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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疯临天下 作者:童归宁(晋江vip2014-12-21完结,宫廷侯爵)-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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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晤长老引众人出去的时候,忽地想起一事:“敢问陛下,今年常科是否有位王氏考生,叫做王慕之?”
    曹致不防听到这熟悉的名字,便想起吏部呈上来的此次常科的名单。
    因文帝施行的九品中正制全依赖贤能举荐,至司马氏一朝末年,中正察举已变成几大豪族的内部博弈,凡是选定的官员皆出自豪门大族。
    不少寒族的贤能因无法入仕,据此便归入北汉国为匈奴李氏效力,江左的豪门则靠察举的便利将族人遍植朝内。
    女帝深知这天下数分的形势不可能永远维系,朝中俱是这些风气奢靡的士族弟子,一旦局势变动,便会大厦将倾。
    所幸曹致本是军功起家,并非出生就居于台城,高门大族对她也是颇多顾忌。
    自临朝之日起,她便力排众议于建业设置每年一度的常科。
    考生只需是江左良民,不论出生高低,都可于建业太守府衙呈交请考材料。
    考试只分明经与进士两科,明经只考校典籍默写与前人注释。
    进士科则难度更大,不但检验考生的基础,还要另考策论与杂文,也就是对于实事的判断及撰写文章的文笔好坏。
    因大族历来也重视对子弟的教育,常科历经五年,高门士子及第的并不少,因此并没有受到大的抵触。
    然而出身富贵就会远离民情,曹致便发现豪门士子大多是明经科出身,全赖死记硬背,而进士科则多寒士。
    但不论何科出身,高门子弟只要考中了,即使从明经九品做起,很快便可借家中势力青云而上。
    而寒族子弟,即便入了六品,但多数被归于尚书台或秘书监,多做草诏和修书的差事,于朝政毫无影响。
    曹致之所以记得王慕之,乃是因为他是常科开考以来,第一个拿到进士科头名的高门子弟,只是吏部呈来的是草拟的名次,还待她批阅。
    就这一瞬,女帝心里已是瞬息万变,她面上自然不显,只颌首道:“王慕之乃扬州刺史王道之的嫡子,出自琅邪王氏,长老如何认识他的?”
    晤长老一脸“怪道如此”的表情,连连称善:“那王檀越数日前随家中女眷来鄙寺布施,也见过这副八部天龙图,当即便对梵境大师敬佩不已,着人拿纸笔描摹了一副。”
    老和尚越说越似回到了那日王慕之于寺内挥毫泼墨的当场:“这郎君小小年纪,绘技实属了得。线条如春蚕吐丝,色彩若浓艳云霞,老僧厚脸相求,王檀越只说他要归家细细思量如何为龙女点睛。”
    曹致下意识地看了眼曹姽,只见她怔怔听着,暗道十岁孩童还不懂何为翩翩郎君,顿觉十分有趣:“听长老所言,这王慕之确有过人之处,吏部此次品评,王慕之亦是进士科佼佼者。可叹少年才高自信,却不知龙女实有其人。”
    “梵境大师不绘俗世中人天下皆知,再者公主相貌岂可随意得窥,少年人有此一试,也是人之常情。”晤大师见今日皇帝陛下谈性颇好,便提议道:“陛下应许的常科取天下才俊,然科考及第者称谓譬如头名、二名则有失风雅。”
    曹致笑道:“大师多虑了,朕已着礼部拟了名录,因居首者称状头,故称状元。再选同榜品貌出众亦最年少者为探花史,于秦淮河畔华林园游园赐宴,少年儿郎俊逸不凡,建业有待嫁闺女的母亲可都翘首盼着呐!”
    众人皆听得津津有味,曹婳一贯爱这些话题便道:“母亲明辨,要我说如今这状元探花,琅邪王慕之都合适得紧,这可怎么好?建业多的是美貌而多情的女郎,难道把一人劈成两半儿?”
    曹姽心念电转,心道如今难见慕之,若他能游园探花,自己岂不是得了机会。
    便借了别科的名头,想印王慕之游华林园:“母亲,这次明经头名是何人?才貌如何?”
    “吏部拟了陆参,散骑侍郎陆茂的儿子,亦是江左望族,才貌略逊于王慕之。”女帝似是在问曹姽喜欢哪样玩具,是玩具陶俑还是蒙牛皮小鼓:“阿奴,你觉得呢?”
    曹姽一脸理所当然:“既然才貌不及,自然探花郎非王慕之莫属啦!”
    曹婳闻言娇笑着在手边随意摘了朵寺内桃花,恰巧一阵风拂过,吹得片片纤巧的花瓣纷飞,正落在寺院大门外一驾堪堪停下的牛车上。
    牛车边随侍着数个带刀的八尺大汉,因只有士族部曲才可带刀,周围车驾见此景纷纷相让。
    车主人未接近寺门附近停驻的皇家銮驾,只静静歇在一角。
    牛车极为华丽,车身上饰有金翠银藻、宝珠璎珞,侧边窗悬着芦苇所编的精帘,阳光透过树丛正射在那块方寸之地,隔着绣幕照出一个隐隐绰绰如云霞般的倩影。
    她一手攀着那处精帘下的车窗,外露的四指仿若单单大岭(注:长白山)的千年冰晶凝成。
    指形极美,指尖微润,未施丹蔻,却似雪下的淡红髓玉。
    光这一只手便现出十分的美色来,那车中人岂不是绝色?
    众人不由自主地便把渴慕的眼光投向车厢,殷切地渴盼车中女郎现身。花朝节赏如花美人,最是一桩乐事。
    曹姽见到那辆车便皱眉,要说她此刻最想做的三件事,一是再见王慕之,二是求母亲将龙雀赏还自己,最后一件便是把这女人从石城虎踞的鬼脸城要塞上扔下去。
    见曹姽盯着那辆车驾,曹致连眉眼都未抬,只吩咐众人回转,原地休整的护卫立刻结好阵型,太仆卿催动马匹将金根车停至阶下,永宁寺僧人皆出寺恭送女帝。
    曹姽和曹婳一左一右跟着女帝步下最后一重台阶,曹姽眼尖地看到牛车绣幕一晃,暗暗哂笑:这不就来了吗?
    佳人款款下了牛车,异族皮袍下衫裙摇曳,直让人觉得不知是风动裙动还是心动。
    她也未带黑色皂纱的幂蓠,通身白衣如雪,在春日暖阳里煞是醒目。
    长襟皮袍垂至脚踝,腰身一枚绿玻璃带钩盈盈箍住,身子绰约仿佛不堪皮袍重量。
    她从牛车停放的一片洒满阳光的草地上袅袅行来,轻盈若脚不沾地,仿佛时人鬼怪小说里的美貌山精。
    走到皇帝近前,来人躬身行礼,红唇溢出一声叹息,婉转柔美之致:“妾见过陛下。”
    曹致眼里这琦年玉貌的美人就如这满寺的和尚,亦或是佛龛里那些土塑抹金的泥胎一般无甚区别,她抬抬手示意不必多礼,便欲登车。
    台城内的人都知这女子不过是亡国的公主,燕王的玩物,身份极其尴尬。
    此人虽看似貌美娇柔,实则喜怒无常又好出游。
    燕王不在建业,军民忤之者常被她命人挞辱。燕王即便在建业,苦主也碍于她的身份,大多不了了之。
    曹婳冷瞥这女人一眼,嘴里哼道:“江左几多佛寺,偏生又是今时此地巧遇。”
    “二公主怎能这般说妾?”高句丽公主高玉素的眼泪恰逢其会地滴滴滚落,她似是因为哽咽捂住嘴,奈何眼泪从指缝里逃出,抽泣得令不知情的旁人揪心。
    只见她慢慢跪了下去,苍白的肤色越发玉曜,发长籍地,娓娓动人:“妾国破家亡,无心至此。今日若因冒犯陛下得一死,乃是妾之本怀。妾今日在永宁寺祭不得父兄,亦乐意与他们相见于地下。”
    曹姽暗恨曹婳不得教训,出言又让高玉素借题发挥,她不乐意听这高玉素十年如一日哭诉自己是亡国之人,索性做作地假装头晕,靠在大虎身上虚弱道:“母亲,我风寒才得痊愈,今日出门吹了风,身上又阵阵发寒了呢!”
    三公主又病了!
    犹记得上回满台城的折腾,一众宫人连忙将牛车赶过来,服侍曹姽上车安坐。
    高玉素见惯用的伎俩被人打断,跪在地上身子一颤,连带着堆云髻上所插马首金叶步摇也一颤。
    曹姽顿觉眼熟,她凝神一想,这东西原该属于她的,本该是父亲这回从辽东带给她的鲜卑族女孩家的饰物,如今却戴在这个卑贱的女人头上。
    她满脑子都是高玉素占了自己东西,趁着周围人忙乱,她一不做二不休伏在牛车上以绣幕为掩饰,借靠在楚玉身上挡住曹婳及随侍的视线,快速拿出大袖袋里的鹿筋缠在玉珑上,安上一颗手指头大的琉璃珠,对准高玉素头上颤颤的步摇就是一射。
    曹致本无心于面前的女人,只令人将高玉素扶起,正待起驾。
    高玉素只闻细细的破空之声,“叮铃”一声发髻一歪,头上一阵扯痛,人也不自禁朝前扑,所幸被左右两边扶住。
    那枚马首金叶步摇已被飞击到地上一摊牛粪里,马首被打得稀烂,污秽不堪。曹姽却一点不觉得高兴,因她明明看到,高玉素失足时竟拿手护住了自己的小腹。

  ☆、第六章 (情人节元宵节加更)

侍奉女帝经年的荀玉宫长眼见此景暗自沉吟,这番带了三公主出来果真就惹出乱子。
    这位宫长位份高贵,在太极殿经营良久,与女帝有不同寻常的深厚情谊,于太子公主她亦仆亦长,备受尊崇。
    高玉素的来历身份荀宫长自是了然于心,冷然面孔之外,眉目低垂之时,她眼角细细的纹路藏着的都是万千的忧思。
    但荀玉是建业台城内顶尖的人物,心内千回百转之时,人却已绕过金根车。
    她笑盈盈地以一副长辈的姿态告诫被宫人搀扶而起的高玉素,一边暗暗指示长水、射声二校尉辖制高氏亲随部曲。
    荀玉上前暗暗使力托起高玉素似是弱不经风的身体,却紧紧钳制住她欲挣动的手臂道:“女郎小心脚下,陛下今日礼的是佛事,毋须大礼。至于燕王,辽东战事已毕,不日便可返建业,女郎可切莫乱跑。”
    高玉素还要说什么,已被身壮力大的宫人扶出了车道。
    荀玉亲眼看着高玉素咬白了唇被拖将下去,回金根车复命时却见曹致皱着眉,自燕王当年携这高句丽公主归建业,迄今十年,从不见陛下会为这高氏不悦,如今怎这样反常?
    哪知曹致心忧的是旁事:“去,把阿奴叫过来。”
    荀玉下意识看了一眼正在车厢一角褥毯上好睡的衔蝉奴,低声喏了,亲自接了曹姽过来。
    曹婳正和随侍的宫人在阳光下抚摩欣赏那两匹金箔朱雀锦,方才那番变故,她未亲眼看到始作俑者,却也猜得*不离十,这会儿见小妹上了金根车,便也全无羡慕,鼻子里“哼”了一声,巴不得那个素来猖狂的好好受母亲的教训。
    曹姽并不磨蹭,下了牛车整整娟纱袍子,甩甩广袖又钻进了金根车,端端正正地坐到曹致对面,眼角不忘将褥毯上的衔蝉奴扫一扫,衔蝉奴“突”地耳朵一动,却未醒转。
    曹致见她一双异彩眼眸“骨碌碌”地转,察觉了自己的盯视,便直言:“拿出来。”
    曹姽也懒得装模作样,在大袖衫里一阵鼓捣,将玉珑、鹿筋和一把琉璃珠洒在面前的绸垫上,曹致认出了那串忍冬纹白底绿花琉璃佛珠,正是曹姽为了今日礼佛,早晨便戴在腕间的饰物。
    因连年战乱,商道不畅,这串由西域进贡的难得的琉璃珠串以及一对红琉璃珠掩鬓发饰,乃是她赐给两个女儿的生辰礼物。
    况且琉璃乃是佛教七宝之一,可这宝器如今到了曹姽手上,在这顽石一般的稚童眼里,她所见不过是一串弹珠,毫无思虑民力物力维艰,自然更不见有任何悔意。
    因为有敦厚聪颖的长子菩萨哥可袭大统,曹姽对于两个女儿历来放任,伽罗心胸狭窄又浮浪奢侈,观音奴骄横乖僻而自有主张,若不经细心引导,恐为烦忧。
    曹姽不知母亲已看中了台城内的集贤阁,未来日子自己多有拘束。她此刻只是坐定在皮褥子上,脑子里不断回想高玉素之前的举止,因高句丽战败而被献给燕王,她十年都未有动静,偏生如今有了身孕。
    对这一点,曹姽是依稀记得的,何为依稀,那是因为高玉素根本没有活到孩子降生。
    所以,这会是母亲的手笔吗?
    推己及人,她不觉得自己有这个肚量容忍这个高句丽女人。
    “高氏,不过是高句丽的余孽,值得你如此对付她?”曹致是很认真地问女儿,高氏毕竟不是树上的雀儿,观音奴也并不是真正轻重不分的孩子,何况高氏是比胡人更不如的山里蛮夷,且是战败的纳贡,于建业一切无不讲究出身门第的作风看来,不吝是路边一只野狗。
    哪怕她一身雪白皮毛,玲珑身形,仍不过是一只单单大岭里无家可归的丧家犬。
    曹姽嘟嘟嘴,佯作不服,偏头时暗暗又瞟了一眼弓着背打哈欠的衔蝉奴才道:“可她过得不似余孽。”
    “你是在对燕王表示不满吗,观音奴?”曹姽严厉起来:“他是你的父亲。”
    曹姽倔强着不吭声,如果她真是那个十岁的曹姽,她这时只会想着拿弹弓把衔蝉奴打得满地乱窜。
    可她不是十岁,所以不由地就去关注高玉素,心里更闷闷地为母亲心疼起来,她如今懂得这些,正是因为曾经深陷其中。
    “观音奴,收起你的无理。燕王不日就从辽东而返,你希望他不远千里而归,看到的却是你的任性蛮横吗?”曹致冷然训斥道:“高氏是燕王府上的人,你却是他的女儿,于你,只有孝道是最重要的,不然我曹氏何以治天下?”
    也许是因为初春午后的阳光太过温暖,也许是因为难得与自己的母亲在台城之外亲密说话,曹姽突然趁着金根车一个微微的颠簸,顺势扑入曹致的怀里。
    曹致轻轻“咦”了一下,犹豫着将手放到曹姽身上慢慢拍抚,斥退了上前问询的宫人,才温言道:“观音奴,你今天怎么了?”
    忍了又忍,曹姽告诉自己不想忍就不忍,闷闷地问道:“母亲,您看到高氏就不伤心吗?”
    许是觉得日光刺目,曹致偏过头,曹姽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只有一派静谧,她似是在深思熟虑如何回答,最后却问了曹姽一个似乎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阿奴,如今天下几分?”
    曹姽虽疏于国家大事,却并不愚笨,流利答道:“江左自是我曹氏东魏,南有越国蛮夷,关中有五部匈奴刘渊,冒充汉室后裔立北汉国,巴蜀有流寇李雄,河西凉州牧张轨亦不听朝廷号令,辽东为父亲的故地,天下的形势便是如此了。”
    曹致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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