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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雀春深-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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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这,不停扼住自己想要喊停的慈悲心,逼自己去回忆当时他们兽行时的嘴脸,和自己流过的鲜血。撕心的不忍与报复的快意同时汹涌袭来,又升出一种凌架于法理之上的操纵感。也许从那一颗地彻底扭曲开始,她就注定活在这样病态的价值观里了。

   第六十一章 有些东西,碎了

敖三曾以为她说的报仇,到这一出就算完结。没想到,她还有那么多深刻的仇恨,她的复仇,也许就是一生。

“你又有什么搞不定的?才来找我?”他尽力用最凉薄的话语对她,希望她被刺痛,但真的看到她墨色的眼拢起水雾的时候,心又该死地抽疼起来。

也只有在她面前,池颖才会有这样不设防的哀色,话语柔软:“今天是我妈妈忌日,我突然有点想你,仅此而已。”

敖三紧绷的脊柱一节一节放软下来,终究还是侧过身把手伸过去,去抚她的脸。她的眼泪顺在掌心,又滑过他手腕,淋得他腕上的脉搏都停跳了,挨过去抱住她,手臂慢慢地收紧收紧,恨不得把她揉进胸膛。池颖伸出手,环住他的腰,在他怀里肆意泪流。他捧起她的脸:“小颖,跟我走吧。不要再理会这一切,你曾失去的我都能补偿给你。我带你到全新的地方去,我们好好在一起,好不好?好不好?"池颖攀着他的手臂,无声落着泪,在这疑似幸福面前,她几乎就要点头,但出口还是那些死死印在脑中的台词,她只是傀儡,支配她的是宿仇。

她用哀求地语气说:“事成以后我就跟你走,我再也不要回这里,再也不离开你?”敖潜一把捏住她肩膀,力道大得额头上青筋浮现,咬牙切齿地低吼:〃我一天也等不了!我不能忍受你做别人的妻子!你总是有你的打算,你把我当傻子一样骗?"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

一直一来,池颖为了复仇不择手段的做派他从未拦着,但当她为此去和夏叙结婚时,他摸出了枪,他用枪口死死抵着她的额头,说;你死吧,死去是最幸福的事,我爱你,所以我让你死。〃然后他真的扣动了扳机,她清晰地听到枪匣中击锤敲在击针上的喀嚓声,但又怎么样呢,他这把枪里从来没有子弹。

那时候她也道歉,就像现在,闭着眼摇头不停说:〃对不起,对不起······但是,敖三,他真的只是一颗棋子,这件事不能缺少这颗棋子······"

〃他只是一颗棋子?嗯?你却做棋子的老婆,跟棋子睡觉?〃他勾着嘴角冷笑着,眼圈却红了。

池颖愣愣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只看到他靠近过来,眼里的血丝红得骇人。〃你知不知道我几乎夜夜睡不着。我总会想着,我爱的那个人现在是不是躺在她老公怀里,他们在干嘛。小颖,上一次我准备那样帮你报仇,你拒绝了,你说你接受不了。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方式我也接受不了!〃

他说的〃上次〃,自然就是绑架的欢欢那次。那次颠狂,是因为他知道他的孩子没了。是的,那个流产的孩子,是他们一次贪欢的结果。他问她孩子怎么没的,她只是哭着摇头,他问是不是夏叙知道孩子不是自己的,所以才这么做?她还是摇头。他转身就操起边上的一个灭火器罐就冲出去,直到她拉住他:〃真的不是!他什么都不知道,是我自己不小心!〃

失子的痛苦让他肆意迁怒,这一切的根源是她要复仇,于是他绑来了欢欢,说:〃这是安家现在唯一的种,我把他丢远远的去,让他从此也过颠沛流离的苦日子,你的仇,也算报了。你就跟我走。〃但她不愿意,她把欢欢送回去,说我的事不要你管。他说,那你滚!

想到此,敖潜推开她站起身来,背对她,冷硬地说:〃最后一次,我问你。你要报复安家我不拦着,但你马上跟他离婚,如果你不同意,从此以后,你当我敖三已经死了。”池颖久久没有答话,包厢里沉寂得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但他身体里还是一声脆响,有些东西,碎了。他僵着瞬间冰凉的身板往门外挪步,落脚一地荒凉。终于,她奔过去由背后抱住他。〃不!敖潜!别丢下我,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她没有看到,其实他已,满脸泪水。

   第六十二章 墨色罂粟的第一个花苞

敖潜自以为的决绝,其实充其量不过是一点挣扎,当池颖冲上去从背后抱着他的腰说对不起的时候,他的泪就下来了。他去扳她紧紧抓住自己的手指,哑着声音说:“你还可以去找他。”池颖不顾手指上传来的剧痛,哪怕手指几乎要被他扳断,眼泪磅礴地不住重复:“我只爱过你,我只爱过你……”

“但时间会改变一切。两年前你就差点爱上他!还有夏叙,你们有那几年的大学时光,现在每天同床共枕……我与其日夜煎熬等着你彻底离开的那一天,不如立刻就灭绝一切念想。这是任何一个男人不能忍受的。”

“敖潜……我真的不爱他,你知道的,如果当年不是在他笔记本里的那张照片,我永远不会接近他。”池颖没有说谎,当然夏叙也许从来没想到,他一头栽进安家两姐妹之间的漩涡,是由此引起的。

当时夏叙都没有小樵的联系方式。只是有一次在他们初中同校群里,从别的同学口中听到了她的近况,还看到了她在英国校园门口的留影。他把那张照片打印了下来,随手先夹在一本课堂笔记里。彼时他和池颖同校,虽然不同系,但有些大课还是一起上的。他是专业尖子,考前复习的时候不少人会借他的笔记翻看,笔记本被传到了后排,池颖也顺手翻了翻,但就这么一翻,她看到了自己所谓妹妹的照片。

她怎么会认不出安小樵。在她最恨的日子里,她托敖潜把安家里里外外的情况都摸索得清清楚楚,看着小樵在国外名校门口纯净无暇的笑容,她心底的墨色罂粟结出了第一个花苞。

“你信我,敖潜,其实我只剩下你了……”她从未流露的软弱,让敖潜的所谓决心再一次泯灭,只有一动不动任由她抱着。包厢里安静得似乎都能听到她手腕上秒针的滴答声,直到骰桌上水杯里点着的浮蜡都燃尽了,他终于伸手反抱住她了。

从不夜城出来的时候,已经凌晨,池颖一路开着车窗冲着夜风,手上还有刚才被他扳扭留下的隐痛。眼泪又砸下来,被风吹飞,只留泪痕。

从这里回去,正好要经过去安家的那条路,那是朗港有名的富人区,方圆十几平方公里都是房产商圈起来的度假区,大片大片的灌木林里,偶尔才看到一两栋漂亮的欧派别墅。远处还有大片黑暗看不到灯火的地方,想必是高尔夫球场。她一个刹车停在道旁,上身无力地趴在方向盘上,望着那零星灯火。她知道,敖潜也能为他亮起一盏那样的灯火,但她又觉得这些灯火里有一盏本就属于自己,她必须要回来,用以填补自己残破不堪的过往岁月,补出一个她自认为全新的完整的自己,再学着彻底去爱。

车开进院子就看见房间还亮着灯,进屋果然见夏叙还开着电视看球赛,看到她回来笑了笑,就出去给她热每晚必喝的牛奶。

这种老式房子的厨房浴室都在院子里,里面房间非常大,可是不分套间。搬进来时,他们只是用组柜把方方矩矩大房间做了个隔断。外面当客厅,里面当卧房。

池颖看着里面那张大床突然有点后悔,当初怎么不再隔出一间,那样的话,关上房门就可以不看到他。才面对了敖潜,着实没有力气再面对他。倒不是觉得亏欠,而是着实地厌烦。哪怕这段时间夏叙对她无微不至的好,好到她都快心软,但很快自己就会清醒过来,他的好是为了谁?无非因为爱另一个女人,所以卑微到用这样的好来换取那个女人的安宁。只这样一想,对这颗棋子的亏欠感就立刻消失得干干净净。

   番外 关于离别

小樵跟穆苒苒助理的身后,走进朗港演艺中心的后台工作区。走廊上不时有佩戴胸牌的工作人员风风火火地进出,一个大化妆间里,不少演员正在上妆。小樵好奇地一边打望着,一边往最里间走去。

戚嫣果然在上妆,身上已经换上了武旦的戏服行头,不过没有上全套繁复的金葱布,也没有束珠冠,倒把翎子直接别再盘旋的发髻上,反而觉得干净帅气不少。

“怎么那么慢呀,喏,刚才歌迷给我买的鸭血汤都凉了。”一见小樵就来,戚嫣指着桌上的快餐碗说道。

小樵一脸崇拜:“嫣儿,我都不知道你现在有这么红啊!外面被歌迷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要不是苒苒一早给了我工作牌,都挤不进来。”

戚嫣勾嘴一笑,以轻染油彩的脸上媚眼如丝:“还好吧,反正比以前那样死磕传统唱腔好多了。你看,我这个改良的戏服。”说着站起来走了个脆生生的云手,一拉山膀定了个造型,挑眉问小樵:“好看吧?”

穆苒苒正走进来:“哟,这都演上啦?安总面子不小。”说着把一小坛包好的跌打药酒放在桌上:“明天记得把这个带上,这是那师傅家里泡得最久的那种,够你在那边用一整年。”

“那要那么多呀,你咒我天天范疼啊!”原来戚嫣因早年练毯子功受伤,变天时偶尔腰疼。

“哼!看你到了台北,上哪儿找这么好的药酒去。”穆苒苒哼完转头问小樵:“我哥呢?”

“他……最近比较忙,我就没喊他,自己来的。”

戚嫣一愣:“他没问你吗?年爵闻给他下了帖子的,VIP席。难道他不知道你要来?”

小樵一时尴尬无话,其实她与穆以辰这样不咸不淡地已经几天了。

戏很快开场了,小樵和苒苒离了后台往观众席去。进了vip席就看见年爵闻一副东道主的姿态正与几位贵宾谈笑风生。小樵也向他礼貌地点了点头,他却立刻走过来,完全不同于她的客气,随和就像对待老朋友:“小樵,你老公才真是大忙人,你看,还让你自己先来,一会儿我帮你说他。”

小樵听了这话才知道穆以辰也要来,才干笑几声说见笑了。

果然到了最后几分钟,才见穆以辰匆匆地赶到,和年爵闻交谈一阵后,落座在小樵旁边的位子,温和地说:“太忙了,都来不及约你一起来。”

“没事,嫣儿已经告诉我了。”

接着无话,只看到满场变暗下来,一阵光怪陆离的灯光散射,幕布拉开……

戚嫣是真的红了。也难怪,像她这样唱歌子戏的,世上还没第二人。她和国外乐队合作,保留了歌子戏唱腔和身段的精髓,以及椰胡、大广弦等特色乐器,但曲调配器和表演形式彻底时尚化。这让歌子戏这种在年轻人心里土掉渣的东西,瞬间跻身潮流音乐排行榜。不过,这可能也是她在朗港演出的最后一场,因为她就要跟年爵闻回台湾了,明天下午的飞机。想到即将面对的离别,小樵喉间发紧,台上唱念做打,道的是哪番情,她都看不进去了。

“听说歌子戏在台北很多人喜欢,戚嫣过去那边肯定会更红。”穆以辰小声对小樵说了一句,小樵却神游太虚中。

他拍了拍她搭在腿上的手:“发什么呆呢?”

“啊?什么?”

她总是这样,人在身边,心不知道搁在哪儿,穆以辰觉得索然无味,漠然一笑:“没什么,我说,年总他们明天就走,散场后我想约他出去喝一杯,你们去不去?”

“哦,我和戚嫣苒苒也约了出去喝晚茶的。”小樵搅着包包的链子低头说。

“嗯,也好,男人喝男人的酒,女人和女人的茶。”

   番外 关于青春

演出很成功,戚嫣谢了三次幕才真正散场。小樵和苒苒陪她卸了脸上的油彩,才从演艺中心出来。外面就是朗港的沿岛路,听得到潮水缓缓,也闻得到夜风里掺着的海水腥咸和沿岸会所里传来的咖啡香。

“要不不开车了,把东西都搁车上叫他们开回去,我们沿着路走一走吧?”穆苒苒提议。

戚嫣也赞同:“嗯,我们去吃那家烤海蛎。”

那熟悉的苍蝇馆子,就挨着朗港一中,以前三个人读书的时候几乎每周末都会一起来,简直就是这里的店霸。这会儿正值学生下晚自修的时候,店里不少学生来吃,一些学生情侣还亲亲热热地相互喂食。

苒苒朝他们俩挤眼:“我们那会儿没人这么胆儿大吧,还敢在外面腻腻歪歪。”

戚嫣白她一眼:“我看差不多,你跟那个谁……诶想不起名字了,那谁?写的那信,苒……我亲爱的苒……”不愧是天生的演员,戚嫣学起那种酸溜溜的腔调来惟妙惟肖。

“你就瞎编排吧!我不掐死你!”穆苒苒生出魔爪去扰她。小樵看着两人掐架,在一旁吃吃地笑着。

老板娘把烤好的海蛎端上来的时候,三个人看着老板娘熟悉的模样,一脸写着“熟客”俩字,满眼怀旧地热切。但是老板娘毫无知觉,只自顾自介绍:“我们家烤的味道那叫好,姑娘你们只要尝过这一次,下次一准还会来!”三人闻言都张了张嘴,一脸沮丧。

“老了吧?老了吧!你看,老得人家都认不出来了!哎哟!”苒苒泄愤地夹起一块海蛎塞进嘴里,却被烫得瞪大了眼,良好的教养又让她不敢马上吐出来,小樵立马给递上纸巾,她才接过去低头吐掉。

这下连小樵都俏皮地说:“就是老了,烫死你个老妇女!”逗得戚嫣也撑不住大笑起来。这是三个人相伴的常态,掐着损着笑着心疼着,就这样飞渡着青春。

难得放肆暴吃一回,三人走出店门时肚子都滚圆了。

“今天不减肥,明天徒伤悲,后天徒伤悲……”苒苒叨叨念着。

“人家嫣儿一大明星都不怕,我们怕什么。”小樵一脸无所谓。

“哼!她不怕?敢不敢买根羊肉串一路啃?被街拍了明天就上头条,还有你!朗港第一少奶奶安小樵,当街打饱嗝。”

说着说着,三人习惯性地晃进了朗港一中的校园里。走过最熟悉的林荫道,经过最熟悉的灯光球场,坐在最熟悉的长长的看台上。

“嫣儿你还记得不,那时候男生为了你在那边打架那次?”穆苒苒问。

“怎么记不得呀!反正一团糟,我们还被班主任,就那个什么方便面叫去训了半天吧。”

小樵笑喷了:“哈哈哈,你不说我都不记得了,方便面,还是苒苒起的外号吧?”那时候她们的班主任姓方,是个三十出头精瘦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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