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匕首的故事--卫风-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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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那人的目光有若实质,落在他的侧面,一瞬也未稍移。  
九宣忽地微微笑,说:“城主不必挂心,内息一时岔了经络,与走火入魔虽然象到十分却不相同,定能恢复。”  
床上那人身子一震,道:“有劳公子。”  
九宣点点头,站起身来:“城主放宽心养息,九宣出去想一想方子。”  
那人说:“公子慢走,恕我不能相送。”  
九宣出了那屋,寒风侵骨,他只穿着夹衣,内力不济,缩手缩脚地,望望四周一片萧索,各条回廊居然一模一样,一时想不起从哪条路来,那严六又不知去向,在门口跺脚驱寒,嘴里喃喃的骂,忽然旁边转出一人,躬身道:“请公子这边来。”  
九宣没奈何,跟着那人去了,到了一间房,倒是颇明亮整洁,最叫他眉开眼笑便是屋中烧了一盆炭火,比屋外暖和不少。  
一时有人送茶饭进来,九宣慢条斯理用了饭,下人又伺候上笔墨。九宣凝神想了一想,笔走轻灵,写了方子与他们,言说:“从明日起用药,早晚我要各施一次针。”  
下人见他举重若轻,旁的名医束手无策,他却轻描淡写就把方子开了出来,各各叹服。  
九宣见袖上沾了一点墨迹,眉头轻轻一皱,立时有知机的仆人上来给他宽了外衣,又另取长衫来给他穿了。本来九宣也不挑剔,但那衣衫料子精致,剪裁合体,九宣一笑:“这是城主的家常衣裳么?”  
 
  
 下人一时痴望他,回过神来道:“是。”  
九宣自己上下看看,说道:“看来城主身量与我差不多罢。”  
下人收拾了去了。九宣长途赶上山来,本已累极,倒床上便睡,一觉直至天黑。  

到掌灯时晚饭送了来,严六来了,站在一旁静待九宣用了饭,说道:“朱公子,外面有霜剑山庄的人来寻公子。”  
九宣放下茶盏,说:“我行医时是不会客的,怕扰思路。你回过你们城主没有?”  
严六道:“好教公子放心,城主已经吩咐过,公子在此暂居,外客一概不见。”  
九宣笑一笑:“城主很是周到。”  
严六只觉那烛光下的笑容耀眼生辉,低头躬身说:“应当的。公子请好好休息。”说着便欲退出去。九宣忽地把他叫住,说:“中午有一点没有看明白的,我想再见一见城主,问一下病况。”  
严六道:“我去回过城主。”过了一时回来,说道:“劳驾公子移步。”  
九宣跟他又曲曲绕绕走了一大段路,到了中午那间房门口,屋里点了灯,九宣进了房,严烈阳竟然已经起了床,坐在桌边,看到九宣进来,站起了身。  
剑眉,星目,薄而美好的唇,唇边带着一点含蓄温文的笑意。  

九宣怔了怔,才上前去重新见礼:“又扰城主了。”  
严烈阳微笑着扶住他的臂,道:“哪里有大夫看诊还给病人道扰的,公子客气。”  
九宣立即笑了,影影的灯光下,象是清莲初绽:“城主也是一样见外,小弟才出江湖几年,看过几个病人,这声公子也不敢当的。城主看来比小弟年长,小弟斗胆,就唤一声大哥了。”  
严烈阳一笑,道:“倒是我也有不是,你说的对。”  
九宣便坐下,三指搭上烈阳腕间。烈阳凝神屏气,待九宣撤了手,问道:“朱……”  
九宣竖起一指摇了摇,神色有些俏皮:“大哥又客套起来了,唤我九宣便是。大哥的伤势没大妨碍,只是治起来费些时日。”  
烈阳看着声名狼藉的如玉少年在灯下精灵一样的笑颜,说道:“那我便就多了一个兄弟了。宣弟,你可知我北狼的独门心法?”  
九宣道:“不知。”  
烈阳面上露出疑惑之色,不再发问。  
九宣和他寒喧几句,烈阳突然说:“宣弟,愚兄有一言劝你。”  
九宣心中诧异,脸上却仍然从容:“大哥请讲。”  
烈阳道:“贤弟人品出众,过往行止却有不端之处,引致旁人追索,少年人荒唐些原也无妨,只是不可偏了正道,你可明白?”  
九宣心里一震,脸上却满是笑容:“大哥讲的是,小弟原年幼不晓世事,大哥多多提点小弟些。”  
九宣便告辞出来,嘱烈阳好生歇一晚养足精神明日针灸。烈阳面容疲倦地说:“愚兄不能相送。”  
九宣出得门来,突然回首一笑,门外月光雪光映得他一身单薄晶莹,衣袂飘飘。烈阳和他目光对上,那一眼当真是颠倒众生,风声中似乎听到他低声唤一句,烈阳。  
烈阳定一定神,门口杳无人迹,月光清冷,刚才那笑那声象只是他的幻觉。  
第一卷  雪  

九宣一生中做人从未有现在这么老实过。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倒不是他有多么的想要改过自新了,端的是这北狼实在是冷的让他一动也不想要动。  
 “想我一代淫医的名号啊……”他厚颜的抱着一团锦被。早上施过了针,他一天便不再出房。  
 昨天那个送餐来的小厮好象还不错……马马虎虎,今天把他拿来尝尝也罢。  
 当然严烈阳看来更动人可口,可惜,是个比何深更不惹的狠人物……能当上北天狼的城主,靠的可不是身为前任城主的弟子……看起来温雅文秀,九宣还是明白什么人能惹,什么人得绕道行。  
 如果不是为了偷那东西,他也不想惹到何深的……  
  
 严六听厨下的人说道小叶这几天神思恍惚,夜里也不回大房睡,心里格登一跳,吩咐不再叫小叶给九宣送茶饭。自己站在风口里发了一下子呆,这事儿不知道是不是该让严烈阳知道。  
 九宣这几日来全不同刚上山时收敛,一脸秀色横逸,看得府中人人眼睛直呆。便他声名甚坏也顾不得了。这样的天仙似的人物,就是和他如何,也没有什么不好。  
 严烈阳如何不知,这天快到晚间,他已经换好中衣等着九宣来施针。九宣名声坏是坏,但手下却也绝不含糊,他大半个身子已经回复知觉,内力也可以凝聚。  
 
  
 “淫医么……”烈阳似笑非笑捧着茶盏。本来是不想……  
 九宣果然便准时来了,下人放下针盒,九宣寒喧过两句,烈阳解开衣裳袒露上身,九宣凝神,手腕轻抖,三根银针同时刺入了他胸口要穴。  
 夕阳欲下,一抹红霞倒映进窗来,九宣已堪堪将针插完,这时回首掠一掠头发,面上虽然平静,但那娇艳的红色却令他如春花盛绽般动人欲语。他歇一气,将银针取下。  
 虽然行止不端,可是九宣也有如此一面。  
 “山上这几日倒暖和。”他换了针,刺入烈阳肩颈的穴道。  
 烈阳微微点头。  
 “再两天便算大功告成。”九宣眨一下眼:“我可要狠狠收诊金。这山上好生闷人。”  
 烈阳只是微笑。九宣施完了针,为烈阳把衣服拉拢,两人贴得极近,烈阳嗅到一阵淡然的香气,奇道:“宣弟身上熏香?”  
 九宣点个头,收拾了针盒,便告辞出去,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讲。单看这时候的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把那些传言秽事套上他身。方才离得近,能看到那极长的睫毛轻颤,吐气幽幽,带着如兰如麝的香气。  
  
 严六进来,踌躇一下,方道:“小叶死了。”  
 烈阳淡然问:“几时?”  
 “刚才找他时,才看到吊在后面林里,已经死透了。”严六说,眉梢轻微的鼓跳:“朱公子……”  
 “死了便埋了。我伤势未大好,这事先不提。”  
 “是。”  
 严六应命出去。烈阳半身的麻痹已经好了大半,多日出没有出房门,现在披一件长衫站在窗口,外面天色已近黑,这间屋地势高,远远看到九宣站在一棵树下出神,末了儿把斗篷一解铺在地下,竟在那树下躺了下去,翻了两个身,一副要安眠的模样。  
 烈阳微微一笑,把窗子关上了。  
  
 第二日天气转阴,铅云浓堆,北风分外紧,一阵一阵,吹得窗纸都咝咝轻响。  
 九宣扳着手指计算日子,霜剑山庄的人分明有潜进北狼,只是烈阳未提罢。再有三四天功夫,烈阳便神功尽复,到时狠刮一笔诊费,速速逃命为上。虽然霜剑的人一直穷追,但只要何深不亲来,他是一点儿也不怕的。  
 只是天寒……冻得他手指发僵,施针时特别花气力。  
 皱眉往手上呵气的模样,既艳丽也精灵。有经过的下人,虽然已经知道小叶吊死,仍然胆大凑上来,说道:“天冷,公子回房吧。”  
 九宣似笑非笑瞄那人一眼,那人便似被雷打了定在原处,眼见九宣翩然走远了,仍然回不过神来。  
 远远离了客房,一大片空旷之处,若是春夏,应当也就有花有草,现在却是一片荒凉。北狼,北狼,北望天狼路不尽……直是少人行。  
 越走越是平阔,一片白雪落了下来。  
 九宣惊喜的抬头看。  
 下雪了。  
 映雪虽然名字中占了这个雪字,可是生于江南,长于江南,幼时还言,大了定要去看看那白雪。九宣还记得当时自己说,好,一定带你去看。  
 可世事弄人,竟然到今时今日,才看到下雪。  
 而映雪,却仍在江南的浮华烟水里,做一个倾倒众生的花魁娘子。  
 那一片一片轻盈的由天而降,似落英乱舞,也象秋叶飘坠,清清冷冷,散散漫漫。  
 九宣伸出手去,一片冰凉的雪花落在掌中。他体温甚低,那雪一时不化。九宣着迷的看着那六角的雪瓣。,细致碎弱的一片冰凝成的花。  
 他低下头,小心翼翼凑近,呵出的气雾仍然让那花消融了。  
 一片片的落雪,一点点冬的短歌。不及落地,便化了灰。  
 冷如天光,色比沧海。  
 九宣在雪中痴痴的立着,不一时衣上发上全是雪花,身周一片洁白,毫无尘垢。  
 雪越落越紧。  
  
 苍茫的一片大雪中,一个穿灰衣的人疾步走来,忽然脚下一绊,险向前跌。亏得是功夫好,满地厚雪中,仍然站稳了身子。长身玉立,丰神若仙,眉宇间满是书卷儒雅。他定了神,刚才绊他的却不是树根,雪中坐起一个人来。  
 那人穿白衣,发上全是雪,揉一把手臂上被他踢痛之处,仰脸看过来。  
 玉为骨格水为神……  
 那是凡世间不能有的容颜,晶莹细薄的肌肤与雪一般,美目如水,红唇略苍白,却别有一番孱弱的美。那人见了这似雪中精魄的少年,脑子里嗡然一声,向后退了小半步。  
 
  
  
 九宣偏着头看他,忽然说:“这位兄台,你刚才踢着我了。”声音在茫茫旷野里听来,清亮柔和,象是地底泉流。  
 那人不言语,只是定定的看他。  
 九宣咦了一声,仔细看了看那人的相貌,道:“兄台,你好生面善——我们以前见过吧?”  
 那人面无表情,回身就走。  
 九宣一个人坐在雪中,越想越觉得那人相貌好生眼熟,却偏偏想不起来,索性向后一躺,又卧在了雪中。身边积雪并不会被他身上的体温煨融,便可知他身体比冷雪也不暖。他侧身蜷卧着,似乎一点儿没觉得冰雪冷的刺骨。  
 那人走了不远,忍不住回首来看,却见天地一片空旷,一片冰雪中,哪有那少年的身影。  
  
 九宣睡意朦胧,忽然臂上又一痛,他痛呼出声,睁眼看时,却是适才踢过他一脚的那人又站在了身旁。九宣皱起了眉:“兄台,你又踢着我了。”  
 那人声音冷的比冰雪也不差:“朱九宣,你想冻死,倒不如一剑抹了脖子来的快些。”  
 九宣爬起身来,雪一样的衣,雪一样的眼,刚才还略带浅粉的红唇变得一片苍白。他搓搓手,又跺跺脚,慢吞吞的拂拭发上的雪花:“兄台,我还是觉得你好面熟,一定是在哪里见过你——你也知道我名字,莫不是我曾医过的病家?”  
 那人见他爬了起来,多一句话也不说,便又向前走。九宣在背后喊:“哎,你可是要去北狼城?”  
 那人不理。  
 九宣扁扁嘴,怪人。  
 不过,真的面善得紧。  
 远远的,九宣望见有两人不远不近辍在那人身后,姿态一看即知是随从一路。不过那轻功就厉害的狠了,九宣望着那三人走远,跺一跺脚,寻一寻方向,冒雪向另一边走去。  
  
 严府中寻九宣已翻了三番了,严六看远远的白影来了,犹以为是眼花,迎上去看了,一口气冲上来,又硬生生咽下去,说道:“公子可回来了,真怕您道路不熟,迷了向。”  
 九宣只是点头不语,看看天色说道:“把针盒备了,我为城主施针。”  
 严六低头说:“城主今日有客来。”  
 九宣心中一奇,烈阳抱病也要会的客,定是要人。他心知烈阳此人城府深沉,行事不是他可以窥探猜度。便点头说:“知道了,那我晚些过去。”  
 回房中换了衣裳,九宣坐到桌前,待要再写一张调息的方子,笔握在手中,却怔在那处,一滴浓墨滴了下来,在雪白的宣纸上溅出触目惊心的黑白分明。  
 九宣想起了下午见到的那人,便是少时曾经同窗共读过的卓风。  

 落雪天,九宣与已经模糊的记忆不期而遇。  
 这个人的大部分事情,都模模糊糊,唯记得名字,还有面貌。  
 他放下笔,坐在那里出了一会儿神,方想通为什么他这么一个记心极好的人,把同窗忘得这么干净。  
 又是忘情丹。  
 九宣摸摸怀里藏得极深的瓷瓶,似有若无的笑了笑。  
 原来……曾经和他有过情?  
 那清雅的面貌,出尘的气息,下午见到,也令他很欢喜。  
 却原来是不能沾惹的。  
第一卷 迷  

九宣苦忍了两天,烈阳的伤势已经算是好了,他又把庄里另一个清秀的少年抱到了怀里。那些尚不知道情爱的少年,在这样天仙一样的美丽面前,是没有一点点的力气的。小叶算得痴情,也太过聪明。其实,人笨一些,活得更快活。  
 那少年在云雨后,近乎膜拜地一点点亲吻九宣的雪背。他的声音含含糊糊:“公子……你生得象神仙一样好看……”  
 九宣轻轻一笑:“你见过神仙?”  
 那少年痴痴的又吻他,九宣却闪躲开,把衣裳穿上,系好腰间那织锦的细带,顺手摸出一锭银子来,丢给那柴草堆上的少年。  
 “买点吃食顽物去。”他伸手摸摸那少年的发。  
 一头乌发,倒是让人喜欢。  
 那少年呆呆的握着银锭子,看九宣纤细的背影去远了,一时仍然没从迷梦中醒来。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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