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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日大谍战-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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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景惠笑了,她这一说,张景惠想起来了,甘粕正彦是吃过哑巴亏。那年他跟满洲国访欧团去欧洲,张景惠是团长。英国人说甘粕正彦杀过无辜大臣,判过无期徒刑,有劣迹,不让他上岸。差点没把他气得背过气去。

少顷,小原二郎拿来一件斗篷,替白月朗披上,也给张景惠带来一件大衣,他也披上了。

过一会儿,张景惠又问白月朗:“你演个什么角色?”

白月朗说:“是女主角,是林则徐的女儿,文武双全,给她父亲出过很多好主意,最后让英国鸦片商勾结琦善给害死了。”

“有这回事吗?”张景惠怀疑是编剧这小子瞎编的吧?

白月朗笑道:“这不叫编,叫艺术虚构。”

“还不是半斤八两!”张景惠说,“琦善不是个好官,也不至于那么坏吧?”

白月朗说:“戏嘛,总不全是历史。是不是真有林媚娘这么个人,谁去考证?”

“也是。”张景惠转过头来注视着她,“这一来,你的大学不念了?”

“好在甘粕正彦忙,医大学籍还保留着,老师们也愿为我补课。不过也挺难,拍戏忙,上课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白月朗说,“我现在是养成所的学员,也不是正式的,演一回试试,不行的话,再回学校念书也不迟。”

张景惠说:“还记得那次在医大与你相遇,你冲我要纱巾的神态,挺横啊,就像宫里的格格。”

“是吗?”白月朗说,“我早都不记得了,哪有你说的那样!”

张景惠笑道:“是挺高傲,可我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你那娇憨的模样。”

白月朗忽然问他:“听人说,您手里好像有我的照片,这是怎么回事?”

张景惠支吾地说:“啊,没什么,纯属偶然。有一次我去视察新京医大,偶然向丸山校长提起过你,就是留仁丹胡那个。”

白月朗笑了,说:“丸山校长的外号就叫仁丹胡。同学们背地都这么叫。”

张景惠说:“我一提白月朗,丸山就找了一张你的照片给我。”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皮夹子,打开,里面就夹着她的照片。

白月朗很意外,也很不好意思,自己的照片夹在张景惠的皮夹子里,又天天带在身上,这成何体统?这对她简直是个污辱。

张景惠看出她脸色不好,就向她解释:“平时并不放在钱夹里,今天不是听说你要来吗?现找出来的。”

白月朗不好发作,推说:“这张照得不好,傻傻的,不如还给我,改天到大光明照相馆好好拍一张,若不,拍完《林则徐》,放大一张剧照给你也行。”

张景惠明白她的心思,就点着她鼻子说:“小小的人儿,你挺狡猾呀。”

白月朗说:“我怎么狡猾了?”

张景惠说:“你这是不想让照片保存在我手里,寻找借口。”

白月朗只好说:“既然总理大人这么说,爱留就留着吧。”

张景惠叹了口气,眼望着迷蒙了天空的霰雪粉尘,渐渐发起呆来。白月朗说:“你这大总理,好像也有不开心的时候。”

张景惠突然冒了一句:“你来当两天总理大臣就知道滋味了。”

白月朗咯咯地乐起来,她弦外有音地说:“若让我当啊,我就挺直了腰,当个堂堂正正说了算的总理,当一个受气包,有名无实,看人家日本人脸色,仰人鼻息,我才不当。”

此言一出,吓得张景惠面如土色,了站在走廊里的小原二郎一眼,低沉而严厉地斥责道:“胡说,这话是随便说得的吗?还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在我跟前如此放肆呢!”

白月朗并不惧,她说:“那请总理治罪好了。我一片好心,替你叫屈,却换来这么个下场。”

张景惠语气又缓和下来:“你是不晓得厉害呀,初生的牛犊不怕虎。也正因为这个,我跟你挺对脾气。不单是我,皇上更憋屈,从来没有一个能说心里话的人,对我也是藏一半掖一半的,实在憋不住,有话就对着墙壁嘟嚷。皇上都这样,何况我?”

“好可怜啊。”白月朗说,“他跟皇后,跟亲弟弟也不能说吗?”

张景惠小声告诉她说:“婉容皇后是个只知道抽大烟的疯子。他的弟弟嘛,自从娶了个日本女人,他也得话到舌边留半句了,人心隔肚皮,不防不行啊。”

白月朗说:“总理今天跟我说这些,可犯忌了,不怕我靠不住吗?”

张景惠说:“我吃的咸盐比你吃的饭多,我看不错的。你以后还肯常来陪我说说话吗?”

白月朗望着他那真诚而又可怜的样子,居然点了点头。她心里想,他在老百姓眼里,是个作威作福的头号汉奸,可私下里却又是可怜兮兮的样子,又可恨又可悲。

张景惠苦笑道:“别人怎么说我,我猜得到,走狗、汉奸、卖国贼,反正没一句好话,对不对?”

白月朗没有回答。

是夜,姨太太挽着张景惠离开了客厅,张景惠见刘月还守在门口直打瞌睡,就说:“小刘月,你也早早歇着吧,看把你困的。”

刘月揉揉眼睛站起来说:“姨太太叫我把窗户关了再去睡。”

大厅静了下来,刘月逐一关着窗户,她走到门口,看长廊两端的卫兵也在瞌睡。她轻轻带上客厅门,上了锁,又走进卫生间,扭开澡盆的水龙头,水声哗哗响。她从佛龛后头取出微型相机,走进机密室,用配好的钥匙一层层打开保险柜暗锁,外面一声野猫叫都把她吓得四下张望,手捂着狂跳的心口。

一些文件摆到了桌上,可她一时无法判定哪个最有用,便从头拍。

皮鞋声在暗夜里格外响亮,两个卫兵从走廊两端向中间走,碰头后折返。其中一个大声往墙角痰盂里吐了几口痰。另一个听听水声,还推了推客厅门。

里面的刘月吓坏了,但马上喊着说:“推什么推?我在卫生间洗澡呢。”

两个卫兵互相挤挤眼睛,又分别向走廊两端踱去。

·14·


第十五章

1

冯月真如约在吉野町武藏野餐馆门外现身。她不常到日本租界地来,她知道,吉野町有如东京银座一样,呈现出畸形的繁华,多是日本人和伪满高层人物进进出出的场所。

在武藏野餐馆门外站了片刻,冯月真看看腕上的表,十一点整,她便推着转门进去。

盛妆的日本女招待打量一眼装束不俗、举止文雅的冯月真一眼,露出笑容,弯腰接待冯月真说:“小姐是等人吗?”

冯月真已经看到约定的五号包厢卡式座里坐着一个戴大墨镜穿风衣的男子,显然在等她。就对女招待说:“那边有人在等我。”女招待又笑笑,闪开,放冯月真走过去。

她问戴墨镜的人:“我等我表哥,这里可以坐吗?”

那人摘下墨镜,原来是白刃。冯月真大吃一惊:“是你找我?那么,写字条救我的也是你?”

白刃又戴上了镜子,给她倒了一杯茶,他说:“想不到,是吧?我们常常是对面不相逢。”

冯月真打量着他说:“我也许不该问的,你是不是地下……和西江月是一样的人?”

白刃却是表情冷淡,竟然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是跟你冯大夫熟,你又救过张云峰,是个热心肠的朋友,我才帮你个忙,纯属偶然。”

冯月真当然不信,说:“你若不是‘那个’,怎么会知道西江月危险,又去救我呢?”

白刃解释:“我是偶然从朋友那听来的消息。”

又是偶然,冯月真知道问也无益,只好算了,也不想多嘴了,反正她得谢谢白刃的救命之恩。

白刃品了一口茶,恭喜她有惊无险。

冯月真把自己伪装成女大学生逃过一劫的经过复述一遍,然后问:“我不明白,我从来没干过什么,日本人为什么会对我下手啊?”

白刃告诉她:“一来是受西江月牵连,二来你毕竟是有良心的中国人,日本人抓人,不用有理由,你说一句有良心的话,就可能被送进思想矫正院或下到大狱里去。”

“这倒也是,周围的朋友常常因为一句不满的言论就被抓进矫正院或宪兵队,有什么道理可讲?”

这时女招待过来,客气地鞠躬,道了午间好,问他们想吃点什么?还特别推荐了武藏野新添的烤鳗鱼,问他们要不要品尝一下?

白刃谢了她的推荐,就点了两份,又要了两份米饭,一碟海带丝,两碗米素汤,一瓶麒麟牌啤酒。

女招待走后,冯月真扫视了一眼周围的日本食客,总有点别扭,她替白刃着想,低声问道:“怎么选择这么个地方,都是日本人出出进进的,这里不是太危险了吗?”

白刃得意地笑道:“台风旋涡的中心是安静的,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啤酒上来了,又送了几碟小菜,女招待启开瓶子,倒了两杯,说:“请先喝着,饭菜马上就来。”

白刃举起杯子,与她默默地碰了一下,低声说:“给你压惊。”

冯月真默默地饮了一口酒,“我真犯愁,一夜间,我变得无家可归了。好端端的医生也当不成了,我以后该怎么办啊?”

白刃安抚她说:“你放心,车到山前必有路。”

女招待送上了烤鳗鱼和饭、汤,说了声“请慢用”,便离去。

白刃安慰她:“这正是今天找你来的目的。救人救到底,你必须先躲一阵子,看看没事了再抛头露面。正好,我有个朋友从奉天来,是奉天医科大学毕业,学口腔科的,他办妥了新京的营业执照,开个济众镶牙院,想请个助手,你不正合适吗?”

干私人诊所?冯月真一百个不情愿,可不得已而求其次,事已至此,为谋生存,冯月真还敢有什么高要求,只能说:“这当然好。”

白刃拿出一本“国民手账”(身份证)和“通账”,放到桌上,告诉她:“从今往后,你必须改名换姓了,冯月真必须彻底消失,这是为你补办的手续。”

“天哪!”她拿起手账一看,是她的照片,名字却变成了李步新。她忍不住苦笑了,李步新?白刃起的名字吧,以她当下的处境,倒很恰当,不步新又能怎么样?她随即将证件揣了起来,又问:“那位合作的医生叫什么?”

“钟鼎,”白刃告诉他,“钟表的钟,钟鸣鼎食之家的鼎。”

她喝了一口酱汤说:“这名字挺有学问的。可我也不是专门学口腔科的,不知道能不能不胜任。”

白刃笑笑说:“治牙、镶牙,听他的就是了,一通百通嘛,除了你们俩,还有一个跑前跑后打零杂的伙计。”

冯月真点了点头。她见白刃一边喝汤一边不住地看她,就问:“你总看我干什么?”

“有话不好说。”他犹豫着说。

冯月真很奇怪,白刃是个外向型的人,他从来不是吞吞吐吐的性子呀。

白刃让她再细看看她的手账各个栏目。

冯月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重又掏出手账,打开,这才又仔细浏览,只见婚姻栏里填着“已婚”字样,而“配偶”一栏里,名字正是这个素昧平生的钟鼎。

冯月真大惊:“这是什么意思?”

“这还用解释吗?你和钟鼎是夫妻呀。”白刃这一说,冯月真更吃惊了,为什么要拉郎配?她忙问:“为什么要我们假扮夫妻?”

“不是我要你,”白刃嘘了一声,左右看看说,“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也是为了保护你,否则一男一女在一起不方便,也容易引起别人怀疑。”

冯月真感到受了屈辱,别的什么都行,这个她办不到。

白刃根本没商量余地,劝她别当真,反正钟鼎医生也知道怎么回事,演一回戏吧,又有什么不可以。

冯月真垂下头,半晌不语,不这样又怎么办呢?在满洲国,一旦上了军警宪特的黑名单,那你就是上天入地也躲不过去。大难临头,管它真假夫妻,逃过这一劫再说,李步新这个躯壳,如同一个蜗牛壳,毕竟能让她暂时钻进去,求得苟安。

当天,白刃就把冯月真带到了即将开张的济众镶牙院。镶牙院坐落在三马路最繁华的地段,买卖店铺林立,在鸦片专卖馆的招牌和贵发和当铺中间。

说实在的,初见钟鼎,就给冯月真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他高挑的个子,一身西装,五官端正,大背头,脸孔白皙,星目剑眉,儒雅文静,一个典型的知识分子阶层人物。

钟鼎什么都没问,只说委屈她了,接着就谈正事,开张日期,购买药品,邀请四邻参加开业庆典,也谈到了冯月真的薪金,一个月一百块老头票,问她行不行?一百块还说不行?这是天价了,她在医大当临床大夫,每月才五十块。论市价,一斤大米不过两毛五分左右,按现在的薪水,她一个月下来,可挣四百斤大米,了得吗?

开张这天,镶牙院门前围了很多来祝贺和看热闹的人。贺帐、贺联、花篮铺天盖地,门前还摆了一张礼桌,有人在写礼单收礼金。

透过写着治牙、镶牙、补牙大红字的落地大玻璃窗,可以看见里面有一张能升降的新式镶牙椅子。白刃穿着青布棉袍骑车子经过这里,停在路边,看了一眼,他和冯月真的目光相遇,并未表示什么,满意而去。

在一阵鞭炮声中,覆盖在铜牌了上的红绸子被一表人才的钟鼎扯下来,站在他旁边的是他的“夫人”冯月真(现名李步新)。她端着一块方盘,垫着红布,上面堆满了纸包水果糖。挑着一挂鞭炮在放的是失踪了很久的张云岫,他如今是镶牙院的小伙计,改名叫龚建国。

在一片掌声中,冯月真笑容可掬地给看热闹的人们分发水果糖。

白浮白坐着三轮车经过,他让车夫停下,特地问了张云岫一句:“治牙的大夫哪毕业的呀?”

张云岫认出了他,马上扭过头去,其实白浮白早看见他了。白浮白说:“你这小伙计,怎么不回答呀。”

张云岫只得转过脸来回答:“奉天小河沿医科大学的。”

白浮白呵呵赞道:“‘名校’啊,改天我来治牙,关照小伙计,别让我排队呀。”

张云岫说:“你来吧,优待。”白浮白的三轮车走后,张云岫悄声告诉冯月真,方才预约看牙的人,是他从前念一国高的校长,后来又兼建大的课。冯月真吓了一跳,她寻思白浮白会把她认出来了呢,看来她一点没被认出来。

2

一个日本宪兵中尉带着衣着讲究的徐晴徐步上楼,走进宪兵司令部留置场,中尉替她提着一个很大的蒲包,走过众囚瞩目的长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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