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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日大谍战-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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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粕正彦说:“除了国学大师白浮白先生,谁有这么苍劲手笔?字好意思更好,他把协和会的精髓都说得极其透彻。以力合为协,这协字右边不是三个力字吗?”
果然是父亲的字!她还真不知道父亲还有“若水”这么个字号。白月朗仿佛受了羞辱,扭过头去,幸而甘粕正彦并不知道她是白浮白的女儿。
甘粕正彦见她没反应,追问了一句:“白月朗小姐不认识白浮白先生吗?不认识不为怪,不知道可就不应该了。”
白月朗未置可否地笑笑,转移了话题。茶泡制好了,当侍女分给他们时,白月朗说:“茶道是有钱的闲人享用的,太麻烦了。茶本来应当是解渴的。”
甘粕正彦显得温文儒雅,他转动着手中的日本青花瓷碗说:“湖西会馆够得上世外桃源了吧?金曲美酒、茶道,还有这安静的氛围,是不是足以让人忘掉这是动荡的交战年月?”
白月朗饮了一口茶说:“只有两种人会有这种感觉。”
甘粕正彦问:“是哪两种人?”
白月朗说话简直口无遮拦,她说:“一种是您这样的支配者,占领了满洲的战胜者,另一种是醉生梦死的人。”
听了这明显带有挑战味道的话,甘粕正彦并没有生气,他反倒认为白月朗说得对,还说她是个有民族气节的人。
白月朗心里有几分奇怪,他是有耐性呢,还是有修养?她刚才的话是日本人、特别是掌权的日本人无法容忍的。
“是的。”甘粕正彦坦率地说,“你听说过杨靖宇吗?”他见侍女仍跪在那里,就摆摆手,让她下去了。
白月朗很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若说不知道显得虚伪,说道:“在《大同日报》上看过他的照片,他死后被日军军医解剖了,头也被砍下来,泡在了福尔马林溶液中,听说还剖了腹。你觉得这和鞭尸一样不人道吗?”
这太尖刻了,甘粕正彦也没恼怒,他说:“打开杨靖宇的肚子,并不是因为残忍,是因为要破解一个谜。”
白月朗不信,“人死了,还有什么谜?”
原来,杨靖宇被野副昌德的部队追得无路可走时,竟然在三尺厚雪的原始森林里转子七天。日本军方、军医们都想知道,他是靠吃什么活下来的。
白月朗问:“你们找到答案了吗?”
甘粕正彦的语气显得沉重说:“找到了。杨将军的胃肠里一粒粮食都没有,都是草根、树皮,还有从棉衣里掏出来吃下去的棉花。”
白月朗心里一阵阵难过,眼里禁不住涨起了泪潮。她怕甘粕正彦发现,便把脸转向被探照灯照得雪亮的窗外。
甘粕正彦声音平和地问她:“你流泪了吗?”她急忙否认。
甘粕正彦轻轻叹口气说:“这又何必遮掩呢?你是中国人,你有权崇拜你们的英雄。”
白月朗很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这话是从一个战胜者口中说出来的吗?他是讨好、还是虚伪?抑或是别有用心?总不会因为他是个正直的君子吧?
甘粕正彦便告诉白月朗一个不能公开的秘密。他说:“杨将军的气节,连解剖他的日本军医都感动得流泪了,你能相信吗?人是很奇怪的,我希望全满洲的人都成为俯首帖耳的奴才,这是需要。但这不等于我从心眼里喜欢卑躬屈膝的奴才。崇敬英雄的心理,有时是不以敌我立场划分的,你相信我说的是真话吗?”对甘粕正彦的好感几乎不可抗拒,白月朗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甘粕正彦随即一笑,又提出一个更为尖锐的问题:“听过这番话是不是以为我是个仁慈的人了?”
白月朗说:“我希望,但我不会这么认为。”
“聪明。”甘粕正彦夸奖了她的智慧和坦诚,“我承认,有两个甘粕正彦,一个是人性的、超越国家和民族的甘粕正彦,一个是理智的、准备为大日本帝国的既定国策献身的甘粕正彦。”
这一次白月朗很清醒,她明白无误地说:“你更多的表现是后者吧。”
甘粕正彦并不否认:“是的。”
8
西江月刚一走进徐晴公馆,徐晴就扭着细腰出来迎客。她穿着质地精良的裙子,外罩毛领短大衣,很时髦。风姿绰约的徐晴笑着迎到台阶下,说欢迎大诗人光临。
二人并肩上楼梯,徐晴问他:“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呀?”
西江月打哈哈地说:“当然是你的香风啊!”
徐晴才不信,讥讽他真会说话!料定他是有求于自己。
进了客厅,徐晴脱去呢子大衣,也替西江月把呢子大衣挂在衣帽挂上。西江月半开玩笑地说:“今天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倒有心常来,心里发憷,弘报处可不是轻易敢来的地方,它是悬在文化艺术家头上的一把刀,躲还来不及呢。再说了,表面上弘报处负责审查新闻、文艺,其实是情报部门,谁不知道!”
徐晴用友善的口吻警告他:“最好别乱说,嘴上有把门的不吃亏。”
西江月说:“我出了这个门,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一提弘报处,谁不胆战心惊啊!”
徐晴说他没良心,她是有所指的。去年西江月那首诗让人告发了,警务司和宪兵司令部都当回事了,是徐晴替他模糊过去的。过后西江月一直记着徐晴的情。
徐晴提醒他:“别忘了,从某种意义上讲,我徐晴就是弘报处,弘报处就是我徐晴。”
西江月恭维地说:“这话不夸张,谁不知道徐晴是从日本留学回来的,又是国务总理张景惠的外甥女,背后有一根镀了金的桩子啊!”
徐晴并不喜欢这种恭维,她撇撇嘴说:“没想到你西江月也这么世俗!我是国务总理的外甥女,可坐上弘报处课长的椅子,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全是靠自己的能力、才智和魅力。你不承认我有魅力吗?”
西江月讨好地说:“那是,在我认识的女性当中,你是唯一能让男人为之倾倒的人。”这话有言过其实的成分,也有一半是真的。西江月喜欢徐晴的火辣和野性的美,冯月真就太冷静、太没激情了。可若让他与徐晴的关系往前发展一步,他又胆怯,徐晴太厉害了,再加上她的特定身份,与她同床共枕,谁都会有怀抱炸弹的感觉。
徐晴是喜欢别人恭维的,她在高位,尤其愿意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一听西江月夸她,就喜滋滋地向他飞了个眼:“这还差不多,但我知道这并不是你的真心话。”
徐晴是知道他有未婚妻的,就讥刺他说:“你对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冯月真是不是也常这么说呀?”
西江月不愿在徐晴面前承认有恋人,这也是一种只有他自己能理解的奇怪心理。他敷衍地对徐晴说:“又来了,我和冯月真是同事,只是一般相识罢了。”徐晴似信非信地扫了他一眼。
徐晴仰在太妃椅上,姿势优雅地吸着烟,虽在冬日,她也穿裙子,短裙掩饰不住裹着真丝高筒袜子的性感大腿。她直截了当地说:“你别拐弯抹角了,说吧,碰上什么难事了?不然也不会到我这来烧香啊!”
西江月说:“我的一个学生让宪兵队抓去了。”
徐晴早就猜到不是什么好事,又问:“是男生还是女生啊?”
“莫名其妙,”西江月说,“什么男生女生,这有什么关系吗?”
徐晴怪模怪样地笑着说:“诗人都是多情种子,若是女生,多半是关系暖昧,我才犯不上为你的小情人舍脸呢。”
西江月哈哈地笑着说:“还真是个女的,不过,人家才是一年级小女生。”
徐晴阴阳怪气地说:“小的才好哇,老牛还爱吃嫩草呢!”西江月又恼不得,点着她的鼻子,说她专会打哈哈逗趣。
徐晴叫女佣给他冲了一杯咖啡,这才收敛笑容,问这学生犯了哪一条啊?徐晴有言在先:“若是经济犯、国事犯,我就伸一手,若是思想犯、政治犯,免谈。”
见她封门,西江月忙说:“若不是思想犯,用得着来动你大驾吗?那不是大炮轰蚊子了吗?”
徐晴说:“你别给我灌迷魂汤,我不吃这一套。”
西江月嘿嘿地笑着说:“小事求你也不过瘾呀。”
徐晴很受用,心上美滋滋的,她说:“行了,告诉我,是个什么案子?”
西江月简要地描述了事情经过:“上边让医大学生出勤劳奉仕,是做飞行木桶,验收时却在飞行木桶里发现了一条反日标语,结果怀疑我的学生,不由分说抓走了人。”
徐晴当然内行,首先询问:“做笔迹鉴定了没有?”
西江月不好说谎,只好说:“做了,”又马上表示不信任,“那有什么准确性!人家不会变字体?不信,我给你写几个字,你拿去叫他们鉴定,若能鉴定到我头上,我输你一万块老头票!”
徐晴笑嘻嘻地说:“我只想把你赢到手。”这话是半真半假,充满挑逗性。
西江月说:“那容易,我这一百多斤,怕值不了一万块钱呢!”徐晴松口了,让他把名字写下来。
西江月说:“你真仗义,太叫我感动了。”
徐晴说:“别假惺惺的了。大诗人,你不会是她的同党吧?万一她真是有根有蔓的线上人,我可就担不是了。”
西江月又一次哈哈大笑说:“是同党,我送上门来了,你抓吧。”
徐晴说:“谅你也没这个胆儿,你们这班文人,我见得多了,充其量是无病呻吟,在诗行里说几句假装忧国忧民的梦话,发几句收买人心的廉价牢骚,如此而已。”
西江月恭维她说:“你看人真是入骨三分啊。”徐晴得意地笑了。
9
垂头丧气的李贵一走进建国大学塾务课长室,青本平进就笑了,看他这被霜打了的神态就猜到,一定碰了个不硬不软的钉子。李贵实话实说告诉青本平进,人家把大门封得死死的,根本不承认有什么反日组织,他吃了个闭门羹。
青本平进拿起桌上摆着的一瓶清酒,说:“你看,我准备了一瓶好清酒,准备为你庆功呢。”
李贵耷拉着脑袋说:“我太笨了,事情一下子就弄砸了。”
青本平进照样启开那瓶清酒,倒了两茶缸,推给李贵一缸说:“失败了也要喝,这次碰了钉子,下次成功就是了嘛!”说着喝了一大口酒。
李贵不喝,他有点想打退堂鼓的意思说:“我真不是这块料。”
青本平进不生气,反劝他:“别自己看不起自己呀!放心吧,办成办不成,我都会够朋友。”
这承诺对李贵来说太重要了。他当初答应为日本人干事,不就想救他爹吗?现在他最担心的是,自己完不成人家的任务老爹又命悬一线了?青本平进的表态,听着暖人心,却让李贵信不实,与他又没有交情,人家干吗平白无故为你办这么大的事?青本平进从卷宗里拿出一张纸,拍到李贵面前,让他仔细看看,“黑河那边回话了,找到了你父亲的下落。”
李贵拿起电报看着,激动得手都在抖,他说:“可是……可是……”
青本平进喝着酒,叫他别担心,第一步是查实,有无此人;第二步就该下令,让他们无条件放人了。青本平进依然仗义,他说:“不管你办成办不成,都一定让你们一家人重新团圆。”
李贵很感激,他发自内心地表态:“请青本老师放心,我一定加油,死了张屠户,不吃带毛猪。张云岫这小子不开窍,我去找吴连敏。吴连敏心直口快,直炮筒子脾气,比张云岫好对付。”他看得出,青本平进正用赞赏的眼光看着他呢,便来了兴头,一口气干了那茶缸酒。
回到第二十三塾,李贵晕晕乎乎的,脚下发飘,心里却什么都明白。塾里台灯全亮着,晚祷一过,同学们开始上晚自习,李贵却看不进书去,故意没话找话地同挨他坐着的吴连敏搭讪。吴连敏敲敲桌子说:“走神了,想什么呢?”
李贵看了吴连敏一眼,掩饰地说:“啊,没什么。”又拿出一本书,翻开,却没发现放倒了。
吴连敏忍不住笑了,替他摆正了书,说:“你丢了魂了?”忽然凑近他嗅了嗅,说,“你喝酒了?”李贵谎称几个日本学生弄了一瓶清酒,自己赶上了,灌了他几口。
“日系学生请你喝酒?”吴连敏说,“他们挺高看你一眼啊!”李贵按捺不住冲动,忽然请吴连敏跟他出去一下,说点事。吴连敏感到很奇怪,就问他说什么?
李贵说心里憋闷。他连个能说句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这倒是实话,算他有自知之明,吴连敏觉得他挺可怜,就站起身,答应陪他出去走走。两人跟塾头说了一声,请了个假。
10
湖西会馆客厅里,一张唱片放完了,甘粕正彦又在选唱片,他征询地问白月朗:“喜欢听什么曲子?”
“远离战争的。”她的回答很笼统,却彰显个性。甘粕正彦看了她一眼,白月朗看不透那眼光里包含的是惊讶、赞赏还是反感。
不管怎样,甘粕正彦依从了她,选了一曲斯特劳斯的《乡间圆舞曲》,绝对轻松的曲风,他摇着手柄,一边给留声机上劲一边说:“我也不喜欢火药味浓的曲子,《乡间圆舞曲》多好,这里有小河流水、呢喃燕子,也有蓝天碧草和鲜花。”他放下磁针,悠扬美妙的旋律顿时弥漫空间。
白月朗长长地吁了口气,问他:“刚才这一席话,在别的场合也说过吗?”
甘粕正彦摇摇头说:“不,从未说过。”
白月朗好奇地问:“那你今天为什么要敞开心怀?”
甘粕正彦沉默一下说:“也许积压在心中太久太沉重了,总得发泄一下吧。”顿了一下,他哑然失笑地说,“我今天反常了。”
随后甘粕正彦又转换了话题:“不说这沉重的话题了,你怎么样,此前我带你看了满映的摄影棚、美工间、录音室,也看了内景拍戏,有没有兴趣要不要到满映的后藤养成所(训练班)来?那可是明星的摇篮。”
不管出于什么动机,白月朗都明白,甘粕正彦真的努力想让她当上电影明星。他想当伯乐吗?还是另有所图?白月朗现在心里有点乱,她从小做着明星梦,一旦来得如此轻易,倒让她踌躇了,她告诉甘粕正彦,现在不能回答他,她得回去问问家里人的意见,她担心,古板的父亲不会赞成,连哥哥也未必支持。
甘粕正彦突然揭开她不愿承认的事说:“令尊大人不是新京一国高的校长吗?”
白月朗一双黑眼睛里透露着惊奇,原来他早就知道!白月朗还是问:“你怎么知道?”
甘粕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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