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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臣战火之谜-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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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个上校?”我觉得利亚列克抓住陌生人的手,也许是西服上的翻领。啊不,那人穿的好像是皮茄克。“你从哪儿知道的?”

“你少喝点酒。你身边昨天傍晚有二十人,后来走了一半,又来了十五个。你以为他们中间有多少人会告密?可你却对我进行拷问,你这是干吗?你这人不稳重,利亚列克,只会装腔作势。”

米什卡住了口,把火花塞放回原位。

“这人我不认识,但他是个饱经世故的人。而且肯定不是我们这一伙的,因此才不了解利亚列克。利亚列克是个神经不正常的人,跟他可不能那样谈话,他无缘无故就能开枪把人打死。您找的是这个人吗,列夫·伊凡诺维奇?”

“你见过他的面孔吗?”古罗夫问道。

“我差一点儿都给吓死了,”米什卡说道,“我抱着廖什卡,紧紧贴在一起,仿佛我们两个醉鬼在那儿睡了一天一宿似的。我能说的是那人年纪不轻,裤子是灰色的、熨过的,鞋子是棕色的,好像挺贵重,还有,那人看样子保养得很好,听他谈话不是盗贼一类人,多半是干您这一行或是别的公务。”

“这么说我们的人也会露马脚,”古罗夫喃喃说道。“后来呢?”

“他们站起来,好像喝了一杯,一块儿出去了。我把廖什卡从桌子底下拖出来,往他脸上淋了一瓶水。他醒了过来,我把他带回家。美元当然还给他了。”

“他哪儿来那么多钱?”

米什卡不乐意地看了他一眼,答道:

“那是我们的事,跟您沾不上边儿。”

“好吧,米什卡,我不想多管闲事。我问你,要是你见到那个人,听见他说话的声音,你能认出他来吗?”

“百分之百没问题!”

“太好了。尽可能了解一下这个人的情况,再给我打电话。需要钱吗?”

“人人都需要钱,不过您的钱我不要。我参加少先队了,现在有崇高理想了。”米什卡关上发动机盖,坐进驾驶室,把车开走了。

米什卡描述的那个人像是格奥尔吉·图林,然而就古罗夫所知,图林没有棕色鞋子,再说他是个有经验的人,跟利亚列克谈话语气不会那么尖锐。

古罗夫把车开到列宁格勒大街,向部里驶去。尽管他得到的情报值得认真重视,但他不想去琢磨它。他的情绪糟透了,什么事都懒得干。古罗夫觉得自己一筹莫展,而且毫无用处,这种感觉正在使他变得古怪,甚至滑稽可笑。可以喋喋不休地重复说人的生命是无价之宝,他,一个民警警官,正在试图挽救一个被判有罪的无辜者的生命。追求这样的目标才无愧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必须开展工作。得保护人们,不让别人对他们无法无天……“而且应当干好,不能干坏。”整个工作都是无谓的奔忙。部长们当众互相指责,说对方收受成百上千万的贿赂。最高层的国家官员陷入贪污腐败之中。总统不论身体健康还是患病,总在颁布命令,这些命令谁也不打算执行。而且随后而来的每一道命令都跟前一道命令相矛盾。有那么一位上校把一些跟他一样着了迷的朋友召集在一起,试图整顿秩序,而部长却在竭尽全力,要把另一位大官淹死在抽水马桶里,而且他们二人都置别人的生命于不顾,就在他们明争暗斗,忙于私人琐事时,有一些人却丧失了性命。总统干吗需要这一切呢?既然当了总统,就该明白:新旧权力交接之际,当宫廷里的狗互相撕咬时,国内就连起码的秩序都无法恢复。因此他应该指定一位临时继承人。可是总统却一分一秒都不敢放权——放出去就无法收回。

古罗夫心潮起伏,思绪翻涌。他用手掌擦了擦汗,试图抑止内心的不安。或许该去看看医生,吃点讨厌的镇静剂?还是干自己份内的事吧,别变成国家杜马的代表,自认为无所不知。叶利钦又不会邀你去喝杯茶,那就干点力所能及的事,别高谈阔论了。是木匠就该灵巧地钉钉子,而《思想者》则只有罗丹①才能创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他必须好好走完这条路。我们这里思想家太多,卫生技术员却不够,因此我们才陷在粪堆里不能自拔。

①奥·罗丹(1840—1917),法国雕塑家,《思想者》是其代表作品之一。

他记起铁木尔·扬季耶夫那副年轻而又生硬的面容,记起他爷爷那张布满深深的、仿佛用利刃刻出的皱纹的面孔,突然感到心中释然。我必须干完这件工作,部长们彼此间恨不得咬断对方的喉咙,那不关我的事,让他们咬好了。

维尔丁开着车,金融家希什科夫坐在后座上,说话时声音平静,间或略作停顿:

“维克多尔·奥列戈维奇,谁也没有指责您。我不想重复说过多次的一句话:您对局势的严重性认识不足。再说目前这种情况下已经不是局势的问题,而是大笔财富的问题。假如我们实施的行动能够成功,那么不仅是您,就连我后半辈子也根本不用为钱操心了。”

“尤里·列昂尼多维奇,您办不到,”中校回答道。“您爱财如命,这是不治之症。”

希什科夫轻声笑了起来,说道:

“也许……也许吧。我基本上早已不需要钱了。咱们别岔开话题。我明白总统的病把您的牌打乱了。我只想知道一点:我们能不能指望格罗兹尼枪声再起?”

“不知道。眼下我已经一无所知。也许我估计错了,有人向我保证一定成功,他们只不过是在撒谎,这种情形也不能排除。咱们不能等到总统康复吗?”

“绝对不行。我们最多只有两三周时间,”希什科夫答道。

“好吧。我将采取一次行动。假如行不通,我就洗手不干。搞秘密活动您可比不上我。您别有什么愚蠢的想法:对我搞暗杀或制造不幸事件——这可不是您的活动范围。”

“您怎么会这样想?”希什科夫火了。

“这很寻常。一些人刚刚入门,却总认为没有学不会的事。我已经作好安排,万一我突然死亡,会有人把您干掉。”

“可是您是个活人,又没办人身意外保险。此外,您可能还有一些您想都想不到的敌人。”

“我已经事先警告您了,”维尔丁冷冷地答道。

典狱长奥加尔科夫上校今天回家比平时早一些,就在这时汽车里柔和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奥加尔科夫拿起听筒,听见索尼亚柔和的男中音:

“伊戈尔·谢苗诺维奇,您现在要上哪儿?”

“你是问我什么时候到家还是现在在哪儿?”上校感到惊讶了。

“您现在在哪儿?”那个巨人显然感到焦急不安。

“停车,”奥加尔科夫对司机说。“索尼亚,你可不是个娇小姐,别那么激动。你别急,平静地讲一讲,出什么事啦?我还在公路上,车子还没有转弯驶上乡间小路。”

“谢天谢地!”

“别激动,慢慢说。”

“有人想把豺狼毒死。桦树林里藏着一个人,也许是两个。”

“那你把豺狼放出去,它能弄清楚……等等!万一那儿是醉鬼或是一对姑娘小伙子呢?豺狼把他们撕成碎片可怎么办?”

“是吗?”索尼亚说着口里嘀咕起来。

“仔细听着。你带上步枪,小口径的。豺狼用链条拴着,缠在你手上,当心别让它挣脱了。明白了吗?别首先开枪,只能还击,只打腿部。”

“咱们看看吧,首长,”索尼亚答道,随即挂了电话。

几分钟以后奥加尔科夫的“伏尔加”车在栅栏门口停下来,索尼亚在这儿等他,黑暗中他的身材显得更加高大。豺狼把两只前爪搭在主人肩上,毛茸茸的头紧贴着他的秃顶。

“看得出敌人被打退了,逃跑了,”上校一本正经地说,他知道索尼亚不会开玩笑,不会平白无故打电话,再说豺狼虽然没有唔唔吼叫,却也威严地吼着牙。

两人进了屋,把豺狼留在院子里。上校点了点头,意思是:你讲吧。索尼亚看了墙上的简易挂钟一眼,咬着下嘴唇。

“大约五点钟豺狼冲着一个陌生人叫了起来,我走出去,听见有人在林子里奔跑。离栅栏门五米左右的地方有一块肉。豺狼陡立起来,没有去动那块肉,我想把肉捡起来,狗就唔唔地吼叫起来。我把它用链条拴上,用玻璃纸把‘礼物’包起来。我们开始等候,我决定设个圈套,把豺狼带进屋里,命令它不许做声,我靠在窗子跟前。天黑了,听见了脚步声,豺狼又唔唔叫了起来。我这才给您打电话。”

“你们是真正的朋友,两位都很聪明。”奥加尔科夫看了看笔记本,取下电话听筒,拨了古罗夫的号码。

“您好,列夫·伊凡诺维奇,幸好您在家,”奥加尔科夫听见密探的声音,说道。“想听听您的主意,”他迅速讲了起来.但古罗夫打断他的话说:

“伊戈尔·谢苗诺维奇,请原谅我打断您的话,这事儿不该在电话里说,我马上来。”

“你瞧,咱们打扰忙人了,”上校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开始往桌子上摆碗碟。他看见索尼亚从柜子里取出一瓶花楸露酒,说道:“拿走吧,他不喝酒,你把茶炊里的火吹旺,再到院子里去迎接客人,让豺狼别叫。”

虽然已是十月,天气一直晴朗,可是这天晚上偏偏下起了毛毛雨。古罗夫几乎一眨眼就到了,但桌上的茶炊已经发出咝咝的声音。密探在安乐椅上坐下来,用手掌捧住厚重的茶杯,点了点头,意思是:请讲吧。

主人简短地讲了讲发生的事情。古罗夫责备似的摇摇头,说道:

“伊戈尔·谢苗诺维奇,您怎么不讲主要的呢?当您的伙伴带着枪和豺狼来到房外时,他看见了什么?”

主人看了一眼靠在门框上的索尼亚,点了点头。

“看见一片漆黑,有个地方白桦树在发亮,”巨人不满地答道。

“豺狼使劲挣扎,您带着它往林子里跑,”古罗夫提示说,“您听见什么啦?”

“那儿没法跑快,眼睛会刺穿的,我又没有带手电筒,怕招来子弹。”

“撒谎,手电筒您带了,可是从小路转弯时您跌了一交。随后的事很清楚,狗拽着您站起来,您摸到了手电筒……人已经跑了,您没有撵上。根据灌木树枝断裂的声音您听不出有几个人吗?两个还是三个?”

“好像是两个。”索尼亚偷偷查看了一下自己那身干净的、甚至熨得很平整的空降服。

“您就别胡乱猜谜了,”古罗夫笑了一笑。“您刚换了衣服,可是您左手手掌上有新擦破的痕迹。您最好告诉我,穿过树林笔直走,离公路很远吗?”

“就只一片树林和一块田地。”索尼亚心里显然不是滋味,因为民警揭破了他的谎话,而主要的是他未能抓住敌人,想瞒住谢苗诺维奇,也被民警揭穿了。

“要是换算成米呢?”古罗夫追问道。

“没有多远,”奥加尔科夫插嘴说,“二百米左右,也许还不到,站在门口台阶上就能听见公路上的动静。”

“那么您干吗心里不安呢?”古罗夫感到惊讶,“你没法赶上他们。”

“要是把豺狼放出去,马上就能把他们抓住,”索尼亚皱着眉头答道。

“把谁抓住?”主人生气了,“那样一来连救护车都来不及救人,你难道不了解咱们的狗?那是一对小青年……”

“请原谅,主人,”索尼亚打断他的话,“正常的人不会给狗扔肉。”

“你难道没注意到这是上好的煎牛排?说不定他们点着篝火烤肉,听见栅栏里面有狗就扔了过来。”

索尼亚挥了挥他那粗大的手,气恼地走了出去。

“天亮以后专家会给我们答案,”古罗夫说,“煎牛排我带走。照我看,伊戈尔·谢苗诺维奇,您对迫在眉睫的危险估计不足。咱们很走运,俄罗斯人天生有一种危险的习惯,一开始总把事情想得简单,直到后来碰了钉子,这才开始认真考虑。眼下我们已经受到了警告,因此有所防备了。他们是打算把狗毒死,等您走出汽车时再开枪打死您。”

“他们干吗要掀起这场风波呢?我主管监狱三十年了,听到的威胁数也数不清,真正动手的不过两次。而且那些人都是些跳梁小丑,根本不值得对付。”

“这么说您根本不明白我跟您谈话的意思,”古罗夫忧郁地说。

“我明白了。有人希望判处极刑的铁木尔·扬季耶夫快点死掉。我们国内到处排队的现象没有了,可是为等候开庭和执行判决排的队却长得看不见尽头。”

“不错。最简单的解决办法是赶紧把扬季耶夫的呈文递上去。可是有两件事一下子就让他们迟了一步。车臣已经停战了,眼下对车臣人执行死刑不合时宜,加上总统又生了病,今天谁也不敢把申请赦免的呈文塞给总统。”

“那么这跟奥加尔科夫上校,一个奉命行事的人有什么相干?”

“首先,您不食人间烟火,不收受贿赂。这是个百试不爽、令人惋惜的事实。您是个忠心耿耿、墨守成规的老管家,用歪门邪道无法买通。要是把奥加尔科夫除掉,换上另一个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别吓唬我,上校!”奥加尔科夫挺直身子,威武地扬起下巴。

“您知道我们的犯人称什么人为公子哥儿吗?饭桶?傻瓜?他们称为公子哥儿的是那种自认为无所不知的人。我和您知道的东西很多,但远远不是无所不知。咱们可不是公子哥儿,因此您明天住院去,您的病是神经根炎,病情恶化。”

“神经根炎和盐沉积我都有,”奥加尔科夫笑了一笑。

“您的副手中哪一个最傻?”

“两人都不怎么样。这可以理解,谁会心甘情愿上监狱来?人事干部说得也对,有头脑的军官一个个打下去了。上哪儿找他们去?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那些工作年限将满、快要退休的人。”

“找个胆子最小的代理您的工作,告诉他您很快就会出院,只要有人投诉他一次,他就得免职。”

“列夫·伊凡诺维奇,您是个冷酷的人吗?”主人问道。

“我尽力保持做人的本分,是非自有别人评论。”

两人沉默了一阵,随后主人叹了一口气,说道:

“是呀,咱们何苦要陷进这种泥坑?也许到了另一个世界能有所补偿?”

“别作指望了,到了那里也会强迫我们去抓醉鬼。”古罗夫试图逗主人开开心,因为他还面临一场不愉快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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