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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一样+by亦舒-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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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讲错,我知道你每小时收费可以高达一万美金。”
她没有生气。
这时天忽然下毛毛雨,那记者看着她,不禁呆住,以玛脸上溅到雨珠,整张面孔发出亮光,他骤然发觉,他从未见过那样好看的女子。
原来金钱真确万能,它可以买到极品美色,即使是一小时一小时那样计算,也已经足够销魂。
以玛不去理他,她回公寓,锁上门。
接着整个月,她都有约会。
袁姐时时问候,但只字不提生意“可寂寞?”“要不要一起喝茶”,“香奈尔店来了一批漂亮白衬衫,我替你挑了几件,有空送来”,“大家都很想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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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软功,直叫以玛内疚。
她寂寞吗,当然,她一早已养成自言自语习惯。
那时常常与妹妹对话,妹妹听不懂她也说一大堆:“……将来,男朋友要高大神气,有一双会笑的眼睛,学养俱佳,一生一世爱着我,他会不会做家务,当然,他煮一手好菜,会教我们跳舞哈哈哈,你说世上有没有那样的人?”
过不多久,她接受张亮追求。
张亮的确体格英伟,而且是名高材生,对以玛低声细语,十分体贴,渐渐以玛视他为爱恋对象。
不过,王以玛并没有一票中。
这次失望挫折令她不再把心绪放在一个号码上,事实上她不再下注。
一次, 逛纹身店,看到有一个花纹,写着“爱情如赌博”,几枚骰子,一颗破碎的心,又另一个图
案:“爱情慢慢杀死你“,一颗滴血的心插着一枚匕首。
图案与文字都十分粗浅,却道尽其中辛酸。
以玛想纹身,袁姐大惊失色,“万万不可!”
她不是坐酒吧或站街角的女郎,不不不。
一日,有男同学走近,“以玛,一起喝杯咖啡?”
她破例答应。
那是一个欧裔交换学生伊安,金红色头发,绿色眼珠,十分可爱,其实,他们才是有色人种。
在饭堂他说:“以玛,我想你替我恶补普通话,家父是商业律师,他要我与他北上设公司,地址已选好,在上海淮海东路”
以玛却心不在焉看着他肉肉的手臂,心想,他胸膛上体毛,一定也是棕红色的吧,他小臂上汗毛像一层金色细丝绸,她忍不住伸过手去轻轻抚摸。
他意外怔住,“以玛。”
他听说她不苟言笑,此刻却动起手来,他十分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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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拨开她的手,却住口凝视她。
只见以玛神色慎重,并不像在轻薄他。
过一会,以玛突然醒觉:他不是她的客人,她不可无礼。
她抬起头,“呵,我可以替你每星期补一课。”
“一课太少,两课如何?”
“你请自备章程。”
“你想要多少酬劳?”
“免费。”
他更加诧异,学生们都紧张收入贴补开销,莫非她对他特别好感。
他无端乐得飞起。
“今晚开始可以吗?”
以玛看看手表,“我七时放学。”
“我在这张桌子等你。”
傍晚她准时来到。
伊安的章程相当特别,内容与法律条件洽商有关,十分有趣,像“一言九鼎”,“以德服人”,“遵守律例”,可见洋人很怕吃亏受骗。
他懂一些会话,向女生求约或在餐厅叫食物,绝无问题。
以玛问:“为何找我授课?”
他据实回答:“你长得漂亮,学习痛苦,眼睛糖果重要。”
“小曼与玉桢才是校花。”
“她们傲慢,不可爱,你免费,你友善。”
以玛讪笑,她免费?才不。
半小时课程结束,伊安盼望地问:“明天?”
以玛点点头。
他喜出望外,“你好似没有男朋友。”
以玛看着他,心想:你要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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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
以玛颇喜欢他作伴,略解寂寥之情。
她挽着书走到停车场,找到小小混合省油车,打开车门,有人叫她:“以玛。”
以玛不怒反笑,转头过去,看牢那小记者惠扬。
“你没有别的新闻可做?”
“我等你回心转意。”
“去!去!”
他不禁有气,“我不是老鼠。”
“非洲的饥民,可能漫延全球的疫症,南北极融冰……好似都引不起你这名记者的兴趣。”
“请你帮忙。”
“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些人。”
“社会如此腐败,你不关心?”
以玛讪笑。
“有求才有供,不能怪你,是那些呃,人客可恶。”
以玛不发一言,上车离去。
袁姐在家门口等她。
看见她,袁姐下车,“以玛。”
“袁姐,你通知我,我会立刻赶回。”
“以玛,来,进车厢说话。”
以玛坐到她豪华座驾内。
“以玛,实不相瞒,近日经济低迷,公司情况窘逼。”
以玛不出声。
人家说,一次做贼,终身是贼,不无道理。
“有一个人客等着见你,已有两周,今晨他动气说:‘你们是否开门做生意?’以玛,我求你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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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玛沉吟。
“他是一个年轻人,叫大伟,他把照片都传来,像是对亲家。”
袁姐给她看电话视像上照片。
以玛一看,嗤一声笑出声。
“出奇英俊可是?”
“袁姐,他戏弄你,照片里的人是英国著名男模儿大伟甘地,全英女士的梦中情人。”
“嗄!……”
“这个人有幽默感。”
袁姐讪讪,不出声。
以玛想一想,“他约我在何处?”
“美景酒店一一三四号房间。”
“该处有一间良辰酒吧,我在那里等他。”
“以玛,公众场所不宜等客。”
“不妨,我想喝一杯。”
“以玛,这不是一般约会。”
以玛不再争辩。
“好,好,我与他说。”
“晚上六时,我这就去更衣。”
“以玛”袁把手里一盒衣物给她。
以玛不再回应,她缓缓回到公寓。
以玛如常妆扮赴约,最要紧洁净:光滑皮肤,明亮双目,雪白牙齿,乌油头发,身上没有气味。
她换上袁姐送的象牙白丝衬衫以及窄裙。
抵达良辰酒吧,早了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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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一杯苦艾酒。
喝到一半,有人走近她,“小姐,你衬衫扣错纽扣。”
以玛低头一看,果然,错了一粒,露出些许胸衣。
她并非故意,大庭广众之间,不便重扣,只得笑。
“这是衣服的设计。”
“是吗。”他坐到她身边。
年轻人相当英俊。
“你是大伟?”
“正是。”
以玛的手搭到他强壮的肩膀上,“我叫唐心。”
他似乎有点诧异女子的大方直接。
以玛却知道她喜欢男性,她钟爱他们强健体格。
她挽着他的手,喝完那杯酒,说:“带我到你要去的地方。”
她没看到年轻人受宠若惊的表情。
在电梯里他想吻她,以玛说:“不接吻。”
年轻人好不意外,这美丽的女郎十分怪异,主动送上,却诸多规矩。
正在这时,以玛的手提电话响起。
这个电话由公司专用,她立刻接听。
袁姐的声音:“以玛,你在哪里?”
“我在约会。”
“人客在酒吧不见你,已回到房间。”
“什么,我与他”
“你认错人了,以玛。”
以玛一怔,继而哈哈大笑,“你告诉他,我十分钟就到。”
袁姐松口气。
以玛关上电话,笑得弯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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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轻人莫名其妙,“怎么了?”
“对不起,我要告辞。”
“?!”
以玛轻抚他肩膀,“对不起,你也叫大伟可是。”
“我不让你走。”
“我一早约了人。”
“那么,下次见我,什么时候?”
以玛百忙中给了一张名片。
他不置信,“你是导游社女郎?”
以玛点点头。
“你”他十分震惊。
以玛已经溜走。
她找到一一三四号房间,轻轻敲门。
里边有人说:“进来。”
以玛听不出他有丝毫恼怒意思,她轻轻推开门进去。
房里漆黑,只有一支大约四w的小灯泡照在她头上。
她看不见客人,可是客人看得见她。
以玛踏前一步,真奇怪,那支小小灯光跟着她身形移动。
坐在黑暗里的人客深呼吸一下,“唐心,你真漂亮。”
“是大伟吗,可否给些亮光。”
他轻笑,忽然之间,他上方也有小小灯泡亮起。
以玛看到了客人。
她比他还要意外。
那是一个年轻男子,长发乌亮齐耳,容颜秀美得不像男性,可是他穿着一套大花丝睡衣,露着胸膛,又明明是男子。
他有一双奇异晶亮的眼睛,像用灰笔画着印度女子的眼圈,看真了,却不是化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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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他又长又密的睫毛,那样秀美,却又如此妖异。
以玛迟疑。
他说:“你似顾忌,但又有信心对付我,好,很好。”
以玛不出声。
“走近一点,脱去外套。”
以玛轻轻除下外套。
“身段也这么好,真是难得,你是天堂的王牌吧。”
以玛不禁微微笑。
只见他缓缓站起,把丝睡衣脱下。
他背对以玛,她看到他雪白裸背,吓一跳,受惊,退后,他背上皮肤打满钉圈,凑成一个十字。
他轻笑,“害怕?一共二十二只钉圈。”
“不痛?”
“你怕痛?我喜欢痛,人吃痛时身体会产生抗体,这种抗体也会带来极乐。”
他声音语气异常斯文温柔,但以玛不寒而慄。
以玛低声说:“大伟,我不是你要的那种类型,我想我最好告辞,公司会把费用退回给你。”
他笑,“你要走?”
以玛尽量平静,“大伟,对不起。”
说时迟那时快,他已经转过身来,挥动手中一样东西,打中以玛左肩。
以玛只觉一阵刺痛,她惊恐至不能呼吸,只觉血渍渗透过丝衬衫。
他手中握着一条鞭尾有小钩子的武器。
以玛本能伸手大力夺过他手中凶器,兜头兜脑朝他脸上摔去,这一下打中他脸颊,也把他钩出血来。
以玛退至门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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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狂笑,“好,好。”追上。
以玛慌忙间想起警示器,还在腰间吗,她伸手摸到按下,紧紧扣住不放。
他扭住她手臂,他手中是什么?是一枚针筒,他大力刺进以玛颈项注射。
以玛挣扎,完了,这是什么毒药!
她不够警惕,应当一看到漆黑房间就逃走。
太迟了,她根本不应上来。
她浑身酥软,眼前发黑,跪倒地上。
她渐渐步入一个不知名的地界。
忽然听到笑语声。
“妈妈。”以玛惊喜。
她看到母亲与妹妹坐在一起玩拼图游戏。
“妈妈。”以玛走近。
母亲与妹妹的脸上都有一团光,看不清五官,但以玛肯定是她俩。
她走近,妹妹示意她也加入游戏。
以玛非常高兴,她说:“这一块不对,这块靠边才是。”
妹妹笑,“以玛,以玛。”她把姐姐抱在怀中。
以玛乐而忘返,她不过是一个活到哪里是那里的孤女。
这时她听到耳边有人说:“她醒转了。”
“以玛,以玛。”
以玛突觉浮躁:叫我作甚?我在一个非常快活的地方。
“听到我声音吗?”
“能够睁眼否?”
以玛又昏昏堕入黑暗里。
母亲越走越远,以玛心急,追上,妈妈,妈妈。
母亲停住,回头看她,状甚悲切,以玛羞愧,妈妈,忽然她脚步叫什么绊住,摔倒地上,眼看母亲走远,只剩一个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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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玛号啕大哭。
她终于在两日一夜后醒转。
警察与酒店警卫当时破门而入,看到骇人情况。
一个男人手持利刃,在倒卧地上裸女身体全神贯注刻蚀花纹,他已在她肚上切开一个十字,正把刀尖刺入她脸颊。
警察逮捕他时,发觉他神智模糊,一味痴笑。
救护人员却未能叫那女子苏醒。
令她昏迷气若游丝的,不是刀伤,而是颈项大动脉被注射不知名药物。
送到急症室,验出药物是胰岛素,导致女子昏迷,情况危殆。
她还是被救回来了。
在她随身物件里,有一枚手提电话,里面只存有一个号码,接电话的是一袁姓女子。
她闻讯大惊,赶到医院,日夜守护。
负责这件案子的探员是重案组曹警司。
她接到案件,看过报告,脸色慎重,“这件案子,好不熟悉。”
助手提醒她:“一年有一女子,”她一边查电脑档案,“名徐美莲”
“嗯,”曹警司细阅案情,“几乎一模一样。”
“徐女身上被刀雕刻三个十字,浑身披血奔出酒店房间,但事后警方调查,她却否认有人蓄意伤害,坚称与男友玩游戏玩出火。”
警司把两名女子身上十字伤痕对比。
“这两个女子十字伤口一模一样,请注意直与横两划长短比例完全相同,人称魔天使十字。”
“两宗案子由同一个人所为?”
“警方当场逮捕的男人是谁?”
“杨大伟,本市上诉法庭首席法官杨仲德独子。”
“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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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被保释在外,杨氏坚称是游戏。”
“那女子一醒转我们要争取第一时间问话。”
“长官,该男子迟早玩出人命。”
曹警司凝神,“杨官身为父亲,他可有表态?”
“他希望大事化小。”
“对,小事化无,自动消失。”
刚在这时,助手说:“曹警司,杨仲德法官找。”
曹警司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王以玛一醒转,看到的是袁姐与甘姐,两人几乎跪在她病床之前。
以玛沙哑着喉咙:“不关你们的事,不要难过。”
甘姐呜咽,“以玛,你是明白人。”她双眼通红。
袁姐趋向前,“以玛,有一个人,要与你说话。”
“谁?”
这时甘姐把那人带进房内。
以玛呆呆看着那个中年陌生男子。
这是谁?
那相貌堂堂甚有威严的男子朝她鞠躬。
“王小姐,我向你致最深歉意。”
一位白发老太太也跟进,也朝她弯腰,“王小姐,对不起你。”
这是干什么?
那老太太起码八十岁,以玛伸出手。
那男子说:“我是杨大伟之父杨仲德,那是家母。”
以玛发呆,电光石火间她想起一件事。
小记者惠扬曾经告诉她,这名姓杨法官正受内务部调查,惠扬给以玛看过照片,以玛认得他。
原来,需要给导游社女郎汇大量现钞,息事宁人的不是他,而是他的不肖子杨大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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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大伟。
以玛何等明敏,一下子把关键打通。
杨家家长再一次出动,要为那变态的年轻人摆平伤人案。
“王小姐,请你接受我家赔偿。”
不知是第几次。
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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