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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妆-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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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桃正接过梨白的茶盏呷了一口,听见生肉两个字,几没全喷出来,过后尽咽下后方嗔道:“偏你这多嘴多舌的会唬人!生肉如何吃得?”

    叮当大感不屑:“你真没见识!恕不知肉生一点才嫩,若烤到一丝血水也没了,那咬起来叫一个费劲!”

    梨白听得啧舌,脸上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又见叮当长得不似中原人,直将她上下打量个不休,好奇极了。

    曜灵心里发笑,嘴上少不得凑凑热闹:“梨白你可听见了?一会去厨房里看看,若有生肉,只管拿了来给你叮当姐姐宵夜,她是一个夜里就肚饿,吃不到肉就要吃人的!”

    梨白吓得脸色都变了,手里的托盘掩在胸口,,眼睛憋得红红的,眼风直瞟向叮当,想看又不敢看。

    叮当故意大喝一声,又狠狠撕下一条鸡肉,大嚼大咽起来。

    曜灵和青桃哈哈笑了起来,前者忙揽过梨白进怀里,安慰道:“我才跟你玩笑呢!这位姐姐不吃人!”

    青桃亦正色道:“就是,她就有八个胆子,也不敢在姑娘面前放肆,她若是修罗,姑娘就是阎王,管一个小鬼还不是当当的?”

    梨白一听修罗阎王四个字,才站直的腿又软了下来。

    “你们也真玩笑得够了!一个小丫头也不放过?”

    一听这声音,叮当的鸡腿就从嘴里掉了下来。

    青桃则恭敬去门口揭了帘子:“世子爷怎么来了?”

    曜灵倒是依旧坐着,亦拉着梨白的手不放,后者却隐约觉出,她的手心微微有些出汗。

    “没有什么事,看看你们做什么呢!”岑殷面上若无其事,英姿挺拔,隐隐含笑迈进屋来。

    叮当心里暗暗一惊,她知道,岑殷断不是那起无事上姑娘门前来的登徒子,这不早不晚的过来,必然有事。

    “青桃,你跟我外头看看去,我只觉后头的梨园不坏,咱们出去顺两只回来,晚上做个梨羹宵夜可好?”

    叮当眼风一闪,青桃立刻会意,忙笑道:“正是姐姐想得周到,不过一人不留也不好,梨白是个机灵的,叫她外头守着院门吧!”

    叮当点头,又看曜灵,后者默不作声,又垂首看不清脸上表情,只当是默许了,便与青桃抽身出来。

    曜灵见人出去,亲自起身倒了杯茶,奉于岑殷面前:“世子请用!”

    岑殷轻轻坐下,呷了一口:“嗯,阳茨贡茶!万县令好手笔!”

    曜灵不觉微笑:“果然是世子,一品便知。我们是不懂贡不贡的,只知道好就完了。”

    岑殷不说话了,茶杯放了下来,杯中茶水泛起阵阵涟漪,杯身亦有些不稳。

    曜灵眉头一肃,眼中闪过寒光,难不成有事?

    宋全明?还是。。。

    “刚刚接到兵部驿站急报,”岑殷的声音亦有些拿捏不稳了,飘忽不定似的,浮在空气里,不上不下:“说我爹病了已有五日。。。”

 第一百八十四章 生老病死

    泓王?!

    曜灵忙从凳子上起来,垂首敛袖站在岑殷面前:“小女子不知,若刚才言语有失,还请世子赎罪!”

    岑殷欲抬手,可似乎身上已经没了力气:“你有何罪?生老病死,这事怨不得人。”

    一个死字,顿时让屋里的温度凉下五度,气氛有些肃杀,暗潮涌动。太阳将要落山,空气羼进了太多的暮色,稠厚得几乎要凝固住了。

    “如今可好些了?”久不见岑殷开口,曜灵只得自己试探着去问。

    岑殷沉了眼眸,英郎俊美的面容如被冰雪封住,周身仿佛有寒气凝结,说出话来似带着凌厉之气:“好不过如此,坏也不过如此!”

    曜灵心里一抽:“此话怎讲?”

    岑殷慢慢招起眼眸,轩眉星眸,如玉温润,若得他温颜展笑时,只怕春风也不及一半的温暖,可惜此时,其中全无暖意,丝丝然然之间,竟有些森冷寒光透出。

    她能不能信得过?岑殷扪心自问。

    自己喜欢她是无疑了,身边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她身世凄迷也是无疑了,自己心里比谁都要清楚明白。

    可这样就能信得过她么?

    她会不会叫仇恨迷住了眼睛?若自己此时合盘托出,将来会不会后悔?

    对面曜灵,清亮亮睁着一双猫眼,青金色的眼瞳中映出对面,岑殷清俊的容颜,她眉头微微蹙起。眼神中带着疑问。

    你真得信不过我么?猫眼里透出这样的信息。

    岑殷深深吸了口气,清俊眉目中本是警意重重,却在曜灵的秋水双波的注视下,突然间就染满了浓到化不开的情愫。

    “我只担心。我爹这一病,虽是好了,却愈发离不得那该死的阿芙蓉了!”

    曜灵微微点头,泓王抽烟土至人成半废,已是京里不公开的秘密之一了,她常年在朱门富户后院行走,亦对此事心知肚明。

    只是岑殷要说的话,重点还在后头。

    “只怕这样,愈发就中了太后心意了!”

    太后?泓王不是因为常年征战沙场,周身顽疾病患过多。为止痛才吸上烟土的么?!

    明显曜灵眼中的疑问。令岑殷好笑了起来。

    “我爹可不是那样无知小儿。阿芙蓉一时可以止痛,长久却毁人心智,伤及根本。我爹就是一介武夫,也不至于愚钝到那个地步!”

    话到最后,语带哽咽。

    曜灵眼中精光一闪:“难不成是太后?”

    岑殷抬首向窗外望去,这时候告诉她,对她是福是祸?太后本已对她虎视眈眈。。。

    曜灵错会其意,脸上不觉略有愠色:“世子话已说到这个份上,难不成对我还有疑问、信我不过么?”

    不是信不过你,是实在太担心你!

    岑殷收回目光来,是啊,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也怪自己一时因太担心爹爹,心性过乱,情急之下,只当见了她便可平复心情,不料一见便收不住口,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信不过?”岑殷淡淡一笑:“如今我在姑娘面前可说全无秘密,有什么信不过?我爹确是被太后下毒所至,先是太医送药里掺些烟果,后来则直接将烟土送上门来,说是止痛良药,最后,连我娘也一并。。。”

    曜灵低下头去,对方眼里骤然窜出的怒火,让她一下有些招架不住,虽然,那怒火不是冲她而来的,却也让她见识到,岑殷其人之隐藏于内心的力量,不可小觑。

    屋内复又恢复寂静,外头院子里,秋风扫过树梢的声音,呼呼如在耳边,血胎似的落日,隐隐灼灼将余辉投在惨白的窗纸上,枯枝乱影便也画了上去,树影摇曳,寒气微动,夏天留下的一切温热,都在肃杀的秋风,无情的扫荡之下,消失殆尽。

    “当年新帝夺位,泓王可谓功不可没,太后正该对王爷心存感激才是,为何要这样谋害王爷?”

    曜灵的话,深深地刺痛了岑殷的心,一来因为提到父亲的伤心事,二来则因他心里十分清楚,当年之事对她造成的伤害,她能这样面色平静如水的说出上面的话来,内心所经过的风浪历练,只怕不在朝夕之间。

    “也不是谋害,不过叫你生不得,死不能,做个废人,她又可得个好名声,并不是事成之后就杀尽功臣,过河拆桥的小人,只要你乖乖不生事,猪一样的圈养生活,还是可以过得下去的。”

    岑殷的同样刺痛了曜灵的心,只因她知道,这样的日子有多难熬,尤其对一个心怀大志的人来说。

    谁也没有再开口,只因实在不知道,下头的话,该从何而起。

    香炉里的香饼,渐渐燃到了尽头,最后的红光过后,成堆的灰烬中,残余的香芬悠然而止,只留下幽暗深邃的一丝余味,慢慢萦绕空中。

    “世子为何不举兵?”

    曜灵突如其来的问题,一下竟让岑殷有些措手不及。

    举兵?

    举兵!

    这问题岑殷不是没有想过,可若只是为了父亲报仇,就将万千士兵的性命交出去冒险,他也是经过金戈铁马生涯过来的人,知道那样的生活有多不堪,他下不了这样的决心,或者也可以说,还没被逼到那个地步。

    爹爹也曾说过,现在不是时候,他还可以撑得住:“唯今之计,还该韬光养晦才是。”

    韬光养晦,这四个字便成了岑殷现在的行事宗旨,一切都还没到时候,也可说,没有必要。

    曜灵见岑殷只是沉吟却不开口,由不得便长长的羽睫漠然掀起,目中霎时有冷意弥漫:“这样也好,无论如何,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若是丢了性命,再有十个八个主意,凭空想得再好,也是枉然了!”

    岑殷猛地抬头,眼中神气森寒冷冽,这话什么意思?!是在嘲讽自己与父亲贪生怕死么?!

    两人皆有些怒目相视的意思,可对视良久,不知怎么的,那冰一样的神气慢慢就如被春风拂过一般,先是融化殆尽自不必说,后来竟又生出些暖意来,再后来,眼里的火花便如夏天烈日一样,隐隐有燎原之势了。

    曜灵低下头去,她总是先于对方低下头去,这也不知何故,反正在她心里,始终她不明白。

    岑殷脸上微微有些发讪,刚才对方的责难,令他心里如被揪起一样难受,明知不是真意,却也叫他很不舒服。

    好在日子尚浅,将来总有机会,可以一证已意。

    不过当务之急,倒是要找个话题来说,只管两人这样讪然下去,着实令人尴尬呢!

    “今日难得有闲,外头又有些凉了,不如就此热些酒来饮下,一来暖身,二来去去心里的寒气,姑娘觉得如何?”

    岑殷不是笨蛋,亦不是没有过女人经验,可面对曜灵,他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拙口拙舌。

    这话说得有些没头没脑,可他此刻就是这样想来,想跟她一起同桌用饭,若能共饮一杯,那就再好不过了。

    曜灵红了脸,她突然有些羡慕起叮当来,塞外女子原来这样自由,想怎么说便怎么说,想做什么也不用找个借口由头,若自己是那叮当,现在岂不可以直说:太好了,三个字?!

    可惜她终不是叮当,因此也只能说:“茶没用完,爷就惦念上酒了?中午没还喝够不成?”

    岑殷大感失望,脸上顿时布满失落之情,现而易见的,曜灵也看出来了。

    “不过我也确实觉得有些冷起来了,”曜灵忽又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她脸上投下重重阴影,叫人猜不透她的心思:“若要用酒,此地的金华只怕很不坏的。”

    亲切稠密的话言,一下叫岑殷的心也热了起来,嘴角顿时噙了丝淡淡笑容。

    梨白正在院门口的台阶上打着瞌睡,突然闻听得里头有人吩咐:“捡好酒菜上来!酒要金华酒,烫热了拿来!”

    梨白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忙应了一身,拔脚就向外奔去。

    落日余辉终于燃尽,月华初上,叮当和青桃漫步在大片的梨林之中。

    “姐姐你说,世子当真就看上那个丫头不成?”青桃顺手将揪下身边一段枯枝,有意无意地捏在手中把玩。

    叮当正大嚼树上采下来的香梨,口中呜呜咽咽地,说些什么听不清楚。

    青桃叹了口气,将枯枝扔得远远的,眼神也随之放空:“不是说尹姑娘不好,不过,她只是一介平民,虽领着皇差,到底身份低微,世子是那样高贵身份,这二人将来,只怕不能成事呢!”

    叮当好容易将梨子咽了下去,忙忙答道:“要你操什么闲心!你们中原人士就是繁文缛节太多!二个人喜欢不就完了!理什么身份?身份能代替喜欢?有了身份,那人就不是一样了,就成另一个了不成?还说我们是蛮子不开化,你们自己倒行这样真真愚不可及的事出来!”

    青桃睥睨她:“你知道什么?看你这话成什么道理了?若世子爷真如你所说,那还要不要出门见人?若见人,被不被人笑话?一个堂堂世子,竟娶个民女作妃,别说他人同僚,只怕皇帝太后那里,也是不许的!”

    叮当回瞪她一眼:“有皇帝太后什么事?难不成世子的婚事,还要他们来作主不成?”

 第一百八十五章 有鬼!

    叮当细辨青桃的话,果然大有道理,当下心里也不由得担心起来:“那可怎么好?世子一心只在尹姑娘身上,若不能终局,只所世子这一辈子也不会再快活了!”

    青桃亦摇头叹息,再没别的话好说。

    二人正自烦愁,不料突然于夜色中瞥见,不远处似乎有一个白色身影掠过,轻飘飘的,若有似无,瞬间闪过就不见了。

    “有鬼!”青桃吓得即刻躲到了叮当身后,牙齿在口中打战,腿软身酥。

    叮当到底胆大势壮,虽有些害怕,心里却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鬼,遂挨着身边梨树,慢慢向前挪去,口中喃喃道:“我偏不信,你若是鬼,只管出来让我看个清楚,回去也好与人说嘴!”

    青桃跟在后头,苦劝叮当不得,自己倒犹豫得不得了。不去留下自己她害怕,去了若真见鬼她更害怕,思来想去,还是一个人更叫她觉得恐怖,于是紧贴在叮当身后,一步步向前移去。

    只是那身影瞬间就没了踪迹,待叮当走到刚才所见之处,月光下只有黑黝黝的一片梨林,别的什么也没有。

    二人正奇怪时,忽得一阵砭骨阴风从背后吹起,枯枝乱舞在她们身前体后投下阴影,恰似鬼影幢幢,正如地域来客。

    “啊!”青桃憋不住,尖利一声,叫了出来。

    叮当立刻捂住她的嘴:“你找死!怕不知道你在这里是不是?!”

    被叮当一吼,青桃回过神来。脸上要哭不敢哭的可怜模样,口中低低求道:“好姐姐,咱们快回去吧!这里吓死人了!”

    不料她的话才刚刚说完,就听得梨园深处。白影飘走的地方,徒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呼唤:“奈何天!”

    是个女人的声音,尖利可怕,洌滟凄绝,穿越这幽晦难明的林苑间,如利刃刺破本来幽谷般的肃穆沉静,瞬间吓掉了青桃的魂,唬住了叮当的神。

    “姐姐,那是什么东西?”青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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