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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徒-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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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棺木里抬回去。

第二天启程时,程将军的灵柩被声势浩大地送到了他的老家观音庙。随着灵柩一同回去的,有李涵章带的军人,有县长和政府官员,还有蒋校长在重庆亲笔题写的挽联。灵柩直接被抬到了挖好的坟地,临下葬之前,程将军那八十多岁的老母亲要求最后看一眼儿子。霎时,李涵章的心跳出了嗓子眼,程夫人却捂着被白绫缠住的左手腕,镇静地吩咐打开棺盖吧!

老太太扑到棺木上叫了一声“我的儿啊!”随即被抱开了。就在开馆的那一瞬间,李涵章看到程将军躺在里面——是的,棺材里不是骨灰盒,而是程将军本人!李涵章在错愕中,看到棺木在震天动地的哭声中慢慢地落到了坑底。

一直到现在,他都搞不明白自己是眼花了,还是真有其事。如果只是自己眼花,那其它人呢?老太太总是瞒不过的吧?要是真有其事,那遗体是怎么回事儿呢?那……真的是程将军的遗体吗?

李涵章呆呆地想:当年自己虽说只是个上校,但也算得上威风凛凛,现在这个样子,怕是站在那些人面前,他们都认不得自己了。

看着自己已经满是老茧的手,李涵章不照镜子也想得出来自己脸上是什么样子。他暗地里长叹一声。

3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蒙蒙亮,李涵章和田老板一家就被大贵叫醒,让他们把行李留在船上,人先下去。李涵章好办,一个人跳下去就行了,但张小凤却不知道怎么的把建娃惊醒了,小家伙“娃娃”直哭,田老板昨晚喝过了,自己连路都走不稳,哪里顾得上娃娃?李涵章只得一手抱一个小孩,让张小凤扶着田老板下了船。站在岸边,李涵章只见一层淡淡的薄雾笼罩在江面上,什么都还看不清楚。船上响起了激烈的梆子敲击声和船工们的吆喝声,远娃抱着李涵章的脖子问:“舅舅,他们在做啥?”

“赶耗子。”李涵章在远娃耳朵边说。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大贵招呼李涵章他们上船。几个人回到船上,没事情做,倒头又睡。李涵章睡了这个回笼觉,醒来的时候,发现田老板一家都不在仓里,忙翻身下床,却看见田老板已经带着家人站在船尾看风景了。李涵章回头望了望,隔山隔水的,连涪陵城的影子都看不见。李涵章正想和田老板一家打招呼,船尾的大贵唱起了川江号子——

手提搭帕跑江湖,哪州哪县我不熟;

隆昌生产白麻布,自流贡井花盐出;

合川桃片保宁醋,金堂柳烟不马虎;

五通锅盐红底白口,嘉定曾把丝绸出;

宜宾糟蛋豆腐乳,柏树溪潮糕油嘟嘟;

牛屎鳊的矿糕当烛用,泥溪板姜辣乎乎;

内江白糖中江面,资中豆瓣能下锅;

南溪黄葱干豆腐,安定桥的粑粑搭鲜肉;

泸州有名大曲酒,爱仁堂的花生胜姑苏;

永川豆豉古蔺笋,合江的猪儿粑和罐罐肉;

江津广柑品种多,太和斋米花糖猪油酥;

好耍要算重庆府,买不出的买得出;

朝天门坐船往下数,长寿进城爬陡坡;

梁平柚子垫江米,涪陵梓菜露酒出;

石柱黄连遍山种,丰都出名豆腐肉;

脆香原本万县做,其名又叫口里酥;

夔府柿饼甜如蜜,巫山雪梨赛昭通;

奉节本叫夔州府,古迹白帝来托孤;

臭盐碛武侯显威武,河下摆了八阵图;

石板峡口水势猛,仁贵立桩拉匈奴;

言归正传加把劲,再往下走是两湖。

……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正是初夏,江风吹得人神清气爽。大贵的“吼声”在山间水面回荡,像是带着人在神游川江沿岸。李涵章经常在这条航道上往来,最喜欢听这些船工吼号子。船工号子有很多种,船行下水平水的时候、闯险滩的时候、行上水的时候,他们都会唱不同调子的号子。大贵现在唱的这段,是川江两岸的娃娃都会唱的《跑江湖》。一句句歌词钻进耳朵,一幅幅图画便随即出现在李涵章面前,让他想起童年、想起早些年坐船离开重庆去上海……

看了风景,听了号子,李涵章又和田老板摆龙门阵。不过,说来说去,话题最后还是绕到了青龙镇。

“从重庆上船,沿嘉陵江往上走,离古城最近的一个码头,就是青龙镇。那里是古城东南面最大的集市,来来往往的人多,开个铺子就能养家糊口。听街上的人说,青龙镇以前没有那么多人,日本飞机轰炸古城以后,好多城里人都往乡下跑,青龙镇来得人最多。我隔壁那家,以前在管菜园买米,日本飞机第一次来轰炸古城的时候,他们就来青龙镇租了房子卖牛羊肉。后来抗战胜利了,他们就把房子还给李大爷,又回古城去了。”田老板看着江水说。

“那你们为啥不直接从古城到重庆,再从重庆回宜昌?要跑来涪陵转一圈呀?”这句话李涵章昨天就想问,可那时候才见面,人还不熟,问不出口。

“她姐姐在这边。那个时候他们两姐妹在朝天门码头帮人搬货混口饭吃,妹妹和我结了婚,姐姐找了个涪陵船工。现在我们要回宜昌,这辈子也不晓得还能不能再见,走之前还是打个招呼好。”田老板看看张小凤和两个儿子,摇摇头说,“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人活一辈子,好难哦。”

这样一路说说话话,没多久,船到了丰都码头。大富问李涵章和田老板:“我要上岸去买点豆瓣和臭豆腐路上当菜,你们去不去耍一圈?”

田老板摇摇头说:“我不去了,两个娃儿在船上,怕她一个人看不过来,落水里就糟了。”

“我去。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走哪里去也就是屁股一抬的事情。”李涵章想了想,站起来说。

两人下了船,上了岸,到了丰都城里。正是赶场天,满街的人挤得屁是屁、嗝是嗝。大富问李涵章:“你是跟我去买东西,还是自己一个人去转转?”

李涵章看看挤挤挨挨的人群,说:“算了,我还是在这里等你吧。”

大富答应着,随即被卷进人流,像雨滴进了长江。李涵章左右看看,发现不远处有好些孩子正蹲在路边看一个老人家淋糖人。他笑了笑,也走过去看。淋糖人的老人家看样子手艺很好,他一只手举着勺子,均匀地往大理石板上浇糖汁,另一只手随后把一根细细的竹签放在糖人中间,然后用把特制的小铲子把糖人铲起来,就那么几下,一个栩栩如生的糖人便成了。一会儿的工夫,老人家便卖出了一个“武松”、两个“张飞”、三条“龙”、一只“凤”、一头“牛”、一匹“马”。

李涵章呆呆地看着,想自己小的时候也曾经在重庆的街头买过这样的糖人,也曾经很羡慕人家顺手几晃,做出来的东西就活灵活现。后来长大了,开始想要做“有作为”的人,眼里和心里都再也容不下这些艺人,连看他们一眼的时间都不想浪费。但是,几十年过去,自己有了一些什么“作为”呢?艺人依然在街头淋糖人,淋得还是那些糖人,来看来买的孩子却已经换了一茬又一茬,也就是说,这些糖人给一茬又一茬的人带来了快乐。自己呢?自己的一生让哪些人快乐过?远在香港的家人吗?远在台湾的上级吗?或者已经悲壮而死,或者下落不明的同僚和朋友吗?

李涵章正默默地想着,身边一个男孩拉了拉他的袖子说:“叔叔,你买不买?不买就让开些,你站在这里,把我们遮住了。”

李涵章“哦”了一声,不好意思地往后站。几乎所有的孩子都喜欢糖人,却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买得起糖人,那些没钱的孩子最大的乐趣,就是看一种东西在艺人的手里变成了另一种东西,而且是一种他们喜欢的东西。他们喜欢,远娃和建娃也一定喜欢吧?李涵章想为两个孩子各买一个。可是,买什么呢?两个孩子都是在古城生的,古城是张飞生前镇守的地方,后来又死在那里、葬在那里,古城的人都把张飞当成他们的保护神,那就买两个“张飞”吧。决定了要买,却还不敢请师傅立即就做。糖人这东西,又脆又不经晒,一碰就坏,稍微有点温度就化。再美好的糖人,它能带给人的快乐和幸福都是短暂的,终归会很快融化掉。回望自己已经经历了三十多年的人生,有多少“糖人”已经融化!

天气有点儿热,李涵章一边暗自发着感慨,一边到路边的茶铺里去歇凉,要了一碗茶,慢慢喝着,听人摆龙门阵。

茶铺里,一个高个子茶客正在问另一个茶客:“曹麻子,听说你是立功以后回来的呀?”

“是,一等功。”那个叫曹麻子的人瞪着眼睛说,“你不相信啊?”

“是,我记得你好多年前被抓壮丁,去吃了国民党的兵粮,没有被解放军敲砂罐就不错了,咋个还立功了呢?”高个子靠在竹椅子上,晃着二郎腿问。

“你晓得的,那一年我十八岁,怕遭抓壮丁,就跑到山上去躲起来。有一天,饿得不行,趁天黑后跑下山来找吃的,我妈刚把包谷糊糊熬好,保长就带着乡丁来把我绑走了。开始我们打日本人,后来打解放军,再后来我们全团都投诚了。投诚你懂不懂?”曹麻子趴在桌子上问。

李涵章心知这个士兵未必认得自己,但还是格外小心,把茶碗端起来,遮住自己的半边脸。

那高个子晃着二郎腿说:“你以为我是傻儿呀?投诚就是起义嘛。”

“起义了,我们部队改了番号,成了从东北一路打过来的四野的人,随后,就开往广东。你说咋个扯了领章、帽徽,还是那身衣服,一变成解放军,打起仗来,老子就不怕死了呢?三天,晓得不?三天就拿下了广州城!然后,就开到宝安,在大鹏湾到赤湾一带,对付从香港那边过来的匪特,也堵截往香港那边逃跑的匪特。嗨!给你摆这些,你也搞不懂。我就是在那里立的功。”曹麻子说到这里,喝了一口茶,卖起了关子。

“咋个立的功嘛?摆摆听听。老子就不信,你会立功。”高个子伸长了长脖子,问曹麻子。

“那一天啊,老子执勤,看见一胖两瘦三个人过来。老子一看他们就不像好人,刚开口盘查,其中一个瘦子就露出了马脚。晓得我咋个发现的?风大,刮起了他的衣角,里边套的是国军的内衣。老子当过国军,认识那布料,当时就断定,龟儿子是要逃到香港的国军,正打算接着问,哪晓得那个瘦子心虚,撒腿就逃。我顺着深圳河追上了他,他想反抗,我就把他打死了。就是这次,我立了功。你晓得不?那个胖子,是国军的军长。抓了个军长,我的功劳大了,一等功!不过我也受伤了,肩膀上挨了那个瘦子一枪,这条胳膊,被龟儿子打废了。养好了伤,我就复员回来了。”曹麻子说话的时候,晃了晃右臂,却没有抬起来。

“既然是立功回来的,咋没听说你当官呢?”高个子还是不相信。

“本来组织上叫我当乡武装部长的,只是,你也晓得,我大字不识一箩筐,当那个部长不是给党和部队丢脸吗?”

听到曹麻子这样说,高个子放下架起的二郎腿,对曹麻子伸出了大拇指:“曹麻子,你哥子是条汉子,兄弟我佩服。说老实话,今天我请人约你来,是想给你说媒的。”

“兄弟,你莫要哄我,哥子我三十几岁的人,啥本事没有,啥家产没有,家里还有老妈要伺候,哪有女人会嫁我?”看来曹麻子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猛地一下站了起来。

“哪个哄你?我说的这个人是我的亲妹妹!”

……

曹麻子有没有答应高个子提的亲事,李涵章没心思听下去了。但曹麻子的话,却让他的心里蒙上了阴影。本来,自己是准备到了宜昌,再设法去武昌,然后再从那里想办法走粤汉铁路去广东的。一听曹麻子说起共军在广东宝安与香港之间的防务,顿时心里没底了。

正捉摸着,远远地,看到大富两手提着口袋过来,李涵章连忙付了茶钱,过去对淋糖人的老人家大声说:“师傅,要两个张飞!”师傅答应着,围观的孩子们也高兴地欢呼起来,“张三爷”、“张三爷”地喊着,羡慕地看着李涵章把两个张飞高高举起和大富一起走远。回到船上,李涵章把两个“张飞”给了远娃,让他给弟弟一个。远娃高兴得很,直喊:“谢谢舅舅,谢谢舅舅。”

4

正是涨水的时候,下水船行驶得也快,第三天傍晚就到了巫山,他们把船停在岸边休息。李涵章站在船头,看着岸上的城郭,想着此行到达宜昌之后,下一步该怎么办。想了一阵,心里有些烦躁,就返回了船舱。

站着没意思,躺着睡不着,李涵章自从三天前听到了曹麻子摆的龙门阵之后,心里一直乱糟糟的。这会儿,他一伸手,摸到了一团什么东西,拿过来一看,是一团旧报纸,估计是大富上岸包东西带回来的,没用了,被远娃捡进了船舱。

李涵章慢慢地把报纸展开,没有想到,首先看见的,居然是一列粗黑的新闻标题:英国政府宣布承认新中国!忙看下面的内容:

“今日,英国政府宣布承认新生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的合法地位,与此同时,美国则申明对新中国主张无定期延迟……中国政府已明确宣布了对历史上所有不平等条约的不承认立场,这就否定了英国继续统治香港的法律依据。我人民解放军也已抵达深圳河北岸,尽管英国从1948年下半年以后就派兵增援香港,但这些举动并不具有任何实质性的军事意义。英国虽不愿丢掉香港,但面对我解放大军又无力防守香港,因而只能选择与新中国政府保持‘尽可能友好的关系’……”

仔细看了一下日期,李涵章发现这是年初一月份的旧闻。这则消息,比曹麻子的话带给他的震撼更为强烈。英国已经向共党示好快半年之久了,那么,即使自己逃去了香港,也极有可能是不安全的。这则消息,几乎彻底让李涵章死了心,他转而开始担忧远在香港的父母妻儿……

李涵章把报纸又团起来,扔掉,然后走出了船舱。他要借着清冽的江风和沿岸的景色,让自己怦怦乱跳的心镇静下来。然而,在这巫山峡谷中,李涵章看不见云看不见雨,也看不见前途,只看见船头的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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