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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似贱 作者:江北城南(晋江2012.03.29vip完结)-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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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同行的一个男生是我们小学同学。我们亲切地称他为帽哥。
具体原因是,从小到大他只要一到冬天必然会戴顶绒线帽,就好像着绒线帽是长在他身体上的一部分,一到冬天就会自动出现在世人面前。据他说这是因为他妈妈有绒线帽情结,从前爱给他姥爷织,他姥爷不在了就轮到他了,大概是寄托哀思。我们就问,那还有你爸呢?他说他爸说子承父业是早晚的事儿,让他提前熟悉业务。
帽哥感慨,“要说你们俩不是一对儿吧,月老都不信。”
我说:“月老他老年痴呆。”
“……”帽哥说,“江莱,你怎么还不谈对象啊?”
“没有合适的呀。”
“我看小白就挺合适的。”帽嫂说。
“哪有,”我情深意重地说,“小白白是我的好姐妹,我一辈子都爱他。”
林小白唉声叹气地想挠我。
帽嫂点头说:“姐妹啊……啊,口味真重。”
我们一桌和全场龙套:“……”
总之,大家好像都挺关心我们是不是谈对象这个问题。同学们还好,说说笑笑的也就那样了,让我感到难以招架的是,我的那些热心的姑姑婶婶们。
……
从洛阳回家没过几天,过年了。我很喜欢吃饺子,过年能吃饺子,于是我也很喜欢过年。
当然,如果过年不用走亲戚,或者说走亲戚的时候不会有人围着我问我有没有对象就更圆满了。
初一回爷爷家,初二回外婆家,姑姑婶婶阿姨舅妈统一地问我,江莱有没有男朋友啊,给你介绍啊,谁谁家的男孩可好了……看,一个大家庭就是一个婚介所,或许我该庆幸的是它不能自产自销。
……
……
后来有一次我问林小白,“你见过我那个救命恩人哈,他是不是不错?”
“唔,架子挺大。”林小白说。
“没有啊,我觉得他很好啊。”
“你都觉得很好了还来问我?”
我一想也是,我说:“那你觉得,我找个那样的做男朋友怎么样?”
林小白沉默之后说:“你心里要是有想法了,就别问我了。”
“哎你不能这样啊,当年你追女孩儿的时候我还给你参谋过呢。”
“最后不还是没追到。”
“那是你操作有误,不是战略失误。”
“……”
“再说,就算没别的想法,我不还得报恩呢吗。”
“算了,恩恩相报何时了。”
“……”
后来林小白问我,“你的救命恩人怎么大老远的跑中原来了?”
我边思索边说:“他说来看家人。”
是啊,他有家人在河南洛阳,那他是哪里人?
难道我们还能是老乡?
回去一定要问一问他。
……
过年吃了饺子,过正月十五吃了元宵,临开学还有几天,我搭上了回Z市的飞机。
九千米的高空上我做了个梦,梦里回到了洛阳城。
不是二十岁的这次,是八岁那年,我在那时家住洛阳的外婆家过暑假。
深深浅浅的绿让那个夏天显得分外潮湿,我从一棵大树上摔下去的时候听见小男孩大喊:“小鱼儿,小鱼儿……”
童稚的声音焦急地回荡在林间,蝉鸣渐弱,万里无云。
梦境果然是梦境,瞬间切换无压力,这个声音忽的转为谭川夏的。
“小鱼儿,小鱼儿……”
我迷迷糊糊地想,难道他是花无缺?
10 我犯贱
零下二十六度,夜里一场大雪。
临睡前我关窗帘时向窗户外面看了一眼,宿舍楼下雪光映着月光白茫茫一片,亮如白昼。
第二天周六,早上我从床上爬起来,穿上大衣戴好围巾帽子手套,乘上了通往A大的68路公交车。
上学期我曾在A大报过一个日语学习班,在课堂上结识了一个小老师,借了人家一本《新编日语教程》和一本《日本语常用词汇》忘记了还。小老师林薇其实是A大日语专业研一的学生,她一般是周末在培训班协助授课,课讲得很好人还十分温柔。
我乘电梯上了农学楼六楼,到了培训班门口发现林薇和主讲赵老师正在一起上课。我在外面等了二十分钟,趁人家休息的时候进去还书。
赵老师正在和学生用日语对话。
林薇接过书,笑着说:“说了让你留着用,非要这么远跑过来。”
我说:“借东西哪有不还的道理,再说真不远。”
“我出去打个电话”林薇看着手机说,又抬头冲我眨眨眼,“你没事的话可以在这里听课哦,我帮你开后门~”
我笑着说谢谢。
她出去打电话,赵老师为学生解决完问题,转头跟我说话。
“江莱,学的东西复习过没有,都还记得吗?”赵老师很和善,问得关切。
我不好意思,“忘得差不多了。”
赵老师一笑,“语言这东西入门容易,能不能学得精学得好,则是看练习得够不够,有没有用心。真正能掌握一门语言的人,都是能以勤为径以苦作舟的人,功夫到处,灵犀一点,就能越学越深。”
我惭愧地说:“道理我懂,我就是不用心。”
赵老师摇头,“你不是不用心,你是没当回事。要是真愿意学,就别落下,每天都学上一两个小时。你底子不错,自学也是可以的。”
“谢谢老师,我记住了。”我点头,又说,“老师你上课,我先走了。”
“等等,”他突然叫住我,似乎是沉思着说,“有个事和你有关。我记得当时你离开培训班后,有个男生来找过你几次。”
“啊?”我诧异,“谁找我?认识我的人?”
“我是偶然听见他和别的同学打听你,弄清了你的名字,后来又来过几次。”老师抬手推推眼镜,和蔼地笑一笑,打趣说,“说不定是追求者呢,我记下了他的名字,你们真遇见也算缘分。”
“……他叫什么?”
“肖襄。”
……
……
我戴着厚厚的手套捂着脸,踏着雪走在A大的小道上。
道旁是两片白桦林,高高细细的树身立在雪地里,尖尖的枝杈简直要窥破苍穹。
我拦住一个同学问路,“请问建筑系的学生在哪里上课?”
“哦,你说的是建筑系教学楼吧?从前面那个路口左拐直走右拐然后你会看见图书馆,从图书馆右面绕过去直走在第三个路口右拐走上大概一分钟就到了。”
“……”我说,“你们学校好大啊……”
“那是,”这男生颇为自豪地说,“我一哥们儿和女朋友分手就是因为俩人不住一个区,异地恋,不靠谱。”
“……”我吸口气,决定先走到图书馆再说。
按照他的描述我跋山涉水地走到图书馆,又拦住一个女生问。
“就在那边,”女生踮脚指给我看,“那边那个最高的,游泳馆旁边那个。”
“哪个是游泳馆?”
“建筑楼旁边那个就是游泳馆。”
“……”
“你到底是要问建筑楼还是游泳馆?”
“……”
后来,我终于找到了建筑系教学楼,不难想象,这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
我自己也晓得,即便来到建筑楼也不一定能见得着谭川夏。
我只知道他学建筑,大三,性别男,未婚。
但是既然来了,就到处走走吧。A大是211重点大学,学校的硬件软件皆属一流,建筑布局也很有风格。听说还获过什么什么排名什么什么奖,我都不是很清楚,也都是以前道听途说的。
我进了教学楼,到处看了看,当然没能看出什么名堂。楼内的下课铃响了,铃声和我们学校的一样,学生们瞬间涌出教室,比失控的洪水冲破大坝还要迅猛,果然学生们都是向往自由的么……
我站在二楼对着楼梯的落地窗前,张大眼睛面对着上楼下楼的学生,希望能偶遇谭川夏。
不过当然没那么巧,来往的人流渐渐稀疏,我连一个长得像他的都没见着。我想如果他在,我不可能错过的,他是那种身处人群,却能一眼被人注意到的人。
我转身看着落地窗外的又高又蓝的天,百无聊赖地叹一口气。
站了片刻,上课的铃声又响起,我忽然傻兮兮地笑一笑。
今天的行为,实在是没头没脑,傻透了。我开始怀疑自己。
铃声停歇,楼道归于安静,我转身下楼。
外面又下起了雪。太阳居然还在。
大片大片的雪花像空中有只隐形的手在扯碎棉絮,朔风下簌簌而落,倘若伸手去接,落在掌心时还是完整的一片。阳光照耀下旋舞的雪花,六角形,亮晶晶。
我摘掉一只手的手套,抬起手,做了上述傻兮兮的事。
所得到的感觉大概是,真冷啊……
“江莱?”轻轻的声音。
我蓦地回身。
看到他斜背着书包站在雪地里,一下子,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
就好像,就好像我在等你,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等你,可你竟然让我等到了。
他缓步走过来,眼神中是掩不住的惊讶,“你来A大?一个人?”
我点头。
他垂目看看我的手,问,“不冷?”
我低头看看,发现手冻红了,赶快戴上手套。
“你有课?”我问他,“可是上课铃早就响了啊?”
“不是,我刚好经过。”他说,又疑惑地问我,“你进楼了?”
我忽然有些心虚,低一下头然后说:“嗯……”
“那你是来找人的吗?”他低头问我。
找人的?是吧……我看着他,点点头。
谭川夏似乎是认真端详了我的脸色,然后热心地说:“如果你是找肖襄的话,他在……”
“不是!”我忽然打断他。
他顿住,脸上闪过一瞬间的错愕。
“不是。”我定定看着他,又说一遍,“我是来找人的,找你。”
谭川夏瞅着我,没说话。
我看着他的眼睛说:“我找你,嗯,我还得报恩呢!”
我密切地注视着他的反应。
他没什么反应。过了片刻,他好像笑了笑,问,“吃饭了吗?”
“啊?”问我这个?我一回想,回问,“早饭吗?”
这回,我觉得,他的反应已经像是有点哭笑不得了。
我抓住机会再接再厉:“正好我要报恩,我请你吃饭,好不好好不好?”看他张口欲言的样子我又迅速补充,“不许说恩恩相报何时了这样的话,我这个人知恩图报而且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不能剥夺我一个做好人的机会……”
“停!”谭川夏皱眉打断我,看着我叹口气,似乎是认命地说,“走吧。”
他先行,我欢欢喜喜地跟着,虽然他的表现颇有些“早死晚死都是死不如早死早超生吧”的悲壮洒脱情怀,但我还是很高兴……途中我悄悄地翻开包找出皮夹看了一眼,手指迅速翻动,然后我傻了。
谭川夏已经停在一家餐馆前。招牌上写着四个大字——“老三餐馆”。
“这个时间餐厅没有饭,”他说,“这家的菜不错,进去吧。”
“那什么,谭川夏。”我讪讪地拉了一下他衣袖,不好意思地建议,“这次我先借你钱,然后请你吃饭,然后再还给你,好不好?”
谭川夏挑眉,表示对我迂回的思路无法理解。
我厚着脸皮努努力,又憋出一句:“那个,我,好像忘带钱了……”
……
……
“这家的干煸豆角很好吃。”他说着,卷袖动手,把盘子挪到我面前。
我夹了一筷子拌在饭里,吃了一大口,唔,确实很好吃。
很不好意思地说,因为我的储备资金不足,这次我请谭川夏吃饭,生生扭转成了谭川夏请我吃饭。
这家餐馆装修得很有农家风味,原木的墙壁上还挂着几串风干的玉米和大蒜,暖橙色的壁灯一照,比西餐厅的装饰画有情调得多。这个时间用餐的人很少,除了我们俩还有几个客人,坐得稀稀疏疏的,说话的声音也都不由自主地放低。
我吃饭,谭川夏却不怎么吃,只是偶尔夹一两筷子素菜。
我咽下口中的饭,说:“你怎么不吃啊?”
“不饿,”他回答,看看我又说,“你多吃点,最好全吃光。”
这个不用嘱咐。我继续扒饭,真把一碗饭全给吃光了,一粒米都不剩。
我想我此刻的表情一定是餮足而且幸福满满,我妈说过,我的幸福程度和肚子的饥饱程度成正比,谁能源源不断地给我提供吃的我就能嫁给谁也说不定。
“饱了吗?”谭川夏嘴角带笑,问我。
“嗯,”虽然我不是很饱,但是这种情况下还是说饱了比较好吧,我点点头说,“饱了!”
“确定?”他却好像不是很相信我,挑眉复问。
天哪,难道我现在的表情是一副没有吃饱恋恋不舍欲…求不满的样子么?!O_O?
我张张嘴,“不确定还可以求助现场观众啊?等等我去找那位大叔问问。”
谭川夏瞅我一眼,“你好像还可以再无聊一点。”
我喜滋滋地傻笑,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又捂嘴收笑。
完了,我犯贱,他挖苦我我怎么还觉得这么幸福?
“咳咳,”我闭目整整领口,清嗓子,睁开眼,问他,“谭川夏,问你一个问题。”
他看着我。
我说:“如果是你,你莫名其妙地特别想见一个人,真见到了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见她,这是什么情况啊你给解释解释?”
“这人是你?”他问。
我望天想想,然后说,“就当是吧。”
“那我就不知道了,”他认真地说,“如果是别人出现这些情况或许还有分析的必要,因为凡事都有原因。但要是你,就不一定了。你不着调不靠谱不按常理出牌,说不定连你自己也弄不清楚你做什么是因为什么,一切合常理的逻辑推理在你身上都不适用,所以我没办法给你解释解释。”
“……”我愣愣的,忽然灵光一现瞬间大彻大悟,“你是在损我吧?啊你就是在损我,就是在损我是吧是吧?!”
谭川夏拧开矿泉水瓶,慢悠悠地喝一口。
我没有就这么放过他,我把面前的碗筷挪开,腰背笔直地坐着,此时的姿态简直像在和他当庭对质,而我满腹疑惑却胸有成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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