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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第2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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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秋容一边对里头喝道:“拦住皇帝!”一边冷笑看着太史阑,他本就注意着这两个“西局随从”,如今见她们果然暴露,唇角笑意森冷。

太史阑却在他面前一步停住,从袖子里唰地掏出一张纸在他面前晃了晃。

老李一眼看清这张纸,瞬间好像被山砸了下来,险些晃上一晃。

这下换太史阑唇角冷笑,喝道:“欢!上来!”

花寻欢花树脱手飞出,众人纷纷避让,她一个箭步上到台阶,护在太史阑身侧。太史阑已经将纸张收起,对李秋容道:“大总管,记住你的誓言。”

李秋容神情木木的,太史阑手指在唇边一横,做了个噤口的动作,随即坦然从李秋容身边走进殿中。

她从这绝世高手身边走过,神情自如,花寻欢也是个胆大的,毫不客气从他另一边挤了进去。

李秋容没动,也没回头,忽然一声暴喝,“上头侍卫,不可伤及陛下!”

哗啦一阵破瓦声响,随即安静。

看来宗政惠生产不可谓不小心,不避嫌地在屋顶上都安排了侍卫。

太史阑一步进屋,一眼看见景泰蓝竟然没有等她,小小的身影已经飞过地转过纱幕屏风,绕过那群傻住的婆子,欢喜地扑入内室。

“太后!”他笑嘻嘻地叫,“父皇托梦让儿臣来瞧瞧你,问弟弟怎么还不出来?”

太史阑瞬间汗毛直竖!

“啊——”一声惨厉的尖叫。

那叫声言语无法形容,充满恐惧和绝望,似一道带血的闪电,劈在了所有人头顶,满屋子的人簌簌发抖,一个宫女直接晕了过去,太史阑这样心志坚毅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

太史阑冲上去,绕过纱帘,正看见景泰蓝面对着宗政惠,而榻上披头散发的宗政惠的眼神

那眼神也无法形容,但太史阑知道自己一生都无法忘记。

她瞧着宗政惠,宗政惠则直勾勾瞧着景泰蓝,太史阑二话不说,抱住景泰蓝一把将他向后拉,退出纱帘。

这小子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胆子大得出邪,话说得也奇怪,刚才那短短一句,其中意思之可怕,连她当时都浑身一麻,可以想象乍然看见他,又听见这句最诛心的话的宗政惠的感受。

想必那一霎她死都不如。

太史阑伸手摸摸他额头,生怕他冲撞产房,被什么东西给附了。

一摸之下只觉得景泰蓝额头冰冷而两颊火烫。身子也微微发抖,太史阑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忽然觉得心疼。

她原本不想伤及一个无辜的孩子,可是此刻看着三岁的景泰蓝为心中的深埋的恨、为自己的生存和皇位挣扎,忽然就再没了任何不安和犹豫。

世间何谓道德正义,她只想护佑自己爱也爱着自己的人。

里头的惨叫却没停,化作了一声又一声疯狂的挣扎和呻吟,隔着一道朦胧的纱帘,她看见宗政惠翻腾的身影,似乎在床上不断折腾,两三个婆子拼命压她也压不住,也不知道已经生产了大半天的人,哪里还来的力气。

她还在不断嘶叫,声音已经低哑,婆子们满头大汗地喊,“娘娘,娘娘,别乱动,别再乱动”一个宫女匆匆奔出,端着一盆血水,心慌意乱,险些将那盆水泼在地下。

而宗政惠却在尖叫,“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你滚开!滚开!我的孩儿我的孩儿啊你敢杀他你们敢杀他!救命——”

第三卷笑凭阑第十三章掳入国公府

她忽然惨叫一声,身子往上一挺,不动了。

里头立即由极闹变为极静,死一般的僵窒,半晌,太史阑听见婆子低声道:“死胎”

她心中“咚”地一下,随即又静了下来。

就这样罢。

从此后便是你我深仇,不死不休。

宗政惠似乎有短暂的清醒,正听见这一句,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我的孩儿啊——”随即再无声息。

里头又紧张起来,婆子在低喊,“不好了!快,快!”

身后风声一响,太史阑警惕地抱着景泰蓝让开,却是李秋容不顾一切扑了过来,根本没注意她们,扑到了纱帘上。

他满脸是血,脸上肌肉抽搐,眼神直勾勾地,手指将厚厚的平锦实纱凤帷生生扯出了十个洞。

太史阑瞧着他神情,心中叹息一声。宗政惠刻薄凶恶,却有这么一个人真心相护。

但此刻她没有心思感叹别人的忠心,她只想着三公有没有安排?她要如何逃出宗政惠地盘,带景泰蓝平安渡过今夜?

只要过了今夜,明日宫门一开,早朝一上,景泰蓝就没了大的危险。

最好的办法是杀了宗政惠

李秋容忽然放开那被他死死蹂躏的屏风,霍然转身,厉声道:“杀了她们!”

他指的是太史阑和景泰蓝等三人。

这绝望愤怒之极的老太监,竟然要连景泰蓝都一起杀了。

太史阑却也一声大喊,“杀了宗政惠!”

她是乱喊,只想趁此机会让李秋容分神,好逃脱,谁知一声喊出,上头忽然传来轰然应诺之声,随即便刀剑连响,屋顶上喊杀四起。

屋顶上不仅有宗政惠的埋伏,竟然也有三公的!

或者,是容楚给她安排的高手?

紧接着远处又是一阵喧嚣,隐约有人喊“走水了”,李秋容怒极,衣袖一挥,砰一声靠西边的窗扇打开,现出西边的火光,火势不小,半边天都已经映红。

火光映着李秋容的脸,他愤怒得连眉目都已扭曲,神情狰狞。

太史阑却松了口气,宫中起火,属于紧急大险,三公便可以以此理由紧急调驻守城外的天节军,以及城内可以调动的武装力量来救护。这种情况下,某些人想要为所欲为就得有点顾忌。

她一昂头,盯着李秋容,冷冷道,“李大总管,想要赶尽杀绝?放心,我的书馆即将开张了,自有专人打理,今日我留在此处,明日满城便有新故事,你要不要听?”

别人听来,这只不过是她说她被害会传得满城风雨,李秋容却明白她指的是那些秘辛。宗政惠现今失了孩子,这个孩子本就怀胎时日太长被人猜疑,如果再传出那些要命的流言,那可就真的再无立足之地。

“太后生死未卜。”他漠然道,“老奴也没什么可挂心的,左不过大家一起死罢了。”

太史阑心里咯噔一声,这才明白三公为什么说只让宗政惠流产便是不错的结果,还是因为李秋容在,这忠心耿耿的老狗,掌握着宫廷里绝大多数力量,这里是他的地盘,如果宗政惠还能活下去,他有顾忌,自然会为了宗政惠暂时退步,留待日后报仇,如果宗政惠死了,他才不会管什么皇帝,不会管之后宗政家如何倒霉,朝局如何混乱,必然会先报仇。

“你们都退下。”李秋容一声下令,除了太史阑这边三个人,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屋顶上动静渐渐小了,但还不断有瓦片被踩动的声音,想必正在对峙。

“我知道你们想杀了她,我知道你们不想她生下这孩子,所以我做了准备。”李秋容转过身,慢吞吞地点起一盏灯火。

太史阑瞧着他的动作,觉得心腔有些发紧。

李秋容擎着灯火转过身来,青幽幽的烛光映着他的橘皮老脸,他神情漠然。

“看见这火没有?用的特制深海鲛油。”他将灯一晃,眼神阴邪,“还有特制的灯芯,风吹不灭,水浇不灭,暗器击打也不灭。”

他将灯对着地下一指,把屏风踢开了些,太史阑赫然看见地砖的缝特别宽,露出些深黑的犯着油光的东西。

“这产房是我为太后准备的,在她搬进来之前,我将这地面整个翻修过。”李秋容古怪地一笑,“现在,只要我一失手,这灯火掉下去,这间屋子,会立刻炸毁。”

他斜眼瞅着太史阑,“太史阑,你厉害,厉害到三公敢把这样的事托付给你,不过你能厉害到让我不失手么?还有上头那些高手,再厉害,敢说一定能让我不失手么?”

太史阑默然。

花寻欢哈哈一笑,“老狗,吓唬谁呢,谁不知道你对宗政惠死心塌地,她掉根汗毛你都要心碎,你舍得连她也炸了?”

“我跟随太后多年,我清楚她的性子。”李秋容淡淡道,“她已经失去了孩子,再失去权柄和地位,她会生不如死。所以,大可以大家一起死。”

“事到如今,我不觉得我们有谈判的可能。”太史阑终于开了口,“如今谁活着,对方都寝食难安。我放过她,那是自己找死。”

“别说得这么有把握,谁放过谁还不一定。”李秋容冷笑,“我知道你们在宫中有人,也知道你们马上就会趁乱逼宫,但无论如何,你们现在在我的地盘上,如果我拼了命,你真以为就这些人,能够救下你和皇帝?”

“可以试试。”

“太史阑,不要以为只有你狠别人不敢狠,也不要以为只有你能要挟别人,别人要挟不了你。”李秋容目光转向景泰蓝,上下打量了他一会,撇撇嘴,“原来他在你那里,难怪你那么大的胆子。不过太史阑你用尽力气,为的不就是他皇位稳固,你可知道,如果太后有个三长两短,他的皇位一样不稳?”

“我只知道,皇朝已经没有足够威胁他的皇嗣了。”太史阑一笑。

“还有旁支。”李秋容冷笑,“还有皇叔。”

“儿子做不了皇帝了就老子上么。”太史阑笑得比他更冷。

李秋容宛如被针刺,花寻欢瞪大眼睛。

“我给你看样东西。”李秋容手掌一摊,掌心里赫然是道旨意,盖着玉玺和皇帝私印,太史阑一眼扫过去,心中又是一惊。

怎么会有这么一道旨意,真的假的?

“这是影本,真本在康王那里,而康王,最近受托代管勋卫和御卫,以及拥有节制天节军的一半虎符。”李秋容道,“如果我不能传出平安消息,你猜康王会有什么动作?”

“我怎知你这旨意真假?”太史阑口气淡,心中却恼恨。先帝驾崩前到底吃了宗政惠什么迷魂汤?连这样的旨意都给了她?

这旨意很简单,说的是如果继任皇帝不堪为天下之主,便可废帝,宁可在宗室子弟中另寻有为子弟,也不可误了南齐苍生云云。

这样的旨意前朝不是没有,但一般都会交给三公之类的顾命大臣,也不会只由一人保管,这旨意如何落到宗政惠手里,实在是件让人想不通的事,也不知道先帝最后一段时间到底是怎么了。

难怪宗政惠拼命把景泰蓝往纨绔子弟方向教养,难怪她一副有恃无恐模样,宁可顶着流言也要生下肚子里那个,原来当真有后路。

只是这后路不知真假?

回头想想,真假也没必要较真了,先帝最后一段时间据说是宗政惠代为掌理政务,出入御书房,她有足够的机会和方便,搞出一个无可指摘的真圣旨,假的也是真的。

仅仅是这么一个东西,其实并不能动摇景泰蓝的地位,朝中那么多老臣不是吃白饭的,景泰蓝又无大过怎可废帝?但问题是宗政惠竟然把兵权暂时交给了康王,康王手中有这旨意,再加上兵权,一旦得到宗政惠流产以及死亡的消息,会不会怒而起事?

一条希望的路断绝,自然会铤而走险走第二条路。

太史阑如果只有一个人,她不会让步,但是她怀里有景泰蓝,她不想让他冒一点险。

“你想要怎样?”她问。

李秋容见她口气松动,也没有喜色,耷拉下眉毛道:“今晚的事没发生,太后怀孕日子太长,孩子出来时已经是死胎,这是意外。之后,一切如前。”

“一切如前?”太史阑冷笑,“你能替宗政惠担保她不报复?你信?你信我不会信。”

李秋容脸颊抽搐一下,“你要如何肯信?”

“还政于陛下。”太史阑立即答。

“那不可能!”

“那就一起死吧。”太史阑一指他手中灯火,“快点心慌,快点手抖,快点掉下去,炸了这屋子。嗯,太后娘娘已经不呻吟了,想必血止住了,看样子孩子虽失,命还是能保住的,保住命便还有翻身希望,你确定你真要她一起死?”

“保住命还有希望,你确定你也要让陛下一起陪着死?”

“一切如前,还是宗政惠掌握大权,陛下留在这宫中,迟早还是会出事。”太史阑淡淡道,“早死迟死,无所谓。”

李秋容眼光下移,看着景泰蓝,眼神微微有些惊异,他发现这孩子一直在认真听,而且似乎听懂了,更要命的是,他听懂了竟丝毫没提出异议。

三岁的娃娃,也有这样的定力?

这样的景泰蓝让他心慌——这才几岁就这模样,一旦留他长大,将来太后会不是也是死无葬身之地?

“那你要怎样?”他咬咬牙,现在换他来问这句话。

太史阑面无表情,谈判就是这样,谁问出这句话,谁就处于下风。

“今晚的事确实没发生。太后生下孩子时就已经是死胎。之后她还是太后,不过要迁往永庆宫养病。收回她手中掌握的御卫和勋卫军权,之后政务由三公和勋爵商量拟节略,再交由陛下及永庆宫共同用印施行。”

太史阑知道按照南齐例,皇帝亲政最早也要到八岁,景泰蓝这年龄确实不够,按说宗政惠垂帘是顺理成章的,如今以她小产伤身为由先挪宫,再慢慢剥夺她的权柄,给她一个空架子,这样才能保证景泰蓝的安全。

至于留下她是个后患,此刻也顾不得,李秋容手中灯火簌簌地抖,宗政家的人血液里都流着疯狂因子,她不敢冒险。

何况还有那遗旨,何况还有个趁机掌握了军权的康王。

留着宗政惠,必然会想法子要回军权和留在康王那里的东西,让她们狗咬狗也好。

现在双方各有钳制住对方的把柄,僵持在这里,必须要双方都退一退。

只是兹事体大,她还想想一想,不管怎样,让宗政惠活下来,对景泰蓝不利。

景泰蓝却忽然拉了拉她衣襟。

她抱紧了他,将耳朵贴在他嘴边。

“麻麻。”景泰蓝悄悄在她耳边道,“你不是说,人要有一两个敌人,才能更好地激励自己成长吗?你放心,我不怕的。再说”他垂下眼,喃喃道,“她是蓝蓝的娘”

太史阑心中一震,她险些忘记这事儿,她心中因为一些疑惑,一直怀疑宗政惠和景泰蓝的血缘关系,但此刻她还没有证据,那么宗政惠她还真不能杀,怎么能让景泰蓝背上弑母罪名?看景泰蓝的样子,虽然恨她,似乎也没有想让她死。

万一宗政惠真的是景泰蓝母亲,今日她死了景泰蓝也难免隐痛终生,千秋史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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