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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客书店(第二季)-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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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那里人更多。不过这些并没有让她崩溃,让她崩溃的是那些带有水龙头和木桶却没有卫生纸的公共厕所、随处可见的粪便、永远不可能准时的火车,以及恒河上漂浮着的各种……不明事物。

但董耘倒很乐在其中。

在此之前她从来不知道这位大少爷是一个如此随遇而安的人,她一直以为他很挑剔,结果他坐在前往斋普尔的拥挤的火车上,行李架上躺满了赤脚的印度老汉,被噪杂和闷热包围着,他却可以跟旁边的小孩玩得哈哈大笑。当然,除了这一面之外,在这段旅程中,他还让她见识了其他很多面……但总之,他在这里玩得很开心。

可是她就没这么好兴致,整个假期她觉得自己都快要烦躁死了。结果最让她兴奋不是泰姬陵,不是骆驼,不是沙漠,更不是lassi,而是……熬了这么多天,终于要回家了!

好吧,其实回想起来,印度也没有那样不堪,至少那里的人都还比较朴实热情,而且一路上也确实看到了很多不同的风情,只是她始终无法融入那种文化与场景之中。

“喜欢或不喜欢一个地方就跟喜欢或不喜欢一个人一样,是一种很主观的情绪,我没办法强迫自己爱上这个地方就好像我没法爱上说话刻薄的男人。”最后一晚,在阿格拉的清真餐馆,徐康桥如是说。

“不过是一次旅行,你何必扯到这么远的地方。”董耘一边说,一边跟走过他们身边的印度女郎抛眉眼。

康桥翻了个白眼:“你够了好吗,这里不是拉斯维加斯。”

他这才回过头来看着她:“可是旅行没有了艳遇还叫什么旅行?”

她吃完最后那块饼,然后站起身:“我要去整理行李了,我很高兴明天就要回家了,说真的让我再跟你多呆一天我都会疯的。”

“为什么?”董耘一脸不解。

她双手抱胸,叹了口气:“怎么,你以为我经过这次我以后还会想要跟你一起出来?”

“我有什么不好?”董耘抬了抬眉毛,“我幽默、风趣、随和、行动力又强,你难道不觉得一路上好多女生都用嫉妒的眼神盯着你吗?”

康桥挑眉:“你是说哪种‘行动力’?”

“……”

“我见识到的‘行动力’可能跟她们见到的很不一样,”康桥坐下来,“如果她们知道你常常会走着走着就找不到人,会突发奇想把身上所有的现金给路边的街头艺人,会因为旅舍老板赞你眼睛漂亮就想留下来做他女婿……我相信她们绝对会换一种眼神看我的。当然,最让我受不了的是……你竟然会像印度人一样用公共厕所……”

听到她细数的这几宗罪,董耘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嘻嘻地说:

“虽然我走着走着会走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但是你最后还是找到我啦;把现金都给街头艺人是对我喜欢的艺术的一种致敬;跟旅舍老板说要留下来做他女婿只是为了能把上他女儿,不是因为他说我眼睛漂亮。”

“……”

“至于说公共厕所……”他耸了耸肩,“这叫入乡随俗。做人嘛,随性一点比较好。”

康桥站起身,深深地叹了口气:“我承认随性一点没有什么不好,但是你有时候也太随性了一点。我现在要回去理行李了,我们明天一早就要起来赶火车回德里,你最好也给我快点回去整理行装然后睡觉,要是你明天再给我出什么岔子,我很可能会直接把你杀了然后埋在这里。”

说完,她走出餐厅,他们住的旅舍就在马路对面。

“可是回去之后你要怎么跟我爸妈交代?”董耘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她没有回头,对他比个中指。

然而,另康桥没有想到的是,还没等到明天,董耘就给她出岔子了。

这天晚上她整理完行李箱,洗了澡,很早就睡了。睡到半夜,朦朦胧胧之间忽然听到阳台门打开的声音,她之所以会这么确定是阳台门,是因为那扇铁门的铰链已经生锈,每次开关的时候都会发出一种刺耳的声音。

就在她还在一片混沌的脑中思考这到底是不是在做梦时,忽然听到有人轻轻地“喂”了一声。

她倏地睁开眼睛,黑暗中,有人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她张口想尖叫,却听到那人说:“嘘……是我!”

“董耘?!”黑暗中,她只能看到一个轮廓。不过应该是他没错。

“对。”他压低声音。

“你干什么?”

“起来,”他说,“我们最好现在就走。”

“……干什么?”她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

“别问为什么,快起来跟我走。”说完,他真的一把将她从床上拖了起来。

徐康桥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可是她听得出,董耘并不是在开玩笑,于是她拿起衣服转身走进洗手间。

“别化妆了,没时间,换好衣服我们就走。还有,不要开灯!”他在门口压低声音说。

她无可奈何,只得照做。

她的行李只有一个背包而已,所以五分钟之内,她就穿上鞋可以出发。

“你的行李呢?”她问。

“在我房里,这就回去拿。”说完,他消失在阳台上。

“……”

董耘果然立刻就背着包回来了。他抓着她的胳膊,在黑暗中打开门,往外走。

然而才刚走到走廊,就有几个印度中年男人走上来,似乎在讨论着什么,走在前面的那个似乎还一脸气势汹汹。双方在走廊里打个照面,都是一愣,接着,就听到那印度男人大吼一声,向董耘扑来。

康桥觉得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董耘一把丢回了房间。等她爬起来,董耘已经锁上门,然后拉着她奔向阳台。

“怎么回事……”黑暗与惊慌之中,她竟然连尖叫的力气也没有。

“她老公找来了……”

“谁?!”

他一下子就跃到对面的阳台上,动作熟练,然后转过身来对她伸出双臂:“别废话了,快过来!”

“你是说叫我从这里跳到那里去?”

“对!”

“你知道这当中足有两米长吗?”

“知道!”

“你知道我们现在是在三楼吗?”

“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我想到明天就要回去所以已经把登山鞋丢了,现在我穿的是夹脚拖鞋?”

“……徐康桥,你他妈的快给老子过来!”他咬牙切齿,快要抓狂了。

她双手叉腰:“哈!那你知不知道,这一路上我已经受够你了。你不是幽默风趣随和,你根本就是自大无聊风流成性!你——”

房门被人倏地从外面砸开,一个印度男人拿着斧子冲了进来,后面的众人似乎想拦也拦不住。

徐康桥倒吸一口冷气,二话不说,一脚踩在阳台的栏杆上,猛地往董耘那边跃去。

董耘一把接住她,把她推向阳台的另一边。原来那里竟有一个可以顺着往下爬的消防楼梯。康桥那两只夹脚拖鞋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但她也管不了这么多,迅速往下爬。

那个拿斧子的印度男人已经追到她房间的阳台上,但是无奈他身材有些微胖,想从阳台上跳过来有点困难,更何况身后还有一群在拉着他。他嘴里不停地大声喊着什么,徐康桥根本听不懂也无暇去理会。

那人见董耘也顺着楼梯爬下去,便又举着斧子转身消失在阳台上,身后那群人也一并消失。

徐康桥来到一楼平地上之后,董耘也一跃跳了下来,然后拉着她迅速往街上跑去。

凌晨两点的阿格拉大街上,竟然一点也不冷清。两人在路灯下狂奔,身后那嘈杂的叫嚷和谩骂之声渐渐远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已经奔出好远,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身处何方,直到两人都腿软了,才在一个小巷前停了下来。

两人都是气喘吁吁,靠在墙上。脚下是油腻腻的石子路,背后是脏兮兮的砖墙。

徐康桥觉得自己肺都要炸了,喉咙干渴异常,心脏跳得飞快……她低下头,看着自己赤*裸的双脚,整个脚底板都是黑黑的,左脚的脚掌和右脚脚踝上各有一道口子,血迹已经要干涸了。

她抬起头,忽然毫无预兆地,“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董耘也喘得说不出话来,只得伸手搂住她,算是表达歉意和安慰。

她哭了很久,久到喉咙里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

“走吧,我背你。”说完,董耘拿下自己肩上的背包。

“那你的包怎么办?”她声音沙哑,简直像鬼一样。

“你背着喽。”

“我一个人怎么背得了两个包?”

“那我的就不要了,”他毫不犹豫地说,“我只要带上护照、手机和钱包就行了。”

她眼睛肿得很厉害:“那你买的那些纪念品也不要了吗?”

“不要了……”他虽有些迟疑,但还是很肯定地说。

她皱了皱眉:“你是说琥珀堡买的烟斗、焦特布尔小店买的灯和斋普尔买的裸女雕像你都不要了吗?”

“……不要了,”他一脸痛苦,但还是斩钉截铁,“你脚受伤了,我要背你啊。”

“……”她看着他,又一次说不出话来。

最后他们把包里所有的东西都倒出来,把衣物全都送给了路边的流浪汉,其余的东西放在一个背包里,由康桥背着,而董耘负责背她。

他们搭上了六点多去新德里的火车,而且让人诧异的是——这火车竟然没有晚点!

康桥把头靠在车窗玻璃上,看着窗外的朝阳,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后来每每回想起在阿格拉的这一夜,她都觉得不可思议,简直像是在做梦一样。充满昏黄灯光的街道,静谧的星空,悠闲地从他们身旁经过的TuTu车,还有那个举着斧头的男人……有时候她甚至不确定这一切是否发生过,因为她跟董耘回来之后就对这场印度之旅只字不提。

“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么清楚。”董耘的声音忽然在徐康桥和邵嘉桐背后响起。

两人回过身来看着他,一脸诧异。

“你什么时候来的?”康桥眨了眨眼睛。

“从你开始说印度之旅的时候。”他手上牵着狗。

她想起那阵风铃声,无奈地撇了撇嘴。

“但我说的可都是事实!”她抢白道。

“算是吧,”他笑着耸肩,“但你没有说,从印度回来之后你跟我冷战了足有两个月。”

“嗯,”康桥从鼻腔发出声音,“我正要说到这里,就被你打断了。”

“你太小气了。”

“我小气?!”她瞪大眼睛,“我要是害你被人拿着斧头追杀你会怎么样?”

董耘眯起眼睛想了想,才答道:“我会杀了你。”

康桥摊了摊手,意思是:你看吧。

“不过,”邵嘉桐说,“那个人为什么要拿斧头杀你?”

“这还用问吗,”康桥翻了个白眼,“还不就是那些破事!”

董耘却一脸认真地看着她说:“还记得我们在阿格拉最后那一晚的清真餐厅吗?”

“?”

“还记得那个穿绿色纱丽的印度女人吗?”

“你是说跟你眉来眼去的那个老板娘?”

“她叫Shara,她告诉我说,她读书的时候在学校里英文成绩非常好,但是后来迫于现实原因,她十二岁就嫁给了她丈夫,十五岁生了一个儿子,她是他的第三个老婆,她在家里每天不是看店就是带小孩,但是其实她很向往外面的世界,她很想读书。”

“然后呢?”

“然后我就鼓励她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啊,我告诉她女人不应该只为了男人和孩子,那叫生存,而不是生活。她应该有自己的梦想,她有权利过自己想要的人生。”

“然后呢?”

“没有然后啦。”

“……”

“我跟她说完这些之后,她很激动,她说她已经做了决定,现在就去跟她丈夫谈谈。然后我就继续独自坐在餐馆里消磨时间啊,谁知道没过多久她丈夫就气势汹汹地从楼上冲下来了……”

“……”所有人一脸目瞪口呆。

“等等,”康桥伸出食指,“你是说,你害我被一个举着斧子的男人追杀,结果你连人家老婆的手都没有拉过?”

“当然没有啦!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董耘一脸错愕。

“……”她哭笑不得。

“好吧,康桥,”邵嘉桐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承认你的印度之旅的确是有点触目惊心,我也理解你为什么不想再跟他一起出去旅行的心情。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

“?”

“你们接下来又要一起旅行了。”说完,邵嘉桐扬了扬手中的护照本,塞进背包,踩着轻快的脚步去地下室找孔令书了。

徐康桥愕然地转过头来看着董耘:“我忽然好像不太期待这次泰国之行了。”

“我只有一个请求。”他一脸无奈。

“?”

“别告诉孔令书我的狗又在他店里拉屎了。”

康桥低下头,发现March正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她。而它脚边,是一颗又圆又饱满,看上去非常健康且活泼的……狗屎。

七(上)

“你们在做什么?”周末的早晨,孔令书捧着一个纸箱从地下室走上来。

董耘、邵嘉桐和徐康桥三人不约而同地耸了耸肩,说:“没什么……”

他眯起眼睛看着他们,表示自己不太相信。不过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所以决定不理他们,直接走到书店的橱窗前,开始布置新一期的橱窗。

“好吧,”邵嘉桐回过头来,摊开掌心,那上面有三个纸团,“谁抽到了写有‘倒霉鬼’字样的纸条,下午的飞机就要跟孔令书一起坐,听明白了吗?”

董耘和徐康桥皱起眉头,任重而道远地点了一下头。

“好了,开始吧。”说完,她自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合十用力摇了几下,然后把纸团丢在桌上。

三人各自拿了一个纸团,战战兢兢地打开。

“Oh yeah!”康桥兴奋地跳起来。

“Oh yeah!”嘉桐也兴奋地跳起来。

“为什么……”董耘简直要哭了。

下午一点,四人并排在机舱内坐下,孔令书和徐康桥坐在两侧靠走道的位子,当中是董耘和邵嘉桐。孔令书从背包中拿出靠垫、书、以及眼罩,低头系安全带。董耘则拿出电脑,开始摆弄电子设备。邵嘉桐和徐康桥面无表情地坐在座位上,不复早上那种凯旋般的喜悦。

“为什么我们被降到经济舱了?”嘉桐说,“我记得订票的时候我明明交代要订公务舱的啊。”

“我也觉得奇怪,”康桥点头,“我坐了这么多次飞机,只听说过升舱没听说过降舱也。”

“不是航空公司给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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