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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有死麇-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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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满地杂乱的足迹和肮脏的地板,不禁问道:“叶警官,现场这么乱,到时候你们怎么破案呢?”叶松云笑说:“刑侦科的人已经勘察过现场了。昨晚上下雨了,大家来的时候,脚上都沾着水迹。至于勘查的结果,我想我不方便跟你说。”我笑着说:“你看我像凶犯吗?”叶松云说:“在案情没有明朗之前,谁都有嫌疑,包括我本人!”

我看他说这话时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我问说那几个遇难者的尸体在哪里?叶松云说:“都在镇医院的太平间里,你现在不能见他们。况且死人也不会说话的!”他带着我来到营业大厅后面的一个房间,说:“这里就是郑小寒殉职的地方,是储蓄所的值班室。”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房间,只见屋子正中放着一张床,床上满是血迹,床的右侧是两张竹沙发,对面的窗口摆着一台大彩电,已经被砸得面目全非。屋里的电线全被扯掉了,一部电话也被砸碎了。

叶松云说:“案件发生的时候,郑小寒正在看电视,凶犯一进来就把电视和电话给砸了。”

我问说:“你怎么知道她当时是在看电视的?她就不会在干些别的什么?”

叶松云笑着说:“我也只是推测的。我们获得凶案发生消息时,已经是凌晨三点了。我们马上向我们的上属九溪市公安局汇报了案情,九溪市公安局又向沙阳公安局汇报。他们是在凌晨五点赶到的。我是最早在现场的几个人之一。当时我除了保护现场外,还对案件做了推测。后来上面下来的刑侦队对我的推测基本上做了肯定。”

我知道他介绍自己,是希望我在写报道时,能为他点缀几笔,这对他的前程无疑很有好处。我对案件的被发现有点疑惑,问他说:“你们是怎么知道这里发生了凶杀案的?”叶松云笑说:“那是农行保卫科的黄沙报案的。昨晚他在行里保卫科值班。”

我想,既然黄沙最早知道这事,那么过会我再向他了解事情详细经过好了。我说:“那么郑小寒是怎么死的?”叶松云说:“当然是被凶犯杀死的。”

我说我问的不是这个,而是她怎么被杀死的?!

叶松云指着窗户外面的围墙说:“昨晚凶犯是从储蓄所后面的围墙翻进来,然后再经过大厅的边门进大厅来的。那个边门是铁制的,当时是黄森岩过去开的门,因此,我估计很有可能凶犯跟黄森岩认识。不然他就该报警,而不是去开门了。”

我想想也是,农行保卫科几个字在脑子里一下闪过。我忽然发现叶松云的右手食指上包着一块邦迪创可贴,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叶松云见了笑说:“昨晚我在所里值班,接到黄沙的报警电话时,正在削梨,心里一紧张,就被剐了一刀。”

我笑着说:“原来叶警官是左撇子。”

叶松云把右手插在裤袋里,接着说:“凶犯杀死黄森岩后,就直扑值班室而来,然后将郑小寒用屋里的电线绑起来,逼她交出金库的钥匙,她死活不说,因此凶犯就把她给杀了。案件发生从头到尾估计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我见到郑小寒尸体的时候,头皮都竖了起来,她躺在床上,头垂在床沿外面,身上的衣服都被剥光了,全身上下被刀剜得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肉,就像个血人。”

我有点失望地说:“看来凶犯比我们现象的还要残忍!郑小寒不说出钥匙的藏处是对的。她如果说出钥匙的藏处,也许死得更快!她知道反正她说不说,凶犯都不会让她活下去的。而且,就像你刚刚说的,说不定凶犯跟他们还认识呢!这样的话她更不会有机会活了。”叶松云说:“照你这么说,她成了烈士是被逼出来的?”我说:“烈士之所以成为烈士,并不都像我们想的那么可歌可泣,而更多的是取决于客观因素。如果当时过去开门的是郑小寒,那么烈士很可能就变成黄森岩了!”说到这,我笑了笑说:“对不起叶警官,我的这些话对你来说就像是班门弄斧了。”

叶松云一愣,随即笑说:“有道理有道理。”我又问他另外两位家属是怎么死的?叶松云说:“可能凶犯是要杀人灭口吧。他们俩一个是黄森岩的父亲,一个是他的小外甥女。两人是从黄森岩的乡下老家到他这里来探亲的,他家共有五个姐姐,这黄森岩是他们家唯一的儿子,够倒霉的了!”我说:“这么说,凶犯不止一个?”叶松云说:“从现场来看,可能是三个人。”

我们俩又去金库外面看了一下。叶松云说:“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没有找到金库的钥匙。这钥匙的下落恐怕要成谜了!农行方面还在想办法打开金库。不知道里面的几百万现金还在不在?!”我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不觉想道:“现金已经不在金库里的可能不是没有的!如果不在,那么整个案情就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不过这只是我的假想而已。因为长时间在台里闲着没事干,吃饱了撑的,我就养成了好想入非非的习惯。比如从一个女人的微不足道的一个眼神,我会联想到自己在晚年时牵着孙子的手,给他讲述当年他奶奶是如何向我暗送秋波,以至一发而不可收拾的。

我们回到大厅时,发现杨石正在门口跟那位年轻的警官聊得不亦乐乎。我心里不知怎么就滋生出一丝淡淡的酸味。这似乎不太符合我一贯的情感逻辑。难道我真的会在意这个年龄比我还大的女人吗?我安慰自己说:“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

杨石见了我说:“我已经听这位年轻的警官详细介绍了案情。过会我们找个地方上网,我把文稿和照片发回去就成了。”我笑了笑说:“事情没有我想像的那么壮烈。我现在感兴趣的是郑小寒本人还有案情的结局。说不定好戏还在后头呢!”叶松云笑着说:“对了,刚才江局长交待过了,你们的稿子写好之后,得先让他过目一下。因为凶犯还在逃,因此有的细节是不能见之报端的。这点你们在报道的时候得把握好分寸。大家都是为了工作,都有难处。”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黄沙打来的,说他事情忙好了,要请我吃蛇肉。他约我在我们下榻的“沙溪宾馆”左近一家叫“引蛇出洞”的小酒楼见面。我顺眼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是六点一刻。

我和杨石顺着来路走回宾馆。到了半路时,杨石的手机响了。她到一边对着手机说了几句后回来跟我说,她有个朋友有急事要找她,她不能和我一起吃蛇肉了。她笑说:“你回去后先写一篇报道,晚上我们一起推敲一下,我请你吃宵夜。你不要撑得太饱了。”说着就匆匆地走了。我想可能是她的那位公安局长同学找她。我望着她的身影,叹了口气。一个三十来岁的独身女人,难免会让男人们想入非非的。

6。特曲+蛇肉火锅=怪味

黄沙正叼着烟在酒楼门口等我,他见了我,递了一支红塔山给我,问说:“你的女朋友呢?”

我知道她指的是杨石,就接过他的烟,说:“什么女朋友?现在的女人靠不住。只有朋友靠的住。”黄沙笑说:“依我看,谁都靠不住,只有自己靠得住!”我点着烟,笑着说:“好,好,这话算是活出来了。哥们抽得不错。”黄沙说:“抽烟是穷开心,要抽就抽好的!”

我们在酒楼上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黄沙点了两条都是一斤多重的清北一带盛产的蝮蛇,两瓶当地的烈性特曲。这种特曲在清城也卖的,五十五度,喝多了第二天起来满嘴呼出的都是烧焦的山薯味。我推说晚上还要编稿子,不能多喝。黄沙说:“写篇稿子对你们这些记者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咱们一边喝一边聊,我再给你的稿子添点油加点醋。你带机子了没有,给我上几个镜头,也让我在台里露露脸。”我说:“我正想听你聊聊昨晚的事呢!镜头过会再拍。特写!”

黄沙喝了两杯后,话就多了。他退伍回到九溪市后,就在沙溪镇农行保卫科上班了。他们镇农行共有六家储蓄所,以前各个储蓄所都要在农行里提取和回放现金,每天上下班时,由农行保卫科和各个所的专人持枪坐车押送。后来随着地方上经济发达了,银行的营业额也大了,每天提收的现金量大,押送不方便,于是就在各个储蓄所建了保险金库,晚上由所里的人轮流值班,每个周末把现金押送回行里盘点入库,周一时再提取到各储蓄所。这等于是加重了储蓄所的负担。金库门上装有一个密码锁,两个锁头。储蓄所两个值班人员各持两个锁中的一把钥匙,只有两把钥匙相配时,再打开密码锁,才能打开金库。为了防止万一,平时每个值班人员都把钥匙藏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

昨晚西门储蓄所是黄森岩和郑小寒值班,案发后,因为两人均已身亡,两把钥匙均不知去向。而农行持有的另两把备用钥匙都存在行里保险库的一个保险柜里,按照规定,只有正副三位行长同时签字后,才能取出钥匙。

黄沙说:“行里的周副行长前些日子上上海开会去了,还没回来,所以西门储蓄所的金库门暂时还不能打开。”我说:“我有一个疑问,那金库里的几百万现金还在吗?我写报道的时候得强调这一点,因为那关系到人民的财产有没有得到保护。”

黄沙似乎没想到我问这么个问题,有点意外,说:“金库后来经过市里刑侦队确认,没被凶犯动过,我想那些钱应该还在的!除非金库里根本就没有那几百万现金!”我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就是凶犯来抢储蓄所的时候,本来就是想来杀人的,而抢劫金库只是一个幌子。因为我在察看了现场后猜测到,凶犯很有可能跟两位遇难者相识,所以黄森岩才会一点戒备都没有。如果凶犯跟死者早就相识,那么他们也很有可能知道储蓄所钥匙保管的规则,必然会是有备而来,因此他们不可能在一进入营业厅时,就一斧头将黄森岩砍死了,他们不至于以为死人还会说话吧?!不然的话,我想那几个凶手竟然是如此之愚蠢,以至于他们即便在抢了钱以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花的!实际上,凶手看起来是颇费了一番心计的。”

黄沙端着酒杯,默默地考虑了一会我的话,说:“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细节呢?!我得赶紧跟我们行领导汇报一下这种可能性。”我笑着说:“这只是我的推测,你不必当真。我只是来抢这个新闻题材的,这些麻烦事我可不想卷进去。你还是先把昨晚上发生的事给我讲一下吧,过会我还得回去把稿件赶出来。明天你如果方便的话,就带我去医院太平间拍几张死者的镜头。我这辈子还没见过死人呢!我做事老是虎头蛇尾,什么事都热不上几分钟,这次看来也是。”

黄沙说:“死者没什么可拍的,已经面目全非了,尤其是郑小寒,不知道你见过她的照片没有?本来算是沙溪镇的一朵花,死的时候连脸上的颧骨都被斧头砸出来了。你如果有闲心,还不如去采访一下死者的家属,他们或许还可以告诉你一些你感兴趣的东西。你知道吗?郑小寒家就住在镇东郊,家里好不容易出了她一个读书的,她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她如果被评为烈士的话,她的弟弟或者姐姐就可能顶替她的位置,进农行工作了。”

我愣了一下,说:“那么黄森岩呢?”黄沙叹口气说:“他就不走运了。他看起来不会是烈士了,所以没有条件享受这项待遇。不然他大姐的儿子就可以进银行工作了。他最惨了,父亲和外甥女都被杀了。有件事我到现在还没有跟行里领导讲。”我夹了一块蛇肉,沾了辣蒜蓉,正要搁进扩充地有点夸张的嘴巴里。黄沙凑近我说:“昨晚十一点多的时候,我出来吃宵夜,经过西门储蓄所附近的一家网吧时,看到黄森岩正跟一个女孩在里面玩电脑。这种事平时大家一般都是睁一眼闭一眼的,年轻人嘛。但出了这种事后情况就不一样了。我如果把这事说出去,黄森岩的结局就更惨了!你可以想象的到的。”

我心想,假如黄森岩在网吧的事也被凶犯看到了,那么凶犯就很有可能在他还没有回储蓄所前,潜入所里,埋伏在暗处,或者干脆就冒充是黄森岩,赚开营业厅的边门,然后进去将郑小寒拿住逼问。黄森岩回来后,他们一不做二不休,一斧头就将他砍死了。假如凶犯认识黄森岩的话,这种可能性就很大了。但是如果真出现这种可能性的话,那么就更加证明我前面说的,凶犯是有心前来杀人的推断了。而且凶犯想杀的人很可能是郑小寒!黄森岩不过是搭上了一条命而已。我甚至还推想到,凶犯可能还不想让黄森岩死,所以选择了他外出的机会。但是他却回来的过早了!

刑侦队的警察们如果知道黄森岩上网吧的事,这些可能性他们一定也会考虑到的。我为自己的敏感得意地笑了起来。黄沙瞅着我泛着酒意的笑容,吓了一跳,说:“秦记,是不是我什么地方说错了?”我笑说:“没什么,其实你也不必把黄森岩上网吧的事告诉我的。我后悔我当初没去报考警官学校,而是去上了新闻系!”黄沙笑着和我干了一杯。

我问黄沙说:“依你推测,凶犯可能是什么时候潜入储蓄所的?”黄沙想了想说:“刑侦队初步得出的结论是在十二点到一点之间。我是在两点半发现储蓄所出了事的。所以后来向市里上报的时间就定为一点左右。”我又问道:“依你判断,你认为黄森岩和郑小寒谁先有可能遇害的?”黄沙想了想说:“应该是黄森岩吧?!我赶到储蓄所时,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他的尸体。”

我笑说:“好了,终于轮到你出场了。你是怎么获悉储蓄所出事了的?你最好说得生动一点,这对推广你的形象很有好处。”黄沙笑说:“谁稀罕这个?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赶上打一场仗!而是呆在你现在呆的那座山上练了一身的肌肉!”

7。退役武警中尉

黄沙说道:“昨晚快十二点的时候,我吃好宵夜回到保卫科,然后换上跟我一起值班的老宋出去吃宵夜。老宋是个慢性子,又嗜酒,每天吃点心也要喝几杯,说是能提神,不过每次他喝过之后值班都是昏昏欲睡的。昨晚他吃宵夜前后前后共花了一个半小时,也不知道是啃得什么硬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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