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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日大谍战-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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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车,梁父吟就敏锐地觉察到了威胁,有个戴呢礼帽,衣冠楚楚的人脚前脚后上了车,和他一样,没行李,连手提包也没有,有点特别。那人就选择他对面的座位,用《大同日报》挡住自己的脸,上了车始终在看报,只偶尔看梁父吟一眼。

梁父吟发现了他的目光,他先发制人,搭讪着说:“去哈尔滨?”

那人说:“去做点买卖。你呢?”

梁父吟说:“去探亲。”

又没话了。梁父吟站起来,向厕所走去,他走了几步,回头看,那人正在探头探脑地张望。

梁父吟进了厕所。他并没大小便,他要试探一下那人的反应。弯腰从锁孔里向外看,戴礼帽的人果然跟过来,就守在厕所门外。

他皱起眉头,这证实了他的判断,那个人是特务。他放水冲洗了一下,洗洗手出来,对那人笑笑说:“请。”

那人倒是进去了,既不尿尿,也并不锁门,梁父吟故意走到车厢连接板处,那人慌忙跟过来,却发现梁父吟在点火吸烟。

梁父吟对他笑笑,那人也只好尴尬地冲他一笑。

6

去往建国大学的路已接近郊区,隔很远才有一盏路灯,马路上很少有行人,路灯把树影投到马路上,黑黝黝的。

从三马路逃出来后,杨小蔚无处可去,首先想到去找表哥梁父吟,却发现梁父吟住的小楼前后不时有行迹可疑的人出没,楼窗黑糊糊的,一丝灯光都没有。她想到这时候找梁父吟可能会有麻烦,便决定去建国大学找张云岫。她一个人快步走在出城路上,碰上鬼子巡夜车过来,她就停下来,躲到行道树后观察一会儿再走。

她很顺利地在上晚自习的教学楼里找到了张云岫。张云岫一见了杨小蔚就埋怨了:“正不知你跑哪去了,学校你也不回,到处找不到你。又怕你贸然去找梁父吟,撞在枪口上,无论如何你千万别再去找你表哥了,梁父吟到很远的地方出差了。我担心你这么乱闯会出事的。”

杨小蔚忽然哭起来。张云岫反倒怔了,不知她哭什么,问:“你出什么事了?”

杨小蔚又不肯说,一直沉默着,流泪不止。

看她一副疲惫样,张云岫要给她找个地方,叫她先休息一下养养神,天亮再说。杨小蔚却坚持要回医大去。

张云岫很惊讶,说:“你还敢回学校去?”

杨小蔚说:“我不放心床铺底下的药箱啊,就是我不回去,也得派人把箱子偷运出来呀!”

张云岫却说:“不用了。日本宪兵队的人已经查抄了那箱子。”

杨小蔚大惊失色,心咕咚一沉,自责地说:“这不是全完了吗?我辜负了表哥的重托呀!”

张云岫安慰她:“好在日本特务什么也没翻着,那不过是一箱子书。”

“一箱书?”杨小蔚大为惊骇,“我不信,这怎么可能!谁会开这么大的玩笑?那里明明装的是西药,我亲眼见过的呀!”

反正现在告诉她也无妨了。张云岫这才揭开谜底,她在医大门前下三轮车那会儿,张云岫就把箱子偷梁换柱了。这当然是转移日本人的视线。

杨小蔚吁了口气,又惊又喜,又埋怨不止:“真是神不知鬼不觉,连我都蒙在鼓里。早告诉呀,可害苦我了,叫我担心了这么多天。”

“现在你总该明白处境了吧?既然敌人已经去查抄过你的箱子了,医大还回得去吗?”张云岫说。

杨小蔚忽然觉得好凄凉,说:“那不是无家可归了吗?我在新京认识的人有限,除了钟鼎和表哥梁父吟,就没地方可去了。”

张云岫说:“这两个地方你都不能去!梁父吟已经离开新京,想找也找不到了。钟鼎那儿,更是绝对不能再去。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甚至有点残酷,可难也得忍痛切断这条线。这可不是儿戏。我是为你好!”

杨小蔚一抖,马上想到钟鼎出事了。张云岫告诉她:“钟鼎被捕了。”

这一来,杨小蔚反而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这她能理解。不管谁入了狱,都得斩断关系,谁知道他叛没叛变啊?

张云岫说:“被日本人抓去,不敢保证人人守得住节操,当年西江月不就是例子吗?”

怎么拿西江月跟钟鼎比?杨小蔚心里七上八下地没底,就试探地问:“钟鼎不会当软骨头吧?”

张云岫一脸严肃,说:“这正是我必须禁止你与他再见面的原因。”

杨小蔚不由得想到了此前钟鼎的种种反常,却又不相信那最严酷的现实,无论如何不肯承认他真的会是软骨头。

张云岫反问她:“你与他接触最密切,你没发现他有反常之举吗?”

杨小蔚回答得不够理直气壮,她说:“没、没有啊。”

张云岫肯定地告诉她:“钟鼎是叛徒。”尽管杨小蔚已有了最坏的心理准备,这话从张云岫口中道出,还是让她震惊、战栗。张云岫告诉她:“在岭南28号刘家烧锅开会前,已经发现有大批日本军警宪特穿了便衣混在附近,果然,七点一到,敌人就动手了。抓走了几十人。”

杨小蔚还想辩解:“去开会的人那么多,怎么一定怀疑是他干的呢?”

张云岫告诉她:“其实,早就怀疑他了,弄药品,这是难度极大的事,他那么轻易地弄到手,这本身就可疑,更何况,你到镶牙院接药那天,敌人也出动了很多便衣,你一直被人盯着,所以没动你,是在等着钓大鱼。”

杨小蔚很担心,问:“咱们没受损失吧?”

张云岫说:“因为原来只是怀疑钟鼎,并没有确凿证据,这次是真开会,也是试探,但预备了两个方案,发现情况不对,马上通知人撤,但还是有两名同志被捕了。钟鼎是叛徒,铁板钉钉了。”

杨小蔚低头半晌,她忽然想到报纸上的一张血淋淋的照片,那是同党处决西江月的,那是决不手软的。难道钟鼎也是这样的下场吗?她觉得脊背直冒凉风,她问张云岫:“他们想怎么处置他?”

张云岫说:“现在想处置也处置不了。他在敌人监狱里。”

杨小蔚又有点幻想问:“既然他投敌了,敌人怎么还会抓他?”

“那不过是演戏,他叛变不是在这次被捕,而是去张景惠公馆看牙那次。这次刘家烧锅事件抓他,其实是日本人掩护他。光抓别人,不抓他,不等于宣告他是告密者了吗?日本人才故意鱼目混珠,掩人耳目。”张云岫把推断的结果告诉杨小蔚。

“如果是是这样,我估计,宪兵队迟早得放也。”杨小蔚有些心寒。

张云岫点点头,“只要放他,就更证明他是叛变者。”

杨小蔚扭过头去,借着淡淡的月光,张云岫看见她满眼是泪,牙齿把嘴唇都咬破出血了。

7

“东满之星号”票车豪华专车里,穿梭般进来几个餐车上的服务生,摆上了八个碟子四个碗,还有红葡萄酒。

一切摆放停当,侍从才请坐在沙发上听收音机的张景惠过来用消夜。张景惠起身,看了看餐桌,说:“去请白小姐。”

少顷,小原二郎拉开房门,送白月朗过来。张景惠说:“来,大长的夜,吃点夜宵。”白月朗摇摇头说:“我不饿,不想吃。”

张景惠便劝,“人家做了,你好歹吃上几口也是赏脸啊。”

白月朗只好入座。侍者斟了酒,退到一边,张景惠端起酒杯与她碰了碰,说:“我做梦也没想到,能和大明星一起出来走走,到东边道匪窝视察,这是脑袋别在裤腰上的活,玄乎。可有你陪着,就一点都不害怕了。”

白月朗笑着说:“我更没胆。”

张景惠说:“漂亮女人避邪,你知不知道?”一边说一边给她舀了一勺鹿血糕,说:“女人吃了大补。”又夹起一块切出花来的东西,不知是什么肉,黑糊糊的,就回头大声喊厨师,叫报菜名。

侍者忙问站在过道上候着的厨师们,一个胖领班忙躬腰进来,说:“总理老爷,这道菜叫斜切。”

张景惠说:“斜切?这叫什么玩意儿?”他这人,以嘴大吃八方自诩,什么菜没吃过?可从来没听说过正切、斜切的。莫非凡是斜着切的肉就叫斜切?

领班居然陪笑答“是”。

“这叫什么话?”张景惠可不是好唬的,他说,“斜切是刀工、刀法,难道不管驴肉、马肉,凡是斜着切的都叫斜切吗?”

领班斜了白月朗一眼,附在张景惠耳边小声告诉他:“是牛鞭,只有牛鞭斜着切才叫这个菜名,斜切是为了出花,叫红烧牛鞭不是不好听吗?才起了这么个菜名,师傅传下来的。壮阳、大补。”

张景惠大笑,夹了一块放到口中嚼着说:“嗯,有咬头。”刚想夹一块给白月朗,却又收回筷子说:“哎呀,不能给你,这是壮阳的。”一边说,一边把这块又扔进自己口中。

白月朗扭过头去看车窗外,很尴尬。

张景惠说:“香,好,壮阳。”他回头看了一眼在过道站班的厨师下令侍从们放赏,给小柜(小费)。

小原二郎便拿了些钱分发给厨子们,得了钱,厨师们鞠躬道谢后才散去。

张景惠敞开肚皮放开酒量,一连灌了三杯,喝得满脸通红,还在与白月朗碰杯说:“来,干,酒逢知己千杯少,你是我的红颜知己,我高攀没高攀?”

白月朗不得不应付他:“这话不是说反了吗?哪敢称是总理大人的知己呀。”

张景惠不爱听,说:“别左一个大人,右一个阁下的,酸!你别学他们。”

白月朗向外望望,转移话题,问:“是不是快到梅河口了?”

张景惠不接这个话茬,却追问甘粕正彦在她跟前献殷勤的事。

白月朗马上声明:“这都是市井无聊传闻,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别人更是瞎说,他是满映理事长,我是演员,能不接触吗?我可没看出甘粕正彦有什么不正经。”

张景惠却宁可信其有,他说:“我了解甘粕正彦,别看他表面上正经,那是装蒜,其实一肚子花花肠子!你离他远点,他这种人,亲爹他都信不过。”

白月朗笑了:“是吗?”

张景惠舌头都有点硬了:“我还不知道他?他一撅尾巴拉几个粪蛋我都知道。妈拉巴子的,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我能对付他。就说对你吧,他又要靠你这大明星给他脸上贴金,又想占你便宜,又信不着你,背地里调查你。”

一听这话,白月朗很在意,故意激他说:“不能啊,他最信任我呀,我出入他房间,他连秘密文件都不收起来。”

张景惠说:“那准是当擦屁股纸的烂文件,这种文件,我那里能有一筐。抓抗日分子的名单,他会摆在桌子上让你看吗?”

白月朗马上想到甘粕正彦绝密保险柜里的北满中共高层名单,白月朗装作不感兴趣,说:“我看那个也没用。”

为了证实自己没有诳她,张景惠兜了底,说:“你冲我要个特别通行证的事,甘粕正彦都派我外甥女来调查,你还把他当好人?”

白月朗心里陡然一惊,却没在脸上表现出来,她再次解释:“甘粕正彦也太能疑神疑鬼了,我不是说了吗?到柳河去接舅舅到新京看病。”

张景惠说:“甘粕正彦可不这么看。听徐晴说,你周围的人都有嫌疑。”

白月朗故意往张景惠身上引,说:“那总理大人也有嫌疑了?”

张景惠说:“妈拉巴子的,我都成了他们的摇尾巴狗了,他再怀疑我,那他还找谁去给他拉套?”

火车头拉了一声长笛,车速降下来,前边一片灯火,到梅河口了。

张景惠说:“梅河口熏鸡好吃,旧中华民国时,我每次路过这一定得买只烧鸡吃,比沟帮子烧鸡好吃。”车已徐徐停在月台上。张景惠要拉她下去透透风,还帮她把大衣披上,张景惠也披着呢大衣,“一到霜降,天说凉就凉了。”果然,车门一打开,冷风扑面而来,叫人打个寒战。

刚踏下车梯,站台上果然有挎着篮子叫卖烧鸡的,长一声短一声地吆喝。

白月朗问张景惠:“想不想吃,我买一只让你尝尝?”

张景惠却不让她买,说:“如今早不行了,没有鸡,就拿熏老鸹(乌鸦)充数,烤的黑糊糊的,分不出真假,谁还敢买?”

他二人相继来到月台上,后面有侍卫跟着。梅河口是枢纽大站,上下车的旅客川流不息。

白月朗忽然发现了两个特殊的旅客,都是城里人打扮,一男一女,他们不急于登车,故意在白月朗跟前晃悠,以引起她的注意。

男青年指着张景惠的专车说:“姐,这节车厢漂亮,是咱的二等车吧?”

女人笑道:“尽想美事,那是专车,连省长都未见得能坐上这节车厢。咱的车在下一节。”

听这声音耳熟,白月朗扭头望去,竟是冯月真和张云峰。她的眼睛倏然间亮了,白月朗看了一眼张景惠,冲冯月真叫道:“二表姐!”

冯月真会意,迎过来说:“这不是月朗妹妹吗?我和弟弟听说你坐这趟车来,我们也赶了这趟车。”

张云峰说:“我还寻思在车上找你不好找呢,没承想,一进站就碰上了。”

白月朗见张景惠踱过来,就说:“总理,你看多巧!在这碰上我二表姐和表弟了,他们也赶这趟车去柳河我舅舅家。”

张景惠点点头,说:“那好哇。”转过身去同小原二郎说话了。

白月朗问冯月真:“在几号车厢?”

冯月真一指,说:“是十号车厢,与你的专车中间只隔一节餐车。”

开车铃响了,白月朗让他们先上车,开了车再过去看他们。

开车后,白月朗来到二等车厢,大多数旅客都上了寝台入睡了,冯月真和张云峰正在寝台上铺毯子,见她过来,忙给她让了个位子。

白月朗拉住冯月真的手,一时百感交集,像出远门的孩子见到了亲人,他们来了就好了,她心里就踏实了。

冯月真说:“家里人听说你回来,都等着接你呢。”

张云峰也说:“怕路上有闪失,才让我们赶到梅河口,也上这趟票车接应。”

白月朗说:“我借了国务总理的光了,一切顺利。”

张云峰撇撇嘴,“国务总理就那胖头胖脑的模样啊?不像卖豆腐的,倒像个杀猪的。”几个人都捂住嘴哧哧地笑了起来。

白月朗担心,在柳河下了火车,到大通沟还有好几十里地,会不好走。

她指的“不好走”,当然不是指山路崎岖或有劫道的,冯月真告诉她,家里来人接,还要经过五道沟,不过路上也不太平,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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