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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夜-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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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事?具体问了什么?”
“问你家的经济状况、工厂的经营情形,还问了你父亲的情况。”
“我父亲?”
“问是不是为了拿保险金才自杀的……”美冬只在这个时候微微低下了头。
“荒唐!”雅也把脸扭向一边,“我家经济拮据,以及父亲因此自杀的事情,不用四处打听也知道。”
美冬慢慢眨了眨眼睛,睫毛的颤动清晰可见。
“我听了这件事,突然明白:寄恐吓信的就是他。”
“快给我解释一下。”
“最初,估计就像那个人所说的,是为了工作在搜集资料。当他看那些搜集到的照片或录像带的时候,也许发现了那一幕。”
“我……做那件事的场面?”
杀舅舅的场面——这句话他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美冬点点头。“现在几乎每家每户都有摄像机。如果那时有一两个人把周边的情况录了下来,也不奇怪。”
雅也摇了摇头。摄像机他家也有,然而在那种局面下,根本想不到要拍摄。
“我想,在发现那盘录像带的一瞬间,那人的目的发生了变化。一般情况下会报案,但他没有那样做,而是决定先调查出录像上的人是谁。估计他很快就查出那是水原制造所老板的儿子,接着又调查那时死去的人。死在水原制造所的有两个人——你父亲和米仓俊郎。你父亲是自杀的,那就不用考虑了。米仓俊郎因头部受伤致死,就能断定正是那个被杀的人。”
“所以给我寄恐吓信……”
没等雅也说完,美冬摇了摇头。“我想之前那人对米仓进行了调查,自然也会去找他的女儿。”
“佐贵子?”雅也咬紧了嘴唇。他渐渐明白了。
“估计那人若无其事地探问了米仓和雅也的关系。佐贵子会如何回答呢?”
“肯定会说借钱的事。她怀疑我趁地震杀死了她父亲,这些话她说得出口。”
“于是,那人得到了所有的拼图:杀人动机、证据,还知道了你手上有父亲的生命保险金。这些都凑齐后,他才下定决心寄出恐吓信。”
“哦,”雅也叹了口气,“所以提出让我出一千万。扣除借款,保险金应该能剩下这么多。估计这也是佐贵子告诉他的。”
“剩下的就是查出雅也的住址。这并不难,在你父亲投保的保险公司留有记录,整理银行债务时留的也是这里的联系方式。我想,通过任何一种方式都能查到这里。”
雅也歪了歪脸。美冬的话合情合理,没有丝毫矛盾。
“你知道那人的姓名吗?”
“大西先生没记清楚,连公司名字都忘了。如果再四处问问,或许有人知道,但我担心行动太多会被人怀疑。”
“嗯。能查到这一步已经很厉害了。”
“只是有点累。”美冬苦笑道。
雅也抱住了脑袋。他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恐吓者了,却完全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办。
原本正襟危坐的美冬随意地伸开双腿,脱去上衣。蓝色衬衣的两个扣子开了。她向上拢头发的时候顺势一晃,雅也看到了胸罩边。
“雅也,绝不能对那人置之不理,会要命的。”
“可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也没办法。”
“虽然不知道身份,但他肯定会主动接近你。那时候再犹豫就晚了,必须现在下定决心。”
“下定……决心?”
“我已经决定了。”美冬直直地盯着雅也的眼睛。那是一双能看透别人内心的眼睛。雅也不想被她看穿自己内心的动摇,避开了她的目光。
★6☆
美冬的预言完全正确。进入四月后不久,便收到了第二封恐吓信。寄信人的姓名和上次一样,还是米仓俊郎。
上次建议您购买某种商品,但在期限内没有收到货款,对此深表遗憾。猜测仁兄或许有特殊情况,决定再给您最后一次机会。这次不再通过银行汇款,而是直接进行商品和现金的交换。
时间:4月8日晚上7点
地点:银座二丁目中央大道 桂花堂咖啡店
只准一个人来。我认识阁下,会主动跟您打招呼。之前绝对不许在店内有可疑行动。
务必严守时间。哪怕迟到一分钟,立刻中止交易。
再说一遍,这是最后的机会。衷心盼望阁下出现。
读完信,美冬用力地点点头。“正如这人所写,这的确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错过了,将无法查明他的真实身份。”
“该如何揭穿对方的身份?就算把钱给他,他也不可能告诉我真话。”
美冬身体微微后仰,在眼前摇着手说:“怎么能给他钱呢?上次也说过,这种情况下的规则只有一条。”
“规则……”
“就是让对方急躁,让他彻底急躁。这样,他肯定会暴露弱点。”美冬的唇角翘了起来。
四月八日,傍晚六点五十分。
雅也和美冬坐在银座的咖啡店,但并非指定的桂花堂,而是路对面有着玻璃墙的一家。即便不凝眸观察,也能看清桂花堂店内的情景。
“人真多。”
雅也说的是桂花堂。对面同样是玻璃墙,靠马路这边有五张桌子,对面还有四张。八成的座位已有了客人。现在断定其中的某个男子就是恐吓者还为时尚早,那人或许在远处观察,打算确认雅也抵达后再出现。
“在西宫时听人说,那人不胖不瘦,不高不低,算是中等身材。”坐在对面的美冬低声说。
“那么,右边那个人就可以排除了。”雅也盯着桂花堂。坐在右侧桌子旁的男人比一般人胖很多。
另一名男子坐在里面的位子上,面容看不清楚。雅也拿出带来的小型望远镜,冲他对准了焦距。是个戴眼镜的人。
“没听说那人戴眼镜。”美冬摇了摇头。
“看来也不是他。”
“绝不可贸然断定。也许平时不戴,或者说平时戴眼镜,但在西宫打听情况时摘了下来。”
雅也默默点了点头,继续观察。戴眼镜的男子在桌子上摆了杂志之类的东西。
正在这时,又一个男子出现了。此人身穿灰色西装,一看就是公司职员。他一坐到唯一空着的左边的位子上,就做出了看表的动作,然后突然把目光投向外面,似乎是在看雅也他们。雅也连忙把望远镜拿开。
“又一个人登场了。”美冬说。
她看向手表,雅也也跟着把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表上。正好七点。
之后的五分钟没有太大变化,除了坐在右侧的胖男人等来了和他碰面的女子。
“我去一下,”美冬站起身,“接下来的步骤就按咱们商量的。”
“你从哪儿打电话?”
“下面有公用电话,我从那里打。”
“知道了。”
美冬沿楼梯下去了。目送她离开后,雅也再次观察起桂花堂。
她要给桂花堂打电话。不知道恐吓者的姓名,她会让店员问问米仓先生在不在。这样恐吓者不可能充耳不闻,肯定会作出某种反应。美冬自然什么都不会说,在恐吓者拿起电话时就会挂断。
美冬离开座位已经过了三分钟。是不是已经打通了电话?
就在这时,桂花堂里出现了异动。服务员出现了,在对客人们说着什么,随即作出反应的就是左侧的那个男子。他站起身,被服务员领到里面,消失在视线中。
不到一分钟,男子就回来了,没有回到座位,而是拿起了桌上的账单,看样子打算离开。
雅也慌忙从座位上站起,付完账,从楼梯上下来,美冬正好出现。“怎样?”她问。
“就是最后出现的那个人,看样子要回去。”
“不出所料,他果然起了疑心。”
两人走出咖啡店时,那人也从桂花堂出来了,沿中央大道向四丁目方向走。雅也和美冬也朝同一方向迈步前行。
今天雅也穿的是藏蓝色西服配白衬衫,美冬说这种打扮最不显眼,这是专门为这一天从批发店买的。美冬则是毛衣加牛仔裤的打扮,棉帽子一直遮到眼睛,还戴着墨镜。华屋就在附近,她担心遇到熟人。
不一会儿,那人去了地下,上了丸之内线电车。雅也和美冬上了相邻的车厢。人很多,要盯住他相当困难。每到一站,美冬都走上站台,看清他没有下车才再次上车。
“他打算去哪里?”
美冬微微摇了摇头:“不清楚,等他下了电车,咱们分头行动。”
“OK。”雅也点点头。
很多乘客都在新宿下了车,那人依然在车上。电车经过西新宿、中野坂上、新中野,那人都没有变化。他抓着扶手,微闭双眼,看样子丝毫没有戒备自己会被跟踪。雅也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在咖啡店接到可疑电话后慌忙离开的人,难道会这样毫无戒备?
没等他把心中的迷惑整理成形,那人开始动了。电车快到达南阿佐谷时,他走到了车门附近。雅也看了看美冬,两人的眼神撞到一起。
到了南阿佐谷,那人果然下了车。看到这一幕,美冬先下了车,隔了一会儿雅也也跟了上来。
那人出了站,沿中杉马路向南阿佐谷车站走去。美冬跟在他身后约十米处,她身后十米左右则跟着雅也。路上行人很多,不用担心会被他发现。
雅也心中再次涌出疑问。事情进展得太顺利了。连虚假账户都准备好来恐吓自己的人,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地露面?他总感觉什么地方搞错了,或许找错了人。但美冬打电话时,确实只有他有反应。
那人向左拐了。美冬加快了脚步,拐弯的时候,她看了一眼雅也。
来到小路,行人少多了。为不引起对方注意,相隔的距离比刚才远了一些。如果离得太远,一旦那人突然走进某栋楼房,可能会跟丢。雅也集中精力跟在后面。
那人突然改变了方向。雅也以为他要回头看,不禁吓了一跳,但那人走进了右侧的一栋公寓。
美冬看了看雅也,伸出手摆了摆,似乎在命令他不要跟过来。确实,既然对方认识雅也,再靠近就太危险了。
他停下脚步,在旁边的自动售货机上买了盒烟,马上燃起一根,边吸边等她回来。
约五分钟后,美冬从公寓里走出。看到她,雅也走了过去。正好是回南阿佐谷车站的路。
来到中杉马路,雅也追上了她。
“查清他的姓名了。”
“叫什么?”雅也看着前方问道。
美冬递过一张名片。“认识吗?”
“不,完全不认识。”他摇了摇头。
上面写着“曾我孝道”。
★7☆
烤面包加蔬菜汤、火腿片煎鸡蛋、饭后咖啡——孝道一边看报纸一边吃着固定的早餐。恭子曾多次试图让丈夫改掉这个习惯,可他每次都会辩解,根本不听劝告。最近恭子也放弃了,这样总比边吃边看电视强。他们严禁女儿遥香吃饭的时候看电视。父亲若不遵守,就无法起到示范作用。
“年轻女孩勾搭中年人发生性关系,然后索取金钱的事情好像越来越多了。这其实就是卖淫。最近的年轻人真是太不像话了,不知道在想什么。”孝道在报纸后面说。
“还是男人不好。”
“倒也是。这里登了报道,说曾经和女孩子发生关系的公司职员,有人自己就有上初中或高中的女儿。这样的人都说绝不希望女儿去干这类事情,真是太自私了。”
“这种人就该判死刑,或者把他们的小鸡鸡剪掉。”
恭子的话让孝道扑哧一声笑了。他终于合上了报纸。“今天可能会晚些回来。”
“又有应酬?”恭子翻着眼珠看着他。
“不是。我约好和人见面。以前跟你说过,就是新海部长的女儿。”
“啊,终于能见面了。上周她不是临时变卦了?”
本来说好在咖啡店见面,但对方打电话到店里,说突然有急事没法去了。
“是啊,可说她临时变卦太不公平了,是我突然提出想见面的。”
“总之是件好事,你也费尽了周折。”
“嗯。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会这么费事,但不想办法把那东西交给新海部长的女儿,心里总放不下。”孝道站起身,穿上外套,拿起放在椅子上的皮包向门口走去。恭子跟在后面。
“晚饭在家吃吧?”
“应该是。”他边穿鞋边说。
应该是,但没法保证——身为商社职员的丈夫似乎在用后背告诉妻子。结婚七年,她早已习惯了。
“如果在外面吃,给我打个电话。”
“知道。不管怎样,八点前我都会给你打电话。”
把丈夫送走后,恭子叫遥香起床。今年已上小学的女儿依然自己醒不了,还经常抱怨太困,不想去学校。
但她今天早晨马上就清醒了,这真少见。她穿着睡衣去了客厅,东张西望地问:“爸爸呢?”
“已经去公司了。”
“啊?已经走了?我本想见爸爸的。”
“说什么呢。不是总这样嘛,所以说让你早点起床。”
遥香满脸不高兴地站着,恭子有些着急。平时父亲早点出去,这孩子根本不在意,为什么偏偏今天早晨这么说呢?
坐在餐桌旁,遥香还是怪怪的,只用叉子戳着火腿片,根本不好好吃饭。
“爸爸能不能早点回家呢?”
“怎么了?找爸爸有什么事吗?”
“那倒没有。”
“别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快点吃,要迟到了。”
遥香这孩子平时和父亲并不太亲近,也许是孝道工作太忙,很少和孩子见面的缘故。她大多冲恭子撒娇,几乎不在孝道面前撒娇。孝道有时还感觉有些寂寞。
送走女儿,恭子开始一个人吃早饭。遥香只吃了半片面包,蔬菜汤几乎没动。恭子把这些全吃完后,又烤了一片面包,还自言自语道:“总是吃多,才会发胖。”
恭子对现在的生活很满足。就职于一流商社的丈夫工作勤恳,没什么恶习,对谁都很体贴。独生女儿遥香也活泼健康。她对这套公寓也挺满意,步行到南阿佐谷只需几分钟,买东西也方便,还房贷的压力目前并不大。对于自己报名参加文化学校的事,孝道也丝毫没有反对。
恭子想,只要现在的生活能持续下去,自己不会有太多奢求。她相信会持续下去,没有丝毫迹象表明这种生活会被破坏。
吃完早饭,她开始洗衣服,然后擦玻璃,顺便打扫了阳台。她决定今天把平时不清理的地方打扫一下。她整理了厨房水槽下面,擦拭了冰箱上面,还用专用清洁剂去除皮沙发上的污垢,这是相当累人的力气活。
正当她边看电视边吃早已过点的午饭时,遥香回来了。恭子慌忙把电视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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