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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世明言-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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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历阳,太守庄铁以城投降,因说侯景曰:“国家承平岁久,人不习战斗。大王

举兵,内外震骇。宜乘此际,速趋建康,兵不血刃,而成大功。若使朝廷徐得为

备,使羸兵千人,直据采石,虽有精甲百万,不能济矣。”景闻大悦!遂以铁为

导引。梁主不知正德与景暗通,反令正德督军屯丹阳。正德遣大船数十艘,诈称

载荻,暗济景众。侯景得渡,遂围台城,昼夜攻城不息,被董勋引景众登城,就

据了台城。把梁主拘于太极东堂,以五百甲士防卫内外,周围铁桶相似。

景遂入宫,恣意肆取宫中宝玩珍鼎、前代法器之类,又选美好宫嫔、名姬千

数,悉归于己。景阴体弘壮,淫毒无度,夜御数十人,犹不遂其所欲。闻溧阳公

主音律超众,容色倾国,欲纳为妃。遂使小黄门田香儿,以紫玉软丝同心结儿一

奁,并合欢水果,盛以金泥小盒,密封遗公主。公主启看,左右皆怒,劝主碎其

盒,拒而不纳。公主曰:“不然,非尔辈所知。侯王天下豪杰,父王昔曾梦狝猴

升御榻,正应今日。我不束身归侯王,则萧氏无遗类矣。”遂以双凤名锦被、珊

瑚嵌金交莲枕遗侯景。景见田香儿回奏,大悦!遣亲近左右数十人迎公主。定情

之夕,景虽狎毒万端,主亦曲为忍受。日亲不移,致景宠结,得以颠倒是非,妨

于朝务。保全公族,主之力也。后王伟劝景废立,尽除衍族;主与伟忤,爱弛。

梁主既为侯景所制,不得来见支公,所求多不遂意。饮膳亦为所裁节,忧愤

成疾。口苦,索蜜不得,荷荷而殂,年八十六岁。景秘不发丧。支长老早已知道,

况时节已至,不可待也,在寺里坐化了。

且说梁湘东王绎痛梁主被景幽死,遂自称假黄钺大都督中外诸军,承制起兵,

来诛侯景。先使竟陵太守王僧辩领五千人马,来复台城。军到湘州地方,僧辩暗

令赵伯超来探听侯景消息。伯超恐路上不好行,装做个平常商人,行到柏桐尖山

边深林里走过,望见梁主与支公二人,各倚着一杖,缓缓的行来。伯超走近,见

了梁主,吃这一惊不小,连忙跪下奏道:“陛下与长老因甚到此?今要往何处去?”

梁主回答道:“朕功行已满,与长老往西天竺极乐国去。有封书寄与湘东王,正

没人可寄,卿可仔细收好,与朕寄去。”说了,梁主就袖中取出书,递与赵伯超。

伯超刚接得书,就不见了梁主与支公。后伯超探听侯景消息,回复王僧辩;忙将

书送上湘东王,说见梁主一事。湘东王拆开书看,是一首古风。诗云:

奸虏窃神器,毒痡流四海。嗟哉萧正德,为景所愚卖。

凶逆贼君父,不复为翊戴。惟彼湘东王,愤起忠勤在。

落星霸先谋,使景台城败。窜身依答仁,为鸱所屠害。

身首各异处,五子诛夷外。暴尸陈市中,争食民心快!

今我脱敝履,去住两无碍。极乐为世尊,自在兜利界。

篡逆安在哉?铁钺诛千载。

湘东王读罢是诗,泪涕潜流,不胜呜咽。后王僧辩、陈霸先攻破侯景,景竟

欲走吴依答仁。羊侃二子羊鸱杀之,暴景尸于市,民争食之,并骨亦尽。溧阳公

主亦食其肉,雪冤于天,期以自死。景五子皆被北齐杀尽。于诗无一不验。诗曰:

堪笑世人眼界促,只就目前较祸福。台城去路是西天,累世证明有空谷。

第三十八卷 任孝子烈性为神

参透‘风流’二字禅,好姻缘作恶姻缘。痴心做处人人爱,冷眼观时个个嫌。

闲花野草且休拈,嬴得身安心自然。山妻本是家常饭,不害相思不费钱。

这首诗,单道着色欲乃忘身之本,为人不可苟且。

说话南宋光宗朝绍熙元年,临安府在城清河坊南首升阳库前,有个张员外,

家中巨富,门首开个川广生药铺。年纪有六旬,妈妈已故。止生一子,唤着张秀

一郎,年二十岁,聪明标致,每日不出大门,只务买卖。父母见子年幼,抑且买

卖其门如市,打发不开。铺中有个主管,姓任,名珪,年二十五岁。母亲早丧,

止有老父,双目不明,端坐在家。任珪大孝,每日辞父出,到晚才归参父,如此

孝道。祖居在江干牛皮街上。是年冬间,凭媒说合,娶得一妻,年二十岁,生得

大有颜色。系在城内日新桥河下做凉伞的梁公之女儿,小名叫做圣金。自从嫁与

任珪,见他笃实本分,只是心中不乐,怨恨父母,“千不嫁,万不嫁,把我嫁在

江干。路又远,早晚要归家不便。”终日眉头不展,面带忧容,妆饰皆废。这任

珪又向早出晚归,因此不满妇人之意。

原来这妇人未嫁之时,先与对门周待诏之子名周得有奸。此人生得丰姿俊雅,

专在三街两巷,贪花恋酒,趋奉得妇人中意。年纪三十岁,不要娶妻,只爱偷婆

娘。周得与梁姐姐暗约偷期,街坊邻里,那一个不晓得?因此梁公、梁婆又无儿

子,没奈何,只得把女儿嫁在江干,省得人是非。这任珪是个朴实之人,不曾打

听仔细,胡乱娶了。不想这妇人身虽嫁了任珪,一心只想周得,两人余情不断。

荏苒光阴,正是:看见垂杨柳,回头麦又黄。蝉声犹未断,孤雁早成行。忽

一日,正值八月十八日潮生日,满城的佳人才子,皆出城看潮。这周得同两个弟

兄,俱打扮出候潮门。只见车马往来,人如聚蚁。周得在人丛中丢撇了两个弟兄,

潮也不看,一径投到牛皮街那任余家中来。原来任公每日只闭着大门,坐在楼檐

下念佛。周得将扇子柄敲门,任公只道儿子回家,一步步摸出来,把门开了。周

得知道是任公,便叫声:“老亲家,小子施礼了。”任公听着不是儿子声音,便

问:“足下何人?有何事到舍下?”周得道:“老亲家,小子是梁凉伞姐姐之子。

有我姑表妹嫁在宅上,因看潮,特来相访,令郎姐夫在家么?”任公双目虽不明,

见说是媳妇的亲,便邀他请坐。就望里面叫一声:“娘子,有你阿舅在此相访。”

这妇人在楼上正纳闷,听得任公叫,连忙浓添脂粉,插戴钗环,穿几件色服,三

步那做两步,走下楼来。布帘内瞧一瞧:“正是我的心肝情人!多时不曾相见。”

走出布帘外,笑容可掬,向前相见。这周得一见妇人,正是:分明久旱逢甘雨,

赛过他乡遇故知。只想洞房欢会日,那知公府献头时?两个并肩坐下。这妇人见

了周得,神魂飘荡,不能禁止,遂携周得手揭起布帘,口里胡说道:“阿舅,上

楼去说话。”这任公依旧坐在楼檐下板凳上念佛。

这两个人上得楼来,就抱做一团。妇人骂道:“短命的!教我思量得你成病。

因何一向不来看我?负心的贼!”周得笑道:“姐姐,我为你嫁上江头来,早晚

不得见面,害了相思病,争些儿不得见你。我如常要来,只怕你老公知道,因此

不敢来望你。”一头说,一头搂抱上床,解带卸衣,叙旧日海誓山盟,云情雨意。

正是:

情兴两和谐,搂定香肩脸贴腮。手捻香酥奶绵软,实奇哉!褪了裤儿脱绣鞋。

玉体靠郎怀,舌送丁香口便开。倒凤颠鸾云雨罢,嘱多才:明朝千万早些来。

这词名《南乡子》,单道其日间云雨之事。

这两个霎时云收雨散,各整衣巾。妇人搂住周得在怀里道:“我的老公早出

晚归,你若不负我心,时常只说相访。老子又瞎,他晓得什么!只顾上楼和你快

活,切不可做负心的。”周得答道:“好姐姐,心肝肉,你既有心于我,我决不

负于你;我若负心,教我堕阿鼻地狱,万劫不得人身。”这妇人见他设咒,连忙

捧过周得脸来,舌送丁香,放在他口里,道:“我心肝,我不枉了有心爱你。从

今后频频走来相会,切不可使我倚门而望。”道罢,两人不忍分别。只得下楼别

了任公,一直去了。妇人对任公道:“这个是我姑娘的儿子,且是本分淳善,话

也不会说,老实的人。”任公答道:“好,好。”妇人去灶前安排中饭与任公吃

了,自上楼去了,直睡到晚。任珪

回来,参了父亲,上楼去了,夫妻无话。睡到天明,辞了父亲,又入城而去。

俱各不题。

这周得自那日走了这遭,日夜不安,一心想念。歇不得两日,又去相会,正

是情浓似火。此时牛皮街人烟稀少,因此走动,只有数家邻舍,都不知此事。不

想周得为了一场官司,有两个月不去相望。这妇人淫心似火,巴不得他来;只因

周得不来,恹恹成病,如醉如痴。正是:乌飞兔劫,朝来暮往何时歇?女娲只会

炼石补青天,岂会熬胶粘日月?

倏忽又经元宵,临安府居民门首,紥缚灯棚,悬挂花灯,庆贺元宵。不期这

周得官事已了,打扮衣巾,其日巳牌时分,径来相望。却好任公在门首念佛,与

他施礼罢,径上楼来。袖中取出烧鹅熟肉,两人吃了,解带脱衣上床。如糖似蜜,

如胶似漆,恁意颠鸾倒凤,出于分外绸缪。日久不曾相会,两个搂做一团,不舍

分开。耽阁长久了,直到申牌时分,不下楼来。这任公肚中又饥,心下又气,想

道:“这阿舅今日如何在楼上这一日?”便在楼下叫道:“我肚饥了,要饭吃!”

妇人应道:“我肚里疼痛,等我便来。”任公忍气吞声,自去门前坐了,心中暗

想:“必有跷蹊,今晚孩儿回来问他。”这两人只得分散,轻轻移步下楼,款款

开门,放了周得去了。那妇人假意叫肚痛,安排些饭与任公吃了,自去楼上思想

情人。不在话下。

却说任珪到晚回来,参见父亲。任公道:“我儿且休要上楼去,有一句话要

问你。”任珪立住脚听。任公道:“你丈人丈母家有个甚么姑舅的阿舅,自从旧

年八月十八看潮来了这遭,以后不时来望,径直上楼去说话,也不打紧。今日早

间上楼,直到下午,中饭也不安排我吃。我忍不住叫你老婆,那阿舅听见我叫,

慌忙去了。我心中十分疑惑,往日常要问你,只是你早出晚回,因此忘了。我想

男子汉与妇人家在楼上一日,必有奸情之事。我自年老,眼又瞎,管不得,我儿

自己慢慢访问则个。”

任珪听罢,心中大怒,火急上楼。端的是:口是祸之门,舌为斩身刀。闭口

深藏舌,安身处处牢。当时任珪大怒上楼,口中不说,心下思量:“我且忍住,

看这妇人分豁。”只见这妇人坐在楼上,便问道:“父亲吃饭也未?”答应道:

“吃了。”便上楼点灯来,铺开被,脱了衣裳,先上床睡了。任珪也上床来,却

不倒身睡去,坐在枕边问那妇人道:“我问你家那有个姑长阿舅,时常来望你?

你且说是那个。”妇人见说,爬将起来,穿起衣裳,坐在床上,柳眉剔竖,娇眼

圆睁,应道:“他便是我爹爹结义的妹子养的儿子。我的爹娘记挂我,时常教他

来望我。有甚么半丝麻线?”便焦躁发作道:“兀谁在你面前说长道短来?老娘

不是善良君子、不裹头巾的婆婆!冫羊块砖儿也要落地。你且说,是谁说黄道黑,

我要和你会同问得明白。”任珪道:“你不要嚷!却才父亲与我说,今日甚么阿

舅,在楼上一日,因此问你则个。没事便罢休,不消得便焦躁。”一头说,一头

便脱衣裳自睡了。那妇人气喘气促,做神做鬼,假意儿装妖作势,哭哭啼啼道:

“我的父母没眼睛,把我嫁在这里。没来由教他来望,却教别人说是道非。”又

哭又说。任珪睡不着,只得爬起来,那妇人头边搂住了,抚恤道:“便罢休,是

我不是。看往日夫妻之面,与你陪话便了。”那妇人倒在任珪怀里,两个云情雨

意,狂了半夜。俱不题了。

任珪天明起来,辞了父亲入城去了。每日巴巴结结,早出晚回。那痴婆一心

只想要偷汉子,转转寻思:“要待何计脱身?只除寻事回到娘家,方才和周得做

一块儿,耍个满意。”日夜挂心,捻指又过了半月。

忽一日饭后,周得又来,拽开门儿径入,也不与任公相见,一直上楼。那妇

人向前搂住,低声说道:“叵耐这瞎老驴,与儿子说道,你常来楼上坐定说话。

教我分说得口皮都破,被我葫芦提瞒过了。你从今不要来,怎地教我舍得你?可

寻思计策,除非回家去,与你方才快活。”周得听了,眉头一簇,计上心来:

“如今屋上猫儿正狂,叫来叫去。你可漏屋处抱得一个来安在怀里,必然抓碎你

胸前。却放了猫儿,睡在床上啼哭。等你老公回来,必然问你。你说:‘你的好

爷,却来调戏我。我不肯顺他,他将我胸前抓碎了。’你放声哭起来,你的丈夫

必然打发你归家去。我每日得和你同欢同乐,却强如偷鸡吊狗,暂时相会。且在

家中住了半年三个月,即又再处。此计大妙!”妇人伏道:“我不枉了有心向你。

好心肠,有见识!”二人和衣倒在床上调戏了。云雨罢,周得慌忙下楼去了。正

是:老龟烹不烂,移祸于枯桑。

那妇人伺候了几日,忽一日,捉得一个猫儿,解开胸膛,包在怀里。这猫儿

见衣服包笼,舒脚乱抓。妇人忍着疼痛,由他抓得胸前两奶粉碎。解开衣服,放

他自去。此是申牌时分,不做晚饭,和衣倒在床上,把眼揉得绯红,哭了叫,叫

了哭。

将近黄昏,任珪回来,参了父亲。到里面不见妇人,叫道:“娘子,怎么不

下楼来?”那妇人听得回了,越哭起来。任珪径上楼,不知何意,问道:“吃晚

饭也未?怎地又哭?”连问数声不应。那淫妇巧生言语,一头哭,一头叫道:

“问甚么!说起来妆你娘的谎子。快写休书,打发我回去,做不得这等猪狗样人!

你若不打发我回家去,我明日寻个死休!”说了又哭。任珪道:“你且不要哭,

有甚事?对我说。”这妇人爬将起来,抹了眼泪,擗开胸前,两你抓得粉碎,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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