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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十大奇案-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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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给汤应求很大的压力。但是,他左思右想反复权衡,觉得在目前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无论怎么处理都不合适。因此一面暗中督促缉事衙役抓紧查访杨氏的下落,一面详文上司请求多给他点时间以便彻底清查此案。但眼看着已经过去一年了,杨氏仍然杳无音信,急得汤知县几次严厉斥责捕快们无能。

转眼间又到了夏季,麻城周围茶花飘香,稻粮茁壮,一派丰收景象。今年时令偏好,自立春以后雨水丰足,百姓们喜滋滋地送走了风调雨顺的春季,又盼着老天再赏一个更好的夏天。此时正是庄稼生长的旺季,天公作美,每隔十余天必有一场透雨降下,汤应求在本县连任三届县令,像这样的好年景还是第一次见到,心中也感欣喜。这天早晨,天色分外晴朗,汤应求早早起来,看看眼前没有什么急待处理的案卷,就独自一人在书房里披览史书。正读得聚精会神,书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刑房书办李献宗没有通报就匆匆走进屋来。汤应求知道他一定有了什么重要消息,于是放下书卷,示意书办坐下慢慢说。李献宗有些激动,说话也显得很急促,他说:“县城以西三十里的举水河滩上,发现了一具已经腐烂了的尸体,看来死者已死去数月。尸体原是埋在河滩里的,由于埋得浅,被一群野狗扒了出来,幸亏地保发现得早,赶散了野狗,并派人看守住尸体,请老爷带人前去验尸。”汤应求不觉灵机一动,很快与杨氏失踪案联系到一起,问到:“是男尸还是女尸?”李献宗说:“尸身腐烂得较厉害,尚未分清男女。”汤应求又问:“可有人前去认尸?”李献宗说:“方圆十数里,没有人相认。”“好!”汤应求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说:“传仵作李荣会同捕头何雄一同前往验尸,你也陪我一块去!”李献宗答应了一声,很快传齐了仵作、捕头以及几名衙役。等汤应求换好官衣出来,一应人役已在衙前待命出发了,汤应求坐进了备好的小轿,喝声“开道!”一行十几个人就上路了。

初夏时节,天气晴和。出得县城只见十里稻田绿浪翻滚,一弯清水逶迤蜿蜒。田野间时见三三两两的农夫头戴竹笠,在插好的稻秧中除草。阡陌交错的田间小道上,几名活泼的儿童骑在水牛背上,悠扬地吹着横笛,笛声婉转,在无尽的原野里飘荡,真是一幅十分和谐的江南水乡风情画。汤应求看着这城郊风光,一时心旷神怡,把几个月来的愁闷全忘记了,只是一个劲儿地叮嘱轿夫“慢慢走,慢慢走。”谁知江南天气,一天十变,刚出城时还是万里无云,只走了不到十里路,东南方却突然卷过了一片乌云。那乌云很快地遮住了丽日,遮住了蓝天,而且好像是从一座大烟囱中冒出来的一样,越伸越长,不一会就铺天盖地般地把原野罩住了。山风吹来了,带着一股水气,使人顿感凉意逼人。闪电在天边划破乌云,带来了一阵阵的闷雷声。汤应求知道将要有一场暴雨降临,急忙问带路的衙役距河滩有多远,衙役答道:“十八里地。”汤应求下令加快脚步,可是刚跑了一百多步,黄豆粒般大的雨点已经砸了下来。这雨来得又急又猛,旷野上又没有个避雨的地方,汤应求一行十多个人,一下子被浇成了落汤鸡。雨水猛降,眼见得灌满了小渠,渠水溢出,把道路浸漫成了一条小河。江南的道路都是土路,雨水一泡,泥浆就翻了起来,眼见得无法往前走了,汤应求只好下令原路返回县衙。为了保证新发现的尸体不被冲没,他还派了两个衙役冒着雨赶到停尸现场,嘱咐地保严加保护尸身。

麻城县仵作李荣,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从二十几岁来到县衙,他不知处理过多少疑案,因此验尸查伤颇有经验。省里、府里出现了重大案件,常常请他去会勘,而只要他到场,任何不好决断的事,都会迎刃而解。因而同行们给他起了个美号叫“圣手李”,由于名气大,省里多次来文,要调他到臬台衙门去任职,但李荣不慕虚名,也不愿意离开麻城老家,所以始终没有调动。这位老仵作的老伴已于两年前亡故,膝下没儿没女,孓然一身住在十字街中的一条小巷内。今天早晨,他随县令去河滩验尸,被大雨截了回来。上了年岁的人被大雨一浇,身上感到有些不适,额头微微有点发热,四肢酸懒。他知道每逢这时,如果一躺倒,恐怕就要转成大病,所以挣扎着弄了几两酒,一个人在屋里喝起闷酒来。

黄昏时分,满天的乌云退尽了,西方的天空泛起璀璨的晚霞,霞光斜照在窗棂上,把屋子里也映得红彤彤的。李荣面对暮霞,自斟自酌,已经有点微醉了,忽然听到几下轻轻的敲门声。他不觉一怔,怀疑地问了一声:“谁?”门外传来一个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请班长开门叙话。”是谁在黄昏时节这样蹑手蹑脚地来访呢?李荣满带狐疑打开门一看,却是一位年轻的书生。看他衣饰华贵,不像小户人家,面目陌生也不像县城里的人。二人对视了一下,来人径自迈步进到屋内,又回身把门关严。李荣在公门里干了三十多年,接触三教九流各种人士实在太多了,一看来人的神态,就知道他是为了某一个案子而来,于是不待来人开口,就直截了当地问:“你办那个案子?”来人听了李荣的话,起初一愣,继而会意地笑了起来,说:“李班子果然爽快,我也不负班长盛意。”说罢敏捷地从怀里掏出一封银子放在桌上,两眼却紧紧盯住李荣的脸。李荣并不动声色,就像没有看见银子一样,背过身去问:“你受谁的委派前来找我?”那人依然慢条斯理地说:“你我素昧平生,班长也不必打听我的名姓,这封银子权做定礼,请您帮助说上一句话,事成后还有一封银子相赠。”李荣问:“你让我说什么话?”来人说:“听说班长要随汤知县去河滩验尸,只求班子证实死者是个女性,年纪在二十三、四岁之间,系被人用绳子勒死的,就一切都完了。”李荣说:“倘若尸身是个男人,我就是再遮掩,也瞒不过随从捕头和汤知县哪!”来人笑道:“班长放心,这具尸身已经腐烂了,人形十分模糊,这么热的天,尸臭异常,绝没有人肯到近前去细看。班长又是远近闻名的仵作,您说了话,还有谁敢不信呢?”李荣听罢,心头涌起了一股怒火,这位老仵作,生性耿直,为人坦荡,从来见不得营私舞弊之举,没想到老了老了,居然有人行贿到自己头上来了,真是瞎了他的狗眼。来人见李荣沉吟不语,还以为他是见钱眼开了,往前凑了几步钉问道:“班长意下如何?”李荣等来人离自己只有半步远时,猛然伸出右手抓住了他的脖领,双手往上一提,已把来人咽喉扣住,跟着扬起左手,左右开弓两个大嘴巴,打得来人“哇哇”直叫。李荣头上青筋崩起,气哼哼地说:“大胆的无赖,竟妄图用钱买你爷爷来了,你就不怕王法吗?我李荣当了三十多年仵作,从没见过你这样明目张胆行贿的歹人。”说罢把桌上的一封银子一掌扫落,吼道:“拿上你的臭钱,给我滚出去!”然后右手猛一搡,来人已“噔、噔、噔”倒退几步跌倒地上,李荣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说声“呸!”倒头扎到床上,他感到浑身出汗,刚才的一点小病却完全好了。

两天以后,风和日丽,汤应求带着李荣等人来到了河滩尸场。由于知县有令,地保已派人把尸体周围用草绳拦了起来,三四个村民守护在现场,不敢离去。草绳圈外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老百姓,看见汤应求的轿子到了,百姓们自动让开了一条路。汤应求下得轿来,先环顾了一下四周,一下子就在人群中发现了一张十分熟悉的脸——“杨五荣”,他心中叫了一下这个名字,却发现五荣双眼哭得痛红,正分开人群要往圈里闯,嘴里喊着:“姐姐,姐姐,我那苦命的姐姐!”在杨五荣旁边,有一个衣著华丽、戴相公巾的秀才,正扶着他劝解,汤知县认识,那是本县生员杨同范。为了维持秩序,随从的衙役们已经亮出了刑具,老仵作李荣却解开了带来的小包,往外一件件的拿验尸工具。汤应求这才把目光转向绳圈中央的尸体,只见尸身腐烂,手脚都有被野狗撕拦了的痕迹,面部早已烂透,连男、女都分不出来。阳光下,成群苍蝇尸体上飞来爬去,尸体发出了一股奇臭,令人掩鼻。汤知县看了李荣一眼,李荣会意,戴上了一副皮手套,把怀里藏的一瓶酒取出来,倒在手套上,然后阴沉着脸,向尸体走去。那杨五荣见李荣走近了尸体,猛然分开众人跑过去,趴在尸首上在声嘶力竭地哭起了姐姐。李荣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他伸手把杨五荣拉开,冷冷地问:“你怎么知道她是你姐姐?”五荣哭道:“姐姐离家前穿的是细麻衣服,为的是到婆婆家侍候婆婆方便,现在尸身上穿的也是细麻衣,而且花纹也对得上,说罢拿出一块撕下的衣服布递给李荣,补充道:“班长请看,这图案一样不一样?”李荣接过布来与尸身上的衣服残片一比,果然一样,就将其收进了验尸包。杨五荣又“咚”的一声给李荣跪下,哀求道:“请班长和老爷为民作主,严惩凶犯。”李荣似乎没有听见,走到尸身前面,用铜尺量子各部分尺寸,又拿出银针探入死者喉咙。那杨五荣哭喊着:“班下手下留情。”而李荣的银针已经取了出来,没有发现银针变色,他又往尸体的其他部位查了一下,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走到汤应求面前禀报道:“禀大人,死者系一个童子,男身,乃病疾而亡,死的时间大约在两个月以前,与杨五荣无关。”啊!”刚才还蜷伏在地上的杨五荣,听罢扑过来说:“你妄断,死者明明是我姐姐,你为什么说是男身?”李荣瞟了他一眼,根本不予理会,对汤应求说:“大人是否打道回衙?”汤应求还没说话,闪在人群中的杨同范却挤了出来,气势汹汹地对李荣说:“这样一重案,怎能被你三言两语就定出结果来?”然后转过身对汤应求说:“生员杨同范,久知杨五荣之姊被人杀害,今五荣好不容易认出亲姐姐,大人不与他做主,反而轻言仵作妄词,叫全县百姓怎生心服?”杨同范这一喊,立即有六、七个看热闹的百姓也跟着哄了起来。李荣却不客气地对地保下令说:“尸体可以就地深埋,勿使野狗再扒出来。”杨五荣、杨同范带着一伙人极力反对,汤应求见双方争执不下,只得下令暂将尸体停厝起来,容日后复核。

清代雍正年间,湖北省的首府设在武昌郡。湖广总督迈柱的官衙,紧傍风景秀丽的蛇山。那雄伟肃穆的辕门,以及官署内富丽堂皇的厅堂,一看就使人知道,总督大人喜欢博大的气势。在后衙的东花厅内,迈柱正聚精会神地观赏着一株新送进来的兰花。这盆花,叶脉宽厚,筋络突出,植株高大,在十余片崭青碧绿的宽大叶子间,一支花箭已挺拔而出,箭端一簇杏红色的花蕾正含苞欲放。在他的旁边,一位六十出头的老幕僚,一面指着花的株叶,一面津津有味地介绍着这花的珍贵之处。迈柱似乎听得入了神,不住频频点头,嘴角上带着满意的笑容。端详了好一阵,迈总督才离开花案,坐到一张嵌着贝壳的硬木雕花椅上,对幕僚说:“这又是高仁杰送来的吗?”幕僚带着一脸谄笑欠身回答:“正是!”迈柱威严地点了点头,自语道:“倒是一个有良心的人。”幕僚赶紧接道,“高仁杰对大帅敬佩得五体投地,常对小人说迈总督对他的栽培拔擢,他一辈子也忘不了。只要大人有令,就是赴汤蹈火,他也在所不惜。这株兰花,本是他父亲传下来的宝物,他敬献此花,无非是表达敬大人如敬父尊一般心境罢了。”迈柱听了,心头感到一阵舒畅,缓缓地说:“难为他割爱了。”幕僚见总督心境很好,乘机试探地说:“只是高仁杰候补三年,到现在还没有署任实缺。”迈总督睁开了微闭的眼睛说:“不是已经让他到广济县上任去了吗?”幕僚有些为难地张了一下嘴,又把话咽了回去。迈柱却接着问:“难道还不满意?”幕僚说:“他哪里敢有什么不满意?只是这广济县是让高仁杰代署,一但原县令销假复任,仁杰就得交印……”,迈柱挥了一下手,示意幕僚不要再说。沉默了一阵,才说:“湖北省内,候补官员太多,实任知县又都没有什么大差错,难以撤下,只好让他先委屈一阵了。”幕僚说:“仁杰不会有什么怨言,不过要想撤换县令,现在倒有一个机会。”迈柱问:“什么机会?”幕僚从怀里拿出了一叠东西递了过去说:“麻城县出了一桩人命案,首富涂如松杀死了发妻杨氏,杨家拿着证据去县衙出产首,县令汤应求竟置若罔闻。最近,杨氏的尸体被野狗从河滩中扒了出来,苦主又去申告,那知汤知县受了涂家重贿,竟胡乱将杨氏之尸断为男尸,就是不肯处置凶手。麻城县为此大哗,苦主杨五荣及麻城生员杨同范,到省府来越衙告状,把冤贴到处散发,现在合省都知道此事了。”迈柱摇了摇头说:“麻城杀妻案已经扬了一年了,本督也曾去文询问,麻城令汤应求也回了文,内中情由好像不是你说的那样。”幕僚慌忙施了一礼说,“汤应求受贿,以假情节欺蒙上宪,已在全省家喻户晓,只是大帅周围的人不敢据实禀报罢了。”迈柱听到这里,猛地从太师椅上站起来,把幕僚递过的揭贴展开。原来这正是杨同范、杨五荣写的控诉汤应求的文字,迈柱看了几行已是怒火冲天,及至看到末尾,揭贴上明明定着:“总督被欺,巡抚受骗,凶手逍遥,王法何贱?”几句话,越发雷霆咆哮,立刻传令:“麻城杀妻案迟迟不见决断,着令广济县高仁杰重验尸骨,三天内把结果报来!”那幕僚赶快提笔把总督的指令写好,请迈柱用了印,直接发往广济和麻城去了。

代理广济县令高仁杰本是四川一个土豪的儿子。从小不务正业,却生就一副凶狠、恶毒心肠,在乡里作恶多端,声名狼藉。长到二十多岁,又生出了个想做官的念头,仗着家里有钱,捐了三次巨款。地方上感念他募捐有功,赏了他个功名,在四川候补一年多,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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