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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不饶恕-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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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不在焉地说:“这有什么?他也就是发发牢骚罢了,黄胡子已经废了。”
阎坤莫名地笑了:“小广有点意思,不让我喊他广哥了,说是要脱胎换骨,立逼着我喊他胜哥。变了,像换了一个人。”
“别说他了,”我听得没劲,“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吗?”
“知道,”阎坤瞟了李俊海一眼,“想给海哥找个活儿干是吧?”
“你小子够聪明,”我把李俊海拉到阎坤面前,“俊海,还认识阎八吧?”
李俊海矜持地拍了阎坤的胳膊一下:“认识,阎坤兄弟嘛。”
阎坤似乎有点不自在,把胳膊往旁边闪了闪,冲我一笑:“我给海哥一个鞋摊怎么样?”
我探询地瞅了瞅李俊海,李俊海点点头:“行,有现成货吗?”
阎坤说:“还有点儿,你给我个本钱就行了,以后的货你自己进。”
我把手里的烟蒂弹向阎坤:“别跟我计较,连货加摊子都给你海哥,等他有钱了再还你。”
电话响了,是胡四打来的:“蝴蝶,东辉冷藏厂搞定了,下一届你承包。”
我哈哈大笑,笑得像一条疯狂的狼:“哈哈哈哈,痛快!”
李俊海躲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若有所思。
2
秋天来了,风不再是温湿的了,吹在脸上干巴巴的,明显的多了一份苍劲。清晨的街道换了另一种姿容,斑斓驳杂的法国梧桐被风一吹,树叶哗哗凋落,像褪毛的鸟儿。我经常在这样的早晨带着我弟弟在晨雾中跑步,跑累了,我就背他走上一阵,他长大了,背在身上不再让我感到轻松,他沉重像一条装满粮食的麻袋。我弟弟没有觉察到我在吃力,他像一个骑着战马的战士,挥舞双手,嗷嗷叫着,催我往前冲。如果我爹在一旁,我爹会帮他催我,快呀,胜利在向你招手,曙光在前头。
我买了一部客货两用车,闲下来的时候就拉我弟弟到处游玩,惹得我弟弟学都不想上了。我爹经常批评我,你这样不是个事儿呀,把你弟弟的心玩野了,将来他怎么办?你总不能照顾他一辈子吧?我不以为然,我说,我一直在给我弟弟攒钱,等他长大点儿了,我就给他开家杂货铺,他的帐算得好着呢,货呢,你就帮他进,慢慢的他就能养活自己了。我爹听了直摇头,不好不好,我哪能帮他进一辈子货?等我老了他怎么办?我说,不是还有我嘛,你从我弟弟那里退休,我接班。我爹便不说话了,瞪着一只眼怔怔地看着我,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我知道他一直在担心我,担心我的生意不是正道儿。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跟我爹商量,要不就先让我弟弟去市场,让他跟着大昌学着卖鱼。
我爹冲我直嚷嚷:“别打这个谱,那更瞎了,上次俊海想让他去卖鞋我都没答应,还是得上学。”
我问:“李俊海什么时候来找过你?”我很恼火,这么大的事情,李俊海怎么没跟我商量?
我爹说:“那天你没在家,李俊海拎个西瓜来了,说是他想把鞋摊处理了,自己干服装去,想问你有没有兴趣让你弟弟去卖鞋?如果你弟弟不会卖,他可以让他的伙计帮着卖,利润都给你弟弟,他说他欠你的人情,想用这个报答你,我没答应。”
我骂了一声,丢下筷子就奔了市场,我要训他一顿,你凭什么插手我家的事情?
李俊海很能吃苦,接了阎坤的鞋摊以后,他起早恋晚地干,进货卖货全是他一个人。他也很有眼光,那时候时兴一种模样像蛤蟆头的棕色皮鞋,他就亲自跑了一趟广州,整车整车的批发,一下子发了。摊子也大了,不再是原来的那个水泥台子了,他买下了一间二十多平米的门头房,门头是熠熠闪光的霓虹灯大字——大海鞋业。可惜好景不长,初试牛刀便小有成就的李俊海被白花花的银子冲昏了头脑,倾其所有又进了一批跟原来一样的皮鞋,这次他栽了,货全部积压在了我的冷库里,像一条一条的死鱼。他几乎要疯了,整天在我的铁皮房里唉声叹气,像是死了没埋的样子。我劝他,这也怨不得你,市场规律嘛,那部分皮鞋的样式已经过时了,你没看出来,以后长点儿眼生就是了,重新开始吧。他很听劝,处理了那批鞋,再把房子租赁出去,又回到了那个小鞋摊。上个月,他突然不见了,阎坤说,老李把鞋摊还给他了,带着几千块钱去了福建,好象要去那里倒腾日本旧西服回来卖。我打个哈哈说,中国人穿日本人的旧衣服?你海哥要当汉奸呢。没几天,李俊海就回来了,租了阎坤一个服装摊,在那里挂出了几件制作得很精致的西装,结果当场就被管理市场的给查封了,要不是阎坤托了刘所长,李俊海这一罚弄不好就倾家荡产了。前几天,李俊海灰头土脸地找到了我,让我去找找刘所长,把西服还给他。我答应了他,费了好大的口舌才把半卡车旧西装给他拉了回来,刘所长让他马上找个地方烧了,他哪里舍得烧?不知道拉哪儿去了。昨天,他突然带着几个人回来了,这几个人有的站在服装市的路口,有的蹲在摊位后面,见人就问,要西服吗?日本的。
开着车走到半道的时候,我的火也消了一大半,这小子也是一番好心,别难为他了。
我把车停在铁皮房门口,点了一根烟,四下打量,眼前全是我的摊子,伙计们忙得挥汗如雨。
我问正在跟人讲价的那五:“看见李俊海了吗?”
那五把嘴巴冲铁皮房呶了呶:“在里面‘上神’呢,谁也不敢进去,进去就骂人。”
大昌提着一把捞鱼的叉子过来了:“远哥,你怎么招应了这么个杂碎来家?刚才连你都骂了呢。”
“他骂我什么?”我苦笑一声。
“骂你不讲兄弟感情,说你在监狱的时候,没有他帮你申诉,你还在监狱里哭呢。”
“呵呵,他说的对,没有他,我到现在还在蹲监狱呢。”
“远哥,我可快要忍不住了啊,他再胡闹,我真拿鱼叉‘干’他啊。”
“那你干脆‘干’我得了,把我干挺了你就是这里的第一名了。”
大昌悻悻地走了:“这帮哥们儿跟着你拼死拼活的干,还不如个李杂碎呢。”
我想想他说的也对,金高掌握着冷藏厂,花子掌握着小湾码头,只有大昌还在这里卖鱼……难怪他有意见。
我没来由地仰天唱了一句:“昏睡百年,国人渐已醒——”
那五猛地接了一嗓子:“睁开眼吧,小心看吧,哪个愿臣虏自认!”
“杨远,你进来一下。”李俊海站在门口大声喊我,阳光下他像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
我甩着手进了门:“怎么了?火气很大嘛。”
李俊海砰地把门踢关了:“你是怎么办事的?刘所长又抄走了我几十件西服,他还让不让我活了?”
我说:“这不是我说了算的事情,你卖的那些东西违反规定啊。”
李俊海把胸膛都要喊破了:“少来这套,你活得倒是挺滋润,我呢?我呢?!”
我的心里一阵烦躁,嗓子也开始发颤:“你喝酒了?”
李俊海大口地往外喷气:“你想闻闻吗?没喝!”
我瞪着他看了一会,嘿嘿笑了:“没喝?那你听好了,你走吧,我管不了那么多。”
李俊海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俩眼像螃蟹那样支得老高:“你说什么?”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放轻柔一点:“大哥,我说让你走。”
砰!沉重的关门声把我吓得跳了起来,心也猛然一缩。
请继续期待《决不饶恕》续集
~第十六章 有人想杀我(下)~
3
李俊海走了,整个秋天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他似乎从我的视线里蒸发了。有时候喝多了,独自坐在阴暗的铁皮房里,看着他曾经躺过的弹簧床,我的心里难免有一丝悲伤。我与他的一些点点滴滴的往事,过电一样地掠过我近乎麻木的大脑,心会时常抽搐一下。每当想起李老爷子浑浊的目光和我那声悲怆的“爹”来,眼睛便会模糊,感觉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我让花子他们去打听李俊海现在去了哪里,打听来打听去,带回来的都是这三个字——失踪了。我为那天的事儿很后悔,我觉得,他那天对我发火是因为他把我当亲兄弟对待才那样的,我不应该撵他走,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磕头的把兄弟……他现在落魄到如此地步,我不帮他谁帮他?这下倒好,亲兄弟反目成仇了。有一次,我跟胡四说了我的苦恼,胡四点着我的脑门说,看不出来,你杨远还是个侠骨柔情的人呢,不是我说你的,有心在社会上混,这种心态要不得,尤其是对李俊海这种人。
冬天来了,冷藏厂的生意好起来了,我整天忙得晕头转向,也无暇顾及李俊海的事情了。
有一天,小广突然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杨远,你还真的想跟我不算完是吗?”
我莫名其妙,这小子是不是想找茬?我冷笑道:“别跟我罗嗦,想干什么你就直说。”
小广沉默了一阵,闷声说:“我提醒你,不要骚扰我,我不想在外面混了。”
我骚扰他了吗?我觉得他是在无理取闹:“小广哥,你把话说明白点儿,我听不懂。”
小广的声音变了,似乎变回了当年:“听好了,别逼我。”
听他的口气,这里面好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觉得有必要跟他谈谈:“你在那儿?我去找你。”
小广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砬过,听起来沙沙的:“没必要,你好自为之。”
我刚嚷了一声别挂电话,听筒里就传来了一阵静音,我摔下电话就把花子喊了进来。
花子见我脸色铁青,问我出了什么事情?
我推着他往外走:“你去打听打听陈广胜在哪里,我要见他。”
不大一会儿花子就回来了:“他好几天没去上班了,好象请了病假。”
我想让花子带人去他家里把他拖来见我,想了想又忍下了,我不想再牵扯到他家里的人。
抽了一阵闷烟,我对花子说:“这几天多留心留心小广的动向,有什么消息赶紧告诉我。”
花子很纳闷:“远哥,你没弄错吧?小广现在很老实……”
我摔了他一烟头:“闭嘴,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该打听的你少打听。”
花子讪讪地说:“我觉得咱们最好还是别惹他,老虎死了虎威还在呢。”
我拉开他,侧身挤出门去。
从那五摊上拎了两条鱼,又去大昌摊上撮了一袋子虾,我发动车就走,我要去找胡四。
胡四的小饭馆扩大了,他把旁边的一家粮店盘了下来,跟原来的饭馆连成一体,变成了一家中等档次的饭店,名字也改了,现在叫“食为天大酒店”,门口摆放着两排硕大的花篮,门头上挂着一溜红彤彤的大灯笼,喜气洋洋,像一个爆发户的庭院。没变的是,门口还支着那个汽油桶改造的炸油条的工具,那个村姑依旧在高声叫卖:“包子、馅饼、油条,胡四牌的啦!”
进门的时候,胡四正拿着个鸡毛掸子在前厅溜达,我喊了一声:“土财主,忙着呐?”
胡四连忙丢了鸡毛掸子,自我解嘲:“啥叫土财主?我这人不喜欢闲着……刚要去找你呢,你竟然自投罗网。”
“这词用得不恰当吧?什么自投罗网?”我把带来的东西丢到厨房里,回来打个哈哈。
“恰当,自投罗网的意思就是,我设了个局,让你进来钻,哈哈。”
“设的是什么局?说来听听,好的话我就钻。”
“不急,呆会儿林武来了,咱们一起商量,你先说,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坐下打开一瓶啤酒,咕咚咕咚灌了一气,抹着嘴把刚才小广打电话的事儿说了一遍。
胡四把眉头皱得像一座小山:“不会吧?前几天他还来这里跟我好一顿聊呢,他说他刚承包了他们商场里的一个装潢材料部,正准备大干一番呢……他还把你好一阵表扬,说你人很仗义,出来以后也没找他的事儿,等有机会跟你谈谈,将来交个朋友。这不都挺好的嘛,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小广那个人我知道,别人不去惹他,他是不会主动去惹别人的……怎么回事儿呢?杨远,你跟我说实话,你真的没找他的茬儿吧?或者你的朋友,比如金高啦,花子啦,他们也没去惹小广?”
我想了想,语气十分肯定:“绝对不会,这几个哥们儿天天跟我在一起,他们干了什么我还能不知道?四哥你不清楚我们的关系,我的这帮弟兄绝对够义气,他们是绝对不会瞒着我去干任何事情的,这一点我敢打保票。”
胡四嘬着牙花子自言自语:“那就奇怪了,难道有人故意给你们挑事儿?谁这么下作?”
我把那瓶酒一口气干了,砰地敦在桌子上:“我不管了,你跟小广熟悉,你去打听。”
胡四拿起瓶子,小心翼翼地插到身边的啤酒筐里,回头说:“交给我吧,抽空我去找他。”
“李俊海有下落了吗?”胡四还是闲不着,拿过一把芹菜放在桌子上摘。
“没有,我估计他是伤心了……”我怏怏地叹了一口气。
“我说句不该说的话,你别不高兴啊,我怀疑这事儿跟他有关系。”
“不会吧?”说是这么说,我还是打了一个激灵,心一堵。
“难道你把他以前是怎么对待你的全忘了?”
“忘不了,可小广那么聪明的人会相信他?”
“这就需要去问问小广了,”胡四摇摇头,“小广聪明个屁,心太软。”
“哈哈,说蝴蝶蝴蝶就到,”林武像一头狗熊那样横着身子闯了进来,“刚才我跟芳子还在路上说你呢,芳子说要去市场拿你两条鱼回来炖着吃,我说,别去,蝴蝶这小子净卖假鱼,他的黄花鱼和红头鱼都是上了颜色的,虾是撒了尿的……”
我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一抹阳光里的芳子,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嫩红的阳光斜打在芳子的脸上,她的脸泛出熟透了的苹果那样圆润的光泽。
“远哥,你可真老实,”芳子抱着膀子倚在门框上,冲我直乐,“他那么损你,你也不揍他?”
“啊?他说我什么了?”我确实没听见刚才林武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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