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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玄谣-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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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我,唯一的旁观者,拖着沉重的步子,跟不上任何人的步伐。我收住脚步站定,易北走出去几步回头瞧我,问:“怎么不走啦?”
剩下的三人也停了下来,目光齐刷刷的集聚在我的身上,我对上沈睿的眼睛,不知那里的笑意里可曾有我?
“累了,不想再走了。”
沈睿缓缓走过,提议道:“即使这样,不如到前面的茶馆休息一下。”
茶楼里座无虚席,听说是别国有名的说书先生难得客座,明日就要离开了。世子容听闻,笑言,“真是有幸了!”不过,虽是有幸,仍然事不凑巧,我们来的时候故事已经接近尾声了。
“世子洛暗自叹声‘糟糕!’奋力挡开徐竛将军劈下的长剑,急急的就要抽身回马,骇然的瞭望城头,眼里见的是一面面白色的降旗随风招摇。顷刻间,城楼上有无数流箭射出,如雨点般尽数落下,身边的勇士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全数死在了自家人的弓箭之下,而晋军的将士则散在四周,冷眼旁观,就等着有想逃跑的便给补上一刀。直至最后,三千鲁军就只剩下了世子洛。”
我抿了口茶,想来这段评书是说二十年前的那场晋鲁之战,爹爹也是因此一战成名,至今都被人津津乐道、传承歌颂,只是此战之后,爹爹再没被重用过,反倒沉寂了。
沈睿有意无意的看了我一眼,我探究的看向他,而坐在他身边的赵晽似乎有所察觉,怀疑的看着我们二人,迎上沈睿笑盈盈的目光,随即也报之以笑。我心里一阵难过,最近不知怎么了,常常为一些小事欢喜,为一些小事伤心,心情跌宕起伏的,难以回归平静。
“城楼上,鲁国御史大夫裴信的声音被狂风扯得破碎,‘秦洛,鲁国大势已去,你还是趁早投降吧!’世子洛低眼环顾四周,仰天一声狂笑,笑得人胆战心惊,战场上一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眼睁睁的看着世子洛,不知他这是怎么了。世子洛收住了笑声,沾满鲜血的龙渊宝剑指向城楼上的裴信,冷冷的质问道:‘裴信!你身为鲁国的臣子,勾结外敌,谋害君王,陷鲁国子民于水火,心里可曾有愧?’”
我冷笑一声,这句话问得真是多余,还不如问问晋国许给他多少好处,看看有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城楼上,裴信冷哼一声,不以为然道:‘当今乱世,识时务者为俊杰,何来有愧?世子这话问得太没有道理,定的罪名裴某也承担不起!’秦洛收起宝剑,眼中光芒更胜,朗声郑重道:‘时务吗?秦洛不知,秦洛只知身为鲁国的世子,既无能守住鲁国的疆土,又无能保护鲁国的子民,着实有愧于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秦洛实乃贪生怕死之人,可事到如今也无颜苟活于世上了。’世子洛一边说着,一边回马绕过雪地里的断臂残骸,冲着晋国的将士继续说道:‘鲁国的好儿男尽数葬身于此,白雪为坟,黄土为棺。秦洛有幸,与他们长眠为伴,总算不枉此生了,只是’世子洛微微仰头,与徐竛将军遥遥对视,惨淡的说完最后一句,‘终怕要辜负一人了。’”
茶楼里鸦雀无声,人人神色肃然,对世子洛的慷慨就义无不感到惋惜。乱世之中的争斗,没有对错,只有胜负,世子洛虽是输了,可也虽败犹荣。某些时候,人们会表现出无比的宽容,打破常规,不以成败论英雄,甚至还会对失败者予以更多的怜悯和认同。我想,大约是生活太苦,人心太苦,今日仍是闲坐听书,明日恐怕流离失所,乱世之中人若草芥,命如浮萍,不定哪天就成为了别人颂歌里的一笔点缀。
所以,能像世子洛这样死得其所,留名青史,也不是人人都有机会的。
我本以为故事就此收官,却见说书先生慢慢的咽了口茶,继续道:“同一时刻,鲁国的重重宫阙之内,只见无忧公主愁眉惨淡的坐在床榻上,听着外面慌乱的脚步声,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慌失措,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扑通跪在地上,哭腔道:‘公主,世子他薨逝了。’那无忧公主听后,摆了摆手,竟没有落泪,反倒冲着自小照顾她的嬷嬷倾城一笑,淡淡的说了句,‘也该上路了,世子不愿等我可就糟了。’”
我正听得出神,耳边传来赵晽的一声冷哼,转头看她,又听见她嘀咕道:“她哪有如此刚烈,不过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诧异,看她的神情似乎了解一些为人不知的内幕,好奇心大增,故意引着她说出来,反问道:“你又能知道些什么,平白乱说!”
赵晽看了我一眼,似有不屑,语气傲慢得很,说道:“这些宫里的秘史不是你这种山野村民能够知道的。母亲亲口告诉过我,无忧公主贪生怕死,为了活命竟然和”
我拖着下巴,瞪大眼睛盯着她的嘴巴一张一合的,答案呼之欲出,却被沈睿轻描淡写的打断了,“你说的也不过是听来传闻,不可尽信。再说,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们只当是听一段故事,不必太较真儿了。”说着,拎起手边的茶壶,往赵晽的茶碗里蓄满了水。
赵晽甜甜一笑,端起茶碗抿了抿,咂了回嘴,又抿上一口,脸上流露出得意之色。我瞪着面前几乎见底的茶碗,期期艾艾地拎起茶壶,自己给自己蓄了水。
如果没记错,赵晽的母亲应该就是晋威侯的亲姐姐和乐公主,与无忧公主同是晋国宗亲,无忧公主原是先侯晋文公的亲女,文公膝下无子,年过半百才得这么一个女儿,所以临终之前便将爵位与女儿一并托付给了自己的亲弟弟,也就是晋威侯与和乐公主的父亲晋昌公。也难怪赵晽会清楚一些不为人知的秘辛,只怕这些秘辛还涉及到宫廷丑闻,所谓家丑不可外扬,王族的丑闻自然更不能宣扬于外,沈睿不想我这个外人知道太多,原来,他还是把我当作外人看待。
我抚摸着手腕上的玉镯,触指冰冷,不久前的感动与欢喜恍如昨梦,一梦惊醒,满心苍凉。
想着既然有些事情是我不该知道的,不如把眼前的故事听完。
“徐竛将军冲进鲁王宫,抱起无忧公主早已冰冷的尸体,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一路走来,他满心想着,快些,再快些,快些接她回晋国,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如今红颜已逝,再没有可以挽回的余地了”
这段故事里,无忧公主还是殉情死了。
勿论这样的结局是真是假,血雨腥风之余留有一段风月,总是种安慰。只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爹爹原来与无忧公主曾有过情,只怕时隔多年也难以忘怀。我不禁想起死去多年的母亲,难免心生感慨,对于她的伤心难过也能体会几分,自己的丈夫心里装着别的女人,没有哪个做妻子的可以泰然以对,或许也是如此,母亲才会那么早的离我而去。我恍惚记得爹爹曾经亲口承认,说他对不起母亲,大概指的就是这件事了,看来我们母女也真是同命相怜,心里爱的人却爱着别人。
无忧公主吗,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第十八章 惊梦
更新时间2011…10…29 13:19:04 字数:2926
日沉西山,华灯初上。回到府中已是掌灯的时分,胡乱吃过晚饭,便回房间休息,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身心疲惫。
有些人或事,一步错过终身错过,兀然萌生出这样的感慨,纯粹是想起来南宫盼与罗忱,不知为什么,自从帝玄珠收录了罗忱的那段记忆之后,我的心境竟与以前大不相同,总有一缕难以释怀的愁绪烦扰,压在胸口难以抒怀。
眼皮有些打紧,睡意渐浓,意识慢慢模糊,徒然一片光亮打开,眼前是十里桃源,花落如雪,芳菲满天地。潜意识里,我清楚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却惊讶于梦境太过真实的存在感,飘落的粉红桃瓣打着旋儿在眼前缓缓下沉,伸出手,落在了掌心,指尖遗留了桃花的清香。
桃源深处,有一对男女,风姿卓越,玄青的深衣,胜雪的罗裙,清风拂发,裳袂衣飘,浓彩重笔勾勒出的华丽,隐在漫天桃花之境,看不清容颜,我好奇,不由的走前两步,想看得真切些,却始终无法靠近,只觉二人离我极远又极近,远的虚无缥缈,近的触手可及。
若说极远是因为我无论怎样仔细辨认,都不能看清二人的相貌,仿如隔有层层迷雾,若说极近是因为我诧异,竟然可以真切的瞧见戴在女子皓腕上的玉镯,霞光中温润凝脂,与沈睿送我的那只一模一样,我抬起手腕,真就看不出半点的差异,连纹理也是一致的。
我正独自苦思,无意间听见二人的对话,先开口的是那男子,握住女子的手指,沉着声音说道:“你既然肯戴上我送的镯子,就算答应了你我的婚事,没得反悔!”
我倒吸了一口气,心想,哪有这样提亲的,是我就不答应,于是很期待那女子的回答。
女子抬起头,语气极其平淡,清泠如泉,流过心尖,“我若不答应呢?”
男子将女子拽进怀中,几乎是脸面相贴,握住的手攥得更紧,质问道:“你舍得?”
女子顺势埋入男子的怀中,极轻的说了句,“不舍得。”随即十指相扣,诚心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平生足愿。”
我猛然睁开眼,话音犹在耳边,只是眼前一片漆黑不见五指。床前,月光透过窗子唯有一地破碎。
翌日,清晨百鸟啼鸣,微风中夹杂着花草芬芳,沁入心脾。
起床之后,我琢磨起昨晚的梦,正确说来也不算是梦,我能肯定,那幕场景是曾经真实存在过的,我拨转着腕上的玉镯,深知必与此物有关,物随主心,这玉镯必是其主深爱之物,才会留有主人的意识,被帝玄珠感悟到,也是一种缘分。只不过,我看到的想必是许多年之前发生过的事情,所以存留在玉镯中的残影才会模糊难辨,始终不能看清那对男女的样貌。
蓦然记起古董店的老板说过的话,指明此玉镯乃是无忧公主的陪嫁物,如若不假,梦中所见的女子大抵就是她了,可那男子又会是谁?世子洛,还是爹爹!
这个问题始终让我很纠结,依目前知晓的情况看来,我爹爹似乎是暗恋女主的男配,而我娘则是暗恋男配的女配,这是一件很让人郁闷的事情,因为做配角的都是既伤身又伤心,付出去的感情始终得不到回报,还不能怨天尤人,一怨就成了恶毒,还要不幸沦为反派。所以说,做人难,做配角更难,做一个无欲无求的配角更更更难。想到与自己有莫大关联的两位至亲沦为如此的命运,我不能不为他们感到忧心。
正值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易北猛然推门进来,仍是一副无精打采为情所困的样子,眉毛都快耷拉到眼角,长叹一声说道:“你倒是说说看,我究竟还要怎么解释他才会明白?”
我摆了摆手,送给他四个字,爱莫能助。但凡感情的问题,纠结的不在于明不明白,而是甘不甘心,显然,世子容不甘心,非常之不甘心。
我想,世子容若是把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用在治国安邦上,晋国不说称霸一方也能长治久安。不过,纵观历史,从来对感情执着的君主对朝政多是漠不关心,毕竟人的精力有限,在一方面倾注太多另一方面自然无暇顾及了,历朝亡国之君,大多对枕边的女人太过执着,才会疏于朝政,被人钻了空子,白白断送了锦绣山河。真要是这样,晋国的前景着实令人担忧。
再想回眼前的事,要解决如此棘手的境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世子容移情别恋,二是易北远走他乡。这两种可能听起来似是天方夜天,可世上的事,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结果,当天早饭过后,一只白鸽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稳稳落在易北的手中,是华师父的千里飞鸽传书,说让易北即日收拾行囊返回梦仙宗,似有大事发生。接到消息后,易北长舒了口气,乖乖的回房打点行李,难得有个这么好的借口,自然是片刻都不愿耽误。
分别在即,我最后一遍问他,“你真不想跟他告个别再走?他对你也是一片真心。”
易北咬咬牙,看着天边几片淡淡的云,说:“不见了,只愿他能早些把我忘记,我也不是故意想伤他心的。”
于是,在易北走后的第四天,沈睿来到府里,还带来了一个消息,说世子容与新入宫的乐师过往甚密,托他给易北捎句话:情之所钟,身不由己。
难得再见沈睿,我不忍轻易放他离去,借口因为易北的离开而感到伤心难过,只是想让他多陪陪我,不要急着去见赵晽。
沈睿眼里噙着笑,看我的目光如微风揽过湖面,声音拨动心弦,“想不到阿萱与易北兄弟的感情如此深厚,不愧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我一紧张,生怕他有所误会,想也没想就慌忙解释道:“不是的,我们经常打架,关系势如水火!”
“哦?”他偏过头,看我的目光多了几分玩味,“那为何易北兄弟离开还会伤心?”
我疾走两步,故意装作没听见,偷偷抹去额头上的汗珠儿,甩了下手,掩饰道:“哎呀呀,今天的天气怎么这么得热啊!”
双脚不由自主的走到了老槐树下,是我当年摔下来差点破相的地方,不远处的碑石依旧躺在原地,还是硬邦邦的老样子。我不禁会意一笑,忍不住问着沈睿:“听说徐将军之前曾有过一个女儿,你可知道?”
沈睿手扶住碑石,若有所思道:“不错。”
我心喜,“你可还记得她?”
他侧头笑了笑,“记得,即便想忘也难。”
八月桂花浓,转眼我的生日将至,想起上次与爹爹同过的生日还是十岁的时候,算来已是七年前的事情。
以前在山中的日子,生日对于我来说只是一碟鱼香肉丝,后来吃得多了就再无别的感觉了。倒是易北,比我还要开心,每次都郑重其事的,竟惹得我有些厌烦了。后来得知,易北从来不过生日,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出生在哪天,想着他的可怜,我才觉得自己的生日原是有些意义的。
不过,今年的生日是不同的,易北不在恐怕没有人会记得了,至于爹爹,即便是记得也不方便为我做些什么,毕竟我已不再是徐蓁,不能再过徐蓁的生日,吃徐蓁的鱼香肉丝。看来,也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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