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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体课-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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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件不好没有机遇而已。
晚上又一个人闷在家里,真是烦躁。老洞再次来电话邀约,我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出门连公共汽车都懒得坐,直接打的到了和平门。他们约在琉璃厂旁边的一个小酒店里,看来是老洞刚在这里谈完一笔生意。
老洞现在也开始倒画,多半是拿些残次品蒙傻老外,有时候他从我这里拿两张不签名国画,每张八百,而他到底多少钱卖给老外的,我不知道。也许我的作品会签上哪位名画家的名字,让老外高高兴兴地买走。并不是他自己往上签,而是真找名画家签。有些名画家,画债太多,就找人捉刀代笔,然后自己签名落款盖印。许多特别滥的画,实在不忍心签,就稍微修改修改,然后捂着鼻子签上自己的大名。现代如此,古代又何如?所谓真迹不真迹都是相对概念,只有鬼才一一搞得清。我稀里糊涂当过多少次这样的枪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又有臭鱼和老乐。老乐一双老色眼直勾勾地盯着我,让我怀疑他是同性恋。老洞见了我,劈头第一句就是:“小子,你要发达了!”
“发达什么?”
“还装,装!”臭鱼笑道,“我可听瘦猴说了,金老头一眼就看上了你女朋友,顿时两眼昏花,满嘴胡话,垂涎三尺,手舞足蹈,这老家伙算是犯在你手上了。”
“他说一句又算什么?”我漠然道。
“跟咱哥们还装?还是我介绍你认识江葭这女色魔的呢。”老洞说,“我说你呀,就别绷着了,小心绷断了。”
“我怎么绷了?不明白你说的啥意思。”
“你呀,差不多就行了,虽然她是个女色魔,但她毕竟是个商人,无商不奸,而且这次又是她父亲看上了你女朋友,不是她自己真看上你。就算她看上了你,也不可能让你漫天要价。所以说,你差不多就行了,不能太贪了。”
我真有点生气了:“你都知道什么了?胡说八道的。”
“她给我打电话,让我劝你,接受她的条件。版权二十万,当模特的报酬每小时一百,我说得没错吧?”
“哇噻!”一直没说话的老乐狂叫起来。
“以哥哥我混这么些年的经验,她不可能再高了,你也甭打算再侃了,错过机会就可惜了。二十万?挣起来容易吗?就算金老头的画,也不是每张都能卖这么多,好的画虽然上百万,不好的也有几万都没人要的。你知道他多少天憋出来一幅?你知道他撕多少毁多少?哥哥我在这儿磨了一星期嘴皮子,才蒙着了一个缺心眼儿的老外,挣了五千块钱。兄弟,挣钱不容易,别不知足了。”
“我根本就没打算跟她交易,所以也不想侃价。”
“你脑子进水了!”臭鱼轻轻拍了拍我后脑勺,“视金钱如粪土?那天天去酒吧干吗?接老洞这写书的活儿干吗?还他妈装洋蒜!”
“要我女朋友去当模特,你们劝我干吗?劝她去呀?”
“你这点主都做不了,还算男人吗?白提供俩月性服务,画家的精液就这么不值钱?”臭鱼说。
“你一个画家,还在乎女朋友去当人体模特?好多大画家的老婆就是模特堆里挑的!都让别人看过画过。舍不得放弃就无法得到,你想成名成家,一点都不付出行吗?”老洞说。
“兄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老乐说。
我觉得脑袋都要炸了,大吼一声:“你们再说这个我就走了!”
“好好,不说不说,你爱咋地咋地。”
三人开始互相碰杯,把我晾在一边。我想起身就走,但腿直发软。看来他们的话对我打击不小。说白了,还是那二十万作怪!一钱难倒英雄汉呀!
034
又过了几天,我主动给江葭打了电话。我说,还是想去采访金老爷子,既然接下来的活儿,就要善始善终。至于版权的事书写好了再说,书没写出来,谈也是空的。她说可以先签合同,先给两万定金。我说,那要写得不好呢?我做事很认真的,写得不好不会白拿你的钱。而现在采访还没开始,心里没底,无法谈版权的事。至于梁莹是不是去当模特,我还要再考虑考虑,也要和她好好商量,以后再说。这跟写书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江葭说,你愿意谈就好,可以先安排你采访,明天就去,我开车来接你。
晚上我告诉梁莹明天要去采访,她说那你就去吧,没说别的。几天来我好几次想把江葭提出来的条件告诉她,但欲言又止。她知道后免不了一场争吵,还是不知道的好。
035
再见到江葭时,她的表情比较阴险,绝口不提梁莹,径直把我拉到金卓如的小四合院里。这次居然是金卓如自己来开的门,满面春风地领我进客厅坐下。难怪现在的商人出去公关都要带个小蜜,女人的作用真非同小可。画坛执牛耳如金卓如者也不能免俗。
宾主落座后他让小保姆倒上茶来,前两次可是根本没有的事,我还以为他家没有茶壶茶杯呢。自从见到我他的眼神就一直在我身上,似乎能从我身上看到梁莹。难怪江葭能出二十万的高价,看来他的确是让梁莹迷住了。
“你好你好……原来那个女孩是你女朋友啊,她可真是勇敢。”没寒暄两句,金卓如就这样赤裸裸地直奔主题了。
“哪个女孩?”我故意装傻。
“她叫……”
我天!他居然还叫不上来梁莹的名字。
“爸”,江葭打断了他的思索, “今天是小林来采访你,只谈给您写传记的事,不说别的。”
“哦……是。那天你听了我给同学们上的课,有什么感想?”
“听您的课实在是一种享受,可惜我在美院上学的时候,您没给我们上过。”我这话倒是发自内心的。
“你什么时候上的美院?”
“十年前。”
“那时候小赵还没当院长呢,难怪。”
“您对人体的理解确实与众不同,在您眼里,整个美术都可以用人体来诠释,人体美是美术的基石;而在一般人眼里,人体美只是美术的一部分。”
“我也只是一家之言,其实每个画家都应该有自己对艺术的独特理解,并不需要去管别人,只要坚持自己的立场就会成功,所以徐悲鸿说,‘独持偏见,一意孤行’。像他自己,激烈地反对现代派绘画,管毕加索叫‘必枷锁’,马蒂斯叫‘马踢死’,对艺术的理解可以说很偏执,但并不妨碍他成大家呀。他只要按自己的理论把马画好就行了。而他在内心深处呢,不见得不知道自己是偏见。”
我忽然觉得,他同前两次谈话时大不一样,也是个正常人了。只不过谈到人体他就会坚持自己的独特“理论”,而那“理论”他也明白只适合他不适合别人。他就凭这理论画出了价值连城的人体画,如此而已。
“我要给您写传记,一定要知道您的经历,从您出生一直到今天的整个过程,所以不得不麻烦您谈一谈。”
“当然,当然,要不然怎么叫传记呢?这我当然知道,今天不就是请你来谈的吗?上一次我不想谈,是因为你老提文革,我不愿谈文革的事,特别是在监狱里的事,所以心情不好,请你原谅。”
“为什么不愿谈文革呢?”
“我也说不清。就是不想谈,提起来就心酸,我年纪大了,不想弄得自己很伤心很难过,老年人的心态,你们年轻人不理解,小葭都不懂,这不怪你们。”
“可江女士只知道您文革期间和以后的事,所以我那天就从文革说起了。”
“是我不好,我以前对你这件事不重视,觉得写传记是你的事,我的事是画画,所以不想陪你说话,觉得耽误时间。现在不了,我准备跟你认认真真谈,花多少时间都行。”
“是因为您见到梁莹的裸体了吗?而她是我女朋友?”
“你很坦率,很好,我喜欢,你很像我年轻的时候,一无所有,但敢说敢干,很好很好。”金卓如高兴了,“搞艺术就是要这样,为人要老实,性格要单纯,有什么说什么,不藏着掖着,很好很好。不过我重视这件事,还不只是因为想让你女朋友来当模特,而是觉得,你既然有这么好的眼光挑上她,将来必成大气候,我对你的看法改变了,所以重视你的事情了。以前只看你的那幅画,觉得你实在是太不行了。”
“那幅画我是没画好,但它并不代表我的水平。我是来给您写传记的,不是给您画肖像的,您没必要因为那幅画就觉得我写不好呀。”
“画画不好写作就会好?本行都不行偏行还行?怎么会呢?一个人有艺术头脑,无论画画,写作还是搞音乐,什么都行,没那头脑,做哪行都不行。”
“那看来我还是不能写了。因为梁莹并不是我挑的,而是我捡的,是她自己向我投怀送抱的,所以您不必因她是我女朋友而改变对我的看法。”
“但我现在喜欢上你了,所以会认真对待你的采访。”
“如果只是因为梁莹,那就算了。我并不是想拿她当模特的事情来跟您做交易。如果她真想给您当模特,我拦也拦不住。那天她在教室里脱光衣服当模特,我也没拦。您应该直接去找她。”我说这段话时一直在笑,越笑越灿烂,“就是这样的,我可以走了吗?”
我起身欲走,心里很痛快:什么狗屁传记,什么二十万,拜拜吧您哪!
“你坐下你坐下,”金卓如像他上课时讲到动情处那样声音洪亮眼睛明亮,“我一定要跟你谈,你太像我年轻时候了!太像了!”
我坐下了。如果我真走了,小说也就该结束了,也就不成其为小说了。但我没走。因为我看《文!》到金卓如老爷子的《人!》表情并不是害怕我走《书!》害怕失去梁莹来当模特《屋!》的一线希望,而真的是兴高采烈像发现了宝贝一样。我这人最大的弱点就是希望得到别人的赏识特别是大画家的赏识,真有人赏识我不可能无动于衷。
“你坐下,我们现在就谈,我给你讲我的经历,马上就讲。”金卓如高兴得像个孩子,江葭不得不过去对他耳语两句,以免他失态。
我从皮包里拿出录音笔,又打开采访本,准备记录了。金卓如对江葭说:“你出去吧,我希望像男人对男人那样谈话。”
“我走可以,您可不能太失礼啊!”
“我知道知道,你去忙你的吧,我要和他谈很久的,你老坐在这里干吗?”
江葭只好走了。
“其实我很想谈,人到了老年,就喜欢回顾往事,回顾自己的一生,但我又真的找不着人谈,”金卓如说,“现在我只跟女儿联系多一点,而跟女儿是不可能谈这些事的。我的老朋友都死了,一个也没剩下,我是苦于没有知音,恨无知音赏啊!你前两次来,我觉得你这么年轻,画得又这么差,怎么可能理解我?所以不想谈。我现在很孤独,我的一生都很孤独。当然,孤独也是一种幸福,比享受不到孤独要幸福。没有孤独也就没有艺术家了,艺术家其实都很孤独的……”
我后来发现,金卓如经常偷换概念转移话题,要是由着他信马游缰地说下去,我的采访十年都结束不了。所以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打断他,让他赶紧进入正题:“您是北京人,小时候就住在这个院子里吗?”
“啊?不是的,现在比较流行的说法,是说我在北平出生并长大,读书,抗战后去的四川,其实错了,我祖籍江苏昆山,父亲在北平经商,他叫金承坚,但我出生在江苏,童年、少年是在老家度过的。父亲和姨太太在北平,我和母亲在江苏老家,母亲终身未离开过故乡。父亲呢,只在过年的时候带姨太太回来,每年回来一次,过完元宵节就走。所以我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和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而母亲只生了我一个孩子。父母感情一直不好,父亲45年去世后,母亲和姨母分了家产断了往来,听说姨母和三个弟妹在解放前出国了,以后一直未通音讯。这些家事,不说了吧。”
“您说您的童年吧。”
“我童年的记忆是一片田园风光,江南秀色啊!有绵延起伏的山丘,交叉密布的河流,绿汪汪的田野,瓦蓝瓦蓝的天空,全村人都去洗衣洗菜的池塘,曲曲弯弯的乡间小径,只能容一人行走的田埂,还有池塘中的云影,田埂上的青草,河岸边的垂柳古槐,藕塘中的荷花,运河边的芦苇……”
这样辞藻华丽的描述在他以后的讲述中还出现过许多次,他特别喜欢描写画面,仿佛是在用嘴作画,他的文学功底比我深厚得多,出口的话几乎一字不改就可以算作美文。
“我经常坐在自家的小船里,看悠悠碧水,郁郁岸树,丛丛灌木,星星野花,头顶是浓浓绿荫,脚下是圈圈涟漪,阳光在跳荡,水鸟在翻飞……小船过桥的时候,圆的桥洞,方的石块,石缝间垂挂着青青的藤蔓,水面上的浮萍和水草,晃破了桥的倒影。我们的村子,前村后村,家家都在竹林中,婆娑的竹影掩映着粉墙黛瓦,宅院曲折而幽深。我家门前是一对大石狮子。红漆黑底的檀木对联。铁皮包裹的大门,门楣上悬挂大红灯笼。推开院门,中间是一条凸凹不平的青石板路,两边栽种着松、杉、柏、椿、樟、檀,还有黄柳、冬青、银杏和杨梅,最靠近祖屋的是一片竹林。踏上三层阶砌,推开屋门,是卵石铺砌的天井。天井左右各有五间房,粉白的墙壁,木格直棂的小窗,推开两扇门,又是一个天井……”
“您还是说事情吧。”我不得不打断他,他似乎陶醉在了自己对故乡的回忆里,可以一直这样描述上一天。
“对,说事情,我小时候最有意思的事情,就是陪母亲去朝山进香。母亲是个虔诚的佛教徒,长年吃斋念佛,在斋戒的日子里,她总要穿上浆洗干净的衣服,带着我登上树木葱茏的南山,去寺庙里进香朝拜。一路上,我看见络绎不绝的善男信女挂着香袋,有些人还穿着草鞋,踽踽而行。母亲脸上显出异常庄严持重的神情,领着我,跟随进香的人流一步一步地攀登,终于在万绿丛中,看见那森严气派的庙宇。虔诚的母亲点上香烛,跪在高大的神像前,嘴里发出喃喃的声音。她在为丈夫、为儿子祈祷平安和温饱。她那瘦小的身子匍伏在地上,不停地颤动着,仿佛在接受神灵的审判似的……”金卓如露出一脸的神往,似乎还是那个跟在母亲身后、拽着母亲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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