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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富汗人-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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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一只快艇伪装成加装了发动机的渔船缓缓驶出溪湾。船上载着前Java Star号新招的两名船员,也是最后两名船员,他们将带船走上它的——也包括他们自己的——最后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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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士满伯爵夫人号黎明时开始装货,天还未热,凉爽宜人。三小时后,气温上升变回了本地的桑拿天。码头上的起重机械不怎么现代化,不过装卸工们对业务很熟,捆好的珍贵木料摇摇摆摆上船,由大汗淋漓的工作人员放下底舱。

中午的炎阳下,即使本地的波罗洲人也不得不停下来,足四个小时,整个老码头都在任何找得到的荫凉里酣睡。春天的季雨还有一个月,可湿度已经不下九十,将近一百了。

麦肯德里克船长更愿意在海上,可装卸货到日落才完,而领航员上午才会来领船回外海。这意味着又要在闷热的房间里熬一晚,麦肯德里克叹口气,又躲进甲板下的空调房。

早上六点,本地代理带着领航员匆匆上船,签完最后的手续。然后伯爵夫人号顺利驶出港口,进入南中国海。

与之前的Java Star号一样,船转向东北,绕过波罗洲的尖角,然后南折穿过苏禄群岛去爪哇,这位船长认为那里正有满满六集装箱的东方丝绸在苏腊巴亚等着自己。而他不知道,苏腊巴亚现在没有——过去也从未有过——什么丝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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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艇把三个人放在溪湾处一个岌岌可危的破堤上。南蓬先生带路领他们去一件架在水上的高脚长房,这是给即将出发执行任务者准备的食宿区,而那任务就是马丁的黄貂鱼,南蓬的al…Isra。长房里的其他人会留下,他们的任务就是让劫来的Java Star做好出海准备。

这些人中有印尼人和菲律宾人,印尼人来自制造了巴厘岛爆炸及岛链上其他爆炸案的“伊斯兰祈祷团”,菲律宾人则来自阿布萨耶夫组织。人们所用的语言从塔路加语到爪哇方言,时而还有那些来自遥远西方的人嘀咕几句阿拉伯语。马丁现在能够逐一观察这个队伍及队伍中每个人的任务。

轮机员、领航员、无线电报务员都是印尼人。苏莱曼这时也显出了自己的专长——摄像。无论发生什么,他——牺牲殉教之前——的工作就是以数码相机摄下并无线传输高潮画面,再通过一台笔记本电脑和座机将全部数据传给半岛电视网。

有个十几岁的年轻人,貌似巴基斯坦人,不过南蓬和他交谈用得是英语。从他的回答中能听出来,他准是英国出生,但由巴基斯坦裔父母抚养长大的。他的英语有浓重的英格兰北部口语:马丁觉得他来自利兹或布拉福德地区。至于他来干什么,除了有可能当个厨师,马丁想不出别的什么。

还剩下三个人:马丁自己,他的出现显然是由于乌萨马·本·拉登个人的奖赐;一位天才的化学工程师及可能的爆破专家;还有行动指挥官。但他现在不在。以后大家会见到他。

上午十点左右,本地指挥官南蓬通过卫星手机接了个电话。电话简短而谨慎,但已足够了。里士满伯爵夫人号已经离亚庇港,现在海上。该船将于日落前后抵达塔威塔威及霍洛岛间。前往拦截她的快艇乘员尚有四小时准备时间。苏莱曼和马丁已换下西装,穿上人家给他们的长裤、本地的印花衬衫和凉鞋。他们获允下台阶去浅水区洗了洗,然后是祈祷,和一顿米饭加鱼。

马丁现在掌握的很少,他所能做的只有观察,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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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位潜水人运气不坏。与他们一起的大部分乘客都来自马来西亚,被分到了非英国护照的通道,只剩下几个英国人轻松通过入境管理站。他们头一批赶到行李传送带那里,抓起自己带的提箱朝免报关大厅走去。

可能是因为短头发,下巴尖上的胡子茬,或者是英国三月冷天里却从短袖花衬衫里露出来的粗胳膊,反正一名海关官员示意他们来检查台这边。

“可以看一下你们的护照的?”

例行公事而已。他们照做了。

“你们是从什么地方过来?”

“马来西亚。”

“去干什么?”

一个年轻人指指自己的潜水包。他的表情暗示他认为这是个很蠢的问题,包上可标着著名水下呼吸器厂家的商标呢。然而,嘲讽海关官员是个错误。他的脸上无动于衷,但他曾在漫长的职业生涯中截获大量来自远东的奇怪烟草或注射药剂。他朝一个潜水包做了个手势。

里面除了寻常的水下呼吸器没什么东西。当他拉起拉链时,包倒了过来。他把手指伸进侧边的口袋里。从一个口袋中,摸出了一张折叠的卡片,他读了一下。“先生,你从哪里得到这个的?”

那名潜水人十分困惑。“我不知道。以前我没见过它。”

几码外另一名海关上的人注意上了,按规范做出暗示,并走近过来。

“请你们留下不要走?”第一个官员说完穿过身后的一扇门。海关里那些宽大的镜子并不徒然只为他们整理仪表。这些镜子单向可视,后面是内部安全部门的值班人员——在英国,值班的是MI5。

几分钟后,两名潜水人,连同他们的行李,被分别带进不同的接待室。海关的人彻查了行李,每只脚蹼,每只面具,每件衬衫。没有任何非法物品。

便衣研究了那只叠起来的卡片。

“准是什么人放那里的,反正不是我,”那名潜水人抗议着。

现在是九点三十分。史蒂夫·希尔正坐在Vauxhall街的办公桌后,那部未入黄页的专用电话响了起来。

“电话对面的是哪一位?”一个声音问道。希尔悚然一惊。

“也许该是我来问这个问题。我想您可能拨错了号码。”

MI5的官员已经读过塞进潜水者的提包的纸条。他倾向于相信那个人的解释。那样的话……

“我这里是希思罗机场Terminal 3。内部安全办公室。我们截住一名来自远东的乘客。他的潜水包里被塞了一条简短的手写消息。‘撬棍’对您而言有何涵义?”

对史蒂夫·希尔来说,他的胃里猛地震了一下。这不是拨错号码,不是船舷。他表明了自己的工作与衔级,要求扣住那两个人,自己马上上路。五分钟后,他的车冲出地下车库,穿过Vauxhall桥,转上克伦威尔大道开往希思罗机场。

两位潜水人运气不好,整个早上都搭了进去,不过一小时的调查后,史蒂夫·希尔确定:他们只是被扯进来的无辜者。他在员工餐厅给两人安排了早饭,然后要他们绞尽脑汁想想线索,是谁把这个折起来的条子塞进侧袋。

他们回忆了打包后遇到的每一个人。最后,一个人说,“马可,你记不记得那个在机场帮你卸东西的阿拉伯模样的伙计?”

“什么阿拉伯模样的伙计?”希尔问。

他们尽可能描述了那个人。黑头发,黑胡须。修剪得蛮干净。黑眼睛,橄榄色皮肤。大概四十五岁。黑西服。希尔已经从哈伊马角的理发师和裁缝处得了那份叙述。这就是“撬棍”。他向二人真诚地致谢,并派车送他们返回艾塞克斯的家。

他打电话给埃德泽尔基地的戈登·菲利普和正在华盛顿吃早餐的马雷克·古米尼,透露了手上潦草的字迹。话很简单:“如果你爱你的国家,回家拨打XXXXXXXXX。就告诉他们——‘撬棍’说:那是某种船。”

“全力以赴,”他告诉埃德泽尔,“全球搜索一只漏网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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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Java Star的赫尔曼船长一样,利亚姆·麦肯德里克在各个海岬附近亲自掌舵操船,到塔威塔威群岛和霍洛岛间的开阔海面后才放手交给别人。前方是广阔的西里伯海,直向南行通往望加锡海峡。

他一共有六名船员:五名来自喀拉拉邦的印度人,都是基督徒,忠诚而有效率,另一个是他的大副,直布罗陀人。当快艇从船尾掠超而过时,他已将舵盘交给别人下去了。与Java Star一样,船员们毫无机会。十名海盗几秒后已经翻上船栏,跑到桥楼。指挥这次骑劫的南蓬先生仿似闲庭信步。

这一次,无须什么客气或武力威胁,只管听命即是。里士满伯爵夫人号只有一件事可作——消失,和她的船员一起,永远消失。曾诱使她来到这片水域的贵重货物将也一笔勾销,这很遗憾,但无可奈何。

船员被直接赶到船尾栏杆处用机枪扫射,惨遭横死,痉挛的尸体翻过船栏坠下去。甚至不用绑上重物让他们沉底。南蓬对他的鲨鱼们很熟。

利亚姆·麦肯德里克是最后一个,他对这些杀手们咆哮怒骂,大骂南蓬是头异教猪。狂热的穆斯林们可不喜欢被叫成猪,于是这位利物浦水手落到水上时已被打成筛子,但还活着。

阿布萨耶夫海盗已经沉过许多船,很清楚海底阀在什么地方。货下面的内龙骨开始涌水,袭击者们离开伯爵夫人号,任她在不远处的水上飘动,最终船体竖起来,船头翘在空中,缓缓下沉,沉入西里伯海海底。船已消失,杀手们转头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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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律宾溪湾的长房子里,队伍又接到一个简短的座机电话,电话是海上的南蓬在撤离时打的。他们排着队走下台阶,登上阶下泊着的快艇。出发时,马丁发现剩下来的人别无他念,只有强烈的妒忌!

在特种部队的日子里,他从未真实见过行动前的自杀人弹。而现在自己被这些人包围着,并已成为他们的一员。

在福布斯堡,他曾大量阅读针对这种观念的描述:完全相信其所作所为是为一个真正神圣的目的,它会自然而然地得到安拉赐福,这是步上天堂之路的保证与捷径,这牺牲远重过对余生的爱恋。

他也看出了这仇恨的深刻程度,它必已伴着对安拉的热爱,浸濡着殉教者的心。二者缺一不可。这恨就像渗入灵魂中的强腐蚀剂,而他正为这种仇恨所包围。

他已在那些阿布萨耶夫匪徒的脸上看到它,他们热衷于抓住一切机会去杀掉西方人;他已在那些阿拉伯人心中看到它,他们祈求能得到一个机会让自己亲身赴死杀掉尽可能多的基督徒、犹太人、世俗之人或不够虔诚的穆斯林;尤其是,他曾看到哈塔布与南蓬眼中的那种仇恨,为了混入敌人内部,他们毅然玷污自身。

他们沿着溪流突突突的缓慢前进,四周的丛林越来越近,开始遮住头顶的天空。马丁在研究同行的伙伴们。他们都有那种仇恨与狂热。他们都认为自己比世上其他真信徒更加幸运。

对于这场牺牲之所图,马丁相信自己周围的人并不比自己所知为多:要去哪里?目标是什么?用什么武器?

他们只知道,由于自己献身赴死,并被认真挑选,被接受,所以他们将以一种会被人们传颂百年的方式给大撒旦一记重击。他们,就像古老年代的殉教者,将走上自己的天堂之旅——即所谓“al…Isra”。

向前走,河溪分岔。轰隆隆的快艇选了较宽的一边,转个角,一只船泊在那里。船朝着下游,准备出发进入外海。货表面上是放在占了前甲板的四个集装箱里。船名是“里士满伯爵夫人号”。

有那么片刻,马丁盘算起逃入周围丛林的念头。他曾在伯利兹——特勤团的热带训练营——经历为时数周的丛林训练。但这念头一起,他就意识到没有希望。没有指南针或弯刀,他一英里都走不出去,猎捕自己的队伍一小时内就会抓到自己。随之而来的将是好多天不可言喻的痛苦折磨,自己任务的细节也会暴露出来。毫无意义。他必须等一个更好的机会——如果会有的话。

他们一个接一个顺梯子爬上货船,来到甲板上:轮机手、导航员,和无线电报务员都是印尼人;化学家和摄影师是阿拉伯人;来自英国、北部口音的巴基斯坦人——以备有人坚持与伯爵夫人号无线电通话;阿富汗人,他可以被教以操舵及航船。在福布斯训练时,马丁进行了已知嫌犯的识别训练,但从未见过这里的任何一人。他登上甲板时,将在整个辉煌任务中指挥他们的那个人正等在那里。是“他”,前特勤团队员马丁认出了这个人。福布斯堡的嫌犯列表上打出过他,马丁知道自己眼前的是尤塞夫·易卜拉欣,扎卡维的左右手,巴格达屠夫。

这张脸是他在福布斯堡所见列表的第一批。正如所料,此人身材矮壮,萎缩变小的左臂悬在身边。他曾在阿富汗跟苏联人打仗,左臂在一次空袭中被几块弹片打断。他没有接受截肢,却宁愿让它无用的空悬着。

曾有谣传说他死在那里了。假的。他在山洞里治疗后被偷运到巴基斯坦作了更好的手术。苏联撤兵后,他消失了。

2003年对伊拉克的联合进攻后,这人拖着萎缩的左臂重新出现。在他消失的那段时间里,他是塔利班统治区内里一个基地组织训练营的安全主管。

有一阵子,麦克·马丁的心脏几乎停跳了,他担心这人在阿富汗的时候认识伊兹马特·汗,担心他要过来谈谈。但这位行动指挥官只用一双毫无表情的黑眼珠望住他。

二十年了,这人杀、杀、杀,他热爱杀戮。在伊拉克,作为穆萨布·卡扎维的副手,他曾在录像中斩人头颅,并爱上这种斩首。他喜欢听那些人的哀告惨叫。马丁望着他那茫然而狂躁的双眼,施以传统的问候:

愿您平安,尤塞夫·易卜拉欣,巴格达屠夫。

福赛斯《阿富汗人》014(2009…04…24 21:34:44)

第十四章

里士满伯爵夫人号沉没二十四小时后,前Java Star号驶出了隐蔽的菲律宾溪湾,船驶过莫里海湾,开入西里伯海,方向南偏西南,接入本应是伯爵夫人号采用的航道,开始穿越望加锡海峡。

印尼水手在操舵,英国(或巴基斯坦)少年和阿富汗人站他身旁,将听他指挥以保障海上航行的无误。

尽管他的两位小学生都未意识到这一点,但这片水域在处理海上商运的反恐探员之间已闻名数载,并以一桩桩奇怪的船只劫持案令他们困扰不已——水手们被关进锚舱,劫持者开船转上几个小时,然后弃船而去。

原因其实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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