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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笔多情-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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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菇一句未完,竟顿在那里。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一处——
罗侯?!
☆、9第九章
罗侯??!
冬菇瞪大了眼睛——
那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院落后门的角落里,背对冬菇这边,他撑着木拐,小心地看着地面,向院落后门走去。
冬菇蹭地一下站起来,虽然离得很远,虽然没有转身,可是罗侯的外表太显眼,他高大的身躯,还有他的腿。
“施主。”
老僧尼见冬菇一直看向那残疾男子,也站起身。
“施主,此人马上便要下山,还请施主见谅。”
她以为冬菇是看见珈若寺里出现残疾之人,心中不满,所以出言相劝。
本朝律例,残疾之人是不能进入朝堂佛院的,何况是珈若寺这种闻名天下的寺庙。
冬菇哪管得了这些,她脑子一片混乱。
罗侯为什么来这里,他怎么会来这里?
他怎么上的山,他的腿刚刚都有些发抖了,他怎么上的山?!
另一边罗侯小心翼翼地扶着拐,跨过后门的门槛。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他做起来却分外吃力。
罗侯身子一个虚晃,冬菇再也管不了那么多,她急冲冲地要奔向罗侯。
可她刚一动身,那老僧尼便伸出一手放在肩膀上。
“施主,看你也是良善之人,还请你不要声扬。”
残疾之人进入佛庙圣地,其罪当诛。
冬菇摇着头,罗侯就要下山了,她来不及解释,便想扒开僧尼的手。
奇怪的是,这老僧尼的手像是黏在她身上一样,任冬菇如何挣脱都甩不掉。而且老僧尼看似轻松地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可她却觉得这肩膀重似千斤,整个身子都往下沉。
见冬菇一直挣脱,老僧尼似乎也有些动气。
“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如此纠缠。”
冬菇被压得说不出话,她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板着老僧尼的手。
“不是。。。。。。”
“众生平等,来到佛地都是有事想求。”
“不是这样。。。。。。他是。。。。。。”
“他是——”
“他并未碍到任何人,施主不能宽容一次么?”
“他是我男人——!!”冬菇忍无可忍,大吼一声。
“。。。。。。”
一声落,周围寂静一片。
“施主?”
老僧尼手中力道减弱了些,可仍然没有松手,冬菇稍缓过些气。
“大师,你误会了。”
见冬菇这个样子,老僧尼也有点懵了,怔忪半刻,她终于松开手。
“施主刚刚说。。。。。。”
冬菇揉揉肩膀,也知道现下不解释清楚,这老僧尼肯定是不会让她过去了。
她点头道:“对,他是在下相公。”
老僧尼觉得自己十岁遁入空门,青灯古佛近六十载,还从未像现下这样惊异。
“刚刚那男子,是施主的相公?”
冬菇皱眉,这老僧尼刚刚谈话也算得上是智慧非凡,怎么现在像听不懂话似的。
“对,他叫罗侯,是我未过门的相公,很快我便要娶他了。”
老僧尼眼珠一转,回想起什么,然后了然的笑了。
“原来如此,老僧冒犯了。”
其实冬菇并不生气,相反她还很感激老僧人,刚刚她说的那些话,还有她的行为,都是在保护罗侯。
冬菇郑重地向老僧尼施了一礼。
“是在下的错,没有与大师解释清楚。”
她真心地对老僧尼道:“大师菩萨心肠,宽待众生,我代罗侯谢谢大师。”
“不。”老僧尼看着冬菇的眼睛,“比起老僧,施主能不惧世人话语,破闲言一关,能不被外表迷惑,破色相一关,可见用心之真。”
冬菇想告诉她,罗侯是最好的,他是值得爱的,可是想来想去,最后也没说出口。
“师傅,在下告辞了。”
“施主等等。”老僧尼叫住冬菇,“施主请在此等候老僧,老僧去去就来。”
冬菇不想再耗时间,她心里实在担心罗侯。
老僧尼看懂了她,“施主不必担心,他心志坚定,能上来自然也可以下去。
冬菇终于点点头。
老僧尼转身走进了院落,不一会儿,拿了一个包裹出来。
她将包裹递给冬菇。
“这是什么?”
“只是些普通物件,施主有缘,便拿去做个纪念吧。”
“这。。。。。。无功不受禄,在下多谢大师好意。”
老僧尼坚持将包裹放到冬菇怀中,冬菇推脱不能,只有接过,而后发现这包裹异常沉重。
“施主,你能否答应老僧一件事。”老僧尼又道。
“大师为人在下敬佩,有何事尽管说来,在下一定尽力而为。”
“不要叫住他,让他自行回家。”
冬菇一愣,万万没有想到老僧尼会提这样的要求。
“为何?”
“之前老僧曾经说过,他心志坚定,老僧猜想他此次来珈若寺并没有告知施主吧。”
听到问话,冬菇有些黯然。
“对,他没有告诉我,我也不知道为何。”罗侯不相信自己么,他有什么事要来珈若寺,不能告诉她让她来么。
“施主不要多心。”老僧尼一副了然的神态,“不过既然他未告知施主,便是不想让施主知晓,施主如果贸然出现,他必定会有所不安。如此,何不装作不知道。”
老僧尼的话很有道理,冬菇想来想去,最终决定不要让罗侯难堪。
“好,我就装作不知道。”
老僧尼点点头。
“那在下先告辞了。”
虽然冬菇已经决定不出现,可让她一个人下山回家是根本不可能的。
得了老僧尼的允许,冬菇从小院里穿过去,准备也从后门下山。
刚刚与老僧尼说了许久的话,她以为罗侯已经走远了,刚要急着跑几步,便看见了那个高大的身影。
冬菇连忙顿住脚,她躲在校园后门的木门后,望着罗侯。
方才那么久的时间,罗侯才走了短短数十个台阶,这座山山路是出了名的崎岖,常人走都费劲,何况是罗侯。
他右手死死地握着木拐,晃动着身子保持平衡,许是走得多了,左边的木脚也有些沉重。
遇到落差较高的地方,他便放开木拐,坐在上一级石阶上,然后蹭着身子下去。这样一来,落地之处便只有他的左脚,负重很大,冬菇见他落地时左膝轻弯,是那左脚踝的负担太重所致。
冬菇咬着牙,那是木脚啊,那么硬,就这么一次又一次的杵上去,该是有多疼。
她想冲过去,抱住他,扶住他。
她也想亲吻他。
可她仍然没有出去,她看着那踉跄而坚定的背影,看着看着,忽然心中生恨——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相信我,你有什么事非做不可,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一定要自己独自来到这偏远的地方。
到底为什么。。。。。。
思来想去,不管是愤怒还是爱恋,冬菇的一腔情义终是化成了水,揉在眼睛里,深深地凝望那背影。
院落的偏房里,方窗微启,一个人坐在窗边远远看着。
他面前的小桌上放有一盏茶,还烫着,这人修长的手指拿着茶盖轻轻地拂过茶碗,一下又一下。
身旁的小厮看他一直望着窗外,轻声开口道:
“主子,您瞧什么呢,这么仔细。”
门口那女子走了。
他微微低头,看着手里的茶碗,碗中茶水仍然很热,散着白蒙蒙的雾气。
小厮瞧着自家主子有些不对,又小心问道:“主子?”
他仍然看着手中的茶碗,似是问这小厮,又似是自言自语。
“要如何的情义,才能看出那样的目光。。。。。。”
小厮没听清楚,“什么?主子?”
他轻轻一笑,放下茶盖。
“没什么。”
平儿有些莫名地看着自家主子,心道主子的心思真是猜不出。
“吱嘎————”
平儿转身,木门被推开,从外面走进一个人,正是刚刚与冬菇交流攀谈的老僧尼。
老僧尼走到榻前,平儿与她见了一礼,老僧尼坐到小桌的另一边。
“小王爷在此坐了一日了,可有需要老僧的地方。”
安勍轻轻摇头。
“如芩大师,你为何让刚刚那男子进入珈若寺。”他的声音如人一样,清风和煦,温润有礼。
原来这老僧尼不是别人,正是珈若寺的主持如芩禅师。
虽然他如此发问,可老僧尼却知道安勍并无责怪之意。
“老僧也是没有办法。”她回想昨日初次见到那男子的情形,“他自知不能光明正大进入寺内,便从后山上来。老僧当时正在后山绘制壁画,见这男子艰难行进,心有不忍,便问他为何非要来珈若寺,他说他有事相求。老僧告知他身体残缺之人是不能进入本寺的,他也不多说,只是拄着拐杖在后山外面等。”
安勍抬眼,一双清雅的眼眸看向如芩禅师。
“一直等?”
如芩点头,“对,整整一晚,老僧在院里诵经念佛,他便在外面站着等,老僧心志不坚,于心不忍,便在午夜时又去了后山。”
安勍向如芩微微行礼,“大师心地慈悲,安勍敬佩。”
如芩摆手,感叹道:“慈悲不如坚韧,老僧赶到后山的时候,那男子竟然还站着。他只有一条腿,老僧见他的时候,他已经要靠双手支着拐杖才能保持身子不倒。”
安勍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带笑,“竟能坚持到如此地步。”
如芩点头,“到了那时老僧实在无法,只有将他带进寺院,问他有何所求。”
安勍喃喃:“他有何所求?”
如芩叹气,“他向我求一副吉祥符。”
一边平儿惊讶出声,“这人好生奇怪,费了这么大力气竟然只是求一副吉祥符。”
吉祥符是珈若寺最平常的护身符,多是求给出门在外的人,作用是保佑佩戴之人如意吉祥,远离污秽之物。怨不得平儿惊讶,这男子拖着残缺之身,费尽千辛万苦赶来珈若寺,竟然只为求这样一个普通的符咒,确实很奇怪。
“只求了吉祥符?”
如芩点头,“对,只求了吉祥符。”
安勍皱眉。
他生得清丽雅然,坐在一处,便如墨色的山水图一般。这眉头轻轻一皱,便如春日里吹皱的池水,夏日里吹散的柳絮,柔弱伤悲,让人无端心生疼爱。
“为何只求这普通的物件。”
听到安勍的问话,如芩笑了,苍老的脸一瞬间像年轻了好几岁。
“这世间心志至坚者,不怕动命,却怕动情,一旦动情,终生都会如履薄冰,一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
☆、10第十章
“这世间心志至坚者,不怕动命,却怕动情,一旦动情,终生都会如履薄冰,一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
安勍细细的嘴角微微上扬。
“怪不得会这样看他。。。。。。”
如芩没有听清,问道:“小王爷说什么?”
安勍无意多说,摇头道:“无事。”他端起茶碗喝了口茶,似笑非笑地看着如芩。
“大师将珍贵的石制颜料送给一个外来人,不觉可惜?”
如芩哈哈大笑。
“人世间最难求的便是真心,她已有,老僧为其加些颜料锦上添花有何不好。”何况以那人的水平,不一定会浪费颜料。
安勍手托茶碗,轻嗅茶香。
真心么,因为真心,所以才会有那样几乎要化了人的目光么。。。。。。
“主子,天色晚了,再不下山来不及了。”
平儿站在一边,听着自家主子和如芩禅师的对话,分开每句他都听得懂,可是放在一起又觉得自己根本没听明白。
安勍放下茶碗,站起身。
“多谢大师招待,天色已晚,我们这便走了。”
如芩念他身份高贵,本想找人送他下山,可安勍执意自行离开。
“大师不必担心。”
本来为避多人,安勍和小厮平儿是从后面上山的,可是不知为何,安勍并不想从后山离开。
那残疾男子下山极慢,如果自己从后山走,一定会碰见他和那女人。
安勍不想再见到那女子化了人的目光。
“平儿,我们走前面下山。”
“是,主子。”平儿虽奇怪为何要走前门,可他从小跟着安勍,小王爷的话对他来说大于天,他只要乖乖照做就行了。
安勍推开门,一丝清风吹过他雪白的衣摆。
他抬起双眼看看天上,夕阳西下,一片红霞铺满天际。霞光照在他的挺拔匀称的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锡金般,散着淡淡的光芒,美得如梦如幻。
他淡雅的双眼透着红红的云朵,喃喃自语:“这世间样样不公,唯有情义最公平,该有时,即使身为下贱,它不负你,不该有时,任你王侯将相,它不理你。”
平儿走到安勍身边,恭敬问道:“主子?”
安勍轻笑一声,“走吧。”
如芩禅师在小屋里,安勍如此高贵的身份她也没有相送。她自己沏了壶热水,一直看着烧水的火苗,窜来窜去,一下又一下。
安勍的话声音极小,可她却全部听到。
火苗映在老僧尼的眼睛中,她像是回复安勍一样,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开口道:
“的确,这世间唯有情义最公平,它不来时,任你再寻找它都不会出现。”如芩苍老的脸上带着看破红尘的淡笑,“而它来时,任你如何身份,都躲避不开。”
另一边,冬菇还在远远跟着罗侯。
山中天气凉,他却也没有多穿几件,还是那身粗布的深蓝色衣衫。天色渐晚,山中慢慢凉起来,冬菇痴痴地望着,觉得心里竟比这山林更冷一些。
罗侯身材高大,走起来分外吃力,而且路走多了,他体力也消耗得很快,一次又一次的跌倒。他摔倒的时候很会保护自己,总是让左边身子先触地,尽量不让自己的断腿砸到地上。
摔的次数多了,他便找块石头坐下歇歇,放松一下自己的手腕,也不时按一按自己右侧的断腿,然后扶拐站起接着走。
如此艰难的行路,他却没有任何怨愤,冬菇几乎可以感觉到他淡淡的脸色和平静的眼眸。
跟到最后,冬菇心中疼得已经麻木,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罗侯一次又一次地坐下,起来,摔倒,再起来
从山上下来到城镇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冬菇仍不放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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