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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不饶恕-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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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很给我面子啊。”齐老道把嘴里的烟头用舌头来回调着个儿,表情很轻蔑。
  “这是你的面子吗?”本来我不想跟他斗嘴,见他这样,我只得回了一句。
  “老道,坐下说话,”孙朝阳拍了拍他的肩膀,“蝴蝶是我最敬重的兄弟,呵呵。”
  “我也一样啊。”齐老道坐下,把脖子一横,下巴挑上去,继续玩他的烟头。
  “蝴蝶,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孙朝阳拉着我的手,指着中年人说,“这位是凤三,道儿上有名的大哥。三哥,这位我就不用跟你介绍了吧?蝴蝶,大名杨远,刚从山上下来的伙计,‘猛戗’着呢。呵呵,原来跟着你的小杰现在就跟着他干。”
  “久仰久仰。”凤三说话的声音很轻柔也很斯文,让我觉得他是一个三十年代的教授什么的。
  “三哥,别这么客气,我还小,以后还得靠你们多多照应。”我跟他握了握手,他的手很柔软。
  “呵呵,后生可畏啊,”凤三的声音尽管柔和,我还是听出了一点煞气,“小杰没来?”
  “对了对了,”孙朝阳插话道,“小杰呢?我很欣赏这兄弟。”
  “我也不知道啊,”我坐下喝了一口茶水,“他不经常跟我联系的。”
  “怨我怨我,我应该给他发请贴的,”孙朝阳歪头一扫齐老道,“老道,连你也把这茬儿忘了。”
  齐老道把烟头吹出老远,瓮声瓮气地说:“忙了,难免漏掉一个俩的,谁都不是神仙。”
  凤三两手托腮,轻瞟齐老道一眼,目光诡秘。
  孙朝阳猛吸了一口烟,朗声大笑:“哈哈,说的是,来了我还怕他惹麻烦呢。”
  凤三把一只手在眼前拂了拂:“那到不至于,今天这日子没人敢捣乱。”
  2
  我的心不禁一乱,凤三这老家伙不愧是个江湖油子。
  什么叫“这日子没人敢捣乱”?我觉得凤三这话是说给我听的。
  小杰在跟我以前曾经砍过他,他肯定不会把这事儿忘记了,现在我跟小杰在一条线上,他这是在拿话“刺挠”我呢。别着急呀老哥哥,今天我就是扑着你来的,本来刚才看见你文质彬彬的样子,我还想放你一马,现在你跟我玩这套不阴不阳的把戏,我可真饶不得你了。脸上笑着,心里就不停地琢磨胡四设下的计策,心里不由得佩服起胡四来……胡四的脑子的确够大,把凤三都看穿了,他现在就像一只气臌鱼,一踩就爆。想要压住孙朝阳,必须先把凤三砸下去,在这个节骨眼上,砸凤三就像青蛙吃苍蝇那么简单。只要在这里把“口子”调正了,让孙朝阳没话可说,甚至让他觉得我们跟他是一条心,后面的一切就好办了。孙朝阳不出手,别人干瞪眼,这样一来,我们的威信势必大增,返回头再来挨个收拾你们,将会易如反掌。
  我几乎把自己想象成了统一军阀的蒋介石,甚至想到将来我过生日的时候,孙朝阳之流前来朝贺的场景。那时候,我要穿比孙朝阳的马褂还气派的龙袍,福禄寿禧全他妈绣上!叼个破雪茄算个屁?咱玩儿鼻烟,鼻烟壶越古董的越好,开口一律之乎者也。场面也要比这个大,起码要设他几个分会场。音乐咱也得跟上,广东音乐算什么?咱奏国歌——义勇军进行曲。
  凤三好象觉得他刚才说的话有点不妥,敲敲桌子让服务员给我添上茶水,自嘲道:“我老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我记得几年前我身边的小兄弟经常念叨蝴蝶蝴蝶的,当时我还没在意,呵呵,这倒好,兄弟现在的势力让我刮目相看了啊。”
  没等我说话,齐老道在一边开了腔:“是啊,这年头就这样,胆子大就行。”
  孙朝阳似乎无意识地皱了一下眉头,然后把脸别到一边,跟新来的点头。
  这个小动作逃不过我的眼睛,我突然觉得孙朝阳跟齐老道也不是铁板一块。
  “兄弟,你别误会我,”凤三给我点了一根烟,宛尔一笑,“我没拿小杰说事儿。”
  “三哥,别这样,”我也一笑,“你跟小杰的事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与我没什么关系。”
  “这就对了,”凤三把身子往后仰了仰,“本来这事儿就有误会,我也没那么小的肚量。”
  “朝阳,”齐老道看了看手表,“时间到了,咱们开始?”
  “人都到齐了?”孙朝阳往左右扫了一眼,“差不多就开始吧。”
  强子拉着两个年龄都有些偏大的人过来了:“朝阳哥,济南的涛哥和丰哥也来了。”
  这两个人都不说话,冲孙朝阳点点头,直接坐下了。
  孙朝阳走过去,一一跟他们拥抱了一下,拍拍手说:“开始吧。”
  齐老道的脸像是突然被电弧光打了一下,一下子变得容光焕发,疾步跨上了横幅下面的台阶。我不得不佩服齐老道的口才,他把手往下压了压,扯着洪亮的嗓子开始了慷慨激昂的演讲……后来我看电视,总是把他跟赵忠祥搞混了,我觉得他如果也去中央台当了节目支持人,一定会比赵忠祥的名气大,形象上暂且不说,光那激情和煽动力就要超过老赵好几倍。他的演讲不时引来阵阵掌声,甚至还有人学京剧票友那样闷足力气喊了几声好,让人觉得仿佛置身于恢弘的剧场。我记得那时候还没有卡拉OK,齐老道演讲到尾声的时候,突然拍着手掌率领大家唱起了《生日歌》,气氛热烈得像当年庆祝抗战胜利。
  齐老道演讲完了,大厅里开始热闹起来,孙朝阳不时冲各个桌子晃晃酒杯,面相矜持。
  互相敬着喝了一阵,孙朝阳就开始挨个桌子敬酒,趁此机会我冲胡四使了个眼色。
  在洗手间里,我问胡四:“趁乱的时候开始,还是等大家都安静了再说?”
  胡四好象有些紧张,不停地用脚底擦地板:“再等等,随机应变。”
  我回来坐下,孙朝阳还在串桌,我瞟了涛哥一眼:“涛哥是从济南来的?”
  涛哥点点头:“是,刚下火车,你就是蝴蝶吧?”
  我一楞,他怎么知道我叫蝴蝶?我装做漫不经心的样子,随口说:“是,涛哥怎么知道的?”
  “猜的,”涛哥用手指弹着酒杯,微微一笑,“你的手伸得很长嘛。”
  “涛哥,今天这日子大家还是别说没用的吧。”强子捏捏我的胳膊,冲涛哥笑了笑。
  “强子你又多心了,”涛哥把手伸过来跟我握了一下,“兄弟,我没有恶意。”
  我的脑子猛一激灵,五子的事儿他们一定知道了!一下子想起小杰说过的话——江湖水很深的。果然很深,他们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呢?是哪个环节出了毛病?那时候我总归是年轻,被他这一刺激,脸一下子就红了,感觉像是钻进了一个烧得通红的炉子,眼睛也没地方放了,手直想从空气里抓出一把枪来,直接顶在他的脑袋上,让他告诉我,是谁把消息透露给他的?凤三似乎看出了我的不自在,抓起酒杯跟我碰了一下:“喝酒,今天只谈高兴事儿,乱七八糟的别去想他。”
  涛哥笑得很爽朗,一仰脖子干了一杯,倒摇着酒杯说:“咱们都听三哥的。”
  干了这杯酒,我的心情稳定了一下,点点头不再说话。
  不行,呆会儿收拾凤三的时候,我连你一遭收拾了,完事马上去烟台,看看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孙朝阳回来了,他好象喝大了,摇晃着身子对强子说:“到时间了,请大家到楼底。”
  强子拍拍我的肩膀:“蝴蝶,你去喊四哥,朝阳哥有话要说。”
  我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猛地攥了一把,孙朝阳想要干什么?
  强子见我坐着没动,轻轻捏了我的肩膀一下:“没事儿,朝阳哥让你去作个证。”
  我抬头看看孙朝阳:“朝阳哥,大家都去?”
  孙朝阳边给我倒酒边说:“别人就免了,就你跟胡四,还有三哥和老道也去。”
  我把那杯酒喝了,转身去找胡四。
  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我的心逐渐开始亮堂,如果你想“办”我,那也是早晚的事情,躲是躲不过去的,何况我们早有准备,谁“办”谁还不一定呢。我下意识地夹了夹腋下,那里空荡荡的,方才反应过来,我应该把阎坤给我的那枝枪也带来……这一阵后悔,让我蓦地出了一身冷汗。看胡四的面相,我知道他几乎没有喝酒,脸依旧焦黄,眼睛依旧放着熠熠的光。林武好象喝了不少,脸红得像一个猴子屁股。见我走过来,吴胖子举着一根鸡腿,大声嚷嚷:“哥们儿,就等你了,林武吹牛说,你十个也喝不过他一个!”
  我没理他,趴在胡四肩头跟他说了孙朝阳的安排。
  胡四听着,不住地点头:“好,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去。”
  我装做系鞋带,想去摸林武绑在脚腕子上的枪,迎头碰上了吴胖子的眼睛。
  我站起来,干笑一声:“看什么看?想灌我?等我活着回来再说吧。”
  胡四拍了我一下,一语双关地说:“等着吧,坐山观虎斗。”
  往外走的时候,大厅里换了灯光,人影忽然变得膨胀起来,像一头头穿着衣服的猪。
  强子和齐老道一边一个夹着有些茫然的凤三,孙朝阳摇摇晃晃地走在前面。
  3
  站在电梯口等了一阵,孙朝阳等不及了,一甩头走向楼梯。
  强子瞅着齐老道壮硕的背影,嘿嘿一笑:“这体格,一百年出一个。”
  我随口打声哈哈:“是啊,张飞也不过如此。”
  这是一间很僻静的地下室,我和胡四并肩走到门口的时候,站在前面的强子伸出胳膊档住了我俩。我发现,地下室旁边的一处黑影里,零星站着几个穿服务员衣服的人,看神态像是孙朝阳的人。我故作镇静地问强子:“还得排好队往里走啊?”
  强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办法,朝阳哥很仔细的,怕弟兄们不给他面子,”说着就让我抬起胳膊,伸手贴着我的身子摸了几把,然后又摸了摸胡四,“好了,朝阳哥真是多此一举,四哥和蝴蝶哪能干那些藏着掖着的事情呢?不好意思,请进。”
  房间不大,四周是一圈沙发,中央摆着一张长条桌子,桌子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两个很面生的中年人,孙朝阳坐在北面的桌子头上,右面坐着齐老道,左面坐着凤三。见我们进来,孙朝阳招手让我坐到凤三旁边,让胡四坐在齐老道的旁边,强子背着手站在孙朝阳的身后。我一眼就看见了我们带来的那个财神,箱子已经打开了,关老爷站在箱子里,昏暗的灯光照着他,让他显得沉稳得有些无精打采。我在心里喊了一声关老爷保佑,心塌实得像是躺在一块被波涛包围着的礁石上面,老家伙们,开始吧,一旦我发现你们想半“办”我,我直接抽出关老爷屁股下面的猎枪放倒你们,这里没人能抵挡住关老爷的猎枪。
  这时候的孙朝阳似乎一下子醒了酒,两眼放着蓝幽幽的光。
  四周没有一点声音,大家仿佛是坐在一座坟墓里,我能听得见抽烟发出的嘶嘶声。
  孙朝阳用眼睛来回扫视了几圈,沉声对齐老道说:“开始吧。”
  齐老道气宇轩昂地站起来,伸出猩猩一样长的两条胳膊,拍了拍旁边的两个中年人:“大家可能不认识这两位大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周天明周大哥,朝阳集团的家底就是从周大哥手里接过来的。这位是庄子杰庄大哥,凤三哥的生意是庄大哥一手操持起来的。今天二位大哥到这里来,是来讨个公道的。什么公道呢?朝阳集团现在发展壮大了,吃水不忘挖井人,朝阳集团的股份应该有周大哥的一份,这一点我就不用说了,我们决定拿出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赠给周大哥,请大家鼓掌。”
  周天明欠欠身子,抬手摸了一下下巴,矜持地拍了几下手掌。
  孙朝阳眯着眼睛冲他点了点头:“周哥不必感动,这是你应该得到的。”
  不会就这么简单吧?我想,这种事情做个屁证,这算是你们的家事,让我们来不会单纯因为这个吧?我偷眼瞄瞄胡四,胡四正襟危坐,巴掌拍得很讲究,一手朝上,一手一下一下地抠那只手掌,像他在劳改队的时候一丝不苟地给大家分稀饭。
  “庄大哥呢,”齐老道接着讲,“庄大哥是港上最有资格在建筑行业说话的人物,所以今天我提议,凤三大哥也学我们朝阳公司,适当拿出一部分股份让给庄大哥,没有股份就让地盘,让曾经打下基业的大哥有碗饭吃,你的意思呢?三哥。”
  “没问题,我会跟庄大哥商议的。”凤三很谦卑地冲庄子杰点了点头。
  “没什么可商议的,”齐老道拍了一下桌子,“在你的势力范围内,黄土和石子归庄大哥。”
  “可以,我再赞助庄哥两部车。”凤三隔着桌子跟庄子杰握了一下手。
  齐老道对凤三的反应似乎很满意,优雅地打了一个响指:“OK,我暂时就说这些。”
  庄子杰好象是个结巴,说话很不连贯:“我得先,先谢谢,齐老,齐老弟……”
  齐老道横起一根手指,来回摆动两下:“别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我做人的准则。”
  “好了,今天的事情就这么了结了,”孙朝阳站了起来,顺手按齐老道坐下,然后绕出座位,来回溜达,“人呢,在社会上行走,必须讲究一个义字。以前我年轻,有些事情处理得不是那么妥当,今天我四十岁了,也该给自己下个结论了。我呢,混到这个地步也不容易,所谓四十不惑,我的理解就是,人到了四十岁上就应该明白自己是个卖什么果木的了。你们大家也应该跟我学着点儿,少干那些违背良心的事情,不然到了我这把年纪容易后悔,最操蛋的是,玩得太下作了还不一定能活过四十岁呢,各位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好了,言归正传吧,”孙朝阳突然扭回身子,把两只手搭在齐老道的肩膀上,“有些人还在执迷不悟,到处指手画脚,以为自己是港上第一名了,这个人是谁呢?大家应该很清楚。我暂时不说,我只说他干了些什么,请大家帮我想想办法,看看应该怎么处置这种人……有个人想要从我的嘴巴里面抠食吃,而且明目张胆,是谁呢?”
  是谁?是我和胡四!我的心开始发热,眼睛不由自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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