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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绝世独立:花月皎-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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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语有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凤之淩闻之怔怔无声,一人垂死昏迷,所念当是此生最为难舍,至真且至善。
非权势、非地位、名誉,在他意识涣散之间念着的是他母妃,那一位曾辅佐其平定鲜卑入侵、整治官吏、治理北国民生的女子,无论是其一生负疚难当以致念念不忘,抑或是情入心髓刻骨铭心,此时此刻又有何分别。
一夕错,半生悔,是缘还是孽。
当年朝堂之上,御前请旨赐婚,是谁道此生非卿不娶,惊了朝堂誉满京!
他伤了自允其一生的女子心,亲手将本已病重的她毁灭,却也赔上其半生悔恨,半生凄苦。
逝者不觉,生者难堪,如今其命之将终,或许该是当抵了吧!
此刻心欲释仇,凤之淩细细打量榻上陌生却又熟悉的脸颊,去年中秋时犹是伟姿容,仅过一年已两鬓添雪发如霜,遍布岁月沧纹。
灯芯微摇,映着那霜雪泛出丝丝精芒,他蓦然思,这满头霜雪为何而生,可是为他阳平城外险遇害,可是为他开封城内重伤!
一室寂静,无人答其问,袖中指尖猛然微动,只一瞬心即怔惊——方才刹那间,他欲伸手握上榻沿带伤的臂膀,一问其心中所想!
十余年隔水而居,不曾再道只字片言,此刻却——古语骨肉至亲,血脉相连,便是如此嚒!
蛊毒发作,浑身如虎狼撕扯,凤煜辀道是已身陷阿鼻地狱,承百鬼食身,为其一世孽债受惩,善以善待,恶以恶待,报应!
毁人心智的剧烈疼痛使人萌生幻境,远处传来其日思夜想的笑音轻唤:煜辀——只此轻轻一声,将其猛然间抽离幻象,凝神聚思。
莹儿,善如你,又怎会身处地府受罪!
凤煜辀口中闻似喃喃之音正是此一言,然而此时浑身剧痛叫之无力,片刻内身不由己,一时仅念出首二字,其余皆隐而不闻。
身体渐有回力,凤煜辀脸颊微动渐渐紧咬牙关,双臂亦开始微微颤栗,若非近身之人用心观闻几不可察,而他身旁正有如此一人。
在刹那惊愕之后,凤之淩回转思绪,略一倾身,冰冷的指尖落到了榻沿的腕脉上,只瞬间便蹙了眉。
余愿足矣
凤煜辀这时已渐忆起遇袭中毒之事,此时有人探其脉,便道是那丫头,却未料他艰难睁眼所见之人,竟是一身金衣!
凤煜辀难以置信地将视线稍作调整,然而他体内的毒使其眼前的景象尤为模糊,始终只可见其轮廓。
尽管如此,心中十余年的苦愁瞬息化为了云烟。
一代将王,不惧虎狼撕扯百鬼食身之苦,却为至情至爱,骨肉之情,老眸含泪肝肠断。
“淩儿——”凤煜辀哽咽唤其子,一声落下,老眸终垂泪。
凤之淩落在他腕间的指尖微动,自伸指探脉起凤眸便不曾触及那张面容,他偏着首,是不愿与其四目相对。
不闻他应声,凤煜辀无恼无怒,却少不得心中酸涩,收起视线,苦叹一声,因其之前运气震着剧痛,这一叹便引至干咳数声。
凤煜辀的猛然干咳使凤之淩未及多思,凤眸终触及那双深邃且血红的泪目,心头立时窒然哽塞。
凤之淩暗自调息平气,状似冷然淡声道:“你且歇着,莫再多言。”
非其心狠,他此刻冷其色,语调淡漠,言辞却分明心中不忍,若非如此,此刻便当言其“后事”,问及山河政务,或其母妃画像。
凤煜辀听出其意,不满细纹的嘴角渐渐浮上笑意,在其确认眼前之人正是亲子之际,心中便已知大限将至,去之前能得他此言,纵无那一声久违的“父王”,余愿亦已足矣。
密室里,向侍卫见世子略一倾身便退至一旁,将孔洞让于郡主来看。
皎儿初观此孔,方知此间密室原是位于地下,利用反射可见房中景象。
因承受着极其沉重的压力,皎儿数个时辰配毒下来早已心力交瘁,而向侍卫又带她绕了一段夜路,台阶泥石而来,以致竟无所觉,只道是墙上有孔,密室不大便就以为一墙之隔,此时想来真是可笑。
因这孔洞另一端在房中古玩架上,视角侧对卧榻,凤之淩身形微侧面朝榻首,只能见其些许半侧面颊,而凤煜辀的头脸及上半身是半点不见,皎儿观其片刻,也只能就凤之淩侧背着的身形姿态为主加以诠释,怪只怪建这密室之人怎就没将其声也传至密室!
“郡主——可有异象?”向侍卫于一旁轻声道,言辞中却颇显焦虑。
步出密室
虽然郡主与世子道王爷只可到天明并非实情,向侍卫虽未听得郡主将此蛊毒终限尽道,却也猜得并不长久,王爷急需解毒。
“这”
皎儿自己心中也是百般沉重,向侍卫的焦虑,她怎会不知,只是眼前景象却似乎尚欠了三分火候,此时若动多致功败垂成。
向侍卫知其意,转而问道:“王爷他——”
皎儿脚跟落地,边揉着干涩眼眸,边断下这位忠心家臣之口。
“前辈大可放心,淩哥哥既肯到此,且又留至此时,此事今夜必可成。”
安抚过身旁人,皎儿再次踮起脚尖探看,原有剜目言论之人,今夜不得得不知法犯法。
然而再看,却久不见屋内动静,凤之淩竟是“静若处子”,半晌未再动弹,这让方夸下海口之人也渐渐没了底!
这要不是无法用药催其泪,她又何需这般苦心?
“前辈,方才道从此间入室几无响动?”皎儿再次与向侍卫确认这至关重要的一点,这要一启门就让凤之淩察觉,还如何偷听?
原本欲等这父子二人慨然相泣再行现身,如此看来只得变一变。
向侍卫略一迟疑,道:“此间密室虽已二十余年,王爷也是极少来此,但却是江湖人称巧手娘子的常夫人所建,密室门极其精巧。”
皎儿闻听此言,当下对此便已无虑。
花家几座金库便是由这位如今已年届七旬的常夫人所建,只是取材取地大小皆不相同,又因方才行在向侍卫身后未见其启门,皎儿无所察觉,花家金库也无此“天眼”,改日当请其为花家添上,再添一副“天耳”,此是后话。
沿着些许陡峭的石阶,向侍卫引她来至密室口,头顶便是那到密室“门”,不消皎儿示意,向侍卫便心领神会,二人噤声启门。
皎儿探出头来,方知此“门”正是屏风后半丈来方的地砖,厚达一尺半,平日凤煜辀沐浴时其浴桶便是放置在此位旁,自然,同花家金库门一样,纵使得知此地,若要从此强入密室却也难如登天。
向侍卫止步未前,皎儿脚踩绣花鞋,自然不比身后脚蹬黑靴的向侍卫,且虽有屏风遮挡,因一室寂静,也只得蹑手蹑脚。
其实若不是那二人千丝万缕缠于心,恐怕未必不察。
话当年
皎儿方从屏风后探出头来,却忽闻榻上之人长叹一声,凤煜辀显然早已醒来。
这对父子在这生死攸关之际,不“互诉衷曲”,却各自静卧、静坐?这委实太叫人出乎意料!
在她看来,凤之淩不语尚可解,凤煜辀却何故如此,身为平东王,北国之首,若自以为将死之人,于国、于家,总该有所交代!
皎儿满心狐疑之际,心道莫非已错过了,那边却终有了响动。
“淩儿为父当年本欲待你过了龆年,再将你母妃之事于你细说,奈何——”
凤之淩背对着皎儿,她不得见其神色,只见他身形一动不动,一言未发。
凤煜辀思及往昔又干咳数声,顿了顿忍痛续道:“世人皆传当年为父南山狩猎救下你母妃事实却恰恰相反当年坐骑马掌无故脱落马受惊将为父震下马背幸未遭马蹄踩踏却磕伤了腰背昏迷不醒是你母妃恰逢山间途经。”
凤煜辀此言断断续续,其中不乏喘息、干咳、闷哼,却一心要将其道完。
凤煜辀数日前曾在沁馨园感慨往昔,皎儿也听过半坛子,但不仅是皎儿初闻此事,连向侍卫也并不知情。
凤之淩尽管早些年便派人搜罗过其母妃一切具细,却对此毫不知情。
显然,这是外人不得而知之事,母妃已逝,天地间便就只有他一人知。
凤之淩让其莫再多言徒增痛楚,凤煜辀却只静了片刻未到,若非听他出口道当年,凤之淩早已断其言。
如今当事二人,一人故去已近二十栽,一人也将追其而去,当年谁人救下谁人,又有何区别?
凤煜辀径自艰难续道,语带哽咽:“当年你母妃京城初有身孕,胎儿五月小产,险些血崩而去,那时御医道她日后难孕,即便受孕亦不得留,否则就要油尽灯枯,以命换命,倘若不幸则母子皆失,当年因恐先皇令我纳侧,这才求——太子相助密蔽了此事。”
凤之淩闻言犹如天书,最初涌起心念即是此乃其为己脱罪之词,恐怕世间无一人瞬息之间能接受如此隐情!
此言若是真切,当年母妃可否知悉此事!
倘若早已知悉,则其红颜早逝——是其自愿舍命为其夫君诞下子嗣?
若无当年荒唐事,也终是难留于世嚒!
齐王妃滑胎小产一事并非密闭事,五个月的胎儿一朝丧,不说户部,医官史官都需记入册,何况先帝曾赏赐名贵贡品供其补身,齐王妃又享有盛名,当年百姓人人尽传。
凤之淩自然知晓此事,却未料到如今的皇帝,当年的太子竟能将齐王妃难孕一事封于无形!
无限悲鸣
凤之淩的思绪顷刻间跌宕凌乱、汹涌澎湃,他心有千言万语欲问明,然而望着眼前垂死之人,毕竟是给其血肉之躯的——父亲!
知子莫若父,凤煜辀喘言为其解迷道:“洪德四年春你母妃怀了你,为父身在北门关,待得知此事时你已三个月,当时仍可挽回,奈何莹儿却含泪拔剑架颈,不愿服下落胎药,只为于我留下子嗣。”
当日相拥悲泣之象如今仍是历历在目,凤煜辀思及此,眸中泪水自眼角黯然滑落。
凤煜辀言语更为哽咽:“当年莹儿曾几次三番劝言纳新续香,倘若采其言——”
凤之淩自此方知,自己能降生人世,竟是母妃一味强求,一命换来一命,而眼前的男人为了心爱女子宁可无嗣,甚至亲手弑子!
弑子——凤之淩闻言却是丝毫无恨,能为心爱女子如此,谁又能道其泯灭人性?
叹只叹,命运弄人!
凤之淩暗思,当年若无萧妃一事,母妃仙去时或许无尽遗憾,却终属得偿所愿,而此事一出,又该是怎般心思!
凤煜辀见其无声,以为他难以接受自己当年弑子一事,颤声道:“淩儿——你可怪为父心狠?”
榻旁之人依旧无言,凤煜辀悲叹一声,话锋一转肃语道:“为父自应下你母妃所愿,便决计日后与你‘相依为命’,不曾有续室之念,也无纳妾之想——萧氏一事如今思来极似当年有人设下陷阱,如你母妃当年无故小产!”
凤之淩自阳平城外遇袭,当日便道何人所为,若说匆忙间未及深思,但这连月来岂会不曾梳理。
这十余年,乃至二十余年,自齐王府至平东王府,“不幸”之事何其多!
凤煜辀此刻道有人设下陷阱,凤之淩心领神会,这一人,不是皇帝又是谁!
“淩儿,无论如何,为父一生确愧对你母妃,更愧对你若当年未应她生子念,若早些年好生保护你——”
凤煜辀垂泪颤言,垂在榻沿的右臂颤抖着朝那金色伸出,体内的毒与某种泪让其眼前更为模糊,无处触摸。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凤之淩明白,今夜凤煜辀无须谎言诓骗自己,方才或许一时难以接受,在听他声泪俱下,更悲言至此,又如何能再心存余疑!
一旁油灯似要燃尽,犹似一人将去,凤之淩心中顷刻间无限悲鸣,母妃为诞下自己舍了性命,如今父王也要离他而去!
长者最悲,莫过于子孙夭亡,白发人送黑发人,少者最悲,莫过于双亲俱亡,孤苦无依。
凤之淩已年届冠龄,纵非少者,但其自幼无母,又不曾与父和睦相处,其幼年、少年,又何曾有过几日欢笑,此时怎不悲痛!
一潭清水
一股热流直袭心窝,酸涩感油然而生,凤眸瞬息噙满晶莹,伸手反握上隔着衣袖扣在他小臂上的厚掌,冰触及火,一阵心酸。
凤煜辀驻守北门关二十余载,其掌遍布老茧,茧有几许厚,其中便就有多少血汗岁月。
凤之淩只觉眼前朦胧一片,却是凭着最后的坚韧硬压着眸中清泪。
此时,屏风后窥视这对悲情父子的皎儿,甚至密室入口处未探出头来的向侍卫,皆已无限心酸。
皎儿暗觉已是时候,无声绕出屏风,女子行走本就轻缓少风,油灯又无法将其影子显于榻旁,这对父子又正值崩情,溢悲饱泪,她行至凤之淩身后侧六尺开外也无人察觉。
先入其目的正是榻上凤煜辀悲戚的面容,显然他因蛊毒、热症与种种思绪难以目视而不曾注意她。
皎儿正欲上前将凤之淩点穴,凤煜辀却又哽声道:“淩儿,那是个好姑娘,她与你母妃性情一般,善解人意,待人温和宽厚,为父甚感欣慰日后,你当以为父为戒,万不可当断不断,累及挚爱至亲”
凤煜辀前半言是父对子的牵念,道其有了此生相依相伴之人,否则撒手而去,愧对他母妃,枉为人父!
而后半言究其一生悔痛,是以语重心长、无限苍凉
凤煜辀甚么不好说,偏要扯上自己,这叫杵在父子二人身后的皎儿不禁发懵,且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这是哪门子的欣慰!
凤之淩觉察身后有人,略侧其首却不回看,皎儿见他已知只得上前数步,两节指尖终是下不去手,只好先绕至其左侧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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