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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日大谍战-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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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被打开了,一个黑影闯进来,把一件什么东西重重地扔在地上,伸手去拉灯。灯亮了,他原来是张云峰,岁月的风霜使他变得成熟多了,已是标准的大小伙子了。他目瞪口呆地盯着杨小蔚质问:“你是谁?怎么跑我包租的房里来了?”
“你别嚷!”杨小蔚赶紧解释,“我可不是强占别人房子,也是花了店钱的。并没占你什么便宜。”
店家没资格租二茬!张云峰说:“你倒有理?讲不讲个先来后到?这房子是我租下来的,他们凭什么再租给你?一女兴许俩婆家吗?”
杨小蔚自知理亏,好声好气地笑着说:“小老板先坐下,半夜三更的,吵起来四邻不安,有什么好处?不如将就一下,也快天亮了,天亮后,再一起去找店掌柜的算账,到时候保证帮你说话,账房先生说小老板今儿个肯定不回来,照理说,不回来也不能再租两回呀,这事理在你这儿,至少能找回来十块钱,咱俩各分一半,买烧鸡吃。”
张云峰被她逗乐了,他坐下来说:“我倒不在乎几块钱,这事气人,你人不大倒挺会说话的,若换个人,我非说道说道不可。”
“我也吃亏呀!”杨小蔚说:“我给你烧壶水吧。”杨小蔚把早已熄灭的火炉子捅了捅,想加上几块煤,挑来挑去,都是煤矸石,只得对付着加进去。提着水壶晃晃,又舀了两瓢水加上,才把水壶放到了炉子上。
张云峰挺通情达理,说:“这年头,煤也烧不起了,店家还不是能省就省?知道一吨煤多少钱吗?”
杨小蔚好像听人说过,答道:“公定价应该是三十六七块一吨吧。”
张云峰哼了一声:“那是写在煤场牌子上的,你真去买,是九百元一吨,还有一半是煤面子、煤矸石。”
杨小蔚说:“地底下不是有的是煤吗?挖呀。”
“挖?说得轻巧!”张云峰说,“好多煤矿工人都罢工了,西安矿、营城矿、鸡西、双鸭山、鹤岗……到处罢工。日本人炼铁、发电、造枪炮,哪不得用煤,去年,连国高学生都赶下矿井去背煤了,这么下去,可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了。”
杨小蔚心想:这小伙子胆子不小,初次见面,就敢口无遮拦。她笑道:“你可和思想犯离不远了。你不怕我去告密?”
张云峰笑着说:“你不像告密者。再说了,真正黑了心的中国人有几个。怎么听你说话女声女气的,像个丫头呢?”
杨小蔚说她从小嗓子细,没变过声来。
张云峰走过去,仔细端量着她半天,摇头不信,看杨小蔚这细皮嫩肉的,丹凤大眼、柳叶眉,绝对是个女的。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他一把抓下她的帽子,杨小蔚一头短发瀑布一样散落开来。
张云峰笑了:“怎么样?我可以当大侦探了吧?”
杨小蔚也不再掩饰:“我不是故意要女扮男装,出门在外女孩不方便。今儿个大车店账房先生让我睡大通铺,几十号男人,怎么睡?更有必要临时装男的了。”
张云峰问:“你从哪来?”
杨小蔚咯咯地笑着说:“从来处来。”
张云峰说:“那你也不用打听我了,我也是从来处来,到去处去。”两人都开心地笑起来。
开水壶哗哗响了,杨小蔚有点饿了,问他有吃的没有?
张云峰从他的帆布褡裢里摸了半天,抓出一捧黄豆,他把水壶提到下面,盖上铁炉盖,吹吹炉盖上的灰,把黄豆撒上,用炉钩子来回拨拉着,很快就发出噼哩啪啦的响声。他抓起几粒,递给她,说:“吃吧,炒黄豆可香了。”
吃着黄豆,杨小蔚笑着,觉得张云峰这人真有意思,出门在外,还带几把黄豆。
张云峰随口说:“山里人嘛,不知什么时候就走麻达山了,有几把黄豆就饿不死。”
杨小蔚打量着他说:“你是山里人?干啥的?做木头的还是挖人参的?听说挖一根六品叶的老山参能买十垧地?”
张云峰说:“那倒不假。挖参叫放山,就是挖棒槌,上哪去碰六品叶?你以为长白山里满山遍野是人参啊。我不是木帮上的,是打猎的,山里山外打狼虫虎豹。有时也下山贩点山货,卖皮张、人参、药材、棒子、松子什么的。”
炉盖上的黄豆粒很快吃光了,杨小蔚说:“真香,没吃够。”
张云峰笑道:“吃多了小心胀肚,跑肚拉稀。”他拿了一只搪瓷缸子,从开水壶里倒水,“还想吃,自己去掏,褡裢里还有。”
杨小蔚便也不客气,走到门口,蹲下去在褡裢里掏,喝了一口水的张云峰忽然想起什么,大叫一声:“别动,我来掏,你找不着地方。”
杨小蔚掏到一些山核桃和松塔,她说:“你真小抠,有这么多山核桃、松塔不给吃,炒黄豆。”
张云峰向她解释:“这两样都不能放在急火里烧,等剩下灰火时才行。”杨小蔚还在里面掏。张云峰有点急了:“不叫你乱掏你怎么不听?”
他放下搪瓷缸赶紧跑过来阻止时,为时已晚,杨小蔚已经摸到了一件东西,她脸色大变,手从褡裢里提出来时,她手上竟是一把大镜面二十响匣枪。
张云峰简直暴怒了,走过来一把夺去匣子枪,骂了句“你浑蛋”,挥手打了她一个耳光。杨小蔚手捂着腮,怔了一霎,回过味来,也回手打他一个嘴巴,杨小蔚岂能受这份窝囊气!
这一来,两个人都愣住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半晌无言。
还是张云峰先冷静下来,说:“对不起,不过也扯平了。你现在必须向我保证,你什么也没看见。”
“可我看见了呀。”杨小蔚调皮地说,“那你也得保证,你把你的真实身份无保留地告诉我。”
张云峰又沉不住气了:“那对你没好处,我是猎人啊!当然有枪。”
杨小蔚才不信:“唬三岁小孩呀?用手枪打猎?”
张云峰又警告她:“你话太多了,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别吓唬人,”杨小蔚不买他的账,吓唬他,“天一亮,我就向警察局去出首,还能得一千块奖金。这太诱人了。”
张云峰气得脸都青了,一只拳头攥得紧紧的,就要出手的架势。
杨小蔚却笑嘻嘻地挑衅:“握拳头干吗?你手里不是有枪吗?一枪打死我,不是就灭口了吗?”
张云峰忽有所悟,他放松下来,心里想,险些上了她的当。他把枪又藏在了褡裢里。杨小蔚问他:“怎么又这么友好了?”
张云峰也不回答,又抓了一把黄豆撒到炉盖上,他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招呼杨小蔚:“过来吃炒豆,不是说没吃够吗?”
杨小蔚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张云峰拨拉着黄豆粒说:“你若真想告密,你就不会当我面喊出来了,咬人的狗不露齿。”
杨小蔚又坐到了炉前,她说:“你才是咬人的狗呢。”说完两个人都哈哈大笑。
张云峰看一眼她白嫩的脸上明显的红手印,再次说:“真对不起,我出手太重了。”
杨小蔚说:“我打你的嘴巴可没你那么狠。”
张云峰说:“我可不领情。你不是不想狠,是手没劲,若觉得不够本,现在再打我一个嘴巴,我挺着。”
杨小蔚甩甩手说:“我嫌手疼,不打了。”
张云峰把灰火从炉子里掏出来,堆在地上,将一堆松塔和山核桃埋进去,叫她耐心等着,一会儿就好,这算是对她的赔偿。
杨小蔚瞪他一眼,笑了。
·15·
第十六章
1
关灯后,冯月真脱掉外衣钻进被窝。如水的月光斜照进来,屋子里并不黑,一切都看得很清楚,她又坐了起来,有点发愣。
钟鼎问她怎么了?
她两手捧脸说:“没什么,只是不习惯。从小长这么大,我还从没和一个男人同居过呢,更何况你是陌生男人!”
“是呀,”钟鼎摸索着从盖在被子上的棉袄兜里掏出两块糖,扔给冯月真一块,冯月真说:“我都刷完牙了,你这牙医不是最讲究口腔清洁的吗?”
钟鼎不在乎,说:“医学理论和生活习惯总是冲突的。”他看着冯月真问,“你说,我们这么个睡法,像不像演戏?”
冯月真笑而不答。
钟鼎想起从古典小说里看来的故事,也是一对青年男女,不得已住到了一张床上,女的怕男的不老实打把式,就在床当中放了一盆水,不准他过界。
冯月真说:“那我也放一盆水吗?”说得两个人都笑起来。
外屋的时钟带着疲惫的沙哑声重重地打了一下,午夜一点了。两个人显然都无法成眠,不停地翻身。冯月真一直瞪着眼睛看天棚,听着远处不时传来的火车辗轧钢轨的铿锵声,还有警车的鸣笛声。
钟鼎也总是来回地翻腾。
冯月真问:“你还没睡吗?”
钟鼎说:“越是想快点睡,越是睡不着,查数、入静,什么招都不管用。”
冯月真说:“你可能有择席之病。”
钟鼎否认道:“没有啊,不过,我承认失眠了,也许是这种环境太特殊了吧。”
冯月真说:“睡不着就别强睡了,还不如聊会儿天。”她又把灯拉开了。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并伴有喊声:“查夜,快开门。”
冯月真心里一阵阵发慌,咚咚直跳,第一天就碰上查夜,太倒霉了。钟鼎显然比她沉稳已冲外面喊,叫龚建国准备开门了。
诊室里,听见咚咚的敲门声和钟鼎喊他开门的声音,睡眼惺忪的张云岫从诊疗椅上爬起来。外面敲门声越来越响,他拉开灯,答应一声:“来了,这就开。”趿着鞋走过去。
里间卧室里,冯月真见沉稳的钟鼎一丝不乱,心里很钦佩他,是个干大事的人。
钟鼎突然提出一个问题,万一查夜的闯进来,他们这样,也不像是新婚夫妻呀,是要露馅的。
冯月真一时还没明白过来他指何而言,说:“怎么不像?”
“又不是老夫老妻,哪有小俩口不在一个被窝,分开睡的?再说,也不能像我们这样穿着卫生衣、卫生裤睡觉啊!”
尽管他说的在理,冯月真愣了一下,还是感到很害羞,又很为难。
这时,显然张云岫已经打开了外屋门,只听来人对他盘问:“叫什么?干什么的?”
听张云岫回答:“俺叫龚建国,是镶牙院里打零杂的。”
“拿国民手账来。”警察很横的声音。
见钟鼎一直焦灼地注目着她,冯月真已经没法再犹豫了,她忙把自己的行李往钟鼎跟前一拉,把两床被子重叠盖上,钟鼎悄声说了句“难为你了”,他迅速脱去了卫生裤、衬裤,只剩背心裤衩了,冯月真也不敢看他,慢吞吞地脱卫生裤。
这时听见杂乱的脚步声正向后屋传来,有人问:“后面住的是谁?”
听张云岫回答:“是钟医生、李医生夫妇。”
就在警察用枪托撞开门的一刹那,冯月真一咬牙,把卫生衣也甩了,只剩了胸衣,她钻进了钟鼎的被窝。钟鼎伸手搂住她,做出十分亲密的样子,冯月真像发虐疾一样,浑身抖了起来,脸孔燥热。
来查夜的人有十多个,有保甲长引领着。后面几个是警察,前边的是日本宪兵。
日本宪兵一进来就淫邪地笑,一个小个子问:“他们是夫妻吗?”
保长说是真的,他肯担保,说吃过他们喜酒哪。
另一个日本兵说:“这对男女是不是正在交欢啊?那我们打扰了,多有不便。”
宪兵和警察们淫邪地大笑。冯月真气得蒙上头。
保长打圆场说皇军是开玩笑,叫他两人别介意。他冲炕上说:“钟大夫,没法子,例行公事,把国民手账拿出来让他们验验就完事了。”
钟鼎便显得很不情愿的样子从被窝里钻出来,咝咝哈哈地下地,从桌子抽屉里取出证件递过去。几个警察和宪兵传看后才算完事,其中一个说:“对不起,影响你们交欢了。”他们在哄笑声中离开。
披上衣服的冯月真低着头,钟鼎说:“这帮畜生,这就是他们带给我们的文明。”
2
显然张云峰不想就敏感话题同杨小蔚攀谈下去,但杨小蔚却说:“你就是不敢承认。我明说了吧,我怀疑你是山里抗联。不然,老百姓谁敢带枪?那不是找死吗?”
张云峰说:“你别信口开河,想害我呀?”
杨小蔚说:“我巴不得你是,那就更崇敬你了,红胡子先生。”
张云峰正色道:“这玩笑不能再开了。”
杨小蔚说:“好、好,你用得着板起脸来吗?我不会再多嘴了,但你是山里干那个的肯定没错,我又不出卖你,你怕什么!”
张云峰哭笑不得地说:“又来了,你再胡猜,我可不客气了!”
杨小蔚说:“嗬,你有能耐冲日本人去使呀,别欺负自己同胞。”
张云峰真拿她没办法。
杨小蔚叫他不必害怕。若是去出首,奖金少不了。
张云峰索性说:“枪一露了,已经是死罪了,死罪加死罪也是死一回呀。再说,天一亮,你我就各奔前程了,你想找都找不着我。”
杨小蔚突然说:“连我都想跟你走,这才不白活一回。”
张云峰当然不相信,撇撇眉说:“你到新京来,是要找你的心上人,岂能不找?”
杨小蔚也有几分犯愁,新京是伪满国都,人山人海,张云峰说的也是,这不是大海捞针吗?
张云峰给杨小蔚出了个主意,说:“既然你的未婚夫一定在新京,那就好办,他离不开医院、诊所,从明儿个起,你不妨见着医院就进,不管大小,也不管是国立、省立、私立,早晚有碰上的时候。不过,我也担心,若是他变心了,找着又能怎么办?”
杨小蔚说:“我是新女性,也不会赖上他,但他总得给我一句话。我杨小蔚不怕未婚夫变心,他也不是那样的人。”
张云峰说:“你真是土命人心实,人家变心还告诉你呀?”
杨小蔚嘴上说他不会,心里也不能不画魂儿。他出走前这一阵子,的确有点可疑,鬼鬼祟祟的,说话也常常含糊其词。
张云峰帮她分析道:“真若变了心,可是危险了,十有八九没戏了。”张云峰想了想,“反正我不马上走,没事时还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也帮你找。”
杨小蔚喜出望外,她说:“我就知道你会帮我。”她打了个哈欠,“困得不行了,我得睡一觉了。”
这时外面传来公鸡啼鸣声,张云峰看一眼发白的窗户纸,说:“你听,公鸡都打鸣了,天快亮了,还睡啥!别睡了,我上新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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