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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的病人-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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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溪疗养院的规模也太小了吧。”

“哪儿啊,”她笑道,“青溪的规模可大了。只不过来这里的人都是需要足够的安静和休息,所以分得很开。我们这里是二号楼,你看见对面那座山没有?”她指着窗外一匹绿油油的山道,“那边是三号楼的范围,不过三号楼是朝北的,我们看不见。”

“这么大呀……青溪到底有多大?”

“听说有十来公顷呢。对了,”她主动道,“还有个病人,不过他还没有脱离危险期,不能见人,我们单独护理的。”

我点点头,想起前天醒来的晚上听到的那声惨叫。

是在楼下?我问道:“我们楼下住得有人吗?我是说,我们这幢二号楼是两层楼的对吧?”

“对,”她点头道,“我们就住楼下啊。那个病人也住在楼下。等他好些之后,看把他搬到楼上来和你们做个伴儿。不过这得经过黄院长,但黄院长太忙了,昨天来见你一面,我都很吃惊呢。”

果然!

楼下那人……

我的眼睛和后脑的阵痛在逐渐减轻中,我想我还是应该多关心关心自己吧。回到房间之后陈青仍给我挂了药瓶子输液,我再次尝试着问她我的病到底是什么,但被随后进来的那个胡护士长听到了。

“别东问西问的,好好养你的病。才好一点就这么毛糙!”她冷冷地拒绝了我知情的要求,“我们有规定,不能胡乱说病情,要问等黄院长回来再问。”

“我没有权利知道我的病情吗?”

“给你说了,我们没有权利乱说。”

“黄院长什么时候来?”

“谁知道!”说完转身就走,陈青无奈地做了个鬼脸(眼),和她一起出去了。

这个胡护士长真是个让人讨厌的家伙!昨天给我拿药的时候似乎还和颜悦色的,今天忽然变成这样,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我强自压住自己心里的不快,将思绪放到另外的地方去。被输液管‘绑架’在床上的我也不能做更多的事情。

老刘的解释不无道理,我不确定我在昏迷中是否被人移动过,从一幢空无一人的病房转移到这个住满了人的楼里来。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陈青说的楼下确实有个病人又怎样解释呢?

更重要的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我在思考的时候睡着了。半夜里,在睡梦中醒来,自己给自己滴了回眼药。手上的针管已经在我睡梦中被取下了,看来晚上是有人值班的。这更让我困惑。头一天醒来,我到底在什么地方?

我在脑海里整理着疑问。凭着这么些年来在刑警队养成的职业习惯,将现在的问题一一归纳:

1,青溪疗养院肯定在一个很靠南的地方,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将我送到这里来?

2,我醒来之后为什么是在一个空空如也的楼里?

3,楼下的惨叫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陈青说的那个病人发出的?我到底被移动过没有?

4,为什么不让我及时和家人或者工作单位取得联系?

5,我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是不是负伤了导致昏迷这么久?眼睛和后脑的不适与疼痛是什么毛病?为什么护士都拒绝告诉我?

在我入睡以前,我的意识从一个疑问跳到下一个,再跳到另一个,没有办法得到答案。尝试着在一两个问题上做出假设,依然不得要领,归纳的问题也渐渐不再有条理。

这些问题,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答案。一个都没有。只好都先记下来,再一个一个划上问号。

我的那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不安,也许正是来自这些问号吧。

1998-01-28 07:47 雨

我对老刘的恶感只能用与日俱增来形容。

不,也不仅仅是他,对于整个这个地方,都是如此。

白天无事。早上喝了半碗粥。陈青说我无聊的话,可以早上就去玩玩电脑。于是写了上面的那篇。

今天身体要好一些,头痛若隐若现,力气倒恢复了不少。用过电脑之后没有碰见其他房间几个病人,于是到处逛逛。

在这里三天之后,外界的联系始终没有。护士们也对我的病情守口如瓶。尽管看起来护士啊什么的都像模像样,但在我苏醒这么久之后居然一直没有警队同事出现,这绝对不正常。如果说昨天仅仅是怀疑的话,我终于确认自己有正被软禁的可能,虽然我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目的。我的身体依然相当虚弱,这时候大吵大闹,甚至动粗,恐怕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于是我决定假装不在乎,借着散步的样子,偷空仔细观察了一下,把青溪疗养院的构造弄了个大概。

疗养院座落在山腰上,是两层水泥建筑,呈很特别的丅字型。我在丅字上横最东面的走廊里,最西面住的应该是那个阴阳怪气吃饭很少讲话也少的金惠生,吃饭的地方也在他隔壁。至于丅字一竖走廊最南端,住着罗卫民和老刘。走廊在丅字一横一竖交接处就是头一天晚上我摸黑走下去的楼梯。楼梯下就是那硕大的铁门。这道门每次我去看的时候都是锁得死死的。看起来,无论护士还是病人,没有到特定的条件,都没法下楼去。我装作没事人一样,一副想下楼去逛逛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却被告知那对我健康有害。我必须待在二楼上,哪儿也不能去。

丅字三条走廊都很长,中间有许多紧闭着门的房间,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用。只有一个在我斜对门的用作电脑房。三条走廊尽头都有一个厕所,在另一头靠丅中央的楼梯口,各有一道无锁的弹簧门。所以平日里基本上几个病人之间相互瞅不见,护士如果不是有事走到这条走廊来,这条走廊基本为我独占。护士们一般都在楼梯旁的一间大房子里,里面有些医疗设备,外面有个类似吧台的东西。那应该是值班室。

相对于仅仅四个病人和六个护士,疗养院似乎大了些。而且把我们几人分得那么开住下,多少显得有些不合情理。不过另一方面,疗养院的设备相当不错,各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先进仪器放在一个个房间里。看上去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冰冷的金属光泽和一排排让人看不懂的操纵按钮和字母也足够令人生畏。走廊并不宽,但相对于第一天晚上醒来的时候显得光洁明亮得多。我依然不知道那天醒来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我试探着询问陈青,她的回答是可能是昏迷太久之后苏醒之前的幻觉。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至于楼下,应该和上面的布局一样才对。可能重病的都在楼下吧。但护士们吃饭或者休息居住的地方也应该在楼下。楼下丅字的西边是大门,我注意到每天清晨都有汽车的响动。也许我们的食物每天都是这样来的。当然,如果青渓疗养院真如陈青说的那么大的话,这只是其中的一号楼而已,那么厨房也许和别的工作人员的楼在大山另外看不见的地方也说不一定。但不管怎样,和外界的联系隔绝了的理由我都严重怀疑。

中间去上厕所的时候,忽然听见厕所门外有人在说话,听上去是护士。只听一个道:“……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养着有啥用?一天到晚就去弄那个电脑、电脑,那电脑是你用的吗?看你无聊随便让你玩一玩,那是好心照顾,这倒好,一天就守在上面不下来了。有完没完?”

听出来了,是胡护士长。看起来她对我的印象也实在不佳,背着面儿这样说我,不过说到养着有啥用,这怕是太过分了吧。我压制住自己出去和她理论的冲动,听听她还说什么。只听她道:“好好的衣服,看让你弄成什么样子了!”

什么衣服?我莫明其妙地走出厕所,才发现是场误会。胡护士长责斥的是小李护士。看来小李护士也许也是和我一样太过无聊,老是玩那台在护士们的值班室里的电脑而引起了不满吧。她正低着头站在胡护面前,后者手里正拿着一件白大褂。

白大褂上面,有针绣的英文花体“L”字样。看起来,也许是小李心血来潮,或者无聊或者出于爱美之心,在单调的白大褂上刺上自己的英文名字。

我退回自己的房间,心里依然对胡护士长的小题大做心存不满。小李护的做法也许不合规矩,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

吃中饭的时候陈青没有来,而是那个讨厌的护士长,看起来她似乎也对我不大满意,一声不哼地将稀粥扔进来就转身走人。

和金罗二人随便说两句,我就开始考虑自己的问题。不知不觉吃完该死的稀粥,我开始想吃一点其它的东西,但是护士长却迟迟没有过来,连盘子懒得收拾了吗?

于是我只好给还在聊的金罗二人打了个招呼,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倒在床上。在这个该死的疗养院我就像是坐牢一样,除了吃,就只能躺在自己的床上发呆。

但是,后脑和眼睛的不适是确确实实存在的,这似乎又从另一个方向说明,我确实是有病的……

渐渐的意识开始缥缈虚无起来,我想我是睡着了。

梦来得纷乱而抽象,像我的焦躁情绪。我惊奇于自己居然妄图在这片混乱中保持着理智,不断希望自己从一团乱麻中理出头绪。但是一切都徒劳无功。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友的离去,虽然,说分手的人是我。我回头,看见自己站在一个荒凉的山坡上,树上的叶子有黄的也有绿的,那是个秋天。天气温润,但我却惶恐起来。每个人都会惶恐,尤其在面对紧张的时刻。走廊上,周队扭头悄声对我道:“驷驖的事情有眉目了,完了开个会,合计合计。”说完,从来不苟言笑的他怪异地笑了笑,在这不该的时刻。我走进会议室,专案小组的弟兄都在,就等我一个了。周队在给大家道:“……驷驖倒卖器官的事情,我们经过半年的艰苦追查,从最初的买肾人入手,现在终于查到了真凭实据。今天开这个会,是个动员会。驷驖是什么样的企业,大家心里有个数,就算这会人赃并在,也未见能扳得倒它,大家以为怎样?”

“干他娘的!”

“对,咱不怕!”

“好,同志们战意十足,都是好样的。小郭,”周队看向我,“你来把具体的说说。”

我站起来,回顾周围的同僚,却一个字说不出来。一个月以前驷驖神经外科研发主管张家康找上我,宣布自首,希望坦白从宽,详细交代了驷驖倒卖人体器官的事情。这正是缠了我们队半年的案子,我立即陷了进去。但从告诉周队情况到现在,足足四个星期,周队说他要拿去研究研究,却不知道他和张家康研究了什么?还是上面还有谁?私贩人体器官,丧尽天良,可是,为什么偏偏找上我?我并不是个十分出色的警察,在内部考核或者业绩评比,我即使在中队里也只是中上而已,更别说大队了。平时我虽不能说碌碌无为,但确实不是十分抢眼。张家康怎么会知道我?怎么会知道我在查这个案子?

走廊远远的传来一个声音,我走到会议室门边。我将门推开一条缝,门里面,正是开会的会议室。周队坐在幻灯前面,他的脸一如既往阴沉苍白,像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一排弟兄都在对面。幻灯上,是大家看得熟得不能再熟的张家康、曲建等人的照片。张家康正偷偷摸摸地从超市里偷东西的神情配合他邋遢的衣着,简直像一个民工。他满脸皱纹和老年斑似乎和秃顶的脑袋一起显示出他的年纪,以致于他贼忒嘻嘻的笑看起来有股阴森的味道。曲建则西装领带,文质彬彬地带着副金边眼镜,神气地从奔驰车上下来。他是十足十的人面兽心,操纵人体器官交易并从中渔利,大部分钱都进了他的腰包。张家康相比之下更像一个军师。

幻灯前面,面对着大家,背对着我,另一个我自己正在侃侃而谈:“……张家康自首,人证已经有了。通过我们几个星期的测试,他是完全可靠的、诚心诚意的自首,并且非常配合我们的工作|Qī|shu|ωang|。目前他仍然在驷驖内,这个星期六下午,在城西的仓库,驷驖本市地区经理曲建也将到……”

该死!不,是……

愚蠢!

我想阻止那个自己再说下去,那是个陷阱!是谁?只能是周队!可是,为什么?

周队陷害我!

我想大喊大叫,却发现没有力气。我一把推开门,里面却是驷驖仓库外的院子。我冲在最前面!

张家康坐在车里,他脸色苍白到极点。瞬间他抬起头,因为他的胸口出现了一点血花!两点!三点!

他没有抵抗啊!我回头,竟然是周队开的枪!

地面燃起熊熊大火!不!那火是早就有了的!蓝色的火焰!

后院枪声响起,起码六到八个驷驖工作服的人拿着枪在往后退!情报有误!不是说只有张家康和曲建吗?是周队,有问题的一定是他!

但即使这样我们的弟兄是他们的两倍。

周队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是曲建!郭震,你他妈还愣着干什么?”

是让我送死吗?

我止住自己已经冲出去的脚步,回头望,却发现自己在医院的走廊上,一个穿着护士白大褂的身影在门边一晃而过。

“啊——”一声大喊将我一下子惊醒过来。心脏咚咚地乱跳着,我大口地喘气,楼下的那人!

“啊!滚开!你他妈滚开!”和那天晚上一样,谁来找他了吗?这个时刻,只能是护士,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们呢?哪怕是那个胡护士长很不通人情,可也不必这样骂她吧?

“救命!滚!别摸我!滚!”他的叫声忽然变了,但我依然能听见,那似乎是被人捂住了嘴仍然奋力挣扎:“救呜!呜呜!呜呜呜滚!呜!”

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楼下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大概是给他麻醉了吧?

上回是半夜喊的,现在白天也喊,看起来他病得真不轻,大中午的,睡个午觉都不能清静。

但我很快想到了自己的梦,心里骤然一阵发紧。

周队陷害我?

为什么?有什么必要吗?完全没有啊,除了我一个人以外还那么多弟兄都知道的,就算周队拿了人家的钱,也是没有办法吧?

有一点很特别,张家康!张家康从头到尾只有我和周队两人联系过。

那么,如果我和张家康两人同时……

我不知道我在床上坐了多久,反正后来陈青来叫我,说起来活动一下,我才从床上起身。对周队的分析在梦醒的一瞬间让我不寒而栗——配合楼下那位的恐怖怪叫——但接下来的理性分析却让我越发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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