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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三部曲-第1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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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山口太郎还没有把任务交代完,张腊狗肚子里已经有对策了。
他张腊狗,怎么会吃亏呢!日本人在汉口的好日子,已经差不多了!这一点,张腊狗已经看明白了。要不,上一回,为穆勉之抓了一个女的,吴秀秀来找他,他张腊狗能听得进去?其实,吴秀秀说的那些,什么国家的仇,是世界上顶大的仇噢,个人恩怨跟国家大仇不能比噢,古往今来冇得一个汉奸落到好下场了的噢,“真是,好像我张腊狗比她这个婆娘家糊涂些!”当时,吴秀秀说的时候,张腊狗脸上抹着微笑,心里在骂:个鬼婆娘,读了几页书,就到孔夫子跟前充圣人!可惜了噢,你这个婆娘,脑壳灵光是灵光,可跟老子比起来,也就是从芦席滚到垫子上,高也高不到一篾片!老子就是个罗卜,这多年,心也泠泡了唦!老子跟你个婆娘,有个么个人恩怨咧?还不都是生意。算了,老子就依你一回,看在地皮大王的面子上。人总是要给自己留条后路的咧!哪里晓得,穆勉之倒不给老子面子,说什么根本就没有捉人这回事!这一回,日本人的这趟苦差,老子就叫你穆勉之也喋一回棒棒!
汉口人把吃亏叫“喋棒棒”,也叫“吃弹子”:本来,想吃点软塌塌的东西比如说油条呀欢喜坨呀什么的舒服舒服,结果,送到口里的,是根硬邦邦的棒子,或者,是颗嘣得牙齿直往下掉的弹子,你说吃亏不吃亏吧!
“吴明哪,就说皇军特务部的命令,近来汉口城里城外治安吃紧,押运钞票的任务,就着经济警察处配合皇军完成,不得有误!”张腊狗歪在躺椅上,对吴明吩咐。他顺便瞥了吴明一眼,看到了这个年轻人嘴角有一丝笑意。
这小杂种,也是个贼精!张腊狗闭上了眼睛。
在法租界公馆里头的穆勉之,膝盖上搭一条毯子,腰疼得不停地吸气。
“雪停了冇?”如果穆勉之知道,他问的这个问题,和张腊狗问的一样,或许不会问。不过,穆勉之问这个问题的心情,与张腊狗完全相反。穆勉之关心雪停了没有,不是关心明天的雪景是否很美,而是担心他洪门子弟们的安危。跟日本人出差,尤其是押运钱财物资到宜昌这么远的苦差,穆勉之的洪门山寨还没有干过。他恨不得把张腊狗的八代祖宗骂得翻跟头:张腊狗哦张腊狗呵,你个把妈的,真不是个人真是条狗哦,你杂种么样把事情做得这绝咧?你明晓得日本人气数不长了,还硬要把老子朝火坑里头推呀!这趟差事,不管完成得么样,老子都落不到好:遭共产党或是国民党打了埋伏,老子遭殃;平安完成了日本人的差事,老子就成了铁杆汉奸!张腊狗噢,你个杂种,肯定会不得好死的呀!
“刚停了一下,这时候像是又在下。”六指的回答,和张腊狗的荒货几乎一样。
六指瞥一眼干爹,一丝怜悯浮上脸来。在六指的印象里,干爹的身体就像金刚不坏之躯,从来没有听说有哪里疼哪里不舒服的。汉口就近的这两大巨头,一个张腊狗,一个就是穆勉之。张腊狗真的就像是一匹癞皮狗,听说,除了三伏天之外,一年四季,有三季是在躺椅上度过的。哪像穆勉之,往七十里头走的老人了,随干什么都不比年轻人差。听说,年轻的时节,穆勉之张腊狗都是身体了得功夫了得的。眼下,张腊狗是不行了。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最近,穆勉之老是说腰疼。
六指好像记得,干爹说腰疼的时候也不长,好像就是在为那个被捉的女子和张腊狗扯皮之后。
想起那个女子,六指心里也就浮起一个谜。他记得,第二天晚上,干爹吩咐,放了那女子,要悄悄的,至于放到哪里,随那女子的意思。就这样,由他用经济警察处的船,趁黑把那女子带到船上,送过了江,在靠近青山一处偏僻的地方,那女子上了岸。
马灯浑浊的光,从船舱里露了一些出来。那女子上岸途中,快下跳板了,扭头朝船上瞄了一眼。
对那女子在浑黄灯光下的回头一瞥,六指印象极深:“噢,太那个了!”
武汉人在表达一些难以言传的滋味、感觉时,往往用这样的感叹句。
其实,六指想表达的是:噢,真美,真温柔!只是,六指并不懂得什么是温柔,也没有尝到过真正温柔的滋味,就只有用“太那个了”来代替,这也是冇得法子的事。
这女子是刘公馆的人,跟干爹关系不一般!这可是个秘密,是个重大的秘密。晓得重大秘密的人,只有两条选择:要么,永远不开口;要么,永远开不了口。
“爹,到底么样了噢?”盯着穆勉之痛苦的样子,六指心里不安。
“跟日本人押车的事,安排好了唦?”尽管穆勉之只是把头转动了一下,还是咧了咧嘴巴。这腰,么样这疼咧?未必,是年轻时候练武伤了筋骨,到老了发作了?穆勉之把脸对着毛烟筒。
“都安排好了咧,您家就放心,这点小事……”毛烟筒看到穆勉之颤抖了一下。“您家要是还冷,就把炉子的火捅大一些。”
“算了,你莫说炉子的事。我跟你说了几多遍了噢,炎同哇,你还冇搞清白么事是大事,么事是小事哪。押一车钱,还是小事?”穆勉之心里很生气,不由颤抖了一下,又不愿意把生气的表情现到脸面上来。
“我晓得是大事咧,您家!按照您家的安排,不是说我们山寨自己也到宜昌那里弄些山货回来么?为了安全,我把我们山寨的钱,都分装在褡裢里头,分别捆在几个贴心的弟兄身上,就是出了事,都是搞日本人,也不会把我们这些人么样的。”
穆勉之把到宜昌的差事,布置给了毛烟筒。就是腰不疼,穆勉之也不可能亲自去,毕竟是朝七十走的人了,经不起磕绊了噢。
毛烟筒也晓得,跟随日本人押运一车钱,个婊子养的日本人,钱用汽车装,还算是钱么!加上三辆空车,真不是小事,再加上天气又这样坏,不过细真还不行。
只是,有一件事毛烟筒没有对穆勉之说,那就是,这次他也想为自己捞两个零花钱。
机会是昨天偶然碰到的。
昨天傍晚,在靠近后湖的一家小酒馆里,毛烟筒就着一碟花生米和一碗藕汤,自斟自饮喝寡酒。喝寡酒是最容易上头的。也就喝了不到三两吧,毛烟筒就觉得有些兴奋了。
“老板,再弄三两酒,把那卤猪耳朵和卤口条,一样切一碟子过来!”
“老板,你耳朵卖到烧腊馆里去了?么样老子这大的喉咙喊你,你都像是冇听到样的呀?么样,嫌老子荷包里不暖和?老子不就是赊了几回么!老子在你这里赊账,是抬举你!跟你说,你个杂种莫要狗眼看人低,老子跟皇军在一路,钱多得用汽车装!你杂种不信?老子后天就跟皇军押一车子钱到宜昌去。听清楚了冇?一车子钱!吓到了啵?吓死你!”
嫌老板上菜慢,毛烟筒很不耐烦。
“嗨,嗨,兄弟,莫跟他一般见识唦!来,来,要是不嫌弃,我们两个人把桌子上的菜一拼。算了,老板,炒一个猪肝,爆一个腰花,腊肉有唦?弄一个腊肉炒菜薹。”
自称山货客的中年人,本来不声不响坐在角落里喝酒的,也许听到了喧嚣,过来劝慰。这个山货客,像是个久跑江湖的,对毛烟筒极尽体贴,让毛烟筒喝得云天雾罩的舒服,还拜托毛烟筒给捎些山货回来,不仅价格好说,还当即从桌子底下塞了厚厚一沓票子给毛烟筒,说是草鞋钱。
“炎同哇,你爹不在了,我从来都冇把你看外呀!这一回,你带队,不是好玩的咧!我晓得,要是冇喝酒咧,你比哪个都清白,要是喝了几两咧,那个嘴巴就难管得住。唉,不是老六他下的种,么样跟他一个样咧!”一看到毛烟筒,穆勉之就不由想起了他的义弟毛芋头,心里有些不舒服。“我是说你么样这样像你的干爹噢!我跟你再三地说咧,这回你带出去的这些弟兄,都是我们洪门山寨的本钱咧!你千万要记住,要是路上出了事,就想法子尽量让日本人在前头挡枪籽子,我们就是丢钱,也不能丢人!”
穆勉之招了招手,意思是要六指帮他揉腰。
“唉,我这腰,从来不疼的,么样今年突然地疼得这狠咧?”
第9节
下了一天一夜的雪,似乎没有多大的北风,雪一停,北风就变得像刀子样地割人了。
吴秋桂的脸虽然被狐皮围脖严严实实地包着,可露在外头的鼻子尖,还是被北风割得生疼。她跺着冻得麻木了的脚,用一只手揉着冻得有些麻木的鼻子,另一只手擂刘园的大门,大声喊开门。
刘园看门的老人,哆嗦着对着园子门缝问:“是哪个啊?”
看门老人记得,刘园的人,白天都已经回来了。这年月,除了日本人和警察,哪里还有人肯三更半夜擂人家的大门呢?再说,自从美国飞机轰炸汉口以来,尤其是这个月,汉口差不多被炸得底朝天了,连日本人扶持的汉口市政府都搬到乡下去了,这半夜擂老百姓大门的事,不多了。
这擂门的是哪个咧?还是个女的咧!
“是我哇!是芦花的二姑娘,吴诚的妹妹——秋桂呀!”
看门的老人,是个孤老。前几天,他在棚户区乞讨时,被吴秀秀碰到了。吴秀秀叫槐姑给了老人一点钱,老人不要,说:“我一个孤老,要钱搞么事?您家要是有么填肚子的,接济我这个孤老,就是我前世修到的福分了。”看这老人孤苦可怜,人也忠厚,吴秀秀就请芦花要老人来刘园看门。
芦花是刘园的管家,吴诚是祥记商行的经理,这些,老人都是晓得的。看门这些时日,老人就是没有见过管家的任何姑娘。
“么样搞的呀?弄得像兵营样的,一个住家的园子,看门的还问这么多!”
看门的老人听外头的女子话里火气蛮冲,不敢怠慢,赶紧开了门。
“你是哪个哇?诶,一表人才的咧!”吴秋桂边朝浮碧轩这边走,边问闻声赶到大门口来的吴安。
“您家是……”吴安以问代答。
“嚯,刘老板的手下,冇得一个忪角哇!我是芦花的二姑娘秋桂唦!”
一阵香水味朝吴安冲过来,吴安没有说什么,转身快步走了。
“吴诚,吴经理,您家的妹妹,秋桂回来了哇——!”
“吴安,你喊么事噢?”
“吴安,你说哪个回来了哇?”
“你说么事噢?秋桂?”
“就她一个人?”
芦花,吴诚,还有吴秀秀,都在客厅里,迎着吴安问。
其实,他们都听到吴安的喊声了,他们之所以反问吴安,不是因为没有听清楚,而是实在不相信,在这个风雪之夜,离家这么多年的秋桂,居然孤身一人地回了汉口,来到了刘园。
“姆妈,您家还好唦!大哥!”秋桂看到了门口的芦花和吴诚。
“你是……噢,真的是你呀,秋桂呀!我的个天哪,这黑灯瞎火乌黢麻黑的,你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呀……你看你,喊你秀秀娘娘唦!”芦花泪眼巴沙的,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珠光宝气女子,就是出门快十年的女儿秋桂。
“噢,秀秀娘娘,您家好哇!姆妈,爹咧?”秋桂朝四周瞄了一眼,没有看到爹和刘宗祥。
本来,听到动静,靠在床上的刘宗祥也要出来,吴秀秀制止了他:“算了,这冷的天,又要穿衣裳,也不是个蛮了不得的事。再说,她是跟陆疤子的儿子一起走的,这趟回来,还不晓得有么名堂咧!你一个男将,又不好问得。说实在话,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丫头。”
“噢,哦,你爹呀……噢,你还不晓得呀……”秋桂的问题,又挑开了芦花心里的伤口,她嗫嚅着,不知道怎么把二苕的死讯告诉女儿。
“秋桂,是这样,爹前年得了急病,走了。”吴诚看母亲难受的样子,就把问题接了过去。在几个兄弟姊妹中,由于秋桂性格乖张,与大家不怎么合群,现在秋桂回得如此神秘,吴诚心里也很是忐忑。
“呵——爹呀,你么样就走了咧——!你们也不把个信给我!爹呀,我连您家的面都冇见到哇!”秋桂哇地一声叫了起来,在静谧的刘园深夜,显得格外碜人。
“秋桂呀,你看你,这深更半夜的,喊么事唦喊!姆妈心里刚静了一点,你是么样在说话咧?把信你,晓得你在哪里咧?”
吴诚朝周围瞄了一眼,显然,在场的,除了母亲之外,其余的人,对秋桂的回来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热情。挂在人们脸上的笑,显然是一种应付,显出生疏甚至陌生的意味。
“汉柏妈,您家看……”
百感交集的芦花,显然也品出了场面上的气氛,朝吴秀秀征求意见。芦花和二苕一家人在刘园住了几十年,他们的孩子都是在刘园长大的,两家人完全就像是一家人。而且,刘园的家务事,一般都是芦花当家。但这毕竟是刘宗祥和吴秀秀的家,不是她芦花的家。再说,这秋桂,是个和陆疤子家有关系的人,这次回来也显得神秘蹊跷,芦花不得不征求吴秀秀的意见。
“哎哟,您家看咯,么样还问我咧?我们两家,未必还分个么彼此?”吴秀秀怎么不懂芦花的意思呢?喜欢不喜欢秋桂是一回事,是否维护这两家人几十年的情分,又是一回事。她没有具体回答芦花关于怎么安置秋桂的问题,却表明了她的态度。
一盏豆油灯,孱弱的橙红色火苗,在黢黑的浓夜里,显得亲切而温暖。
陆小山不停地唏嘘着,贪婪地喝着汤。他没有顾忌自己的吃相。在又冷又饿又累之后,有这么一大碗热腾腾的排骨煨藕汤,就是神仙了噢!
刚才,看着秋桂进了刘园,他在雪地上蹀躞了一阵,还是进了这间棚屋。对于是否进这间棚屋,陆小山虽然非常矛盾,但是,此刻,他别无选择。
看到黄素珍,就勾起了昔日太多的回忆。这回忆的滋味,很难得表达明白。人的命运真是太不可琢磨了,这不可琢磨中,好像又有一些因素是人为的。是别人或自己造成的,这,或许就是佛家所说的因果罢?想到黄素珍,想到黄后湖,复杂的滋味中,总是浮起一些儿愧疚。杀父仇人的女人,倒为自己生了个儿子,杀父仇人的女人,倒成了危难中的避风的港湾。
终于,他觉得身子有些暖和了。
黄素珍坐在一张矮凳上,影在灯影里,目不转睛地盯着陆小山,心里急剧地翻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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