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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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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要记住少帅名字,好将来下地狱参拜吗?”领头男子笑道,“也无妨,不过怕你得等最起码一百年。”
太史阑不说话,望定他。
她满脸沾着自己的鲜血,越发衬得眼神黝黑,因为长久没有好眠,黑色瞳仁四周泛着幽幽血色,似一簇簇飞舞的烈焰,她看人的眼神专注、坚定、充满恨恶和杀气,先前的悲愤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杀意,钢铁般,锐利地逼了来。
就是这些人。
就是这些无耻、无用、无情、而又偏偏窃据高位掌握他人生死的人。
就是这些内心里藏满阴私肮脏,只会崩毁而不能重建,却又不愿他人重建的人。
凭什么想要抹杀她?凭什么?
那领头人原本嬉笑自若,头一抬接触到这样奇特而可怕的目光,杀人如麻看管生死的人,竟然也心中一凛,忍不住倒退一步。
随即他惊觉自己的失态,定定神狞笑一声,上前一步,举刀劈下!
“呼!”
蓦然厅堂里卷起一阵风,风声自地上起,转眼就越过那群刺客,风声裹着一条修长的影子,暴起的刹那就已经抵达刺客的背后,随即横肘一击,击出的肘影因为太过凶猛,瞬间凝结成实影,砰然一声,那刺客如被重锤击中,生生被这一肘击得飞起,噗地喷出一口混杂着内脏碎肉的鲜血,啪地撞在了墙上,哗啦啦一阵烟尘泻落,墙上生生被撞出一个人形的洞,而那人竟然还嵌在墙内,竟然因为撞入得太深,没有掉落!
厅内一霎那陷入绝对的寂静,那是震惊和恐惧的情绪集合,人们定定地看着那人的后背——已经塌陷下一个拳头大的深坑,可以想见,这人内脏一定全部碎了!
太史阑仰头注视那人,她今天也算见识到了,什么叫“一巴掌拍你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砰。”打出那凶狠一肘的李扶舟,停也不停,一个转身,手中忽然多了刚才刺客的剑,他扭身,错步,蓝色的宽袖翻飞而起,剑光如流星,刹那自袖中穿出——
“咻咻”两声,雪亮剑光直直延伸如丝绦,瞬间击中冲在最前面的两人,溅血花数朵,盛开在白色的剑光云浪间。
身姿微斜,衣袖翻舞,剑在肘底的李扶舟,回眸的眼神平静而凌厉,一霎那美如天神。
连太史阑也有些发怔,“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是不是也这般风神凛冽,惊艳刹那?
“砰。”
天神忽然自云端坠落,李扶舟身子一晃,似乎要倒,然而最终他只是撑剑慢慢坐下,坐在太史阑身边。
他看起来力竭,其余刺客却不确定他是使诈还是真的受伤,被他连杀三人的手段和剑术所惊,一时不敢上前。
李扶舟也开始咳嗽,一边咳一边却在笑,低低问太史阑,“如何?解气否?”
太史阑注视李扶舟唇侧淡淡血迹,点点头,“解气。”停了停,又道:“太用力了,接下来你怎么办?”
她想起耶律靖南的警告,李扶舟已经被截脉,三个时辰内不能动不能妄动真气,否则后果堪忧,她知道耶律靖南不是虚张声势,真不知道李扶舟刚才是怎么能冲过来,发出那凶狠绝伦一击的。
“哎”李扶舟似有些出神,想了想笑道,“有时候人着急起来,真真是没理智的。”
太史阑正要说话,忽然李扶舟一把抱住她,向外一滚。
“砰”一声,墙上的尸体连带碎砖大片砸落下来,李扶舟合身一扑,将太史阑护在身下,黄灰色的泥砖砸在两人脸侧,溅了一头一脸蓬蓬的灰,一块碎砖从太史阑颊侧划过,带出一滴朱红鲜血。
“没事吧”李扶舟捧起她的脸,赶紧用袖子去给她擦拭伤口,又怕袖子染了灰土导致她感染,急急忙忙翻起袖子换干净地方再擦,顺手撕下另一半的干净袖子,要给她包扎掌心伤口。
太史阑咳嗽,按住他的手,低低道:“那么多伤,那么多敌人,你还管这个”
李扶舟没有停手,只轻轻道:“就算下一刻咱们一起死,我也希望你痛苦能轻一点,少一刻。”
太史阑的手指停了停,李扶舟抬眸对她一笑,只觉得她手指凉,而轻软。
然而此时,醒过神的众人,都已经举刀逼了过来。
“对不住”李扶舟每说一个字,唇边都不可自控地溢出一点血丝,衬他苍白脸色,平日温和里多几分凄艳,如染血的美玉,“我不能再救你,但我可以死在你前面。”
刀光一闪,他忽然抱紧了太史阑,一个翻滚将她藏在自己身下。
而头顶,群刀再次劈下。
太史阑却忽然勉力抬头——她听见啸声——
清越的、绵长的、充满警告的啸声,自城那头响起,像一条长龙,驾云御风,穿越天穹,滚滚而来,起头的那一刻还在天外,尾声已经到了眼前!
有客云外来,啸声动全城。
啸声惊得无数正在和夜袭南齐军作战的西番兵仰头四望,惊得耶律靖南脸色发青拍马遥望,惊得厅堂中正待下杀手的人们,齐齐一震。
就这么一震之间。
呼啦一声风卷门帘,帘子啪嗒甩在墙上,人影一闪,已经出现在门口。
第一卷此心倾第八十章为她报仇
纷乱的北严外城,被夜袭的西番大营,啸声未绝。
人影一闪,门帘被重重甩到墙上,再重重甩回来,再次打到墙上时,人影已经不在门前。
明月追光,只追到一抹颀长华服的影子,风一般,穿过这血腥气浓重的厅堂,掠到屋角那对相拥的人面前,二话不说,衣袍一甩,一脚踢开两个挡路的刺客,一手拉开紧紧抱住太史阑的李扶舟,笑道:“朋友妻不可戏,这话可别让我说第三遍。”
另一只手顺手贴地一抄,已经将太史阑的腰抄在臂中,就势一揽将她抱起,一边摇头,“怎么每次见你,都把自己搞得千疮百孔?我要不要做个笼子,把你给养进去?”
太史阑没有睁眼,听见啸声那一刻,便知道他终于赶到,说来奇怪,她并没有听过他的啸声,他的啸声清越雄浑,也和平时略显低沉的说话声音不同,但莫名的,她就知道是他。
知道是他,忽然就安心,烈浪化流水,软在了自己的血泊里,一霎前的悲愤、痛苦、怒火都沉沉地淀在了心底,等待着一个交代。
他给她的交代,她知道他会给。
谁也不曾给过她的依靠感,如今终于感受,她简单的心思忽然乱了乱,像被春草搔了搔,软而痒,陌生而清甜的滋味。
唇角勾了勾,她无力地靠在他胸前,闭着眼睛,“话多,有这时辰,不如多杀几个。”
“女人杀气这么大,难怪总有血光之灾。”半蹲着的容楚笑笑,拍拍她的脸,手力看上去不轻,落到太史阑脸上时,却已经轻如落花。
他脸上也似乎在笑,但当太史阑看见他,终于放松自己陷入半昏迷状态时,容楚的笑容,便渐渐变了颜色。
他立在暗影里,一手抱着浑身鲜血的太史阑,委地的长袍瞬间已经血迹斑斑,都是她的血,平日的洁癖到此时全然不见,他嗅见那深浓气味,只觉得戳心,月光斜斜,似乎也不敢照亮他的容颜,只隐约勾勒他眸光,阴沉而森凉。
同样的气息,也自他眉间、神情、站姿身体的每个细节里浓浓散发,逼得四周人站立不定,凛然不安,神情张皇他们知道,这是杀气。
容楚,终于动怒。
周七带着属下,默不作声掠进来,将人全部包围了,才接过李扶舟,向容楚回报:“主子,西番兵炸营,已经被打散,耶律靖南正由侍卫护送仓皇回逃,刚才我们还接到常将军的参将回报,说有上府士兵无意中寻到西番密道,正可以据此追踪耶律靖南,将他留在南齐境内,您看——”
“不必。”容楚答得决然干脆,“耶律靖南在本国实力不小,他大败而归,必将遭受惩罚,这人不甘受缚,也必将有一场大闹,我们不妨给西番添添乱。”
“是。”
“但是。”容楚语气忽然一冷,“所有参与攻打北严的西番兵一个不留!”
“是!”
容楚此时才转过脸,看向那几个刺客。
几个刺客被围在正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眼看容楚冷酷无情手下杀人如切菜模样,都觉得心腔子一阵发紧。不过容楚之前一直无视他们,他们有点愤怒,更多的却是安心——如他们这等身份,代表的是天纪少帅,容楚不会冒着引发朝争的危险,杀天纪少帅的属下的。
至于杀太史阑的任务,看晋国公那态度,怕是执行不了,照实回报少帅也便是了,少帅定然也不愿意得罪国公的。
大人物位高权重,一举一动牵涉太多,大多行事谨慎,这便好办。
有了这颗定心丸,这些人态度也显得不卑不亢,当先一人拱拱手,道:“恭喜国公,大破西番,我等是天纪少帅属下,奉命处置刺杀北严府尹之要犯太史阑,既然国公认为此案还有隐情,需要进一步查证,那么我们便暂时将案犯交由国公,请国公务必秉公处断,我家少帅,也一定会承国公情分。”
他自觉这番话,给了容楚台阶,放过了太史阑,又圆了少帅面子,同时还提出了警告,是一番极其漂亮的话,自己也很满意,骄傲地略点一点头,对属下手一挥,转身便走。
他背刚转,就听见容楚的声音。
晋国公的声音带笑,悠悠长长,轻轻淡淡,可他听着,浑身的寒毛忽然就全部竖了起来。
“我有说允许你们离开吗?”
“国公!”那几个刺客齐齐转身,注视着容楚,冷然道,“我等虽然是小喽啰,但请不要忘记少帅!”
“我当然不会忘记他。”容楚笑容可掬点头,“敢动我的人,我很佩服。”
“国公——”那群人又惊又怒,背靠背抽剑在手。
“我其实喜欢软刀子杀人,但她一定会嫌我累赘。”容楚笑得很遗憾的样子,手一挥,“那就请你们也尝尝她刚才的滋味吧。”
他抱着太史阑出门去,留下周七等人,迅速搬进了很多脚踏弓,调整角度,弓头向内固定,放在屋子四侧。
一个护卫上前来,对脚踏弓端详了一阵,调整了一个枢纽,等下脚踏弓的箭会无法抽出,一碰就发射,这位原先就是军中武器专家,玩这个得心应手。
还有一群人抽刀,将屋内所有木制家具砍碎,将其余无法砍碎的都扔了出去。
天纪刺客们愕然看着容楚手下忙忙碌碌,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想走,无数人已经冷冷等在屋外,箭上弦,刀出鞘。
接着,一群人冲到窗边,砰砰乓乓,将窗子全部钉死,加铁条封住。
一群人搬来大桶油,哗啦啦地往墙上泼。
刺客们闻着火油气味,隐约猜到什么,脸色大变。
“晋国公!”当先那人大喊,“你疯了!你是要烧死我们吗!你虐杀天纪属下,你不怕御史台弹劾吗!”
容楚就好像没听见,连回答都不屑,轻轻对怀里太史阑道:“等下看好戏。”
太史阑撇了撇嘴,勉强支起身子,睁开眼睛,这么好的机会,容楚精心给她准备的,她才不要放过。
“砰。”周七最后一个走出去,重重带上门,先前封窗子的那群人,立即将门也依样以铁条封死。
周七蹿上屋顶,低头,一拳,“乓”一声闷响,屋顶被打穿一个洞,只供一人进出。
他们封死了所有出路,却在屋顶留了逃生之道,什么意思?
太史阑看得来了兴趣,目光一瞬不瞬,趁她被转移注意力,容楚立即低头,伸手,一拔!
“噗哧!”血箭直射,容楚霍然一偏头,血泉掠过他下颌,留下一道艳红痕迹,再射上门廊。
太史阑身子随着这突然一拔,往上一蹿,刹那间浑身僵硬,随即往下一坠,坠下的时候身子已软。
她终于进入肉体精神自我防御状态,昏了过去。
容楚急急把她的脉,又给她塞了几颗药,确定她只是昏迷,才松了口气——太史阑精神意志力太强大,这使她很难晕倒,平白要多受好多罪,也让他不敢轻易拔箭,怕会活活痛死她,刚才趁那分神一刻闪电出手,总算没出岔子。
来不及擦拭脸上染上的血,他赶紧先给太史阑简单处理伤口,稍后再妥善医治。
触及太史阑血肉模糊的肩部贯通伤时,拔箭时手稳定如铁的容楚,手指也颤了颤。
手下递上一把剪子,自动转过身去,容楚看看李扶舟,手下很自觉地把李扶舟也扶转过身。
容楚这才剪开太史阑肩部衣服,拿准备好的清水和干净布条给她处理伤口,他的金创药天下一流,几乎敷上去就立即止血,清水将凝结的血痂洗去,周围的肌肉翻卷着,隐约可见森森白骨,狰狞的伤口,反而更映衬出一侧肌肤的细腻莹润,似淡蜜色的珍珠般的光华,极丑与极美的刹那对比,让人扼腕这一刻的破坏与摧残。
容楚也在吸气,却不像是在欣赏女子肌肤的美好,眸光显得更沉更冷,隐隐闪着愤怒的光,手指却更加轻柔稳定,擦拭、换水、上药、包扎动作轻得像一阵风,温柔的风。
清水一盆盆地从院子里的井中打上来,染成深红、浅红、淡红后再换下,背对着的护卫们听着不断的水声,都交换了个眼色。
这么多年,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子,什么时候亲手给人包扎过?还是一个女子?
或许,没多久,国公就要有第四位未婚妻了,只是这位希望长命些,不然看国公这几日神情表现,可不是对前几位那淡漠模样,真要再来什么幺蛾子,那后果,啧啧
不过护卫们听着背后,始终没发出任何呻吟,眼神里也有了佩服——多惨重的伤,铁打的汉子也要死去活来狂呼乱叫,这女子硬是昏迷中也能一声不吭!
这样的未婚妻,谁能搞死她?
护卫们欢欣鼓舞,开始觉得国公灰暗的娶妻前途,终于看见了亮光
太史阑伤口做了简单清洁包扎,那边封门工作也差不多了。
周七站在自己打出的洞前,俯下脸,对下方怒喝惊问的刺客,冷冷道:“国公慈悲,给你们生路,就是这个洞,有本事,自己出来。”
“放屁,这么高,又没有借助攀援的家具,我们要怎么出来!”
“有脚踏弓。”周七淡淡道,“脚踏弓的脚踏能助你们飞起,再攀一下横梁,就可以出来了。”
“胡扯!脚踏弓弓头向内,已经上弦,箭还无法取下,一旦踩踏,乱箭齐发,我们会先被射死!”里头的人一阵乱骂,随即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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