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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在大唐爱-第2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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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坦诚讲,乍闻李宪为杏花系铃时,李隆基当时颇有些不快,何况当日宫中的杏花正在盛开,那日晌午头上,不知不觉间踱步至荒冷已久的新射殿,只见满树杏花正香浓破紫苞,粉薄红轻掩敛羞,红明映碧寥静落犹和蒂,繁开正蔽条,触景伤情之下,难免忆及当年莫氏的一颦一笑。

    新射殿的红杏年年开,十五年来看几回,七十三人难再到,寄花寄酒喜新开,左把花枝右把杯,欲问花枝与酒杯,故人何得不同来?活色生香第一流,手中移得近青楼,谁知艳性终相负,乱向春风笑不休。

    今刻面对着李宪的灵棚,李隆基不由触动心怀,一枝红艳出墙头,墙外行人正独愁,长得看来犹有恨,可堪逢处更难留,想当初,李宪对莫氏又怎会全无情分可言,却亲手将莫氏荐入宫,为李隆基充实后。宫。

    倘使李宪当初就知,莫氏这一入宫,未几年就含恨而终,只不知李宪是否还会忍痛割爱,依旧把莫氏荐入宫。之于莫氏来说,宫中的奢靡日子纵然惹尽外人羡煞,或许从来就不曾贪奢过,未曾心存过非分之想,当年之所以背井离乡跟从李宪北上来长安,实则也只为报恩罢了,是以,才在新射殿遍栽杏花,又以金铃系于花梢惜护,正所谓“知我者,谓我心也;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直至今时今日,置身于李宪的灵棚之中,李隆基才蓦然生出一丝愧怀,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痛感,在心底一搅而过,却不知是为李宪而痛愧,究竟是为闪过脑海的莫氏。

    不多时,临晋公主与驸马郑潜曜也乘坐马车跟同郑万钧一同上门拜唁,见母妃皇甫淑仪已是随驾早来一步,礼毕,临晋遂与皇甫淑仪在一旁低声交语了几句,母女二人难得在宫外得见一面,不过是说些互为关切之言。

    圣驾并未在宁王府多待,只半个时辰过后,便起驾回宫。临晋与郑潜曜代为恭送出宁王府,又与皇甫淑仪在府外执手话别了小会儿,待恭送圣驾离去,一转身才见寿王李瑁与咸宜公主骑马乘轿而来。

    李瑁自幼是交由李宪、元氏抱养成人,养育之恩大如天,今下李宪病故,临终病危之际未得以见上一面,一经得悉此事,于情于礼理当第一时间赶来守孝灵前才是。只可惜李瑁晚来一步,未能谒见到圣驾,不过,既来之便是有心,倒也不在早一步晚一步,不差在这一时半会儿,想必李宪亦可含笑地下。

    李隆基一回宫,即示下高力士传旨,晓谕天下,追谥宁王李宪为让皇帝,并赐天子衣一付,葬惠陵,说来也算兄友弟恭。

    日暮西沉,江采苹正作备宽衣就寝,却听阁外传入耳“圣人至”的通传之声,赶忙搁下持于手的牛角梳,转出珠帘恭迎圣驾。

    李隆基一身绛纱袍,面色凝重的步入阁门,率然伸手扶了正欲行礼的江采苹起身,却未言语一声。高力士伴驾在旁,适时朝跟在身后的一干宫婢、小给使恭退向阁外,自己亦微弓着腰神退下。

    江采苹端过茶盏,示意正垂首侍立在边上的云儿去沏壶清茶奉上,心知肚明李隆基是为李宪病故一事而郁郁伤怀。本以为圣驾今夜会移驾金花落,毕竟,近大半年里李隆基夜间多留宿在曹野那姬那里,虽说隔三差五的也在梅阁歇息,白日亦常来梅阁看下,然而,恩宠始终再也不似往昔那般。

    反倒是宫中有甚么事儿时,李隆基一如既往的常道与江采苹听,尤其是年节前后太清宫一事、教坊长入艺人私通一事以及前些日子的灵符一事,甚至乎改元上的前朝政事,均毫无避讳,反却是江采苹,对于这些大事儿都但笑不语,既未逾矩冒失谏言亦未越礼从中阻挠甚么,只是挂着淡淡的微笑静听,而不置一词。不知从何时起,江采苹直觉与李隆基之间已是兴不起再多的男女之情,你侬我侬忒煞多情的爱情,时日久而久之,往往升华为彼此挂怀的亲情,说白了,爱情不过是昙花一现,更何况是燃在这盛世烟花中的情意,又何来长长久久可言。

    正如近些年来,李隆基遇事儿惯常习与江采苹说道上一番,未可知就不是依赖所致,习惯是种毒,且是种叫人欲罢不能之毒,是以,李隆基今夜移驾梅阁而未摆驾金花落,实则亦在江采苹意料之中,只是不愿费心费神儿去等待罢了,先时这才梳洗作备上榻就寝。

    少时,待云儿奉上茶水,江采苹默契的与李隆基各自倚身于坐榻上,浅啜着茶香四溢的清茶,谁也未出声打破四下的静谧。有时无声胜有声,李宪病故一事,今白江采苹亦听闻了传入宫的讣告,更知悉白日皇甫淑仪随驾同往宁王府慰唁之事,事已至此,人死不能复生,自当节哀顺变,换言之,李宪有生之年还可亲睹见大唐改元天宝,有幸亲身历经这一史纪之变,今时归西总好过再过几年眼见盛世下危机四伏乃至十余年后掀动一场长达八年之久的变乱而民不聊生盛唐不复再,届时再郁郁而终是为大幸。

    静静地坐至戌时二刻,坐观窗外的日暮沉落,连天际最后一抹霞光均沉黯不见,月上宫檐,月朗星稀映于夜幕上,宫城早已一片安寂,唯有一盏盏宫灯或明或暗地飘忽在石盏中,耀出点点烛火,江采苹才搀了龙目微眯的李隆基步上卧榻,为其脱了龙靴,搭了一条锦褥在身上,又吹灭了两盏帷帐里的灯烛,才缓步和衣平躺上榻,一夜睁着眸子睡意全无,只听枕边人一着枕榻就已少有的酣寐如雷。

正文 第328章 三日洗儿

    四月中旬,沈珍珠喜诞麟儿,忠王府张灯结彩,一片欢腾。

    习俗上,要为这个新降世的小生命操办洗儿礼。三日洗儿本为旧俗,唐时盛行于宫中,新生儿出生三天,要郑重其事地为其洗三,举行出生后的首次仪礼——洗儿会,是为大喜之事。

    这日,李玙、韦氏携李僴、和政、永和一大早儿就驾车从东宫至旧邸,亲力亲为一手操办孙儿的洗礼。沈珍珠诞下的这个麟儿,可是李玙的长孙,怎不欢愉。和政与李椒原就一母所生,生母吴氏早年撒手人寰,今下李椒已是初为人父,倘使吴氏尚在人世,想必少不了喜极而泣。

    因李隆基早先就应承下,待沈珍珠诞下麟儿之日,会驾临府上予以参贺,君无戏言,是以这一日,李隆基亦提早退朝,召了江采苹随驾一同出宫,亲临忠王府贺福。前夜子时,沈珍珠腹中的麟儿就呱呱坠地,狗不吠鸡不叫,正应了良辰吉时一说,喜讯一经报入东宫,就在宫城中传扬开来,江采苹身在梅阁,自也闻见风声,故,一早儿就起榻,唤了云儿为己梳妆,只待李隆基下早朝之后摆驾出宫。

    龙车凤辇行至忠王府朱门外时,但见忠王府门外已是门庭若市,车马喧昂,宛似东、西市的白昼如市一般,好不热闹。

    听见“圣人至”的通传声,李玙、李椒闻声即刻恭迎出府门,先时已然恭贺上门的一众宾朋,随之同时稽首在后。齐国公主与驸马张垍亦在其中,齐国与李玙的母妃乃杨贵嫔,辈分上,李椒当唤齐国一声“姑母”。今日是李椒与沈珍珠长子的洗儿会,齐国前来祝贺本即情理之中的事。

    府内,早就备好丰盛的筵席。以便款待来贺亲友,待礼毕,诸人趋步在圣驾后入席就坐,府上婢妇立时奉上汤饼,江采苹与李隆基端坐在上,示意云儿、彩儿呈上贺礼——洗儿礼所需的金盆一个,及五彩丝系臂的长命缕一枚。缀以金灿灿的璎珞。

    金盆自是李隆基命人特意打造的,想当年,李椒出世时,李隆基也曾亲临忠王府为之洗礼,当时亦赐送了一个跟眼前这个金盆一模一样的金盆。李椒是李隆基的皇长孙,今时又恩赐玄孙金盆,可谓皇恩浩荡。

    至于那枚长命缕,则是江采苹月前交嘱宫中绣坊连夜赶制的,古人认为,以五彩丝系臂,可避鬼及兵,佑人不病瘟,且崇拜五色。尤以五色为吉祥色,这枚长命缕式作海棠四瓣,当项一瓣,弯长七寸,瓣稍各镶猫睛宝石一,掩钩搭可脱卸。当胸一瓣,弯长六寸,瓣梢各镶红宝石一粒,掩机钮可叠,左右两瓣各长五寸,皆凿金为榆梅,俯仰以衔东珠,两花蒂相接之处,间以鼓钉金环,东珠凡三十六粒,每粒重七分,各为一节,节节可转,为白玉环者九,环上属圈,下属锁,锁横径四寸,式似海棠,翡地周翠,刻翠为水藻,刻翡为长命富贵字样,锁下垂东珠九鎏,鎏各九珠,蓝宝石为坠脚,璎珞皆以金线密紊,长可当脐,翡翠更是为上等宝玉,堪称极显权贵之物。

    沈珍珠与李椒的这个麟儿,既生于四月,四月正值海棠花开的时气,长命缕以海棠式制,应情又应景,可见为造此长命缕断未少花费心思。一见金盆与长命缕,在座者登时长嘘出声,今次着实开了回眼界。

    这时,沈珍珠亦在侍婢春莕的搀扶下,身后跟着怀抱麟儿的乳媪,莲步珊珊步来正堂。因前两日才诞下麟儿,沈珍珠之前窈窕的身影儿颇显臃肿,所幸的是腹中麟儿顺利诞下,未经产厄之灾,母子平安,况且裹在襁褓中婴儿,虽说才降世三日而已,却已体貌丰硕,委实羡煞人眼。

    李隆基显是开怀,有些迫不及待地朗笑着伸出手:“快些让朕抱下,朕的玄孙。”

    沈珍珠略显犹豫,身后的乳媪也未敢上前,见状,李椒赶忙迎过去,紧声赔罪道:“且待行过洗礼,阿翁再抱,可好?”

    李椒言外之意,自是唯恐襁褓中的孩儿身上所带的污秽之气玷了龙体,毕竟,李隆基乃当今天子,小小婴儿才打娘胎里出生,难免有些血冲之气,天颜咫尺,又岂可见了血光,岂非大不敬。

    李隆基却全未以为意,径自由坐席上站起身来,龙目含笑提步向前:“不妨事,先行让朕看看朕的玄孙。”

    这下,李玙、韦氏以及齐国公主、张垍等人连忙纷纷起身,既不敢冒然吱声,一时又不便继续安坐在席位上,一国之君都站了起来,其等身为臣民又怎可如此的没眼神劲儿,干坐着不动身。

    江采苹莞尔轻移莲步,于后歩近李隆基,但见李隆基已然接过手乳媪怀中的婴儿,双手擎举着大步迈向堂门方向两步,对着日光仔细端详了好半晌,面色十为凝重,片刻,才霁颜回身:“你不如其。”

    见李隆基当着满座宾朋之面竟无缘无故地对李玙道出这么一句话来,众人不由怔愣在原地,江采苹心下巍巍一动,不动声色地擢素手轻轻抚摸了下正仰面躺在李隆基双掌之上、睁着一双乌溜溜的黑白分明的眼睑像极在环视面前之人的婴儿的小脸,直觉这襁褓中的小小婴儿长得极为可爱,不禁会心的浅勾了勾唇际。

    江采苹这一颔首启颜,只见襁褓中的婴儿亦小嘴儿一抿,两只小手轻抓着,冲着江采苹抿唇浅笑了下,那感觉,貌似十为投缘似的。

    “小郡王笑了耶!”彩儿不知何时竟凑在一旁,见状,忍不住雀跃不已,欢呼出声。乳媪慌忙步过来,恭手抱过婴儿。

    瞋目一惊一乍的彩儿,江采苹蹙眉看眼沈珍珠,生怕彩儿惊吓着婴儿,惹得沈氏面有不快。反观沈珍珠,非但未显不悦之色,反而轻拍了拍襁褓,抬首笑颜道:“江梅妃纡尊降贵,贵人当头,实乃犬子莫大的福幸。”

    李椒也步上前来一步,正欲说示些甚么,但听李隆基拊掌而笑:“你也不如其。”

    李隆基这般一说,言笑晏晏间听似却话里有话,话有玄机,李椒与李玙面面相觑一眼,一时都有些呆愣,不知所措之际,其他人也越发百思不得其解,解不透李隆基这番金口玉言究竟是为何意,到底又有何说法。

    今下李玙可是大唐名正言顺的皇太子,大不敬地以下犯上一句,待李隆基百年以后,李玙势必继承大统,以李椒而今的恩宠,又是李玙的长子,倍受当今天子宠爱,立嫡立长,它日更是极有可能被立为当朝太子,子承父业,荣登大宝,今刻李隆基却一连点指着李玙、李椒父子二人,言出这父子二人俱不如这个襁褓中的婴儿,难不成这襁褓中的婴儿将来的尊荣更为至高无上不是?但普天之下,惟帝皇独尊,听李隆基言下之意,难道说李玙、李椒连带这个才出世三日的婴儿,它日均将成为大唐之主?倘使果如是,今时今日这殿堂之上,岂不是就有四个天子了!

    江采苹浅笑如靥的环目诸人,自是心中有数,尤其是适才听李隆基连连语出玄机,心下同时凿定,眼前这个襁褓中的婴儿,十有九成即为大唐的又一位君主——德宗李适。史载李适的生母,即姓沈,若未记错,沈氏似乎是在安史之乱中与夫、子失散,自此下落不明不知去向,及至李适即帝位,几度遗使天下,派人到处寻访生母,奈何一直无果。

    隐下突兀划过心头的纷扰,江采苹轻蹙娥眉,不由凝眉多看了眼沈珍珠,正所谓“天命所归”,有时候有些人与事,同样是天命不可违,命该如此,既是天意,天机不可泄露,今下也只能且走且看。思及此,旋即温声细语启唇道:“时,陛下四世同堂,端的可喜可贺。小郡王器宇不凡,往后里势必吉星高照,想是来日定可成就一番大作为。”

    “爱妃此言,甚合朕意。”李隆基负手朗笑着,目光一直专注在襁褓中的婴儿身上,满为慈爱,“朕记着,开元十四年十二月十三日,朕的皇长孙降生时,个头可是不大,看似羸弱的很,可不似朕这个玄孙体貌丰硕!”

    李隆基口中的皇长孙,自是指李椒,当年李椒出生时,许是因生母吴氏一贯体弱的缘故,娘胎里不足,故而一生下来还不及一块板砖大小,又黑瘦又弱小,看似全无贵人之相,为此在其洗礼上,乳媪生怕李隆基一见这个长相羸弱的孙儿龙颜不悦,就擅做主张暗中让人从府外寻了个与李椒同日降生的城中平民家的婴儿当替身,不成想李隆基竟一眼识出,当庭言道那不是其的孙儿,乳媪大惊失色,连连叩首庭下请罪。李隆基倒也未震怒,只道只管将李椒抱来便是,尽管李椒当时长得确实不起眼,然而李隆基依是当着众人眼前示下,李椒今后所享受的福禄将远远胜过其父李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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