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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烟笼 作者:炎炎之夏(晋江2012-7-18完结)-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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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灵有些心虚,她看着黄琪手中寒光灼灼的双刀,不明白这琪丫头怎么会突然对自己心生杀意,就算是自己用桃花这个名字跟她相交,也不用发这么大脾气啊。
傅青姚见黄琪这副表情,上前一步挡在张小灵身前,问道:“琪丫头,怎么回事。”
“傅三哥,你若还当我是你妹子,若还念及一丝往日与陆大叔的兄弟情分,就别挡我。我誓要手刃这妖女,为陆大叔报仇!”
傅青姚一惊,脱口道:“你说,陆耿忠死了?”
“对,泰康五年十月初五日,我记得很清楚。”黄琪嘶吼道。
傅青姚转过头来,看着张小灵,神情肃然,厉声冷道:“我需要一个解释。”
张小灵惊恐万分。此时,两双凌厉的眼神像两把利剑似要将她撕裂。眼下情景,她能想到的只有一句,遂带着哭腔道:“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如果知道那个,陆大叔,是师父的兄弟,怎么还会去害他。”
“你还狡辩。当日你为了得到陆家的独门寒毒‘冰肌尸',可谓是精心计划,用心之恶毒,无人能比。你知道陆大哥好酒。便先是在连云斋重金拍下一坛‘百味花雕’,后又以陆大叔好友李秉献的名义,送到陆府。却在这酒里下了‘半日醉',又在坛沿处抹了‘忘忧粉',待陆大哥毒发身亡,从陆大哥腹内盗走了冰肌虫。可惜啊,天网恢恢,你一定想不到,就在你拍下此酒时,已被人认出。你还想抵赖?可敢与我去找那人对质?”
张小灵听得云里雾里,什么醉什么粉的,她完全不懂。又听得有人证,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辩解,只得一脸茫然道:“那人是谁?或许是故意栽赃于我。你说的这些我真的不知道。闻所未闻。”
黄琪急的跳脚,正准备冲过来一剑刺杀。傅青姚听完此言,身体一颤,手上气劲一散,四周芦苇立即拔根而起,胡乱撒落一地。两人不禁被他的气势怔住。
看不清傅青姚的神态,只听他低语道:“‘七日醉'和‘忘忧粉'单独食用只相当于寻常的佐料,但两者合起来一同饮用,且在半个时辰内若无解药,必死无疑。”说完他突然抬眼,盯着张小灵,嘴角一抽动,冷笑道:“我记得当时对你讲解到此处时,你还笑说,要把两种药做上记号,免得我误食。”
倏地,傅青姚仰天叹了口气,低头重新盯上张小灵,眼神中掠过一丝惊悟,冷酷道:“我现在终于明白,金裕为什么追着你不放了。原来你用‘冰肌尸'做引,给他下了‘长生蛊’。你竟背着我用这种禁术,让他成了你的傀儡人。我当年怎么会一时心软,教你用毒!”
他顿了顿,目光冰冷,一字一句,似挤出门缝道:“你真不愧是我此生,最得意的门生。”
☆、寒意待酒温
傅青姚顿了顿,目光冰冷,一字一句,似挤出门缝道:“你不愧是我此生,最得意的门生。”
张小灵方才听完黄琪的言语,来不及细想,只隐隐觉得事有蹊跷,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待她一番回味后,心生疑惑,正准备开口细问,不想却听到傅青姚此番灼灼的言辞。张小灵只觉得似被狠泼了一身冷水,不禁一阵微颤。
她见过傅青姚故作轻佻的亲昵,见过他极度冷静下的悲情,见过他目中无人的讥讽,见过他不经察觉的体贴,却惟独没有见过眼前这个傅青姚。他是冷漠而陌生的,是刻薄而无情的。
虽说与傅青姚相处的日子已近月余,两人单处的时间却屈指可数。但不知为何,或许是这具身体里原本残留着孙文冉的记忆,或许是他从萧冕眼前将自己救出的那份惊心动魄,张小灵对傅青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这点连张小灵也觉得意外。她惊讶的发现自己并不排斥跟他待在一起,至少这具身体本身是愿意的。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她的师父。她觉得这种同舟共济的感觉,温暖而踏实。尽管这与情爱并无多少关联。
张小灵原本以为自己是害怕的。害怕被黄琪一剑刺破喉咙的痛楚,害怕生命一瞬间的消亡。甚至有那么一霎那,她想过要不要放下姿态,假装忏悔试着求饶。
但此刻,就在傅青姚话音刚落的刹那,一种深深的孤独和苍凉瞬息将她吞噬。她来不及体会生命濒临消逝前的恐惧,只觉得天地顷刻间又化作白茫茫的一片。一种令人窒息的空白和孤寂,融进她的血液,深入她的骨髓。她前所未有的想念自己在另一个世界所遇见过的每一个人。那些她曾经爱过、恨过的人,此刻他们是如此可爱而亲切。张小灵恨,恨老天为什么要将自己带到此处。
猛的,一股凌厉的剑气突然朝张小灵面门攻来,千钧一发之际却被另一股气劲轻松化解。但剑锋还是划过张小灵的脸颊,擦破了她的面具。一滴朱红的鲜血顺着刀痕慢慢滑落。张小灵面无表情,纹丝不动。她看着溅落的血花,看着它泛起的突兀而诡异的红晕,看着它被一片巨大的黑水吞没,渺无踪迹。
只听黄琪气急败坏道:“三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傅青姚带着毋庸置疑的气势,冰冷道:“你不能杀她。”说完起身抓起张小灵,朝码头飞去。
张小灵手臂一阵疼痛。回神瞥了眼身旁的傅青姚,见他面若寒霜,眉宇间似有倦色。张小灵忍不住低语喃喃道:“为什么救我。”傅青姚神情不变,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执念:“你记住,除了我,没人能让你死。”说完眼睛直盯着张小灵,张小灵不禁侧过脸去。
傅青姚却一手撇过她的脸颊,将她的脸硬生生扭向自己。张小灵心生恨意,赌气紧闭双眼,良久,耳边响起傅青姚熟悉的声音:“疼麽?”说完,一双长满茧子的大手轻轻拂过她被剑气划破,正渗着血珠的脸颊,语气依旧冰冷,却似多了一份担忧。张小灵并不为其所动,乘机再次撇过头,低吼道:“不用你管。”傅青姚轻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不多时,傅青姚便带着张小灵来到了码头,径直跃上一艘商船。这是一艘普通的商船,它停靠在码头最偏僻的一侧,位置极不打眼。说它普通是因为它本身并非华丽,甚至因为有了些年生,铁锈斑斑,略显老旧。但同时这又是一艘略显突兀的商船,因为与四下的火光摇曳相比,它空旷的甲板上不仅不见一人,就连船舱里也未见一丝光亮,似乎是想竭力与黑夜融为一体,却因与四周的喧哗格格不入,难免不引人注意。
张小灵第一眼见到此船便是这种感觉。她暗道:怪不得被傅青姚盯上,这副此地无银的姿态,即便不是贼,也能猜出这船上藏有猫腻吧。
傅青姚甫一登船,便将张小灵丢到一旁,自己则向船舱走去。张小灵被他一推,重心不稳,撞在木门上发出一声闷响。声响并不大,却立即引来了一群船役打扮,但手持钢刀的帮众。他们是从四周突然出现的,仿佛是守株待兔的猎人,早已准备好了扑杀的陷阱。刚刚还空无一人的甲板上,此时立即被眼神凌厉的众人塞满。张小灵看着脖子前的一把钢刀,觉得今日颇有些触霉头。若知道生出这么多事儿,真不应该闹着要酒喝。
只听一人声音粗犷,突然喝道:“苗三笑,念在你我多年的情义上,出来束手就擒吧。”那人手一挥,众人便迅速将船舱周围包围起来。四周突然很静。出奇的静。黑暗里,一盏微弱的火光摇曳着从船舱中盈盈亮起。“元康,别来无恙啊。”只见傅青姚手持灯盏,徐徐走了出来,颇有几分随意和倦态,语气依旧清冷。
元康一听,脱口惊呼:“傅三爷?怎么是你,真的是你!”说罢狂笑不止,朝四周疑惑不解的众人大声喊道:“错了错了,自己人,是自己人啊。这位便是俺常跟大伙提起的,轻功独步天下,江湖人称“凌云客”的傅三爷,也是咱们‘青波堂'的湖主。”张小灵循声看去,只见一人年约三十,身材高大,满脸络腮胡,典型的壮汉。张小灵心下纳闷,这元康显然比傅青姚年纪大,却叫他傅三爷,又叫他什么湖主,虽不知道何门何派,但傅青姚年纪轻轻却颇有些分量。
黄琪的声音在此刻不合时宜地响起。只见她扶着桅杆,喘着粗气,厉声道:“元大叔,快,快杀了那妖女,为陆大叔报仇。”
不仅元康听罢神情肃然,连带四周原本一脸轻松准备拜见傅青姚的众人,也立马齐刷刷地怒视张小灵,杀意顿起。张小灵不禁冷汗淋淋。她偷瞄了傅青姚一眼,见他一副坐观其变的神情,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一沉。元康打量着张小灵一眼,手中钢刀一紧,正有一番动作,不想却听到那边黄琪猛的一声惊呼。
众人转身一看,黄琪僵直着身板,显然被人点了穴。只听她怒骂道:“苗三笑,你无赖,小人,卑鄙,竟然暗算我。你若敢动‘浮生醉梦',我黄琪发誓,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你。”
只见夜空下,桅杆顶处,摇摇晃晃站着个人,江风吹乱了他的长发和衣袂,与帆旗交缠着发出呼呼地声响。他手中提着两支碧玉瓶,正是刚才别在黄琪身在的‘浮生醉梦'。他偏着头,提着酒瓶在耳边晃了晃,恣意大笑道:“果然是‘浮生醉梦'。光是听这声音,我好像已经醉了。哈哈,琪丫头,我苗三笑等着你来死追烂打,哪怕是一辈子。不过我就怕,到老都等不来你。”声音是满口的慵懒,又虚虚晃晃,自带醉意。黑夜中看不清苗三笑的脸,张小灵却直觉他定是一脸痞像。傅青姚冷不丁一声轻笑,嘲讽道:“三笑,别高兴得太早了。”
苗三笑一听声音,惊喜道:“可是傅兄?你欠我的那局酒债,何时还我。”话未说完,只听风声嗖嗖,一道人影不知从何处窜出,眨眼间便以极快的身手直攻苗三笑下盘。苗三笑措手不及,又怕糟蹋了手中的美酒,倍受钳制,不过三五招便败下阵来。他好汉不吃眼前亏,正想飞身逃走,却被那人下手为先,扼住命门,一时动弹不得。那人开口训斥:“你还要闹到几时。”顺手夺过苗三笑手中的酒瓶,一脚便将他踢下桅杆。苗三笑一头栽到船甲上,满脸怒气。黄琪不禁哈哈大笑:“哥,你来的正好。这家伙越发奸猾了。不过他一遇到你,就像耗子遇到猫。在劫难逃。”
“又说混话了。”那人一边解开黄琪身上的穴道,一边摸着她的头宠溺道。
“嘿嘿,错了。应该是这只醉猴子永远飞不出哥的五指山。”黄琪吐了吐舌头,一脸灿烂。
☆、斯人如梦魇
“错了。应该是他这只醉猴子飞不出哥的五指山。”黄琪吐了吐舌头,一脸灿烂。
甲板上的气氛顿时活络起来。元康几步上前,抱拳恨恨道:“湖主,你可回来了。俺们一帮人拿苗三笑实在没辙了。”
众人随即附和起来,更有几个曾吃过他哑巴亏的准备直接动手报仇。可怜的苗三笑瞬间成为众人泄恨的靶心。原本对张小灵的敌意一股脑的转移到了他身上。张小灵自然也想当到这一层,对苗三笑的处境不禁几分担忧。
没等元康说完,却听苗三笑抢着开骂:“呸,好你个黄鹤。亏你还是‘黄沙堂'的当家,竟然明目张胆地偷袭我。有种再来单挑啊!你们‘五色湖'难道只会以多欺少?还自诩名门正派,下三滥的手段比我还多。”
说话间,只见他倏地站起了身,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冷眼扫过众人。他凌厉的目光划过众人的脸庞,突然紧盯上一人,冷笑道:“还有你,傅青姚。哼,早知如此,当年就不该救你。你这个白眼狼,帮着这群混蛋损我!”
不等傅青姚等人反应,黄琪已先动了怒,她挥起双刀,呵斥道:“跟你这种无赖没法讲理。谁让你光想着偷人家酒喝的,不要脸。你嘴巴再不放干净点,休怪我无情。大不了我先一刀抹了你,回去再跟师叔请罪,要杀要剐都随他。”
听着黄琪的言语,众人当中原本还有些顾及的人,此刻也换了一副表情,黑压压的仿佛乌云过境,气氛顿时有些紧张。张小灵不禁为苗三笑捏把冷汗。黄鹤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只听他正声道:“苗三笑,我知你恼我。只是这一回不容你放肆,即便是师叔在此,我也不能任由你胡来。你心中有恨,只管来找我,此事与三弟无关。”
苗三笑听罢,冷哼一声,突然盘腿坐在地上,闭着眼调息起来。原来他刚刚与黄鹤过招时,一不留神已被对方点了身上大穴,现今无法运气。受制于人又加之心中恼怒,他哪是受过这种气的人,一时只想着快快冲破穴道雪耻要紧,他一向识时务,心下一权衡,便识趣地放弃了口舌上的逞强。
就在黄鹤言语间,傅青姚已把灯盏递给旁人,大步上前。黄鹤刚刚言罢,他已近身一旁,双手抱拳,恭谨道:“二哥!青姚给二哥请罪。”
黄鹤双手揽过傅青姚的手臂,喜形于色道:“三弟!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请什么罪啊,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他之前听到苗三笑的言语已知傅青姚在此,现在亲自见到他,不禁勾起几番往事,想起兄弟间一别多年,不由得也有些感触。
“当年我不辞而别,这几年又不在师父他老人家身边侍奉,二哥受累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咱们兄弟间还分什么彼此。过去的事都别提了,二哥知道你有苦衷。放心,师父他老人家好得很,就是一直惦着你。”说完黄鹤顿了顿,看着傅青姚,语重心长道:“四弟也惦着你。你这几年一人在外,定是吃了不少苦吧。他这几年过得也不比你好。既然回来了,好歹听二哥一句。有些事该放下的就放下吧。别再伤了兄弟和气。”
傅青姚看着黄鹤,面不改色,徐徐道:“二哥放心,以前的事我都放下了。”须臾,才抬眼盯着黄鹤问道:“四弟的腿?”
黄鹤无奈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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