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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经残卷-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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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东西就是斛茗瘕,此物以茶为生,身上的嘴巴会将人喝下的茶全吸进身体里。要让斛茗瘕彻底脱离身体,就只能猛灌浓茶,让斛茗瘕真正饮饱了,它才会自己爬出来。
卷三《南洋怨杯》24。傀儡师
一般情况下,斛茗瘕不难对付,只需要多喝几升茶就能逼出它。如果要用煮了几天的浓茶,那肚子里斛茗瘕的人一定喝了很多年的好茶。而且煮浓茶时,必须连续烧火,不能中途熄灭。直到茶锅响起长鸣,那锅浓茶才算是煮好了。当然,不一定经常喝茶,肚子里就会有斛茗瘕,这与各人身体情况都有联系。
我还以为那碗浓茶是给大伯父治病的,没想到却是给老严喝的。难怪大风暴来了,他们也不肯离开,原来煮的茶水即将成功了,他们不能半途而废。可是,老严只是一个下人,就算他因为大伯父的关系,有机会喝到上好的茶叶,那为什么大伯父没事。要喝好茶,也是大伯父先喝,怎么数都轮不到老严。
老严吐出斛茗瘕后,脸色就迅速恢复了红润的光泽,人变得神清气爽。黄德军见状就松了口气,然后他捡起一根柴,使劲地刺穿了地上的斛茗瘕。霎时间,斛茗瘕叫声不断,20多张嘴巴喊个不停,很像茶锅的长鸣声。我情不自禁地想要堵住耳朵,却发现双手还很麻木,不能活动自如。
黄德军迅速地将斛茗瘕捅进火炉里的红炭中,那恶心的玩意儿咿咿呀呀地乱叫,炉子里扑哧扑哧地冒起青烟,一股烤鸡的味道也蔓延开来。我看着那被烧成烂肉的斛茗瘕,浑身起鸡皮疙瘩,虽然自己不嗜茶如命,但最近也常喝好茶,不知道肚子里有没有斛茗瘕这恶心的东西。
待到老严舒服地吐了口气,他又马上吓得脸色苍白,大伯父也是一样的情况。我见了就觉得奇怪,这两个人一惊一乍,到底在演什么鬼把戏。没想到老严竟说他的双手不能动了,大伯父的手也失去了知觉,跟我刚才的情况一样。
我想问木清香怎么回事,但一直沉默的小堂妹忽然从角落里站了起来,手上还拿着一个东西——我丢失的针盒。我暗暗吃惊,原来毒针盒是被小堂妹偷走了,难道那晚在二楼的人就是她?可她为什么要把鸡杀死,她去二楼又是要干什么?我想走过去抢回针盒,但木清香马上拉住了我,并对我摇摇头,暗示我别轻举妄动。
所有清醒的人都望着小堂妹,显然大伯父也认识大茶八卦针,知道其中的厉害,因此他就轻声轻气地说:“雨唯,你要干嘛,快把那东西给我。”
“不!”小堂妹任性道,“这一次我不会听你的!”
“你要干嘛,雨唯……难道……”大伯父忽然醒悟了,他难以置信地问,“难道你已经知道了?”
“从我妈死的那天开始,我就一直知道!”小堂妹冷冷地答道。
“你知道那个秘密了?”大伯父吃惊道。
“你放心,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从未对任何人提起。”小堂妹怪里怪气地说。
“快放下那个盒子,这事等离开大陆再说,快,听说!”大伯父哄道。
“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说?”小堂妹怨恨地瞥了我一眼,然后说,“你是怕那侄子知道你才是一个真正的大好人,而他爸才是真正的大奸大恶之人吗?”
我听了这句话,气得咬牙切齿,你们家的丑事与我何干,为什么非得扯上我父亲。我恼火地瞪着小堂妹,想叫她闭嘴,谁知道她忽然又看向我,眼神里竟多了几分怜悯。大伯父也罕见地用无奈的眼神看向我,好像我多么可怜似的,弄得我全身不舒服。小堂妹用针盒对准我们,不让我们动分毫,接着又大肆攻击我父亲。一开始,我以为小堂妹在胡说八道,没想到竟听到了两家恩怨的另一个版本。
之前,我所知道的是父亲因为流连烟花之地,嗜酒好赌,把家产败光了,所以被迫回到大陆。后来,我又从木清香口中得知,父亲是故意把财产转移了,假装穷困潦倒,并偷偷跑回大陆寻找月泉古城,结果真的把家产花个精光。如果大伯父一早告诉父亲,月泉古城在哪里,父亲也不会那么曲折。
可是,小堂妹却说,事情完全是另一回事。当年,祖父去世后,路家茶行就一分为二了。但大伯父经商不善,加上祖父一去,墙倒众人推,所以的商业关系一夜间都几乎失去了。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大伯父的好戏,要狠狠地往他身上踩一脚。在国外,尤其是仇视华人的国家里,中国人做生意是何等的艰难,即使国籍改了都没用。
祖父能干又精明,因此把能立足,他人很难体会路家茶行一路走来的艰辛。大伯父自然不能给祖父比,因此生意一天天回落,终于很快就破产了。众人联合整你,那是最无奈,也最痛苦的。大伯父需要资金,于是去跟我父亲借,谁知道父亲却不肯。更让人不齿的是,父亲也有意要整大伯父,他一面假装把财产都转移回大陆,一面徉装爱上了黄赌毒。父亲借口他成了一个穷光蛋,对于大伯父的请求,他是爱莫能助。
过了不久,父亲就马上移民,带着我迁回大陆,与大伯父一家彻底断绝了联系。
大伯父欲哭无泪,心中万般怨恨,但自怨自艾是没用的,别人不会因为你可怜而伸出援手。这个世界只有强者才会被尊重。就在大伯父走投无路时,他遇到了一个人——一个藏在人后的傀儡师。
在南洋,有一些聪明的华人从不张扬,就算家财万贯都会装穷扮苦。要知道,南洋那些国家,他们对华人没有好感,特别是印尼那一带,残杀华人是常有的事情,只不过那些消息都被人为地封锁了。为此,少数人会请一些人代替他出面,掌管生意,他就躲在背后操纵一样,犹如一个傀儡师。如果有人要暗杀,那也只是杀掉傀儡,而暗中躲藏的真正老板却不会有事。
大伯父那时看着三个正在长大的孩子,如果他彻底失败了,沦为一个贫民,那三个孩子的未来就没有希望了。为了那三个孩子,也为了他在孩子中的形象,大伯父答应了那个傀儡师的要求,同意变成一个外表风光的傀儡。做为承担死亡风险的报酬,大伯父的三个孩子将能享受原有的经济条件,但只限于那三个孩子,大伯父却不能随便动那些资产。
令人惊讶,大伯父东山再起,但其中的苦楚只有他才知道,为了生存不得不做出牺牲。可是,大伯父的原配妻子后来得病了,而且越来越严重。重病需要花大钱医治,大伯父却没有权利拿出那么多钱,因此只能看着妻子一天天地憔悴,最后真的离他而去。
这件事发生时,大家都指责大伯父,说他吝啬小气,居然不舍得拿钱给妻子看病。大伯父对此没有解释,他也不能解释,否则那三个孩子的生命就有危险了。要知道傀儡师翻脸无情,如果秘密泄露,知情人都必须被灭口,否则就会危及傀儡师自身的安全。在南洋混迹,只能这样,别无选择。
可是,这事并不是一直保密的,当大娘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大伯父就把秘密抖了出来,好让大娘不带怨恨离世。小堂妹记挂大娘,她那时炖了一碗汤,想要再孝敬自己的母亲。谁知道,刚走到门口时,小堂妹就听到了大伯父的话,也理解了大伯父的苦衷,但她没有马上走进去,而是悄悄地离开了。
此事非同小可,小堂妹一直都装作不知道,还一个劲地骂大伯父吝啬,不花钱给大娘治病。其实小堂妹这么做,完全是帮大伯父掩饰这个疑点,否则很快有人能窥出其中的秘密。
大伯父一连遇到了几个女人,可惜那些女人都嫌他不舍得花钱,继而撅屁股走人了。后来,遇到了渔女,大伯父一见倾心。渔女想要一座别墅,撒娇地要大伯父买给他,大伯父几次解释,渔女都认为大伯父不是真的爱他。情急之下,大伯父竟把真相说了出来,渔女一听就傻眼了,本以为傍了大款,没想到对方是个假富翁。
那次家庭宴会上,渔女气得冒火,认为被大伯父骗财骗色,于是闹了起来,还把那个晋代茶杯砸个粉碎。第二天,渔女真的死了,虽然大家都以为渔女是殉情了,但只有大伯父才知道,渔女是被傀儡师灭口了。
我听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这些故事,但仔细一想,大伯父喝的茶的确都是廉价之物,起初以为他把好茶收起来了,原来他根本没钱喝好茶。黄厝之中,大家的房间都是开着的,想必也是傀儡师要求的。谁不怕傀儡造反,因此事事小心,甚至不让所有人关着门,商量如何反水。心思不细腻的人还真以为是大伯父蛮横不讲理,听完小堂妹口中所言,这才知道背后的用意。
想到这里,我浑身如触电一般,如果小堂妹说的都是实话,那黄厝里只有一个人的房间是上锁的——这个人就是保镖老严!
卷三《南洋怨杯》25。老严的过去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我慢慢地把视线移到老严身上,那个为大伯父卖命的老保镖,居然就是所谓的“傀儡师”吗?老严年轻时就跟着大伯父了,他如果是傀儡师,那隐藏的功夫的确够深。认真地回想,大伯父的确跟几个南洋人干过架子,难道他当时并不是给争口气,而是保护背后的主人。
看着我已经猜出谜底了,老严也不否认,但由于手不能动了,所以就一直站在原地。小堂妹继续说,她一开始也不相信,后来查了老严的来历后,她才肯接受事实。老严原来是在菲律宾跟着路家的,在那以前,他一直住在马尼拉的贫民窟里。贫民窟是在公墓群里,是活人与死人混居的地方,环境很差,经常有人染病而亡,几乎分不清住在那里的人死没死。
在那种环境中,要生存就要心狠、奸诈,为了一点儿食物都能喊打喊杀。老严的心狠手辣逐渐从中历练而成,并当了一个美国商人的保镖,一直干了三年。后来美国商人死掉了,老严分到了一点钱,然后拿去做生意,结果慢慢地做大了。美国商人并不是自然死亡,而是被对手干掉的,老严深谙其中的道理,于是就一直找人做他的傀儡。
一连找了很多人,后来老严就跟了大伯父,学着做茶叶生意。大伯父一开始就知道老严的身份了,但那时能做主的只有祖父一个人,所以大伯父就经常请教老严要怎么独立做生意。因此,遇到危险时,大伯父仗着自己年轻,曾是杀手的老严又在身边,所以才露了两手。
当大伯父渐渐失意时,老严却一点儿都不讲情面,从未帮过大伯父一次。如果大伯父破产了,老严还可以从中获利,占据路家的一半财产,让曾经风光的大伯父成为自己最安全的盾牌。要知道,傀儡很难找到,像大伯父这样曾公开过的富商,大家当然不会怀疑他是另一个富商的傀儡替身。
就这样,老严在背后操纵,使大伯父东山再起,但所有财产都已经挂到老严名下了。因为有钱有势,老严喝的茶也十分名贵,并且养成了难戒的癖好。时间长了,斛茗瘕就慢慢形成了,这让老严越来越难受。斛茗瘕在老严的身体里待了数十年,已非普通方法能逼它离开人体,必须要用很特殊的浓茶方能见效。
大伯父成了傀儡,但三位堂兄妹却没有安全,在他们成年后,老严就开始计划让他们接受训练,做一名杀手或者保镖。没有什么人比三位堂兄妹更适合了,他们经常接触茶商,熟悉富商习性,比较容易被那些人接受。大伯父知道自己早就没自由了,但不愿意儿女也跟着受累,可老严的决定很难****。
由于老严身体里出现了斛茗瘕,大伯父就借此讨价还价,想让老严放过他那三个儿女。怎知,老严不肯妥协,只允许大伯父救出其中一个,至于是哪一个,这可以让大伯父自己作主。
老严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得了病,为了找个借口去治病,于是就利用了渔女砸杯的那件闹剧,对外声称大伯父得了鱼鳞怪病,所以才到厦门求医。那些鱼鳞其实都是托戏子制作的,大伯父之所以每天要泡在水里,那是因为鱼鳞贴在腿上很难受,必须天天浸泡,不然就真的撕不下来了。我那时躲在大伯父床下,看到许多的鱼鳞皮,那些都是定作的道具,供大伯父轮番使用。
大伯父当然知道如何逼出斛茗瘕,他本想在马来西亚解决,但老严却选择了中国厦门岛。大伯父对此不理解,还以为老严想借机到大陆旅游,仔细一问才知道,厦门岛有一个鲜有人知的秘密。
“你是说黄德军是你儿子的事情吗?”沉默了很久的木清香忽然出声。
老严很意外,问道:“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就在第一次发现死鸡的时候。”木清香答道。
“啊?第一次发现死鸡?”我糊涂地回想,那时除了古怪的死鸡,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更看不出黄德军和老严有父子关系。
“那时有什么地方露了马脚?”老严不敢相信,他还以为一切都天衣无缝。
木清香很自然地解释,那时发现死鸡,大伯父、老严和黄德军一起走出来,当黄德军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时,他竟然先跟老严比划了,然后才由老严告诉大伯父。一般情况,黄德军如果真是黄厝主人,那他的地位应该和大伯父一样,要传达信息,怎么也轮不到老严第一个先听,至少应该是黄德军直接告诉大伯父。
从那时开始,木清香就怀疑老严的身份不对劲,很可能与大伯父平起平坐,或者比大伯父的地位还高。直到我告诉木清香,老严的房间是锁着的,她才真真的确定了。大家都以为老严手握路家遗嘱,所以才锁门,但谁也没料到,老严锁门是因为地位最高,不希望别人乱动他东西。
每一次吃饭,老严都不在场,木清香起初也没怀疑,后来才想到老严可能在房间里一个人吃最好的,那些好茶也肯定都在他房间里。因此,老严必须天天锁门,甚至住在三位堂兄妹旁边,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顺便看看哪位更适合做杀手保镖。
老严很佩服木清香的观察入微,承认那些推断都准确无误,黄德军也是他唯一的儿子。那时,老严与一个华裔女人相恋,并生下了黄德军。可惜那女人难产死了,所以就只剩下他们父子俩。老严虽然暗地里有很多钱,但吃过苦的他却一点儿都不溺爱儿子,他的经历告诉他,必须让儿子也磨练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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