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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妆-第1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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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也全然领会了不成?

    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么?太后突然心跳漏了一拍。

    “皇帝怎么有空到章德宫来了?”太后强将自己的心思按下,满面春风,亲切友好地笑对皇帝,却不叫他起来,只依旧跪着。

    皇帝有些不耐烦了,当着众宫女太监。他的笑难以继续,脸色便阴沉起来。

    李公公的心里有些发慌,皇上是他看着长大的,太后更是他伺候了几十年的主子,这二人的心性,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于是他瞥向田公公,意思您看如何?

    田公公苦笑,没给他回应。

    李公公愈发着急。心想太后您这是何苦?当了众人给皇上没脸?即便他几个月没来看您,到底他是现在已经来了,且又是一国之君,您又何必跟自己儿子这样使小性儿呢?

    因此李公公愁了眉苦了脸,眼光直瞟太后,又不好直接开口,只得又看了看太后身边坑桌上,宫女早送上来的,两盏热茶。

    意思是太后您就让皇帝起来。借口容易得很,只说赏皇上好生喝口茶得了!

    太后微笑着伸出手来,只端起自己面前一盏粉彩盖钟。慢长斯理地揭开盖子。先是吹去面上浮沫,接着轻轻呷了一口,然后又缓缓放了下来。

    “李公公,今儿这茶沏得很好,哪一位经手?赏彩缎二匹!”太后嘴角虽上扬,眼里却闪出寒光来。

    李公公头上沁出汗来。皇帝还在这里跪着呢,太后您这样急着就要赏人?看见奴才看不见皇帝么?

    皇帝脸已经僵了,近日他的脾气见涨,田公公十分清楚,太后再这样下去。只怕天雷对地火,也许将不可收拾了。

    皇帝今儿来这章徳宫。可不是为了讲和,太后会错了意。

    见李公公不住地往自己这里看来,田公公拿定了主意。

    “太后您今儿气色真好!”田公公笑眯了眼,脸上皱纹堪比老丝瓜精,口气却比十几岁的小丫头还要娇媚可人,“我说呢!这牡丹花纹金缎子满宫里看去,也只有您穿得好看,压得住。后宫那些个妃子贵人么,依奴才看来,倒别穿牡丹的好,没那个气场,穿上反成了婢微效主,看不出好来,愈增羞涩之态。哪比得上太后您。。。“

    说着田公公连连啧嘴,又指太后下首花几上梅瓶内的牡丹:“敬事房这事办得好,牡丹只该送到章徳宫来,哪儿都比不上这里合适!呵呵呵!”

    笑声难听之极,即便是听惯了的宫女太监,并李公公在内,都情不自禁皱起眉头来。

    太后脸上却纹丝不动,端正的笑容如刻在她容华艳冶的面庞上,她亲切地冲田公公点了点头,顾盼生妍,皓齿流芳地道:“怎么今儿田公公也这样会说话了?哦知道了,必是看那起人受了赏,田公公眼热起来,也想哄得哀家高兴,趁机得些赏赐是不是?也罢,哀家得田公公此番孝心,理他是不是故意呢?即便看中我的东西,毕竟也让哀家乐上一乐了是不是?”

    说着便叫李公公:“怎么你还不动?敬事房传哀家旨意,再领二匹织金缎赏田公公!”

    李公公陪笑弯腰应了,趁着走到太后面前低头行礼时,偷偷看了太后一眼,因此时正背对众人,无人可见他眼神,李公公满是哀求,凝视太后。

    行了太后!差不多也该给皇上个面子了!

    太后眼波流转,怎会不见?她是一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主儿。

    李公公是身边老人了,他的意见她不是不理,也知道是为自己好,可她心头有气,不出不行。

    知道您要泄火,几个月后宫前朝不和,世人尽知,皇上也背下了不孝之名,你也顶了不贤不忠的骂名,可皇上他已经来了,也算给个台阶,您就顺坡下得了,何必再闹得如此难堪,当了宫内这许多奴才的面?

    太后被李公公眼神中的意思弄得心烦起来,笑容半僵在脸上,目光再落到自己儿子身上,也是一样僵硬的笑容,目光却不投向自己,只看地。

    这孩子!实在跟自己太像了!

    “皇上快快请起吧!哀家年纪大了,记性竟不比寻常了!眼见只看见奴才们一些小事,竟忘了一国之君还在哀家眼眉下跪着呢!”太后终于发话,皇上不待再让,轻轻松松从地上一跃而起,太后心中不禁感叹,年轻就是好,儿女在父母面前,永远有天然的优势。

    自己在那老妖精面前,怎么从不感觉不到这样的悠然?许是自己不是她亲生吧?!

    太后犹自感叹,李公公心满意足,转身便出了宫门去敬事房传话。

    皇上眼光一闪,田公公会意,立刻带了自己这边的人出去,太后心头一洌,眼神中掠过一丝冷厉。

    于是愈发将身子坐正了,想了想,指着身边炕桌上的茶碗道:“今儿茶是不坏,不过我记得,皇帝喜欢的是江南碧螺春,正好,前儿郑相送了新鲜的来,你们去换了来!”

    宫女们立刻低头领旨,鱼贯而出,顿时屋里只剩下娘俩儿,气氛微妙地凝滞起来,清晨的太阳却没有半丝力气,血胎似的落日在朱宫晚树后面,摇摇欲坠,没带来温暖,只有诡异的血色,投射进雕花窗棂。

    皇上默默坐了下来,突然转身看了太后一眼,只这一眼,太后的心猛地跳了起来。那眼神里写满了厌恶,无奈,最后,则是决绝。

    “太后,儿臣有一事相求,请太后开恩准许!”皇上语气诚恳地开了口,话虽如此说,眼里却还尽然。

    今儿这事您许也得许,不许?对不住,没这个选项。

    什么事?太后定了定神,于心底盘算起来。

    必不是小事,不然皇上不会下了早朝特意来章德宫,又是多少日子没来的,先给自己个面子,过后便好趁机提要求。

    这叫巴掌不打笑脸人,儿子先低声下气了,做娘得哪怎么也得给个面儿,不然自己可真要叫众臣子看了笑话了。

    再者,自己当年拼了命不要脸地做出许多事来,不都以儿子做了挡箭牌,如今不以皇上为先,几位老臣面前如何说得过去?

    想到这里太后便又看了皇帝一眼,儿大不由娘,看他小小年纪一脸老成,是不是自己前段时间逼他太紧了?

    宋全明的事,庄贵妃的事,余王十七姨娘。。。。

    太后清了清嗓子,委婉柔和地回应皇帝:“皇上有什么事只管说,只要是对江山社稷有利,对皇上有利,哀家无有不从。当年哀家与皇帝差点丢了性命,好容易如今好了,怎么皇帝却与娘亲这样生疏起来了?忘了当年孤儿寡母,走投无路时的情形了吗?”

    皇帝眼里的戾气并没因太后所陈当年之情,减轻多少。他是做好准备来的,精心的准备。这些浮面上的小伎俩并不能让他动摇,血雨腥风里过来的人,勾心斗角已是常态,怎么会被几句软语打动了真心?如果身体里还有真心的话。

    “太后英明,”皇上又开始笑了,这笑与太后脸上的一样,里头是藏了刀的:“今日正有一事,儿臣日夜焦虑,无法可解,如今只有求太后点头,方可大全。”

    太后想算了,也许是要再弄个人上来?宋全明没了,皇上早想扶植新势力,好吧,总这样僵着也不是个事儿,郑相亦不可一家独大,尾大不掉也是大忌,算了,让他去弄吧。

    “皇上在哀家这里还说什么求字?有什么哀家的不是皇上的?这天下都尽是皇上一人的了,还说什么别的?”太后趁机以柔克钢:“前面不过是哀家跟皇帝赌了口气,如今皇上肯跟为娘的亲自低头,做母亲的还有什么不行不许的?皇上一人拿主意吧!”

    终于,皇帝脸上的笑,蔓延到了眼睛里,看得了来,他轻松了些,却还是有些紧张。

 第一百六十七章 反目(三)

    太后反倒将心悬了起来。这么看来,不是自己猜的那事?若是如此,皇上不会还紧张,不过提个把人罢了,尚不至于。

    难道是,再要说郑相的不是,欲寻由头治他个罪名?宋全明廷杖贬职之后,皇上几回欲将郑相降级,上个月又因一件家奴欺人小事,差点治郑相个管教不严,令其闭门思过三个月,后来太后亲自发了话降了旨,也耗了七天方才命郑相上朝。

    这回又来?是什么罪名?

    太后眉心倏地一凝,半晌没等到皇帝开口,自己心里却有些惴惴,于是追问道:“虽说皇上一人做主,可为娘的也想听听,到底何事,值得一国之君如何烦忧?“

    皇帝却突然地沉默了上来,眼光不由自主地看了看窗外,章德宫因是太后所居,丹阶玉陛,建盖得异常的华美,所有宫中最好最精致的东西,可谓全集中在这宫里,太后的身边了。

    这是他的孝心,他必须如此。没有太后,便没有他的今日,刀口上嗜血的日子,是太后陪他一日一日,慢慢度过来的。

    因此他亲政后,办得第一件事便是大肆操办太后的寿旦。

    当日皇帝戴冕冠,衣衮龙袍,白圭朱舄,亲赴太庙致祭列祖列宗。祭祀既毕,銮驾仪卫直进东华门。

    太后的仪仗亦同时排起,龙旌、凤帜、白旄、赤节、红杖、青炉、金斧、银钺、立瓜、卧瓜、雉扇、曲盖、黄伞、赤伞,所用皇家器具不可尽数;御前卫士、锦前卫士。女侍宫娥、绣衣卫多不胜数。

    金踏脚、金盂、金壶、金交椅、金水罐、金炉、金脂盒、金香盒,凡太后所用,无一不精,方扇、黄麾、戟、纱灯、弓弩、班剑、掌扇、方扇、天旌、地麾、锦幡、香柄、黄龙扇,凡于太后身边,无一不美。

    最后方是太后的凤舆,太后头戴双凤翔龙冠、金绣龙凤锦披,身穿大袖龙凤真红绣袍、金龙霞帔。髻上龙凤饰,金玉珠宝钏镯,翡翠大珮,红罗长裙,威仪堂皇四个字,竟不能形容。

    太后脸上只是镇静自然,微微略带着笑容,辇上的珠帘高卷,自乾清门起驾。凤舆往东西华门游行了一周,皇帝亲自于此迎接太后的凤舆,再直上万岁山受文武百官的朝贺。然后皇帝又替太后称觞上寿。百官地下齐呼:“万岁!”“皇太后万寿无疆!”

    皇帝此刻还记得那日凤舆里,太后脸上的笑,浅浅悠然,却无比自豪,那里头一半是为她自己,另一半。却是因为他,她的儿子。

    儿子的本事,便是母亲的容光。一向以来,太后都是这样对自己说,自己也一直信以为真。

    直至近日。他才突然发觉,通往权力顶端的道路上。自己多了个敌手,不是别人,是自己的亲全母亲!

    为什么?!做了太后难道还不难叫母亲满足么?!

    皇帝无法忘记,自己的父亲是怎么死的。难不成,母亲现在欲重蹈覆辙么?

    可惜的是,自己不是父亲,父亲有的他有,父亲没有的,野心,他也有,甚至更甚!那是母亲的血脉,他师从高人,心计权谋,无所不精。

    “太后,”等了半日,终于屋里响起了皇帝的声音,他似乎下定了决心,金口玉言,但说出来,就不能回头更改了。

    “今日早朝,刘相跟朕提到,欲收一义女。。。”皇帝边说边注意看着太后的脸色。果然不出所然,太后立刻动容。

    刘相家已经有两位在后宫了,庄贵妃虽是收养,也算他的人,贤妃更是,如今五小姐要入选泓世子妃,也算不薄了,怎么还收?

    是何用意?难不成,还想在后宫里塞进一位?这也太过了吧?

    太后沉了脸,不看皇帝只看自己膝盖上的手:“收义女这种家事,还要皇帝点头?从来也没有这样的理儿,皇上将手伸进臣子家后院的。刘相也是太过要好,有一个庄贵妃就够了,再来一个,若又是十七姨娘那样的,怎么处?”

    皇帝正色款言:“这回收义女不为进宫伺候朕,却为了太后。”

    太后险的笑出声来:“为哀家?哀家这里有的是宫女,哪里还用得着刘相特意送个义女来?再者丞相之女做宫娥?是不是有些屈才了?”

    皇帝眼里的阴影更重了,这是重要关头,他心里知道,后面的话一出口,就再无收回可能了。

    太后动起怒来可不是玩的!当日阳王刺痛她心,后来种种也算他咎由自取,如今这事也临到自己头上了,皇帝心想,太后会不会因为自己是她儿子,就网开一面?

    “刘相所收义女,将由朕正式下旨,为泓世子妃。”终于还是说出来了,憋了几天了?皇帝也不去注意太后的表情了,他只觉得心头一松,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太后沉默下来,良久,没有开口,再度出声之前,她骤然间又笑了。

    这笑容是皇帝熟悉的,当年听闻阳王求了父皇开恩,贬作庶人带寇娘出宫时,太后也是这样的笑容。

    是不是因了这个原因,太后最后对先帝,才会百般痛恨,千般怨念?

    太后自管自无声地笑了半天,这段时间里,皇帝开始渐渐觉得如坐针毡,忐忑不安。待到太后眼中眸中浮现森冷寒霜,已经结成数九寒冰时,她开口了。

    “怎么?刘相的手不但伸进皇上心里,还要伸进哀家这里?伸进这后宫高墙之中?”太后的声音是带着笑的,可皇帝听得出来,那笑里隐着万丈怒气。

    “一早哀家便下了懿旨,泓世子妃的事哀家来管!”太后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重,“赐婚是哀家的亲下的旨意,世子妃人选更当是哀家亲自精挑!什么时候,”太后嘴角高高扬起,几乎笑得浑身颤动起来,头上凤钗也一摇三晃,夺人眼目:

    “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臣来插手我皇族的事了?!”

    皇帝对太后的反应早有准确,正如前述,他是经过风浪的,当年太后所做的一切,或多或少他都知情,因此,也练大了胆子。

    知已知彼,百战不殆。

    恰好,太后与皇帝对彼此,就都有这样的优势。一个是知子莫若母,一个是长久承欢膝下,事无巨细无所不知的。

    因此皇帝并没有太后预料中那样,惊慌。反倒因了太后的反应正合了自己事前所想,愈发冷静沉着起来。

    “刘相虽是外臣,却也是朕的岳泰,这江山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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