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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笑乌纱-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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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元亦垂下眸子,他自然知道,所谓歇歇课业便是停了他手里的权,只是……外祖父在江南,那人也在江南,他舍不得拒绝。
看着姬元亦深一脚浅一脚地出了正堂,沈瑜林放下茶盏,看着姬谦的双眼,“你支开元亦……是要做什么?”
姬谦低笑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瑜林,你怎知道我是故意支开他的?”
“齐家之事原就在计划内,元亦的折腾也未伤了大局,而今日之事更是意外,你逐他出京的理由也太牵强,是江南好似有什么吸引着元亦,他才未察觉。”沈瑜林微微挑眉,菱唇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姬谦愈看愈喜欢,低头在他额上轻吻一记,低叹道:“三年,还有三年……”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沈瑜林却懂了,耳根一红,狠狠瞪了他一眼。
“好了,不闹你了,说正事。”姬谦轻笑一声,放开沈瑜林的肩,“这次春猎,有问题。”
沈瑜林眼睫微颤,春猎在三月尾,晋武帝登基是六月中旬,能这么迅速夺、权的……唯一个“反”字。
姬谦缓缓道:“撇去龙禁尉这些花架子不提,这次春猎有禁军两千,京军三千,御前侍卫五百人,那三千京军是老五的人。”
禁军常年养尊处优,只比龙禁尉好上一线,而御前侍卫个个出宫便是爷,哪里及得上杀过人见过血,上过战场滚一圈的京军?沈瑜林神色凝重起来。
姬谦看得可乐,伸手在他发冠上摸了摸,“哪里便这样危险了,我能查到的,父皇会不知?左不过是想瞧瞧诸皇子反应罢了。”
沈瑜林仍拧着眉头,“这消息你从何处得来?你可知此事若有一星半点的差错便是万劫不复?”
“你啊,处处都好,偏就是太谨慎了。”姬谦轻叹,“是由龙禁处探来,父皇的暗线里有我的人。”
“龙禁处?”沈瑜林皱眉,“同龙禁尉有关?”
姬谦点头,“京中纨绔虽多,可也不是没有用处,每年龙禁处暗地里都会从龙禁尉中挑一些人严加训练,各家子弟做各家族的暗线,能被宠成纨绔,无一不是靠山强硬,想探听家族动向,各式情报很容易。”
沈瑜林神色古怪道:“这不是……”出卖家族?
姬谦看出了他话中的未竟之意,低笑道:“每家龙禁子弟都有六个保全名额,酌情增减,只要不犯大事,可保家族一世平安的,更何况……你可记得陈天远?”
沈瑜林道:“江南总督。”
“郑与平?”
“江宁织造”
“黄绍安?”
“年前顶了王子腾官职的那个?”沈瑜林挑眉,“他们都是转明的龙禁子弟?”
“高官厚禄,入仕之人一生所求不过是这个,又怎能不尽心尽力?”姬谦轻笑,“这些人俱是万里挑一,纵有一点口风不紧,也活不到入龙禁处那日。”
沈瑜林疑道:“那这消息为何会到你手上?”
姬谦低笑,“人心最易收买,看得不过是价码几何罢了,父皇大抵也知道,他考的不是纯孝与否,而是诸兄弟手段高低。”
沈瑜林挑眉,“你倒懂圣上的心思。”
姬谦摸了摸少年的脸颊,轻声道:“做皇子的,总要比做臣子的更懂揣摩圣意,而大多情况下,不过是他们自欺欺人地不想懂。”
君臣父子,君总是排在前头的。
沈瑜林低低一笑,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握着姬谦微带凉意的手一点点暖着。
☆☆☆☆☆☆
陈军炳歪坐在软榻上,裹得像只小球儿,不厌其烦地看着自家两个哥哥鸭子一样地追撵着。
地上铺了两层厚厚的羊毛毯,底下烧了热热的地龙,踩上去软软暖暖的,京城的三月极冷,屋子里却是暖意融融。
赵嫣然倚在炕上,披着件蜜青小祆,盘着长发,有一搭没一搭地绣花,时不时看着地上摔来摔去的两兄弟发乐。
陈延青正襟危坐在炕边——写大字,真的是“大”字,每张纸上都有一个歪歪斜斜的“大”,看得陈军炳暗暗发乐,他前世身子虽弱,可学识文釆一样不落,爹爹这字,还不如他三岁写的呢!
“没长进!”赵嫣然勾着脖子看了看,哼道,“这样下去要多久才会写你自己的名字?人家当官的都是签字盖章,到你就是按手印,跟卖身契似的,丢不丢人?”
陈延青憨厚地笑了笑,“人丢不了,我这不是早卖身给夫人了吗?”
赵嫣然弯唇,还是敲了敲桌子道:“贫嘴!再加十个大字,反正这纸是宫里赏的,不花钱。”
陈延青苦了脸,看着自家夫人从榻边小木柜里数了十张纸摞到小矮桌上。
“我听周家媳妇说过几天要春猎,里头尽是好东西,你不是当将军的吗?好歹猎几只野味家来,也教我们尝尝鲜?”赵嫣然绣了几针,忽道。
陈延青点头,“其实那也不算野味,我瞧见都是从御兽园里一车车拉过去的,倒是那些皮子养得不错,油光水滑的,祁家大兄弟那只紫毛狐狸就是从里头弄的,你要喜欢我也去……”
赵嫣然脸色一白,伸手捂住了陈延青的嘴,低低道:“你不要命了!那是皇上的东西,拿了可是要杀头的!”
陈延青莫名所以地眨眨眼,他明明看见很多人去拿,一文钱不要,跟年终发俸发奖似的,按着官衔挑,陈老相爷还令下人传了话,要两只猫熊,一雄一雌成对儿,当时就拎走了。
陈军炳闭上眼,长呼一口气,又来了。
史书是最大的骗子,曾已何时他多么崇敬华耀侯,听闻自己投胎成了他的儿子更是激动地不能自抑,连带着对征服了华耀侯的女人——他娘亲亦是钦佩莫名。
谁知道几番相处下来,什么大晋军神,战无不胜的威风他半点没瞧见,只看到了一对再寻常不过的小夫妻。
似乎再多的名利钱财也磨不去他们与生俱来的小人物禀性,娘亲总是爱贪些小便宜,又一毛不拔,家里账上更是精确到了厘。爹爹习惯了节俭,不少衣裳旧得褪色了还要穿,每每娘亲替他换了新衣还要心疼,明明库中的金银够他们挥霍几辈子,他们却好似没瞧见一样。
时代在变迁,后世相府公子的用度放到如今堪比皇子,明明该鄙夷的,他却只觉温暖和踏实。活了两辈子,第一次有种过日子的感觉。
“真的随便拿?皇上不管啊?”赵嫣然瞪大眼睛,这也太浪费了吧?一只普通狐狸还要卖到十两银子,那紫毛白毛的更是五十两打不住,皇家也不带这样冤大头的罢?
陈延青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反正当时路过那里,不少人招呼他,想送他来着,就算要不到,到时候他自己去猎几只还不成?他陈延青就是打猎的出身。
赵嫣然半信半疑道:“别是想找你开后门的罢?”
一只狐狸……的贿赂?
陈军炳撇头忍笑,正瞧见大哥坐在地上转眼珠,二哥咧着嘴爬来爬去。
两人闹了一阵,陈延青放下笔,忽低头拨拨腰间挂着的兵符,微叹道:“等我回来,我带最好的狐狸给你。”
他话里带着些意味不明的颤音,赵嫣然没听出来,催他写大字,陈军炳却是一愣,皱了皱眉,仔细算算日子……
他眯了眯明光湛湛的凤眼,深深地看了陈延青一眼。
【及春猎归,高祖欲禅宁王,诸臣皆惊,三王集部反之,乃京军三万,城乱十日,得华耀侯救驾,皆安,六月中,宁王即位,改年号予宁——晋书】
原来,已经到了这时候么?
☆、第92章
明黄锦绣的旌旗迎着乍暖还寒的春风翻腾飞舞,树木茂盛;青草鲜绿;不时有松鼠野兔一窜而过。
乌泱泱的大军持着金戟圈在外围,远远看去气势十足。
一身暗色龙纹窄袖骑装的姬宸歆骑在青骢马上开箭,身后官员不拘文武俱穿着便宜行动的骑装;看着也颇有架势。
他年纪已然不轻,那箭却是又快又准,狠狠扎进了飞奔着逃离的雄鹿心脏。
一箭逐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铺天盖地的喊声在上林围场上空响起,惊动无数飞鸟。
姬宸歆微微一笑;“都去吧,也让朕瞧大晋男儿的威风!”
人群中有的成队散去,有的单枪匹马,也有一前一后悄悄隐去的。姬谦拍了拍身下黑马的头;状似无意地瞥了眼面无表情顿在原地的永宇王;不出意外撞上了两道意味不明的视线;一道是年前初初解禁的永宗王,一道……呵;竟是他那好四弟呢。
姬谦目光微寒;一言不发地调转马头;向林中驰骋而去。
永宇王垂眸抚了抚马颈,瞥了眼周围,淡淡道:“都跟着我作甚?春猎五日,要动手也不是这时候。”
永宗王的面色有些常年不见光的苍白,一双黑眸却亮得诡异,昂头道:“你小子素来最会藏奸耍滑,本王不看着你怎么成?”
四王爷永宏王被禁了几年差事,人也不似从前一般锋芒毕露,笑道:“现如今已是瓮中捉鳖,大哥看着他做什么?还是早早布置下去,各凭本事罢。”
永宗王同永宏王乃是一母同胞,自小亲厚,闻言冷冷哼了一声,不再多言,调转马头自去了。
“大哥生来便是这性子,五弟可莫见怪呐!”永宏王缓缓笑道。
永宇王淡淡颔首,“四哥还有事?”
永宏王轻笑一声,策马靠他近了些,两人之间只余半臂距离,低笑道:“四哥倒是有个问题想不通,不知五弟可否解释一二?”
永宇王黑眸微眯,“四哥想问的是齐家之事罢?恕我不能相告。”
永宏王勾唇一笑,“凭齐家怎能,怎配替陈家?五弟,你莫不是被那陈家小娃娃迷昏了头罢?”
永宇王抿唇,淡淡道:“我的事,就不劳四哥费心了。更何况陈仲先两朝为相,老奸巨滑,纵是将陈天赐宠上了天去,你以为他便能一心一意为我筹谋?”
永宏王冷笑道:“你总是有理的,却不知那齐家又是怎样的蠢禄,任你差使?”
永宇王也未理睬他,马头一转便去了。
永宏王落在原地,见状冷冷一哼,目光阴寒。
……
锋锐的羽箭破空而来,直直没入不远处的狍子口中,那百十来斤的狍子只蹬了蹬腿便轰然倒地。
一箭封喉。
沈瑜林收弓,无奈地朝身边人看去,“你总同我过不去做什么?”
姬谦收回弓,早有侍从去捡那狍子,他身后挂着猎物的马匹早已成列,而沈瑜林的箭匣里还是满满的二十枝白羽箭,压根没射出去半枝。
“乖,别闹,文官要有文官的样子。”姬谦低笑道,又指指不远处几个马都骑不稳的官员,“待到乱起,没人会重视这些人,而那骑射武功出众的,便成了最显眼的靶子。”
沈瑜林抿唇,他也不是万事皆通,前世读晋书时,他在意的是圣武之治种种政策,影响,改革事宜,关于晋武帝登基始末却未太留心。如今想来,斌儿倒是通晓史事,可惜忙中生乱,乱中出错,他竟忘了去询问一二。
“万事小心为上,我武艺稀松,强跟着也帮不了你,但绝不会拖累你便是。”沈瑜林沉默了一会儿,忽低声道。
姬谦怔了怔,看着少年清澈坚定的双眼,弯唇一笑,“我多的是护卫,不缺你一个,若是没了你,只怕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沈瑜林面颊绯红,抿了抿唇,方才那话里颇带些贪生怕死的意思,可是他不后悔,人贵有自知之明,论武他不及半个天禁卫,与其跟在这人身边碍手碍脚,倒不如远远避着,教他安心。
姬谦一见他神情就知自家小狐狸又想多了,无奈笑道:“我明白,你做什么,我都明白。”
沈瑜林看着那双不复冷冽的黑眸,微微一笑。
“哈哈哈,皇兄好自在呐!”一道清朗悦耳的男声自身后悠悠传来,姬谦低笑一声。
沈瑜林转头看去,只见来人骑着红顶踏雪马,身着锦白箭袖骑装,一挂锦绣灿烂的镶白玉抹额更衬得那张俊美的面庞华贵非凡,单看相貌便同姬谦有三分相似。
“这是小七,如今是忠顺王世子,你只管唤他七弟便是。”姬谦道。
姬讯眨了眨眼,“那我是该叫三嫂呢,还是沈家哥哥?”
姬谦道:“不装兔子了?”
姬讯面皮一垮,不情不愿道:“沈大人——”
沈瑜林笑道:“久仰世子大名。”
姬讯笑道:“都是些不务正业的纨绔名头,教沈大人见笑了,时间匆忙,我就说正事了。”
沈瑜林看了姬谦一眼,笑道:“还请世子直言。”
姬讯点头,“父皇令我将三品以上重臣秘密送往暗处护着,皇兄也是看重沈大人的,我就直说了,那地方虽安全,却也可能进奸细,毕竟人多眼杂,所以乱事未平前许进不许出,沈大人可想好了?”
沈瑜林愣了愣,却未想到皇家这般细心,竟也替臣子想得十分周到。
姬谦点头,“去自是要去的,只是你的人可安全?”
姬讯轻轻勾起一抹笑,“较天禁不及,胜地昭卫良多,皇兄且放心罢,沈大人由我亲自护着,少不了一根头发。”
沈瑜林抿唇,摘下颈间的白玉凤凰佩,系在姬谦脖子上,掖好,低叹道:“万事小心。”
结发成君契,死生不许离,这是我的承诺,也是你的。
姬谦捂着胸口那块温热的玉佩,微微一笑,“放心。”
这世间有你在,我怎么舍得离开?
姬讯看看天,看看地,深觉自己太多余。
☆☆☆☆☆☆
华贵舒适的御辇里,龙涎香幽幽,姬宸歆同陈延玉有一搭没一搭地下棋,二人都有些不经心,棋中局势乱得很。
陈延玉忽叹道:“圣上这局走得险呐。”
姬宸歆没搭理他,陈延玉是个臭棋篓子,他也好不到哪里去,这鬼灵精话里指的也不是这个。
又走了几个回合,陈延玉那条破破烂烂的大龙终于被截断了,也不待收官,陈延玉便痛快地认输了,于是再开一盘。
陈延玉拈了块点心吃了,他这人跟陈延青反着来,性子活泛,要他不说话跟要他命似的,顾盼生辉的桃花眼转了转,又道:“圣上看臣的棋艺如何?”
没话找话说,姬宸歆有些烦他,没好气道:“一手臭棋!”
陈延玉嘿嘿一笑,并不当回事,这两日他时时伴驾,对姬宸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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