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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日大谍战-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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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朗从容地叙述着:“多一个就多一个吧,总得打扫干净啊,他便拿起掸子拼命地在最后一个模特脸上抽打,直到那模特受不住了,喊了声:‘浑蛋!’他仔细一看,这哪是模特呀,原来是商店老板。保洁工吓坏了,忙鞠躬道歉说:‘对不起,老扳,您面部的表情实在是和模特太像了,所以我没分清。’”她的话音一落,考官们都轻松地笑了起来。梁父吟悄悄地对她竖了一下大拇指。

10

一个身材瘦长的男人领着刘月来到戒备森严的张景惠公馆大门口,瘦长男人与卫兵室交涉着,卫兵室里值班少尉向里面打电话。他说:“小原长官吗?孙大人荐来的女佣人来了。”对方叫他先等等,先别放进来。

少顷,从漂亮的西班牙式洋楼里走出侍从武官兼秘书小原二郎。他上下量了刘月几眼,刘月显得很腼腆地叫了一声“长官”。

瘦长男人介绍说:“乡下人,没念过书,干活行,麻利,就是不会说话。”

小原二郎以为是哑巴,一口回绝。瘦长男人知道他误会了忙说:“我指的是不多嘴多舌。”

小原二郎笑了,不多嘴多舌好,怕的是长舌妇。他又问刘月认识多少字?刘月说:“我从没念过一天书,斗大的字认不了一升。”小原很满意,又看了一眼刘月脚下的小藤箱,叫她当场打开。刘月只好打开,小原二郎翻了翻,不过是几件换洗衣服和小梳子、小镜子之类的。小原二郎直起腰来。刘月估计他这一关是过了,小原二郎打发瘦长男人先回去,人他带进去了,总理大臣是否看得中还不知道。不行,再通知他来领人。

瘦长男人答应一声,说了句“请多关照”,走了。刘月便提了她的小藤箱跟在小原二郎后头进楼去。刘月顺利地被录用了。张景惠见她聪明伶俐,又不识字,又会干活,就留下了她。

这天她干完该干的活,回到住处。这是紧邻客厅和卫生间中间的一间小屋,没有窗户,白天也得点着那只五瓦灯泡。刘月独自坐在床头,小茶几上不知谁放了一张报纸,她拿起来看着,忽然听到脚步声,她忙把报纸放回原处。

小原二郎进来,刘月局促地站在床边,小原二郎斜了一眼那份《满洲日报》,像是很随意地问她今天报上有什么新闻?

刘月显得很茫然:“新闻?什么叫新闻?”

小原二郎一指报纸说:“你没看报吗?”

刘月赶紧说:“长官这不是难为我吗?我说过了呀,一天书没念过,斗大的字不识一口袋,我哪会看报啊!”

小原二郎一指报纸说:“那你方才……”

刘月说:“看上头的漫画挺有趣的。”小原二郎放心了,他开始训话:“能到张总理公馆干活,这是很荣耀的事。你必须做到以下几点。”刘月忽闪着长睫毛听着。

小原二郎说:“第一,干活不准偷懒;第二,不准乱打听,要当哑巴、当聋子,明白吗?”

刘月故意装憨说:“可我不聋不哑呀。”

小原二郎说:“这是个比方,意思是告诉你,不准多嘴、不准传话,听了什么也烂在肚子里,能做到吗?”刘月点点头。他又说:“总理大臣是国家栋梁,饮食起居都不能马虎,你得加倍小心,不能惹他生气。”

刘月说:“记住了。”

小原二郎两眼盯着她,半晌,突然发问说:“你想家吗?”

刘月马上说:“我没家可想,我父母都得伤寒病死了,我无亲无故。”

小原二郎“嗯”了一声,忽然说:“你忠于天皇,还是忠于总理大臣?”

刘月说:“都忠于呀。”

小原二郎说:“哪个排第一?”

刘月机敏地说:“当然是天皇了。”

小原二郎满意地点点头说:“我就是代表天皇在总理大臣身边工作的,你除了伺候总理大臣,也要把他的一言一行告诉我,不得隐瞒,明白吗?”

刘月点头后又故意问:“他说的每句话都报告吗?拉屎撒尿也告诉你吗?”

小原二郎笑了说:“这不用,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就行了。”

刘月说:“懂了。”

11

白月朗考取满映后藤演员养成所后,甘粕正彦为她庆祝,专门请她到吉野町的武藏野日本料理进餐。甘粕正彦选了一间有歌舞欣赏的日式包房,两人坐在榻榻米上。正面墙上悬挂着日本天皇和伪满皇帝溥仪的戎装像,两侧交叉着日本和满洲国旗,对面墙上,则是张景惠在此用餐的照片,陪席的是一群日本高官,店家挂这张照片显然是提高知名度,招揽生意。

上来一道生鲷鱼,甘粕正彦替她夹了一块,显然他对生鱼片很有研究,鲷鱼是最好吃的,中国也叫加吉鱼,只有黄海、渤海出产。黑鲷细腻,长棘鲷味美,但最珍贵的还是天竺鲷,他用筷子夹起一块鱼片来,冲灯光看看,认定这是黄绸,并非上上品。他幽默地说:“只有占了印度,彻底拥有了印度支那,才能品尝到天竺鲷的美味珍馐,而眼下只好先馋着。”说着蘸着绿芥末酱吃了一片,蘸多了,辣得他直呃鼻子捂嘴,眼泪也涌出来。

白月朗也品尝了一片,她也回赠一个幽默,喝了一口清酒说:“看起来,你们出兵占南洋,不过是为了能吃到天竺鲷啊。”

甘粕正彦并未生气,他说:“你很厉害呀,居然敢用这种轻蔑的口吻对我说话,你是不是以为我是个很随和的老好先生啊?”

“随和?这似乎与甘粕先生不沾边。”白月朗和满映人打过交道,能不知道甘粕正彦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满映的人,上上下下,见了甘粕先生如避猫的鼠一样,他们背地里说,你这人从来不会笑。”

也许是为了证实自己会笑,甘粕正彦爽朗地大笑了起来:“谁说我不会笑?我这不是笑了吗?我不苟言笑,自有我的道理,管理一个部门,如果谁都不怕你,还有什么权威?”甘粕正彦很会装饰自己,称他有一副魔鬼的外表,但胸膛里面是一颗观世音的菩萨心。白月朗笑了,并没默认甘粕正彦的自诩。

甘粕正彦又喝了一口酒,对歌舞伎挥挥手,她们退了出去,拉上纸糊的拉门,甘粕正彦说到了正题,她这样轻而易举地考上演员养成所,证明了他的眼力。甘粕正彦问白月朗:“考即兴表演的关键时刻,知道我为什么不进考场吗?”白月朗摇摇头,她根本不知道考官们请过甘粕正彦。

甘粕正彦说:“我不愿意被长舌妇们说短论长,因为他们都知道你是我推荐的人。”他旋即发现白月朗的脸色不大好,又马上改口说,“你是靠自己的天才取胜,我怕因为你和我认识而使人对你的天才表演打折扣。”

这样一说,白月朗脸上又有了笑容。考上满映,这是很多人十分艳羡的事,可她这几天却有点恍惚,心里七上八下的,有点舍不得放弃医大学业,她不想中途辍学,甚至想到打退堂鼓,退出满映。白月朗趁今天甘粕正彦高兴,她提出一个有点离谱的要求,她知道,以甘粕正彦的权威,这是小菜一碟。

原来她想保留医利大学的学籍,学医与从艺兼顾,满映这边,甘粕正彦说了就算,医大那边,想请甘粕正彦同日本副校长丸山彻二说一说,肯定也可以通融。

甘粕正彦听说她想一边念大学,一边念养成所,摇摇头说:“这怕不行,养成所除了讲课,还要参加电影拍片的实验呢。哪有时间再去修医学课程?用中国古话说,这是鱼和熊掌都不想丢掉啊。”

白月朗说:“事在人为,我实在舍不得医学。尽量两边兼顾,如果不能,我决定放弃进满映。”白月朗这是对满映理事长使出了撒手锏。白月朗知道甘粕正彦欣赏她,恨不能越过养成所,直接让她当明星,这等于拿了一把。甘粕正彦为难了好一会儿,还是为她破了例,答应了。不过,甘粕正彦说:“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给我出难题。”

白月朗高兴了,没白来。她说了声“谢谢”,看到墙上溥仪的画像,又看了看张景惠的照片,不禁笑出声来。甘粕正彦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问她:“笑什么?”

白月朗说:“国务总理平时看上去还和善,可这照片太装模作样了,人家背地里都叫他豆腐匠,这张照片可有点像扛豆腐盘子的了。大概是长年吆喝卖豆腐,嗓子发干,说话真像太监。”

甘粕正彦告诫她:“不可以用这种口气讥讽总理呀。如果是在大街上,会被警察抓走的。听你的口气,说张景惠平时看上去还和善,你见过张景惠?”

白月朗说:“我们学校建神庙,请天照大神时张景惠代表皇上去祭神,还讲了话。所以见过他的尊容。”

“尊容?这可很具讥讽意味了。”甘粕正彦说,“那也只能是远远地看上一眼而已,会有什么深刻印象?”

白月朗说:“那天刮大风,在车队离校时,大风把我的纱巾吹跑了,恰好吹到了张景惠的车里,我去追纱巾,跟张景惠还说了几句话。”

甘粕正彦笑说:“这是大风缘啊。对张景惠印象如何?真的是豆腐匠的印象吗?”

白月朗说:“豆腐匠倒看不出来,他装腔作势,言不由衷,脸色苍白中透露着忧郁,我觉得他很不开心。”

“是吗?”甘粕正彦有点奇怪,“你怎么会有这种印象?张景惠是国务总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言九鼎,他吃喝嫖赌无所不好,每天都很开心的,这是你看走眼了。”白月朗更相信自己的直觉。白月朗只能了解皮毛,甘粕正彦是张景惠的顾问,他的判断、感受会错吗?

白月朗便不再言语了。甘粕正彦说:“我还是皇上的顾问。经常到帝宫去会晤皇上,也定期约见国务总理,如果你有兴趣,下次可带你一起去见张景惠,想见皇上也不是难事。”

“皇宫森严,小民岂可擅入?再说,见皇上干什么?”

甘粕正彦纠正她:“不要称皇宫,要称帝宫,皇宫是东京天皇住所的称谓,不然就混了。”

白月朗语含讥讽地说:“为了区别,康德皇帝连皇帝都不该叫,叫满洲王就行了,反正什么事都得听天皇的。”

甘粕正彦板起脸来:“说这话是很不得当的,小姐应慎言。不过,认识一下国务总理,他可是个大靠山啊,别人都求之不得呀。”

白月朗说:“我又不想巴结个一官半职。”

甘粕正彦说:“好了,我们不谈这些了,我想,你应当尽快接一部戏,露露锋芒。”

白月朗说:“听说梁父吟正在写一部戏,不知有没有合适我演的角色。”他的剧本还没送到甘粕正彦的桌上,听说是写了一个没落家族的戏。甘粕正彦突然很敏感地问:“你们很熟吗?是不是他对你很好啊?”

白月朗很不好意思地说:“从前只是读过他的小说,看过他的电影,认识他还是在满映场地外景呢,平时并没有什么交往。”

甘粕正彦毫不掩饰他对梁父吟的赏识:“这人很有才华,不过,他的剧本里常常绵里藏针,话里带刺。他最近写的这个《破落名门》我还没看,有人说又是影射。他与金剑啸有同样的毛病。”

白月朗吓了一跳:“金剑啸?不是前几年被枪毙的那个哈尔滨进步作家吗?那曾是轰动全满洲的大事件。”

甘粕正彦说:“我们从不会处死作家,处死的是一个从事反满抗日活动的共产党分子,一个战时有害分子。”

白月朗试探地为梁父吟定调子:“他不会是共产党,也不会是国民党,他从来不过问政治,只会写小说、写剧本。”

甘粕正彦用意不明地笑笑说:“但愿如此。来,喝酒,为你成为满映的一员,为你日后成为一颗红星,来,干一杯。”白月朗与他碰杯后饮了一小口。

·7·


第八章

1

张云岫、张云峰兄弟俩在建国大学校门外树荫下站着,张云峰一身球衣,他是作为客队,来建国大学打棒球比赛的。赛后,建大学生会出面招待医大棒球队吃过饭,张云峰没跟球队一起走,告了一会儿假,去看望哥哥。

弟兄俩在张云岫的塾室聊了一会儿,借了几本书,张云岫送他离校。走到大门口,张云峰突然向哥哥问起,西江月老师这人怎么样?

张云岫感到有点没头没脑,“怎么了?你怎么忽然问起他来?再说,他教你的课,你应当更了解他呀!”

既然弟弟问起,张云岫还是根据自己的观察,照本实发,西江月才华横溢,挺有正义感,思想激进,诗写得也不错,课也教得漂亮。回答过,马上追问弟弟,为什么刻意问起他?原来张云峰一直都想告诉哥哥,他最近加入了一个读书会,正是西江月介绍他加入的。张云岫很警觉,读书会这类组织通常是共产党或国民党团结进步青年从事抗日活动的外围组织。张云岫语气很平常:“入读书会,好事呀,这还用大惊小怪的吗?”

张云峰却显得很神秘,一再强调:“不是平常的读书会,叫三民主义读书会,入这个会,必须忠诚于党国、领袖,与日本人誓不两立。这事上不传父母、下不传妻子,严守秘密,听从指挥。”

张云岫一时说不清内心的感受,笑着说:“傻小子,你这不是已经泄密了吗?不是上不传父母下不传妻子吗?”

原来张云峰藏着个小心眼儿,几年来耳濡目染,他既从长兄身上学到了做人的准则、民族的气节,也多少从哥哥身上感受到某种神秘。他从来没追根究底,但他肯定,哥哥“在组织里”,至于这组织属于哪个山头,张云峰就无法猜透了,管他白猫花猫,会抓耗子就是好猫,抗日就好。所以他今天干脆明说,更想跟着哥哥干。

张云岫狡黯地一笑说:“我可没办什么读书会呀。”

“还想保密?我虽然摸不着井在哪儿,可早听见辘辘把响了。我曾看见哥哥在夹壁墙里藏过抗日文件,是山里抗日联军的。”

张云岫嘘了一声,很紧张地说:“你怎么敢这样?那传单是我在大街上捡到的。”

“捡会一捡一大摞?你和白刃见了面就低声密谈,还总背着我,又是怎么回事?”张云岫依旧说他瞎猜。不过是朋友对脾气罢了。

这时,白刃从学校大礼堂后面转出来,他一身军装,战斗帽、马裤,打着绑腿,连皮子弹盒和行军水壶都背上了。他与张云峰也很熟,打过招呼,称赞他的棒球打得精彩,又问:“你们医大的课程忙不?”

“不忙,”张云峰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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