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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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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范闲盯着她的人。自己紧握着匕首的手却在微微地颤抖着,他的心中升起一股挫败的感觉。招式不及这个女人倒也罢了,居然连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霸道真气,似乎在这个女子淡然圆融的精纯真气面前,也是完全处于下风。
其实海棠的心里更加诧异,她自出师以来,不知道会过多少高手,范闲明显不是最强的一个人,他的实力顶多是刚刚迈入九品的门槛——但是让自己最狼狈的,却是范闲。
范闲只是在女人面前不肯示弱,这是他骨子里的酸劲儿。海棠是九品上的绝世强者,如果面对的是燕小乙,或许他早就逃了,但面对的是个村姑,他很强悍而愚蠢地选择了出手。
幸亏他的出手方式极其无耻,与一般的强者对战根本不一样。
海棠盯着他的清俊面容,忽然露出一丝厌恶的神色,说道:“年轻一代中,范大人也算的上是高手,只是手法竟然如此无耻,哪有半点武道精神?”
说得也对,先前范闲说好了较量拳脚功夫,却用匕首偷袭,到最后什么毒烟弩箭,龙爪抓奶手,走街卖艺撩阴剑这些玩意儿全部都用上了,海棠哪里见过这等无耻之辈。
范闲喘了两口气,平伏了一下胸腹间微微紊乱的气息,勉强笑着说道:“我从来都不是什么武道高手,自然不会依什么江湖规矩。我是庆国监察院提司,是官员,姑娘是北齐人,如今却擅入国境,站在我们庆国的土地之上,我只要擒下你治罪,哪里会管用什么手段?”
海棠默然,似乎认可了他这个解释。
她缓缓闭上了双眼,深吸了一口气,那股异常自然清美的气息,开始在她的身体四周强盛了起来,身旁的草甸里的露水似乎都开始欢喜雀跃,挣扎着下了草叶,化作了淡淡雾气。
范闲眯着眼,知道自己拍向对方胸脯的那一掌,刺向对方私处的那一刺,让这位一代天娇动了真怒。
……
就像一道风吹过,又像是一丝光掠过,这清晨的春风在草甸上轻柔吹拂着,海棠的剑尖也顺着风势,借着光影,轻柔无比,自然无比地再次刺向范闲。这第二次出手,比先前显得更加温柔,但范闲知道、也是更加凶险。
他双脚有些麻木,一夜激战的后遗症终于发作,而且面对着一位九品上的绝世强者,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和她硬拼,自己没有那个实力。
所以范闲弃了匕首,收回双掌,微眯着双眼,不再进攻,全凭着身体肌肤与空气的每一丝接触,开始躲避那柄宛若天成的短剑剑势。
很多年前,他就这样做过,当时五竹拿着一根木棍。
今日,他又这样做了,对手拿着一柄短剑。
五竹能够敲中他,但海棠……不是五竹,她就算是九品上的绝世强看,依然不如五竹远矣。
第四卷 北海雾
第四十六章 … 无题
海棠手里的那柄短剑就像是风息一般,丝丝缠绕着范闲,而范闲或跳或跃或蹲或躺摆出各种奇怪而滑稽的姿式,每一个姿式之间却用自己强大的身体控制能力,保证着姿式的连贯。
剑尖刺中他左耳旁边的泥地,刺穿他右手尾指下的草叶,挑落他咽喉旁的那粒露珠。
就是无法刺中他的身体。
海棠的眼中渐渐显现出一丝异色,她自幼习武至今,天赋绝伦,自信手中一把短剑早已得了天地自然之道,除了天下四位大宗师外,她不曾将任何人看在眼里,眼前这个叫做范闲的年轻人,不论哪个方面讲,都不是自己的对手……但,为什么他已经如此狼狈,自己手上的剑却始终与他差一点?每当自己要刺中对方时,对方的身体似乎会预判一般,在最凶险的一刹那,移开数寸!
范闲额头的汗也已经滴了下来,此时局势太险,有好几次都脸些命丧剑下,对方手中这把剑虽然不如五叔快速准确,但实在是有些神秘,他有些后侮,不该躲避,应该像先前那般,去拼个同生共死,用悍勇压倒对方的淡然。
但势已如此,没有别的办法。
生死存亡间的一刻,范闲在湿草地上翻滚着,狼狈不堪地躲避着,根本没有机会去埋怨五竹的教育水平,自伤自己的习武天才不足。
嗤的一声破风厉响,一枝黑色的羽箭破空而来,直射海棠的面门。此时海棠全副心神都在范闲之上,眼看着便要将对方杀死,只是淡淡一转身,便让那枝羽箭掠颊而过。
紧接着却又是两枝羽箭,三枝羽箭!
一蓬箭雨极其精准的避开了正在像小狗一般打滚的范闲身体,密密麻,杀气十足的射向海棠的身体。
海棠心中轻叹一口气,回剑轻挥,将这些羽箭一一扫落,却发现自己手腕也有些麻了,不禁微惊,心想那些骑兵的轻弓,竟然能射出如此大气力的箭来!
紧接着,便是一柄长刀势如破竹般飞了过来、这是虎卫高达的……飞刀!刀切尖狠狠地插进海棠身前的泥地中,生生将这位强者逼退了数步。
……
马蹄声如雷鸣般响起,小镇外的黑骑军终于赶到了草甸之上,一百多骏马不安地踩着马蹄,似乎对干草甸上的空气有某种恐惧,而马上的蒙着脸的黑色骑兵们.都举着手中的长弓劲弩,对准了那个穿着村姑衣裳的绝代高手。
“你运气好。”海棠轻身一飘,与这队恐怖的骑兵拉开了一长段距离,然后轻轻捋了捋长发,对着远方有些困难爬起来的范闲说道。
范闲苦笑了笑,没有做什么口舌之争,看着远方俏然站立的那个村姑,挥手告别。
草甸上清静了一下来,黑骑兵听着口令,纷纷下马,齐声喝道:“拜见提司大人。”
范闲回身,看着这些浑身透着阴寒之意的强大骑兵,心里总算安稳了许多,有些疲惫说道:“此处有毒,呆会儿马儿会烦燥不安,你们小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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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营的之中,早有随行的医师取出事物替范大人治伤,随意包裹了一下,范闲满脸冷峻地走入营帐中,吩咐手下,今日暂歇一天,明天才进驻雾渡河小镇。
“是谁?”范闲的心情不是很好,冷冷看了王启年一眼。
王启年躬身答道:“开车门的是信阳方面的人,院中的奸细应该和信阳方面也有关系。至于在雾渡河镇外。负责接应的那拔军队,虽然经过伪装,但已经查实,是北齐大将吕静的私家兵士。这个叫吕静的,十年前曾经在上杉虎的军队里干过,后来一直提升得极快。”
范闲点点头,发现自己的肩膀那处细微的伤口开始痛了起来,皱眉道:“肖恩和上杉虎的关系,我能猜到一点,所以吕静来是正常的。信阳方面……这次肖恩能够出狱,本来就是信阳方面的手段,只是不知道明明可以安稳地到达北齐上京.为什么又要安排这么一次中途劫囚?”
他有些头痛,想不明白长公主究竟与北齐方面有什么协议。
“很明显,长公主与上杉虎都不希望,肖恩这个人落到北齐皇室的手里。”王启年分析道:“看来肖恩掌握的秘密是北齐皇室想要的,而肖恩这个人却不是北齐皇室想要的。”
“如此说来,肖恩如果安全到达了北齐,只怕也会老死狱中,而不会重掌权力。难怪他会急着逃走。”范闲皱眉自言自语道:“看来北齐的年青皇帝也不是蠢货,只怕也明白上杉虎与肖恩之间的关系。”
“不过……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能够让北齐皇室如此看紧?为什么连荷都会派出海棠来杀他灭口?陈萍萍为什么会舍得将肖恩放走?为什么当初不舍的杀了他?”
——————
“我觉的自己很愚蠢。”范闲看着身受重伤的肯恩,撑颌沉思着,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当没有和肖恩交手之前,对方是只老虎,交手之后才发现,原来只是纸老虎,他在心里说着,母亲教育陈萍萍的话,果然很有道理。
他接着说道:“我明明是要杀你,结果辛苦安排了这么久,却在最后关头,变成了你的保镖。”这件事情的发展,确实非常荒唐。
肖恩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世事每多如此、如果不荒谬,也就不成为世事了。”
范闲笑了笑,说道:“不过杀死你的诱惑依然很大。”
“海棠是苦荷的学生,苦荷那个光头在北齐说话没有人敢不听。”肖恩淡谈说道:“既然她知道我是活着的,那你栽赃给镇外的那些死尸就说不过去,如果你这时候再杀我的话,那位言公子恐怕也很难活着回去。”
“你究竟心里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范闲静静看着他:“能够让苦荷都能撕下脸面来杀你。”
“一些老故事罢了。”
“当我们在草甸之上,讲到你心头的秘密时,就是那个时候她露出了形迹,现出了杀机。”范闲淡漠地看着他,轻声说道:“那个秘密看来果然很了不得,可以让一位九品上的强者心绪大乱。”
肖恩嘲笑望着他:“为什么你不认为她是准备要杀你?”
“我与她无仇无怨,她为什么要杀我?”范闲盯着肖恩的眼睛,似乎想从那双已经不再充斥着血腥味道的眼睛中,看着那个隐藏了许久的秘密。
“你错了。”肖恩温柔笑着说道,从监察院大牢里出来,一直绕环在他身体四周的阴寒味道也早已消失。
“看来苦荷很不希望你活着回到北齐。”
“不错,我之所以明知道是你设下的陷井,还敢冒险出逃,就是因为我知道,到最后不论是北齐皇室,甚至是那些我从来没有见过面的长公主,都不会让我这么轻易地死去。你说的那位长公主或许是要利用我的生死,与虎儿达成某种协议。她毕竟年纪太小,不知道当年的一些秘密……”
肖恩继续说道:“更关键的,苦荷想让我闭嘴,所以他会抢在使团出国境之前来杀我……而你是一个很有好奇心的人,一定会想,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会惹得他来杀我。既然如此,你只好由一个狙杀我的人,变成保护我的人。”
范闲沉默着。
“你设局,我破局,最后我失败。但是我有最后的凭恃,我只要摆出最后那张牌,就可以让你舍不得杀我,明日入了国境,你更没有下手的机会,所以今次……是你输7。”肖恩面无表情,这位真正的老狐狸虽然实力早不如当年,但那个算计极为精准的大脑,却似平能够将所有人的人心都看得通透。
“你那张牌,我确实感兴趣,甚至比其他住何人都感兴趣。我承认这一点就足以让我暂时留你一条性命。”范闲似乎并不如何心灰意冷。反自微笑说道:“可是你没有逃出去,等到了上京,上杉虎也无法救你出来,那你依然要被北齐皇室关着,折磨着一直到老死为止,就等你说出那个秘密。”
肖恩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惶然,这位老人今日重伤之后,似乎连心防都弱了许多。
“是什么样的秘密呢?”范闹重复在草甸上的话语,“既然你连死都不怕,为什么不敢说出来,不要说什么事情比死更可怕,我根本不相信这种废话。”
肖恩似平此时才发现了范闲内心深处的那抹冷色调,微笑闭上了嘴。
范闲忽然闭目想了一想,伸手如风,从肖恩的脖颈上轻轻拈下那枚毒针。这枚针自从短杉林里扎进肖恩的穴道之后,便一直没有取出来。针尖缓缓离开肖恩的身体,老人忽然闷哼一声,脸上现很痛苦的神情,身上大大小小的几处伤。竟同时迸出血来!
“这枚针可以阻你的血脉运行,但实际上也是在帮你止血,拔出来后,大概只会数到二十几下,你就会因为流血过多而死亡。”范闲轻声说着,轻轻拈动针尖,“这是晚辈唯一自己修行的武器,所以一向极为用心。”
血从肖恩的身上淌了出来,打湿了他的衣裳,滴下了坐椅。老人的脸愈发苍白了,身上带的老人味越来越浓,似乎渐渐要转化成为死亡的味道。
但他依然紧闭着嘴。
……
滴嗒,滴嗒,不知道过了多久,范闲微微皱眉,手指如电般伸出,重新扎入了肖恩另一处穴道中,帮他止住了血,然后在半昏迷的肖恩鼻子处小心地抹上一道迷药。
第四卷 北海雾
第四十七章 … 海棠春
苦味入鼻,肖恩缓缓醒了过来,用一种很莫名的神色望着他,很艰难地说道:“我相信,陈萍萍一定对你很失望。要杀就杀,要放就放,像你这般反复的,将来如何能成大事?”
范闲满脸无谓说道:“别人都以为我会杀你,我偏不杀你,反复怕什么?只要故事的最后能够获得我想要的信息,我很开心做一位反复小人。”
话虽如此,他依然缓缓垂下眼帘,知道对方是利用了自己的好奇心,明知道对方心中有一个连北齐皇室,一代宗师都感兴趣的秘密,如果就此杀了对方,实在是有些不甘心。
此次诛杀肖恩的计划,没想到就毁在一个莫名其妙的秘密,和一个名其妙的村姑身上范闲却没有半分郁闷,他从小就已经学会了忍受和接受计划与变化的不协调。
半晌之后,他忽然微笑着说道:“如果我把庄墨韩抓来威胁你,你会不会吐露那个秘密?”
肖恩缓缓抬头,丧失了神采的双眼里略有一丝震惊,似乎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年轻人,竟然知道自己与一代文学大宗庄墨韩是亲兄弟。
“娄然,像你这种老毒蛇,一心只为自己死活考虑的人,估计不会理会庄墨韩,虽然他为你做了很多事情。“范闲继续用那种压迫感十足的微笑看着对方,忽然间他心头一动,冷然说道:“所以日后有机会,我希望你能够将这个秘密告诉我。不然如果我自己弄清楚了……神庙的秘密后,我会亲手杀死庄墨韩!”
神庙?神庙!
接连两次冲击,肖恩的喉咙里发出一丝嘶哑的声音,抬起虚弱的手臂指着范闲,满眼震惊,似乎想知道对方是如何知道自己保守的秘密和神庙有关!
范闲满足了肖恩的好奇心,轻声说道:“这个推论是建立在对陈萍萍的信心上。你说陈萍萍连你保守的什么秘密都不知道。那就简单了,我相信这整个天下,陈萍萍不知道的,就只有神庙的事情而已。”
“既然你心里有这个大秘密,那我会保护你不被海棠杀死。”范闲微带嘲意说道,不由想起了那个蒙着黑布的叔叔,心想只要将来五竹叔的记忆回复了,去神庙不跟回家似的?
这只是他自己的心理活动,但此时依然不能再杀肖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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