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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烟笼 作者:炎炎之夏(晋江2012-7-18完结)-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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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灵不料苗三笑伤势比想象中重许多。她两三步小跑上前,扶住苗三笑,小声劝道:“别说了,三笑,此刻未必是叙旧的时候。”从之前孙文妙对他的态度来看,苗三笑是不得她待见的,张小灵忍不住善意提醒道。
孙文妙鼻尖轻哼了一声,不做任何回应。
苗三笑轻轻拂开张小灵的手,他稳了稳脚下凌乱的步伐,抬起脊梁,理了理自己散落的长发,用一张意味深长的笑脸注视着孙文妙,徐徐道:“那年,你说你不想欠我一辈子的情。或许那是你最难堪的记忆,在我,却是一生最欢喜的时候。”
张小灵不记得苗三笑后来还说了什么,或者根本就什么也没再说。她只记得后来的雨下特别大,几乎迷失了视线。
淅淅沥沥的雨滴从无垠的天际飞逝而来,带着酸楚的记忆,和曾经的过往,奋不顾身地坠落坠落。偏要向着尘世来,却渐渐如泪珠成行成串,直到化为这无人在意的一道风景。融入尘埃里,有幸滋润一朵干枯的花,或者永远消逝于无形。那便是它的命。
☆、杀戮无所忌
雨势甚大。张小灵看着苗三笑落寞的身影,鼻尖一阵酸楚。而此刻的孙文妙早已避身船帆之下。刚才的船帆好似一顶巨大的雨篷正好挡住了倾盆的大雨。一旁的侍从适时的躬身上前充当人椅,孙文妙撩了撩衣摆,熟练的端坐其上。
战船上的火势虽然被这场大雨浇灭,但局面已被孙家牢牢控制。除了还有少数几个顽固的反抗者,其余的或杀或擒或逃,战事在大雨中草草结束。
亡三百人,逃数十人,俘虏者近千。孙文妙听着手下上报的战况,冷笑道:“嗤,萧冕的精锐也不过如此。”
“俘虏如何安置,还请殿下明示。”
“蠢货,留着何用!”听完孙文妙斥责,那人瞬间明了。“算抬举他们了,就用他们的血祭奠我孙氏一族所有命丧萧冕手上的亡灵吧。”孙文妙表情冷漠,言辞更是冷血之极。
“慢着!文妙,你这么做是不是太过了?”白胜君仍旧坐在原位,即便是在战事最激烈的时候,他依旧恪守着五色湖长久以来与三国达成的一项不成文的规矩——任何时候,任何地点,任何人不得不介入三国的任何战事纷争,这也是五色湖之所以能在动荡战乱中安若泰山的关键。但此刻,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孙文妙心中顿时不悦,她连眉眼都懒得抬:“这些事五色湖向来是不敢插手的。怎么,今日是准备坏了这规矩?”
“规矩自然不敢坏。只是,你们两家的梁子如今也算有了清算,萧冕已然栽在你手,我知道他迟早总会有这么一天,你们之间不是你死就是他亡。只是既然你已得偿所愿,那近千人的性命便饶恕了吧。鸿飞师父向来不喜杀戮,你何不顺了她的意。她泉下有知...”
“闭嘴!我母后岂是你能直呼其名的。什么鸿飞师父,鸿飞师父的。当日不过是教了你们几首曲子就想来认师了,我母亲没你们这种弟子,也教不出萧冕这种忘恩负义的徒弟!”孙文妙言辞冷酷,神情义愤。
她加快语速,继续愤慨道:“我怎么处置是我的事。这还不是五色湖的地界,即便是,白胜君,你也奈何不了我。以前是,现在更是!我懒得理一个废人,自己从哪来回哪去。好走不送!”
白胜君并不恼,他脑中闪现着十年前的那一幕,一张温婉安静的面容从他记忆深处清晰起来,与眼前这张嚣张跋扈的面孔渐渐重叠。在他看来,眼前这个珠光宝气,语气强硬,浑身带刺儿的孙文妙跟天下大多数人一样,也是个可怜人儿。不过,既然如此,多说无益。自己这废人身,尚且不能保全,其他人的命运又如何能左右。如此想来,刚才那份拳拳之心也就淡了,也不再去追究萧冕是生是死,总之一切都是命,个人自有个人的命。
他揉了揉眉心,对阿福道:“我累了。”阿福点点头,道:“也该用药了。错过了时辰就不好了。”说着他将白胜君拦在肩上,提步就走。白胜君一脸倦容的提醒道:“别忘了三笑。”阿福道:“知道。”说着将蹒跚的三笑拦在另一只肩上,飞身上了来时的扁舟,随即冒着细雨一路东去。
孙文妙看着那只渐行渐远的扁舟,鼻尖轻哼,眼底满是鄙夷和嘲讽。张小灵则暗自在心中向苗三笑道别,千言万语化为一句珍重。
此时,近千的俘虏已被押解成排,五十人一组,分列于船头。他们的手被粗绳反捆着,眼睛被黑布蒙着,面朝江河,身下是滔滔的河水,身后是一排锋利的尖刀。
杀戮在无声无息中进行,只有血在不停地喷溅和流淌。只听一声接一声的令下,尖刀毫不留情地刺破了他们的心脏。他们像一只只被宰杀的牲口,一个接一个地坠入身下滚滚的巨浪里。紧接着,是下一组,以此往复。
虽然被蒙住眼睛,一些人仍然提前嗅到了死亡的气息。渐渐有呜咽和哭泣声传来,开始还是一两声,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为自己的命运悲切。就在这巨大惊恐越来越浓烈时,突然,有人撕破嗓子唱起了流传在大耀的一首乡音:“流水莽莽,吾父吾母,白发苍苍;飞鸟徐徐,吾妻吾子,黄花殇殇。”
沙哑低沉的嗓音,意味深长的词句,亲切熟悉的旋律,一下子将这些即将结束生命的人带回各自的家乡,带回到一切还未开始的懵懂儿时。一时间抽泣声渐止,和声者四起,到最后整个江面上回荡着这首记忆中的曲子,它们随风而去,越飘越远,远到他们惦记的亲人耳边也能隐约听见。
在一遍一遍的曲声中,甲板上的血渍已不知不觉凝固成一滩滩浓稠的血水,将大半个甲板染成殷红;江面上陆陆续续漂浮起一具具的惨烈的尸体,远远看去,仿佛是因窒息翻起白肚皮的鱼。他们怒目圆睁,直挺挺地望着苍天,似在质问这天地为何要如此作践他们,同时也在以这样一种最触目惊心的方式祭奠他们失去的生命。
“谁让他们唱的,去,把舌头给我割下来!”孙文妙蹙眉微怒,她不喜欢眼前这番情景,这些人以为自己是在慷概赴义?笑话,战场上从来是胜者王败者寇。怎么也不想想,今日他们得到的,往日也曾用在别人身上。所谓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命丧在他们手中的亡灵也算得以安息了。
这时,一股醇甜的酒味在充斥着血腥味的空气里突兀而来。有人端上了酒和杯盏。那是在船上找到的萧冕帐下的葡萄酒。色如凝血,味有异香,听说是件稀罕物。
此情此景,配以此物,孙文妙觉得分外开怀。她端起一盏琉璃夜光杯,轻轻地抿了一口,这涩涩的酒味似乎并不合她的意,但她仍旧一饮而尽,仿佛这杯中的红色液体不是酒汁,而是所有敌人的血。看着见底的酒杯,她忍不住笑出声来。诡异的笑声在这月黑风高杀人夜里高亢而起,令张小灵不寒而栗,心中不由得几分胆怯。
张小灵此刻正坐在孙文妙下手方,她不得不陪着孙文妙享受着这份复仇的快感。她是头一遭见识到如此真实的战场,竟是这般残酷和血腥。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她强压住心中的恶心和晕厥感,尽量保持镇定,但全身还是不由自主的微颤,那是一个正常人在直面如此大规模死亡时所表现出的惊恐和不安。
但下一刻,她目光所及之处,差点让她跳起身来,那一刻,她的心几乎蹿到了嗓子眼。幸好孙文妙此刻完全沉浸在胜利的喜悦里,才没发现她的异常。张小灵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她舒了口气,立马通过心神向金裕问道:“怎么你们没走?不是让你带着萧冕快逃吗!”
她看见了萧冕。是的,还有萧冕身旁的金裕,以及另一个熟悉的身影,待看仔细后,张小灵心中一怔,怎么会是玉蓝?此刻他们三人正藏身于烧得残破不堪的第二层与第三层船舱之间的缝隙里。若不细看,在烧焦的木头和坍塌的木料间,很难发现有人在那,是金裕身上的气息,令张小灵有所察觉,这也多亏'长生蛊'起的作用。
虽然隔着不远的距离,孙文冉仍然能清晰地感受到萧冕布满血丝的眼中那极度的愤怒和恨意。他目睹着所发生的一切。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见他们被杀的全过程,甚至能从俯看到部分漂浮在水面的尸体。一想到此,张小灵再不敢往下想,最残忍也不过如此了。
“他不走。我拿他没法。”金裕回答道,他仍旧□纵中,像一个提线木偶,除非是接触到她的血,否则他将永远是张小灵一个人的傀儡。
“那藏好了,等有机会看能不能找艘小船,赶紧离开!”张小灵颇为无奈,若他们被孙文妙发现,定是必死无疑的。
得趁着孙文妙处置萧冕前,赶紧让他们离开。否则倘若她一旦想起了萧冕,向自己追问其下落,到时候不旦自身难保,还有可能殃及那三个人。这不是前功尽弃吗!萧冕啊萧冕,这一次就当做是对你一直以来对孙文冉的情义的报答吧。就让我替她还了这情债,从此以后,咱互不相欠。
果然,张小灵才做了这个决定不久,孙文妙便侧身询问道:“萧冕呢,你把他弄哪了,可别偷偷要了他性命,我要好好看着他活着,活得比死还难受!”
孙文妙不过是信口开了个玩笑。张小灵正愁没个借口,于是她怯怯地起身,跪倒在地,接过话茬,一脸悔过道:“求姐姐惩罚。文冉一时激愤,想到从前的种种竟忍不住下手重了些,不小心要了萧冕的狗命。”
只听身边侍从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张小灵心手不自觉地冒着冷汗,数秒的沉默后,孙文妙终于开口,只是语气却带着几分怀疑:“那尸首呢?”
张小灵只得小声道:“看着他就厌烦,被我一脚踢进河水里了。”临时编的理由,连她自己都觉得漏洞百出,但此刻容不得她迟疑,只能硬着头皮上。
又是数秒的沉默,她不敢抬头,却看到孙文妙那双精致的绣有麒麟样式的花鞋,正一步步向自己靠近,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随着她脚步的轻移再次迎面而来,张小灵背心早已冷汗泠泠,她紧紧地闭上眼睛,想起傅青姚之前的那句提醒,心想这次恐怕活不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张小灵:傅青姚,你给我滚出来!
傅青姚:滚~--!
☆、相逢意缱绻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有些地方有点突兀,重新写了一下,不是伪更呀~~
疼痛,剧烈的疼痛,犹如惊天巨浪席卷而来,几乎令张小灵瞬间晕厥。她脸色发白,额角渗出大滴冷汗,整个身子差不多已被掀翻在地。下意思的抚住自己的小腹,她支撑着试图撑起身来,但揪心的疼痛感仿佛是一根根锯齿正切割着全身的每一寸肌肤,每动一下,都牵扯出更大的痛楚。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她倔强地抬眼向对她施以狠手的孙文妙狠狠瞪去。
孙文妙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摇晃着手里的葡萄酒,讥讽道:“对我撒谎,你还太嫩了点,我的好妹妹,把萧冕藏哪儿了,交,出,来!”见张小灵并不应答,她眼角一冷,将杯盏中的酒一滴不剩地朝张小灵脸上泼去,咬牙切齿道:“我讨厌你这副表情!”几乎就在同时,她又顺手抽出了同侧的刺莲腰间的长鞭,对着张小灵一阵猛抽,并发疯似的厉声喊道:“更讨厌你这个人!”
长鞭上满是大小不等的刺刃,鞭打在张小灵身上,犹如被无数钢针扎过一般,那滋味不言而喻。张小灵备受折磨,苦不堪言。她感觉孙文妙仍不放过她,正捏紧她的脸颊,摇晃着她搭耸的头,冷酷道:“当年父皇为了逃避追杀,不顾骨肉血亲,用我去引开大军。若不是我命大,今日指不定你已独大。你我同胞兄妹三人,父皇待你却甚是偏袒。凭什么,我问你,论心思论手段,你哪一样比得过我。如今不与我同心协力也就算了,还每每明里暗里的跟我对着干,怎么,真以为我不敢动你?”张小灵哪里还能动弹。
突然,孙文妙感觉到有人偷袭,她猛一伸手,将长鞭朝左前方狠狠抽去。一个踉跄,金裕躲闪不急,刺刃划破了他手臂的衣衫,他翻身上前,继续与之周旋。原来,张小灵痛苦的体验让金裕感同身受,他自然而然奋不顾身前来搭救。在孙文妙的眼里不过是多了一个自掘坟墓者,她根本没把金裕放在眼里。
“你我之间还差一个了结,我在这!有胆子冲我来!”就在孙文妙与金裕的对峙中,从废墟的烟尘中一步一步走来一人影,他的每一步都踏得无比坚实和沉重。
他刚刚遭遇了整个人生中前所未有的打击,不仅仅是一场败得彻彻底底的战役,更加令他身心受挫的是,作为主帅,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跟随自己多年的亲卫,一个个以这样一种灭绝人性的方式被屠杀。转念间他也想过,要不要先藏身保命,再图报仇事宜,但他终究还是现身了。背负上千人的血债苟且偷生,只要一想到那种耻辱和窝囊,就令他无法不鄙视自己。即便是最后寡不敌众,命丧于此,他也必须站出来,他要对所有人以及对自己有一个交代。
身后的玉蓝一脸泪痕,跑上前来拉住他的衣袖,哀求道:“王爷,求您了,别去,他们会杀了您的!”萧冕决心已下,他大手一挥,甩开玉蓝,继续大步向前。
孙文妙嘴角露出一抹讥笑,将张小灵连衣带人扯在身前,伏在她耳边刻薄道:“当年你到底对这家伙下了什么迷魂药。还有那个金裕,为了你也算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了。我说你怎么好长时间没了音讯,原来心思都放在男人身上。那你和傅青姚又算什么,怪不得他弃你而去,难道说是因为发现了你这些不堪入目的真面目,啊?!”
“你...嫉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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