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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小民-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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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兔子就行。”
“光靠打兔子可养不活四张嘴。”王明义把孟有田拿钱的手一拔,说道:“你这小子,不吃李家饭是硬气;可宋家找你,为啥不去?若是你农闲时想打兔子解闷儿,我也不用你钱,这就给你打一条。若是你指着这养家糊口,你给我钱也不给你打。”
孟有田并不生气,王明义也是为了自己好,脑袋里也是那老思想,种地作工才是正经,否则便是有手好闲。
“王叔,我刚从宋家出来,已经答应当领工了。”孟有田解释道:“这鸟枪呢,确实就是闲时解闷用的。”
王明义知道孟有田不能和自己说谎,脸色缓和下来,说道:“行,宋家还算仁义,凭你的本事,给你这头一份的工钱也不亏。鸟枪吗,后天来取吧!”
孟有田将钱放在旁边的破桌子上,说道:“王叔,这可不是给您的工钱,根保和俺是光腚时的耍伴儿,自从他有了这遭大难,俺想帮衬帮衬也是有心无力。现在手头有了点,算是俺这的一点心意吧!”说着,他冲着根保扬了扬眉毛,笑着打岔道:“根保,有钱买馍吃了,高兴不?”
“嘿嘿,买馍吃,买馍吃。”根保吧唧着嘴,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王明义点了点头,孟有田话说得好,也就不便推却了。他磕了磕烟袋,想起件事情来,说道:“有田,家里来了女亲戚,你在老赵那里要挤到啥时候?我看哪,开春找上几个人,把根保家收拾收拾,你就搬进去住。那房子虽破,长空着也有人惦记呢!”
孟有田眯了眯眼睛,猜测着问道:“王叔说的是李家?”
“哼,不是他家还有谁?”王明义冷笑道:“指使李坏种来我这好几趟,给两个臭钱便想把房子占了,我呸,做梦哩!”
孟有田点了点头,说道:“嗯,我开春便收拾,这是留给根保的最后一点念想,说啥也不能便宜了李家。我搬去住,给他占上,堵他的嘴。”
“就是这么一说。”王明义赞赏地笑了,“臭小子,又灵醒起来了,让人看着高兴。以前跟你说过好几回,别把这腿脚当回事,走路慢些,干活不误,遇上个兵荒马乱的,抓兵拉伕也瞧不上你,说是坏事,倒也是好事。怎么,终于琢磨明白了?”
孟有田呵呵一笑,起身告辞,又对王明义说道:“对了,老赵伯晚上请您去喝酒呢,我可把话捎到了,您——”
“我去,一准去。”王明义笑着答应,“太阳落山,我就带着根保去,酒呢,我去打。你呀,再找上几个体己人,顺便把开春收拾房子的事情定下来。”
……………
冬天黑得早,太阳一落山,便没了一点光亮。
李家大院的客厅里,一支半尺高的洋蜡发出昏黄的灯,照得屋子阴森森象个灵堂。李大怀坐在太师椅上,手抚着盖碗,面无表情。
李怀忠白天来告孟有田的刁状时,确实把李大怀气得够呛,不时抬举也就罢了,还揭李家的短,骂李家丧良心,真是要造反了。可这老家伙,是越来越精,越来越鬼了,很快便从震怒中冷静下来。
地主虽然贪婪,虽然对穷人敲骨吸髓,但多数地主在人前还要装成个大善人,博个好名声。可要等到穷人有把柄落在他手里,那就是翻脸无情,逼债封门,讨租砸锅,一点也不含糊。
李大怀便是这种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的家伙,他想整治孟有田,可没有把柄。再者,九龙堂大闹镇子,把镇长家杀了个血流成河的消息已经传进了他的耳朵。还有独行大盗黑豹杀人夺财的案子,震动了附近有身家的地主豪绅,很多人不得不收敛一二,着意提防。
而且,李大怀还听到了一些似是而非的小道消息,什么独行大盗黑豹惯于化装踩点,常从对主家不满的人那里套话,作为下手的依据;什么九龙堂的柳无双最喜欢学唱戏里的升堂判案,之所以选镇长何正鸿家下手,是因为有人去找九龙堂告了状,才把九龙堂的人引来的……诸如此类的消息虽然未得到证实,可俗话说: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李大怀对这句话深以为然,觉着不得不防,目前还是要低调些、收敛些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东家,您找我。”李怀忠屁颠屁颠地走进了厅堂,抹了抹嘴上的油,吃李家的好饭,他愈要表现得忠心耿耿。
李大怀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年前你去镇上把铺子里的账收一收,拢一拢,顺便再去扫听扫听,请一两个把式硬的护院。”
“东家,请护院是要收拾孟有田那臭小子哇?”李怀忠自作聪明地说道:“可是要镇住这家伙,免得别人跟着有样学样。”
“乡里乡亲的,什么收拾不收拾的。”李大怀不露声色地说道:“年轻人,毛嫩不懂事,我咋会跟他一般见识。”
李怀忠心里暗想:这老家伙嘴上说得好听,可背后捅刀子、打黑枪的事没少干。这还是信不过我哩,没和我说实话。想到这里,他也笑道:“东家宽厚仁慈,全村人都知道。咱不和孟有田一般见识,看他能扑腾成啥样儿?等抓着他的把柄,拾掇不死他。”
“我李家可是善门,行事都是有根儿有理儿,你在人前也要收敛着点,莫要惹人忌恨,这段时日,有点乱哇!”李大怀沉声警告道。
第十八章穷人宴的计议
李怀忠眨巴眨巴眼睛,装出心领神会的样子,连连点头,说道:“东家说得极是,这段时日是不太平,九龙堂,嗯,还有那黑豹,连官兵也头痛得紧哪!”
“知道了就好。”李大怀缓和下脸色,说道:“明天就走吧,回来的时候叫铺子里派两个人跟着,总要来去都没事儿才好。”
“是,是,东家您放心哇!”李怀忠带着谄媚的笑点头哈腰退了出去。
李大怀捏着几根山羊胡又陷入了沉思,请到好护院,有枪有人,这身家也安稳了,穷棒子也就老实了。要不是花费太多,他倒想让县上警察局在十里铺设个卡子,谁不服气,就用枪杆子说话。
……………
关帝庙里,老赵头、王明义、张广和、何老山四个老汉正喝着浊酒,吃着猪头肉炖酸菜。外面耳房里,孟有田和几个穷哥们也沾了些荤腥,二斤土酒已经见底儿。
“有田,你有本事。”锁柱子喝得有些酒劲儿上头,涨红着脸说道:“俺过了年就从李家辞工,跟着你给宋家干。别的不图,就是给你这大领工捧场。”
“俺也辞工,给,给你长长脸。”小全舌头都有些硬了,附和着锁柱的话。
“那李家逼你还利钱,咱就要给他好看。”二虎子瞪着牛眼睛说道:“有田,只要你招呼一声,大家都不给李家干了,看他李大坏草鸡不草鸡。”
“对,李大坏一定草鸡。”小五双手一拍膝盖,大声说道:“一个人不给他干,他不害怕,大家伙都不给他干,他喝西北风去呀……”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豁出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孟有田暗自撇了撇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越说越走样儿,土匪开会吗?喝了点小酒,说得倒是慷慨激昂的,都是有家的人,不给李家干全家都扎脖子饿死吗?再说,现在地主是统治阶级,暴力机器是为人家服务的,不用说来兵,就是那些垃圾巡警也把你们唬得死死的。只要大环境不变,你们永远闹不成。咱是得和卡穷人脖子的地主老财斗,但那要讲究策略,要有大智慧滴,不是你们这些家伙唠酒磕那么容易。
“大家伙的意思呢,我听明白了。”孟有田摆了摆手,说道:“李家不是个东西,这是肯定的。但现在呢,咱们还别和他硬顶,也不落把柄在他手里。为什么呢,时机不到,咱们还是忍个大半年。”
“忍个大半年?李家就倒台了?”小五还算清醒,疑惑地问道。
“就是不倒台,也没人尿他了。”孟有田含糊地打过岔去,提到了正题,“给我捧场那不是要紧事,虽然我腿脚有毛病,可当了大领工,还没人敢跟我找别扭。叫你们来吃酒,也不是让你们跟我去干什么杀人造反的大事。开春的时候,我想把自家和根保家的房子收拾收拾,到时候你们都出把子力就行了。”
“这话说的,就是不吃酒,也准帮你干好。”二虎子翻了翻牛眼睛,说道:“咋啦,是要弄新房成亲嘛?”
“成个屁亲。”孟有田笑骂道:“这酒呢,是喝了,可我这话呢,还没说完。”
“说,趁今儿大家心窝里发热,把话都说出来。”锁柱催促道。
“那好,我这话呢可是好说不好听,你们回去仔细琢磨琢磨。”孟有田坐直了身子,脸色郑重起来,“都说是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咱们这些人哪,虽说没人称得上什么好汉,可大家平常互相帮衬,遇到难事拧成一股绳,是该还是不该呀?”
“该,怎么不该。”二虎子第一个蹦起来叫道:“有田,你有啥难事,俺泼了命也要上,谁要是耍熊拉稀,就是乌龟王八蛋。”
“对,咱穷得就剩一条命了,还怕个甚?”锁柱喝得眼睛都红了,大概又想起了被李大坏奸×污跳井死了的姐姐,拳头握得青筋直迸。
“怕个甚,怕个甚。”根保趁着别人说话,偷喝了不少酒,两眼惺忪,傻笑着附和道。
“呵呵。”孟有田笑了起来,用力拍了拍傻子的肩膀,冲着几个愣小子说道:“我就是这么一说,以后若是有事呢,咱们就一条心,一齐上。什么大兵呀,巡警呀,咱们不去惹,可要是地痞无赖欺负到咱头上,咱也别装熊受气。俺是什么人,绝不会把哥们往火坑里领,你们信得过俺吗?”
“信得过。”
“老早就是你当头儿,俺们从小就听你的。”
“俺们以后就听你的,今儿咱们就拜把子。”
…………
屋里的四个老汉听着外面吆喝直摇头,王明义笑道:“甭管那些后生,填了肚子香了嘴,也就说说吧!”
“说说也好哇!”老赵头拿着筷子在碗顶绕了两绕,感慨道:“我看有田是个有出息的,带着这几个后生没准能踢腾出个样儿。可别象咱们,越活胆越小,越活路越窄呀!”
张广和苦笑着摇了摇头,担心道:“可别惹出什么大祸哇,咱们是吃了亏长记性,这些后生不知道深浅,平常可得叮嘱着点。”
何老山喝了一口酒,岔开了话题,说道:“刚刚不是说修房盖屋的事儿嘛,依我看,不着急,还是等安排停当了再说哇!”
王明义翻了翻眼睛,不悦地说道:“钉鞋怕没掌,唱戏怕没嗓,讨老婆怕没钱,盖房就怕没梁。又不是重新支架,大材料不用,小东小西的还怎么个安排停当?”
“临街三年盖不起房,你说长,他说短的,没个完。”老赵头将筷子一放,说道:“我赞成明义的话,大梁檩子都不用,找几根棍子劈砍劈砍,一支架那就是个窗户。又不是财主家,有钱不住东南房,嫌冬不暖,夏不凉的。”
张广和点了点头,说道:“咱穷人法章多,门上编个草帘,夏天撑起,冬天放下,还不照样是夏不暖,冬不凉的。”
第十九章扔娃娃
何老山并不是不想出力帮忙,只是长久的苦难让他胆小心细,如今听众人说得在理,也就不再推托,挺了挺胳膊说道:“老哥几个说得有理,我这半把手的泥瓦匠,还要当这场大工和的领工哪!”
“好汉十七八,软蛋啃南瓜,咱这几个老的,再加外面那几个小的,踢腾两三天,保有田和根保明年冬里住上新房就是。”老赵头给三个老哥们一一倒酒,算是把这事儿给定了下来。
酒已喝光,酸菜猪头肉也见了底儿,众人溜溜拉拉地起身回家。孟有田送到庙外,这才转身回来。
“有田,别忙着收拾,咱爷俩说会儿话。”老赵头坐在炕上,轻轻拍了拍炕沿,满脸的慈祥。
“哎!”孟有田答应一声,坐在炕沿上望着老赵头。
“你这孩子是个灵醒人,从小就有些巧门道儿,村里的后生可是不如你。”老赵头很赞赏地说道。
孟有田一笑,谦虚道:“不过是一些小聪明,越大却越磁实了。”
“磁实些,办事才稳当”老赵头语重心长地说道:“只是你这性子呀,太好强,人哪,不能和命争。”
孟有田点了点头,心中却不以为然,以前或许是这样,老百姓也抗争过,也反抗过,但敌不过地主老财再加上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财莫进来的官府。祖祖辈辈见惯了这种悲哀,又要考虑到自己的家人,自己的生活,便缺少那种义无反顾的精神。所以即便是生活得困苦不堪,或者是被官府老财欺诈压迫,多数人也只是忍耐,再忍耐。
“往后啊,无论碰上什么事,你都要仔细想想,既要想到该不该,也要想到行不行。既要想到事起,也要想到事落。不论啥事,理儿,只有一个,只法子何止千万。别光走直道,法子不绕弯那叫笨法。”老赵头继续本着自己的人生经验说教着。
孟有田理解老人家的担心,不想再顶撞他,便装出顺从的样子点了点头,说道:“赵伯,我不是那种热血上头,不管不顾的人,您哪,就放心好了。”
“嗯,嗯!”老赵头微微颌首,说道:“我信你呢,日后可要多加小心哪,李怀忠那个家伙最能挑拔使坏,李大怀的心也毒着呢!好了,别的我也不多说,你能记在心里就好,收拾收拾睡吧!明儿不是还要早起看你下的套子和笼子嘛?嗯,等着吃你抓的野鸡呢!”
……………
在十里村比富肯定是李大坏的头一份,要是比穷,孟有田却还算不上最末。虽然欠着高利贷,也不是欠的最多的,好歹还有着两间破房,两亩烂坡地。这村里最穷最苦的要算是外来户魏青山,今年六月才领着怀孕的老婆和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儿来到这里。
眼见着老婆肚子也显了,孩子也走不动了,魏青山便想着先落下脚,歇歇再想办法。李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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