老人,就在如此这般爆炸、浓烟和燃烧的残酷背景下,混在趁机从“难民区”逃出来的人群里,跌跌撞撞朝后湖跑。
“大……娘大……爷救……我……”
王利发被一堆柔软的东西绊了一下,差点跌倒。
他意识到是绊到死人了,习惯性地吐了口唾沫,以示去晦气,又要继续朝前走,突然,“死人”出声了。
“大……娘大爷救救……我……”
“小山的姆妈,这里有个人咧。”王利发停住脚,扯一把王玉霞。
“听声音,不像是我们汉口的人咧。哟,连中国人都不像咧。莫不是……看下子,哟,是个姑娘咧,还能走啵?”
王玉霞把包袱递给王利发,把躺在地上的姑娘扶起来。
“管他是哪里的人,救人性命要紧咧,噢,还好,像只是有条胯子伤了,别的位置还冇得伤。来,小山的姆妈,你弄不动的!我架着她。还好,趁还冇得炸弹……”
王利发又把包袱递还给王玉霞。
王利发王玉霞夫妇,这两个年纪加起来超过150岁的汉口老人,就在如此这般残酷的战争背景下,救助了一个异国女子,搀扶着她,艰难地朝后湖方向走。
后湖,那里还没有爆炸声。
没有爆炸声的地方,生命,就有存续的可能。
第4节
北风翻过张公堤,带着后湖水草和苇林腐败的气息,一阵紧过一阵地铲过来。
刘园后门附近那一片槐树,铸铁样的树干,沉默着,时而摇一摇头顶戟刺样的硬枝,似对旁边这些柳树随风起伏的柔顺颇不以为然。穿过凌乱的桃林柿林,坚挺而略带些潮润的北风,抚了抚刘宗祥皱纹细密的额头,又在他鼻尖上掐了掐,发现这人是这里的老主人,于是,顽皮地在地上打了个滚,拈起两根衰草,跌跌撞撞朝铁路沿奔过去了。
站在浮碧轩的栏杆旁,目光从桃林和柿林那里收回来,刘宗祥摸了摸被北风刺疼了的鼻子,紧了紧身上的水獭皮大衣,耳朵朝毛烘烘的领子里缩了缩,一丝笑意浮上了嘴角。桃林和柿林基本被毁了,大多是被马啃拽坏的。屋宇基本完整,就是狼藉肮脏,十分不堪。
昨天一早,穆勉之就到祥记来,请吴秀秀搬回刘园。
“哟,刘老板,您家在这里呀!我还以为您家一直在乡下享福咧!那蛮好,跟您家报个信咯,听说哇,日本人哪,从您家的刘园搬起走了咧。嚯嚯嚯……哎,您家们肯定心里在想,你穆勉之么样这好的心咧,一把年纪的人,一大早上的,跑到这里来报信,跟祥记又不是蛮过硬的交情。嗨呀,当初哇,也不晓得是哪个传的,说刘园是我们洪门要日本人占的!么办咧,我们两家是有些误会,我们洪门的人咧,又让日本人硬压弄了个么维持会,天地良心,您家是晓得的,我这个人除了钱,随么事都不喜欢,哪个想弄那个么狗屁维持会唦!为这,日本人还伤了您家的保镖……噢,我叫他们把那个狗屁维持会的牌子扯下来了。您家的公馆,我也叫他们弄干净。”
穆勉之说得很客气,很真诚。祥记的人包括吴诚在内,都晓得穆勉之是个大事不要命、小事不要脸的家伙,自从跟日本人有了瓜葛之后,更是顺风顺水,除了张腊狗,哪个他都不放在眼里的。
当吴诚通报穆勉之来了的时候,本来精神矍铄的刘宗祥,叫吴秀秀在他头上缠了一块厚毛巾,显出一副病态。他甚至连和穆勉之握手的力气都没有,对进前来表示亲近的穆勉之,慵慵地点了点头。
“谢谢您家咧,穆老板!我们祥记的人哪,都记得您家的好处咧!”吴秀秀的话说得很柔软,但穆勉之怎么听都不舒服,又不好反驳。
“噢,穆先生,我这样的身体,早就不管事了。祥记的事,都是吴诚吴经理在管。吴经理呀,我浑身疼,又冷得直颤,实在坐不住了……”
刘宗祥这副重病不支的模样,装得很像,连吴安都有点懵了:昨晚上还好好的,早上一起来,么样就病成这样咧?他赶忙过来:“槐姑,过来,一起把老板扶上楼!”
回忆起在穆勉之面前装病的一幕,刘宗祥很得意:跟穆勉之这种流氓商人斗法,就是要用心计。千万不能硬碰硬,弄不好,吃他的眼前亏,划不来。
除了那几株白玉兰,还有惨绿的叶,眼前的林木,枝叶残败,一片肃杀。
东洋人,就是比西洋人野蛮!
在刘宗祥看来,刘园的萧条不是冬天的必然,全是日本人的罪过。
如果到过圆明园,此刻,刘宗祥肯定会得出“侵略者都是野蛮的”这种公允的结论。可惜,生活在传统儒家文化的环境里,受的是法国式的教育,刘宗祥对洋人的认识,难免偏颇。
早年就听曾留学东洋的冯子高说过,日本人洗澡,都是男女混在一个池子里洗的!也是,一个岛国,连文字都是从我们这里东一个偏旁西一个部首拼凑起来的,能够有几多文明呢?真是想不通,到那里去留学能够学到些么东西!
“祥哥,外头这风,蛮刺人的咧,你心脏的毛病,受不得凉,进屋去吧。”吴秀秀轻轻走过来,靠着刘宗祥,柔声地劝。
似被自己的温柔感动了,吴秀秀竟然鼻子一酸。
是噢,久别重返刘园,吴秀秀找到了少女时代的感觉:昔日多彩的刘园景色,昔日多味的刘园生活!噢,倏忽的青春,醉人的缠绵!
刘宗祥转过身来,搂着吴秀秀,让她的脸,埋在他柔软的大衣领子里。
吴诚和吴安,各自指挥着一班人,清理刘园。
吴诚负责整理浮碧轩一带的房舍,吴安负责清理园内路径和环境。不听吴秀秀的劝说,芦花不肯歇着,帮着吴安的妻子槐姑几个内眷,收拾房间,安顿行李。
“噢,又回来了!”吴秀秀喃喃地,只有刘宗祥听得到也听得懂吴秀秀滋味复杂的叹息。
“刘老板,您家们的房间,收拾出来了,进屋里来咧,外头冷哪!”芦花在浮碧轩外头喊。
“祥哥,你说穆勉之亲自来把我们接回刘园,真的冇安拐心?”进了房间,吴秀秀扫了一眼,家具大都安放妥了,卧具之类还没有安置。她不经意地一耸了耸鼻子,“芦花管家,还有檀香冇?还是有些怪味咧!”
她闻出来,这屋子已经用檀香熏过了。
“还有哇!”芦花颠颠地跑过来,“我是想还让窗户敞一下,再熏一遍的,看到您家们站在外头,怕您家们冷。这样咧,您家们先到客厅里头坐一下,我把窗户打开,趁这北风还硬,先让风扫一扫,等下子我再熏一遍。”
一进刘园,芦花也显得活跃了许多。当年,二苕把她从柏泉娶到汉口来,就在这里管园子。
“那是几好的一段光阴咯,差不多每天晚上,二苕都要亲我,总像是亲不够!亲了之后,就是一个接一个地生伢;伢们咧,一个接一个地长,喜死人哪!眼下,园子还是那个园子,二苕走了,我也老了,唉,老了噢!”芦花嘴唇嗫嚅着,眼光在房间里扫,眼眶有些潮润,眼神有些游移。
“这回呀,穆勉之倒是冇安拐心,他这是在讨好哇。”刘宗祥扶着吴秀秀的肩膀,到客厅刚一坐下,槐姑就端了两只小盖碗过来。
“红枣银耳羹,您家们先喝一点,暖和暖和,等一下子就开饭。”槐姑轻言细语的。
“噢,谢谢!”刘宗祥仍以他惯有的绅士风度,向槐姑道了一声谢。
刘宗祥对家里仆妇佣人的这种作派,槐姑开始很不适应。后来发现刘宗祥是真心的,不是矫情,也就习惯了。
“我刚才说到哪里了哦?对,说穆勉之是讨好。这银耳羹颜色好,味道也好!”刘宗祥喝完红枣银耳羹,放下盖碗,“你想唦,这刘园,当初是他洪门鼓动日本人占了做军营的,现在,日本人把军营搬到别的位置去了,放在这里,明摆着是要挨炸弹的。他穆勉之再糊涂,也看得出来日本人长不了唦!这里本来就是我的产业,他这是借花献佛,做顺水人情,给自己留后路哇!”
“祥哥,你说,日本人真的长不了?你前天说的,要吴诚他们弄清日本人的产业,还要他们买房产,看准了?”吴秀秀只喝了几口,就不想喝了。太甜。“不晓得是么样搞的,这几年,硬是不想吃甜东西了,一吃,肚子里就像有蛮多酸水样的。”
“要不要请个先生来看下子?不要紧?那就少吃点甜东西。”刘宗祥关心地问。“我这些时,把日本人办的报纸都看了,上头说,么事太平洋战线捷报连连,么事支那战事进展顺利之类。我都是正着看,反着想:日本人战线拉得太长了!这就跟做生意一样,本钱只有那么多,胃口还不晓得有几大,恨不得把随么生意都垄断了,那还有不折本的!这一回呀,小日本哪,只怕不是折本,是要破产咯!这样的结果,现在已经很明白了,看得清的人不会少。我在想噢,汉口的生意人,能够挺着熬这么多年的,都是有板眼有韧性的。那些当年挨着靠着日本人做生意的,眼看大水就要漫到自己床跟前了,还睡得着?还不赶快另外找靠山,还不把该脱手的赶快脱手?见风使舵,顺水推舟,过河拆桥,落井下石,趁火打劫,都是生意经哪!”
刘宗祥展开手臂,伸了个懒腰,感觉浑身一阵轻松。
“呃,吴诚哪,那幅字咧?”
刘宗祥指的是当年冯子高写的那幅字。
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
“噢,我想,等完全安顿好了,再挂起来。老板,先吃饭咧?”
见刘宗祥两口子在说话,站在门口,吴诚好半天没有拢来。
“吃饭莫慌,你过来一下,我问你噢,这些时,有冇得找我们祥记谈房产地皮生意的呀?”刘宗祥站了起来,问得很随便。
“有噢,您家!有些店铺,像绸缎铺噢,蛋行噢,不少,我看了一下,差不多都跟日本人有些关系!老板咧,您家真是神得很咧,硬是算准了哇。”
吴诚口气里流露出的佩服,是由衷的:老板在乡下休养,一两年不动窝,只要一动,就是大生意!我跟着他学做生意,算下来,也快二十年了,不晓得么样搞的,就是冇得他这样的眼光和算计!
“好,好!今日咧,我要嘱咐你一句,我们祥记只收买中国人的产业,跟日本人有关系最好,但是,他的本钱绝对要跟日本人冇得关系!你一定要明白,等日本人背时的那一天,快了,熬不过一年,纯粹的日本人的资产,政府是不会放过的。我们要是头发胡子一把抓,都买过来,就等于是跟日本人做了好事!明白了吧?”
说这番话的时候,刘宗祥站得离吴诚很近,口气很是严肃,措辞甚至显得很啰嗦。这个思路,他已经理了很久。他算准了,眼下和日本人搭界的汉口商人,肯定害怕将来产业被当作汉奸产业没收,他要“顺水推舟”,外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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