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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日大谍战-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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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心里当然期望你能干些让我腰板硬的事儿。”

梁父吟根本不往这上头引,只表示感激,说:“让理事长为我担不是,真过意不去。”

二人一边扫雪,一边漫无边际地闲聊。甘粕正彦话锋一转忽然说起建大闹学潮的事,问他怎么看?梁父吟知道事情已蔓延开来,医大、工大、农大、师道大学也都跟着闹起来,如果梁父吟完全站在日本人立场,很可能给甘粕正彦一种虚伪印象。他反而是直抒胸臆,与他的一贯风格吻合。“我以为,事出有因,因为待遇不公,由于尾高总长的处置不当,弄成这么大风波,似乎不好把学生全开除吧?”

甘粕正彦说:“那你的意思是开除尾高龟藏总长喽?”

梁父吟笑了起来,“哪敢那么想,尾高总长功勋卓著,是张鼓峰名将啊。”

甘粕正彦说了一句很中性的且带有倾向性的话:“带兵毕竟和带学生不同啊。”言下之意是尾高龟藏不是当建国大学总长的料。

真是顺水推舟的好机会,梁父吟顺着他的意思向下延伸,称赞他这话有理,真不如用其所长,让尾高总长重返战场去叱咤风云。

甘粕正彦当然不好当梁父吟的面说自己可以左右政局,他看了梁父吟一眼说:“这事,咱们操心没用,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啊。”

梁父吟也说:“是啊,随便说说而已。”

·2·


第三章

1

跺去皮靴上的冻雪,甘粕正彦向满映主楼走去。扔下“搡巴”,他脱去手套刚要进楼,秘书课长天岗长喜从秘书室迎出来,递上一张名片,上有“弘报处徐晴”几个字。“一上班徐课长就来了,不知您见不见?不见,我自有办法挡她驾。”

这一次,天岗长喜可没摸清甘粕正彦的脉,甘粕正彦正想会会这位谍海女杰呢,怎么不见?弘报处得罪不得,他告诉天岗长喜:“马上请徐课长到会见厅去。”

天岗长喜答应一声说:“她就坐在一楼会见厅里等呢。”

甘粕正彦一出现,一个二十七八岁年纪,打扮入时,很有几分姿色的女郎笑吟吟地站起来,甘粕正彦抢先说:“你来了怎么不叫他们马上找我?怎么好让徐课长久等!”

二人握过手,徐晴说:“理事长身先士卒,亲自扫雪,我哪敢打扰,坏了你的清名啊!”

甘粕正彦一边叫人上茶,一边说:“怠慢了徐课长可要倒霉的,弘报处可不得了啊!想查封哪家报馆、出版社,一句话的事,我们满映的片子,也在你们审查之列呀。得看着你们的眼色吃饭。”

徐晴从坤包里掏出一盒坤烟,甘粕正彦忙上来替她划火柴。徐晴说:“我自己来,这可不敢当。”吸着烟,徐晴说,“理事长得拍着心口说话,自从你执掌满映以来,我们弘报处为难过你们吗?”

甘粕正彦说:“这得承蒙关照了。”

徐晴说:“你真会开玩笑,还不知道谁关照谁呢。别打哈哈凑趣了,我今天是来点卯报到的。”

甘粕正彦装傻说:“你想当明星?就凭你这张漂亮脸蛋,你若真演电影,准红。”

徐晴转而严肃地说:“你又打趣我。”随即言归正传,徐晴是来领任务的。是星野直树厅长让她来晋见甘粕正彦的。徐晴倒直率,她说:“说真的,在我看来,甘粕先生本来就不该离开老本行来拍什么电影,自从你卸了警务司长的职务,后来的继任者一个不如一个,第二任长野吉五郎、第三任大岛陆太郎、第四任涩谷三郎,都不行,没有你的魄力。这几天,军警宪特情报部门的人都说,梅津司令官英明,请甘粕先生出山,就等于给满洲国上了保险,你才是反满抗日分子的天然克星。”

甘粕正彦笑着说:“你一口气恭维得我快招架不往了。”甘粕正彦声明,其实他并不愿重操旧业,一来得力的人不多,二来着眼点也不同,常常掣肘。

徐晴觉得他的担心多余,梅津司令官不是授予他全权了吗?

她倒全知道!甘粕正彦说:“那倒是。”甘粕正彦不想走老路。传统的办法很简单,只会抓人,杀人,这是治标,不是治本。征服人心,是上策,但不是一时之功。

徐晴问甘粕正彦给她什么任务,她急于想知道。

甘粕正彦注视着她说:“你还干你的弘报处嘛。”

徐晴:“那我就不必来麻烦先生了。”

甘粕正彦的目光像研究她的内心,在她脸上扫来扫去:“你是受过日本谍报训练的,不用我教吧?”

“但我更知道,甘粕先生的作风、章法、思路都与众不同,我相信甘粕先生会独辟蹊径。按老路子干,我也用不着来满映拜真神了。”

这话让甘粕正彦很受用。不过他说,徐晴的顶头上司是星野直树,他不好过多干预,相互间可以配合。至于徐晴所期待的独辟蹊径,甘粕正彦也不愿悉数吐露,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要点,对文化人,要让他们感到温暖,知识界渴望尊重,这样,一些本来心存敌意的人会感化过来,一些死心塌地的人也会被他们发现,才能直捣其穴。不知是真的领悟还是出于吹捧,徐晴连说了几次“太精辟了”。

在甘粕正彦看来,日本人“入主满洲”快十年了,杀了不少人,不过是割韭菜,割掉一茬,新一茬又长出来,想消灭韭菜,最好是挖到根,才能一劳永逸。

徐晴明白,他是指活动猖獗的地下党。甘粕正彦点头,这便是他说的根。徐晴显得很振奋,表示弘报处今后会事事请示,至少她本人如此。徐晴是个很有心机的女人,她在日本学成归来,她身上流淌的虽不是大和民族的血液,可左右她精神的力量来自那个岛国。她深知甘粕正彦的威望和力量,深知他在天皇心目中的分量,这是她敢于“背叛”她的直接上司星野直树而死心塌地投靠甘粕正彦的原因。

甘粕正彦并不要求她这样。徐晴另成系统,有顶头上司,有自己的管辖权限,甘粕正彦已向梅津司令官申明,对外,他只是满映的理事长,不想公开他的身份,这反而有利,当然也不希望情报部门事事把他推到前头,但他表示会尽力的。徐晴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甘粕正彦打量着面前这个成熟而漂亮的女性,任何人都不会对她的魅力无动于衷,他也一样。他需要自我抑制,才能抵御住徐晴不时投来的可以俘获任何男人的秋波。他不客气地表白,一个最高境界的谍报人员应当给人以亲切、平和、普通的印象。他对她幽了一默,说:“徐小姐过去在满洲艺文界可是个狼外婆形象啊!”

徐晴有几分尴尬:“是吗?”

甘粕正彦笑道:“对不起,我说重了。换一个说法,你让很多报界人士、作家、艺术家、演员害怕,这总是事实吧?”

徐晴学西方人那样耸耸肩,“这没办法,我干的就是这个活。”

甘粕正彦变得严肃起来,“你跟着别人这么干,我无可指责,归我领导,得换个干法。”

徐晴不太服气,“戴上假面具,变成阁下所说的平和、亲切?”

甘粕正彦说她的悟性还及格。甘粕正彦告诫徐晴:“必须学会与满洲的文艺人士交朋友,在公开场合为他们说话,为他们两肋插刀!”

徐晴果然悟性很高,一点就透,知道甘粕正彦想让她得到中国文化人的好感,然后打入其中,获取情报。

为什么不可以这样?甘粕正彦引用中国一句现成的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徐晴觉得甘粕正彦果然技高一筹,她答应改弦易辙,今后广交朋友,这倒轻松多了。

甘粕正彦却说了一句“未必”。话锋一转,他忽然问起她舅舅这人,问她怎么评价?徐晴的亲娘舅正是国务总理张景惠,有这个靠山,也正是日本人也高看她一眼,轻易不敢惹她的原因。

徐晴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一来她怕别人误解她,以为她是狐假虎威,没真本事;二来也怕沾上坏光,满洲国的百姓公开骂张景惠是“扛豆腐盘子出身的草包、饭桶”,别人非议张景惠,徐晴总是本能地反感。甘粕正彦也不例外,她容不得他怀疑张景惠,那感觉是连她一起怀疑了!这是不能容忍的耻辱。

想不到甘粕正彦正色道:“怀疑、不信任是永恒的,连溥仪也不能例外。信任是经过无数次推翻不信任之后才会有。当然,溥仪也好,张景惠也好,他们不会是抗联,不会是地下反日组织成员,他们是另一类人。但你不要忘了一条谍报工作的准则,‘任何人都在你捕捉和怀疑的范围内,你忠于的只有一人’。”

不管是否发自内心,徐晴都必须马上给出答案:“只有天皇陛下。”她的快速反应让甘粕正彦满意。

甘粕正彦又把话拉了回来,说:“张景惠的忠诚,是不容怀疑的。话又说回来,在天皇面前,包括我甘粕正彦在内,也包括满洲皇帝,其忠诚与否,都是应当接受考验的,没有例外。你是在大日本帝国受过特殊训练的人,这一点应该明白。”

徐晴马上表明态度:“请你放心,即使我舅舅有了二心,我也会大义灭亲的。”甘粕正彦脸上总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徐晴觉得甘粕正彦运气不佳,刚接手满洲情报工作,就碰上了棘手的事,建大学潮已经波及到了新京、哈尔滨和奉天十几所大学了,难为他还能稳坐钓鱼台。徐晴都替他捏一把汗。

说起学潮,甘粕正彦吸着烟,慢条斯理地问:“如果你是我,你想怎么处置?”

徐晴有谍报人员的惯性思维,“当然是抓人,不过,人太多了,如同咬一个刺猬,无从下口啊。”

没想到,甘粕正彦反其道而行之,他已决定,一个不抓。

徐晴很感意外,问:“那怎么收场?怎么向关东军司令交代?怎么向天皇交代?会不会助长东北这块土地的反日风气?”

此前,甘粕正彦已经说服了梅津司令官,也向东京请示了,他认为,唯一行之有效的办法是扬汤止沸。

徐晴不明白何所指,扬汤止沸是什么概念?

甘粕正彦说:“建大学生并没要求赶走日本人,不过是要求驱逐尾高龟藏总长,完全可以答应他们就是了,委屈尾高一个人,却可以平息这次风潮。”

这为徐晴所不取,她说:“这未免太手软了吧?”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能发动起这么大规模的风潮,决不是一群学生的一时冲动,肯定有严密的组织在后头指挥。让他们先尝点甜头,在他们认为大功告成后,意志松懈后再顺藤摸瓜,这就是我说的挖韭菜根,而不是割韭菜。”

好一个扬汤止沸!徐晴由衷地佩服甘粕正彦的高明。

2

戴着毛线帽,围着白线围巾的刘月站在满映收发室门外,她等了好长时间了,脚冻得像被猫咬的一样,不时地原地跺脚,收发室的人终于探出头来告诉她,电话挂通了,方才没人接,人都在外头扫雪,说梁先生马上出来。刘月便在铁栅栏门外等。

梁父吟从厂区里走出来,当着门卫的面,故意用训斥下人的语气说:“什么大不了的事非得找到厂里来?”

原来是协和会的人又上门来找人募捐了,刘月说她手里只有买菜的钱啊。也不知该捐多少。梁父吟便从大衣兜里摸出钱夹,抽出两张塞给她,又见旁边有叫卖“冰糖葫芦”的,便招手过来,买了一串给刘月,二人向有轨电车站走去。刘月和梁父吟站在离站牌稍远的地方等车。刘月吃着糖葫芦。雪太大,一辆电车出轨了,正等待救援车来拖吊。

梁父吟当然明白,刘月不是为募捐的事而来,知道是“家里”有什么消息了。

刘月四下望望远处等车的人群,点点头小声说:“省委有急电,刚刚译出来。”老规矩,电报是不能带出来的,向来是随到随销毁,全靠用脑子记。梁父吟就让刘月背给他听。

刘月背诵道:“东京已派出京都帝国大学经济法律学院院长作田庄一来接替尾高龟藏,任建国大学总长,斗争可告一段落,注意隐蔽力量。”

梁父吟一直盼望的台阶有了,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一辆救援电车隆隆驶来,停靠后,开始吊出轨车。刘月决定步行回家。梁父吟大声嘱咐她,自己中午在厂里吃,叫她个人随便吃点什么吧。刘月答应着。

3

转眼间已是花木葱茏的季节,一队学生正被引导着来到满映后院。紧靠道具库、特技间,在电影厂院子里搭的一堂场地外景,是古装戏,不知导演通过什么渠道,把医科大学的白月朗、陈菊荣、周晓云、丸山洋子那班的学生拉来当群众演员,青年人爱热闹,拍电影本来就很神秘,一听说可以上镜头,个个欢呼雀跃。女学生们脱去校服,都换上了丫环的服装,在一边等待着。她们身后的拍摄预告上有当日拍摄计划:《尤二姐和尤三姐》,底下写着镜头号、拍摄场次、出场演员等。女学生们好奇地对现场化装的女明星们指指点点,有好几个都是她们崇拜的偶像。

陈菊荣指着正在补装的李香兰说:“那就是李香兰啊?她演尤三姐?谁演尤二姐?”

白月朗早打听清楚了,“是张静演尤二姐,那不,在机器后头站着呢。”张静和李香兰可是满映两个当红女星,家喻户晓,白月朗床头都贴着她们的剧照。李香兰的明星照常见,真人陈菊荣还是头一次见,一来觉得没电影里耐看,也看不出李香兰像日本人。

周晓云说:“这不奇怪,都是黄种人嘛。”

只有丸山洋子不苟言笑,她是丸山彻二校长的女儿。这个单眼皮、肤色白皙秀气的日本少女,美丽的外表掩饰不住高人一等的傲慢,她接话说:“同是黄种人也有主子和奴仆之分。”

白月朗平时就讨厌丸山洋子,一听这话,马上针锋相对,她话说得并不激烈,像与女同学们说闲话,故意刺激她的神经。白月朗说:“我考证过,日本人穿的和服是从中国唐朝传去的,所以叫唐装。日本字里一大半是中国字,从来都是向中国王朝称臣纳贡的,谁是主子、谁是奴仆啊?有点主仆颠倒了吧?”

陈菊荣报复地大笑,好多人哄笑着跟着起哄,直到训育主任松本宽代过来制止。日本学生在这个班毕竟是少数,丸山洋子斗不过她们,气得拉着几个日本女生走开。

有人对李香兰评头品足,说:“她长得倒不是特别好看,戏好。”

陈菊荣不明白,问:“她干吗起个中国名?日本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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