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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日大谍战-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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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像句人话。张云峰虽不情愿,还是上了车。拐个直角弯,三轮车驶上灯光明亮的侨街,车夫回头问:“去哪儿?”
她当然急需回家换衣服,张云峰不假思索地吩咐车夫去吉野町。
丸山洋子依然盛气凌人地说:“不去!你怎么自作主张去吉野町?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吉野田町?”
张云峰无法容忍她的喜怒无常,说:“你家在吉野町,你还能去别的地方吗?”
丸山洋子瞪了他一眼,大声对车夫说:“去大同大街的三中井百货店。”车夫便加快脚步奔跑起来。
十分钟后,车夫将车停在霓虹灯闪烁的三中井百货商店前,这是新京最大的一家百货店,是东京总店的分号。虽然很晚了,三中井依然是顾客川流不息,放送器里放送着李香兰发嗲的歌,声音震耳。
张云峰背着两个画夹子跳下车,丸山洋子却坐着不动。
“下来呀!”张云峰说,“你不是要逛三中井吗?”
“我就坐车上等你。”丸山洋子吩咐他,按她写的尺寸给她买一条裙子、一件上衣。料子要好一点的。她在画纸上扯下一角纸片,掏出自来水笔,写了两组字码,又掏出一张五十元的老头票子,一起递给他,总算很生硬、很不情愿地说了句“那就拜托了”。
张云峰龇了龇嘴说:“我怎么听你这‘拜托了’像是下命令呢?”
丸山洋子抱起肩膀来看天,不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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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1
张云峰替丸山洋子买来了衣裙,她躲在车斗后换上,又上了三轮车,她看也不看身旁的张云峰一眼。车夫又偏过头来问:“还去哪儿?”
张云峰说:“新京医大。”
“不,”丸山洋子说,“去吉野町二丁目。”她又要回家了。
张云峰有些奇怪,既然衣服换好了,不存在衣容不整的难堪局面了,可以回校了呀,不然一个寝室的同学会着急的。
丸山洋子气不打一处来,就说:“要你多嘴!我让你管我的事了吗?”
张云峰气恼地说:“停下,我下车。”车还没停稳,他就背了自己的画夹跳了下去,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人家毕竟救了自己呀!丸山洋子终于有点不忍了,她说:“回来,这里离学校很远啊!”张云峰仿佛没听见,仍往前走。丸山洋子愣了一下,也跳下车,追上去。她拦住了他。
张云峰问她干什么?
丸山洋子嗫嚅了半晌才说:“你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吗?”羞涩中仍带有咄咄逼人的气势。
张云峰心里有气,故意说:“那要看我高不高兴。”
丸山洋子忽然想起从前在配给所的一幕,张云峰回骂她是“劣等民族”,还差点出拳揍她,她问张云峰:“你还记仇吗?”
张云峰冷笑,他当然忘不了!去年在吉野町后街配给所,大家陪着尾荣义卫先生去买东西,丸山洋子骂中国学生们是劣等民族,她能忘,张云峰可永远也忘不了!
丸山洋子头一回有理亏、不自信的感觉,她说:“你比起一般的中国学生要诚实,所以……”
张云峰说:“劣等民族里也有好人吗?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刚才救你的是谁,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丸山洋子皱皱眉头说:“你别这样,我什么时候骂过?我怎么不记得了?”
张云峰说:“我走了,你别再啰唆了。”
丸山洋子忽然从兜里掏出一张百元票,举到张云峰眼前,要与他订个交换条件,如果张云峰肯守口如瓶,这一百块钱归他,三击掌为准。
封口费吗?张云峰劈手打落那张纸币,“你也太小看人了,一百块钱就想封住一张嘴,就能把我的人格买去了吗?”
说罢不顾而去,丸山洋子又生气又无奈。想想,她又快步追上他,再次拦在他前面,改用央求的口吻说:“求求你了,云峰君,我的名誉在你手上了,你能不告诉别人吗?”
张云峰哼了一声,“还是那句话,这要看我高不高兴了。”
这一刻,他看见丸山洋子流下了眼泪,眼巴巴地望着他。张云峰心软了,是呀,女孩子脸皮薄、重廉耻,这事若传扬出去,她怎么做人?他终于说:“好吧。我不告诉别人。”
丸山洋子怯怯地问:“真的吗?”
张云峰说了一句“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不再理她,扭过身大步走了。
2
白家门前的路灯亮了,一个邮差骑车过来,看了看门牌号,问正在门口乘凉的白浮白:“这里住着个白浮白先生吗?”
白浮白站起来:“有信吗?”
邮差说:“有一封,哈尔滨来的。”
龚新茹从里面出来接话说:“准是惠子来信了。”她三脚两步跑出来,抢过信,迫不及待地拆封,看过,说:“这丫头,都是拜年嗑,什么都好,啥也没说。”
白浮白把信接过来说:“平安家书嘛,还能详细地唠家常啊?再说,不如意的事说了,你不闹心啊!”白浮白也不细看,把信揣进了衣袋。
回到房中,白浮白关紧了书房门,把津木惠子的信平铺在桌上,找出显影液,在惠子密写的地方仔细地涂着,一行行字迹清晰地显现出来。
望着这些字,他待了好一会儿。满洲省委一直怀疑日本军方在研制非人道的细菌、毒气,现在看来,果真如此。津木惠子的家书里透露了“731”的端倪。
当天晚上,这情报就开始踏上旅途。
已过了十点,南湖小街街口,一盏日式小街灯亮着昏黄的光。街口有几个日本人穿着木屐闲逛。
卖老刀牌香烟的刀条子脸烟贩又出现了,一路吆喝着:“老刀牌香烟,老刀牌咧!”
梁父吟正伏案写作,桌上堆着《清史稿》、《林则徐传》等典籍资料。忽听窗外一声接一声吆喝卖老刀牌香烟,他立刻放下笔,推开门往楼下跑。
卖烟的正在家门口吆喝呢,梁父吟招呼他说:“卖烟的,来包三炮台牌。”
烟贩子向他走过来说:“我只卖老刀牌。”
梁父吟显得无奈地说:“好吧,老刀就老刀吧,来一包。”
卖烟的趁人不注意,从兜里掏出一包烟递给他。梁父吟付了钱,拿了烟回身上楼。卖烟的吆喝着走远了。
关好门,梁父吟迅速拆开那包烟,一支支检视,有一支捏起来不一样,他把堵头的一点烟丝倒出来,里面是个很细的小纸卷,字极小。展平纸卷,用放大镜观看,上面写的是:
将下列情报速发上级,并发往国际。
位于哈尔滨平房的关东军731给水部队是细菌武器研制工厂,杀害无辜,做人体试验,生产鼠疫、霍乱、炭疽等病菌,呼吁国际社会密切关注并予以谴责。
梁父吟打开留声机做掩护,是京剧《打渔杀家》,声音放得很大。
他搬来梯子,飞快地从气窗爬上棚顶,棚顶很快响起轻微的发报声。
3
下晚自习的铃声响过,张云峰才跑到校门口,溜着墙根回到寝室,同学们都回来了,有的洗脚,有的在吃零食。唐庆华刷着牙,满口牙粉沫,他问张云峰:“怎么今儿个美术养成所,专压我的堂?挨罚了吧?别人早回来了呀。”
一个日系学生说:“逛窑子去了吧?”惹得一些同学笑。
张云峰立刻火了,逼近他差点动手说:“请你自重一些。”
那人说:“没逛就拉倒呗,急啥!”
张云峰不再理他,倒了半牙缸水,抓点盐粒搓牙。唐庆华见他又用盐刷牙说:“陈菊荣不是给你买牙粉了吗?省着它干吗?”张云峰这才想起来,打开一盒牙粉,小心地用牙刷蘸,又嫌蘸多了,又往回抖了些。副级长宋伯元看了看床位问:“还有没回来的吗?”
唐庆华说:“一个不缺。”
宋伯元叫大家快点洗漱,马上要晚祷告了。他突然看见矢野美夫蒙头睡在铺上,就走过去,“矢野,起来,向天皇祈祷了。”
矢野美夫哼哼唧唧地说他头疼。
“头疼也不行,”唐庆华说,“你不是最忠于天皇吗?”那回唐庆华发高烧,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到祈祷时,矢野美夫强行把他从被窝里捞出来了。今天他头疼就不忠于天皇了?唐庆华猛地掀开被子,张云峰和同学们都大吃一惊,矢野美夫头上缠着绷带,脸上还有血迹。
唐庆华幸灾乐祸地大叫:“快来看啊,皇军受伤了。”这一喊,同学们全围过来,矢野美夫很狼狈地坐起来双手抱头。
张云峰什么都明白了,他从兜里掏出手电筒,看了看上面的血迹,故意问道:“怎么挂的花呀?”
矢野美夫说:“被石头绊了一下,不小心摔了个跟头。”
张云峰把染血的手电筒在他眼前晃了晃,问:“看见这上面的血迹了吗?”
矢野美夫忽然变得很暴戾,他忽然跳下地来,暴怒地揪住张云峰,对他拳打脚踢。
唐庆华大喝一声:“反了!”说完噼里啪啦打了他几个耳光。矢野美夫像杀猪一样号叫。几个日本学生立刻扑上来参战,宋伯元拉也拉不开。
训育主任松本宽代带着值宿老师、值周生和舍监进来了,松本宽代厉声训斥他们:“住手!又是你们班,怎么回事?”
矢野美夫来了个恶人先告状:“上晚自习前,张云峰用手电筒打我头,把我打得头破血流,你们看,他手电筒上还有血呢。”
张云峰冷笑说:“我是打了这坏蛋,可你敢当着全班同学和老师说说,你因为什么挨打吗?”
松本宽代当然偏袒矢野美夫,就叫他说出到底是怎么回事?答应给他做主。
矢野美夫眼珠子一转,反咬一口,说:“张云峰有反日言论,我要告诉老师的时候,张云峰就撒野打人。”
这还了得?松本宽代给矢野美夫打气:“张云峰有什么反日言论,你说出来。”
矢野美夫说:“我不敢说,说出来,是对天皇的大不敬。”张云峰急忙争辩,没等戳穿他,松本宽代便说:“别人睡觉,你们两个跟我来!”
进了训育主任室,矢野美夫坐在外间办公室看画报,松本宽代把张云峰单独弄到里间问讯。既然到了这里,张云峰便把矢野美夫强奸丸山洋子未遂的始末说了一遍,只是没点出丸山洋子的名字,他有承诺在先,不能食言。松本宽代半信半疑,叫他必须找出那个受害的女学生是谁,不然没法了结案子呢。
这时,副校长丸山彻二倒背着手进来了。松本宽代站起来让座:“校长请坐,我本不该惊动校长的。”
丸山彻二问:“他说清楚了吗?”
松本宽代说:“张云峰说天黑,他没看清女学生是谁,看清了他也不一定认识,可能是医大的,也可能是女国高的。”
丸山彻二盯着张云峰训斥说:“又是你!你应当比一般学生更明白道理,我们新京医大是日系、满系学生同校的典范,日满协和、一德一心应当体现得更完美。可是屡屡发生日满学生间不和谐甚至是对抗的事情。你首先有必要维护日系学生的名誉,而不是破坏它。”
张云峰不服,说:“我亲手抓住了矢野美夫,手电筒上还有他的血,不信,可以到医院去验血呀。”
丸山彻二说:“那矢野美夫说你有抗日言论,你恼怒害怕了才打人,如果是这样,血迹相同又有什么意义呢?除非你能说出那个女学生的名字来。”
张云峰脱口说道:“我当然知道那个女学生是谁。”
丸山彻二和松本宽代都没有思想准备,相互看看,都有些紧张和意外。丸山彻二就叫他说出来。
望着丸山彻二,张云峰眼前又出现丸山洋子的那张傲气而又哀怜的面孔:“你能不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吗?”他自己的承诺“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言犹在耳,他只好噤口。
他几次欲言又止,松本宽代逼迫道:“说,是谁?”
张云峰终于摇了摇头。
松本宽代冷笑了一声说:“那就对不起了。”
4
张景惠又是醉酒而归,刘月端来醒酒汤,让他喝碗醒酒汤解酒。张景惠从睡榻上坐起身,喝了大半碗,半闭着眼,嘴里在骂人:“王八羔子,都黑了心肠,想讨好日本人把我挤下去,你坐总理大臣宝座?没门!你有后台,我也有,你管日本人叫爹,我叫爷爷!看谁能斗过谁!”
刘月想笑又不敢笑,推推他说:“总理大人,我扶您回屋去睡吧?”
张景惠坚持说他不困,不睡。说着在太妃榻上一歪,半分钟不到,就打起了呼噜。刘月看见那一串保险柜的钥匙从他裤袋里露出来,金柜钥匙他不管,唯这一把,他从不离身,不交给任何人。刘月心动了,走到门口,见卫兵在长廊尽头。她快步回来,到卫生间里拿了一块肥皂,蹲下身子,把张景惠身上的几把钥匙分别在肥皂上用力按下模印。等卫兵转回到客厅门口时,她已做完了一切。
天不亮,张景惠酒醒了,一阵肚子疼,他起床进了卫生间。他大便干燥,常常一蹲就是几个钟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张景惠也学溥仪的作派,一边坐在马桶上大便,一边批答公文。
张景惠起床,刘月不敢怠慢,刘月和几个侍卫站在卫生间门外候着,七点半了,张景惠还没出来。
日系秘书小原二郎抱了一堆文件进来,站在门口报告总理阁下:“这都是御用挂吉冈安直刚送来的,御用挂已经签批了的,阁下批过了好呈给皇上签字。”
张景惠一边用力一边抱怨:“哼,吉冈安直权力太大了,他左右我不算,连皇上签署也成了聋子耳朵,配搭!哼,出去,怎么连拉屎也不让拉消停吗?我可不是皇上,专在拉屎时办公。”
小原二郎也不敢笑,说:“阁下忘了?陛下发明在厕所里批奏折、批文件,皇上说,本来这东西也不怎么干净,阁下不是很称道、也效仿过吗?”
张景惠点了点头。也好,总是便秘,那就借批文件打发大便干燥的时光。他骂新京医大的医生都是低能儿,若么药里掺麻仁、巴豆,弄得他跑肚拉稀,若么像灌肠,这叫什么话,公务这么忙,能天天撅着屁股让他们往屁眼里灌肥皂水吗?
守候在门口的刘月和侍卫们全都忍不住,背过身去笑了。
张景惠伸过手去,说:“拿来吧。”
刘月先递过圆圆的金丝眼镜,张景惠卡在鼻梁上,又接文件。
小原二郎一件件往上递,第一份是文教部大臣卢元善上的奏折,是请求在国民高等里增设神道课的。
张景惠问:“国务会议不是议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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