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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凤来仪 作者:颜如画(jj2012.9.3完结)-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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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多逛一会儿,看见了喜欢的就买下。等她挂了电话,身后的人便不见了。
  




☆、第十七章 旧梦

  馨仪索性也放罗小姐假了,带着粟晓自由自在地闲逛。从商场出来后,他们去了旁边的一家工艺品店。里面许许多多小件的装饰品,手工考究,典雅而不失古朴。粟晓喜欢上了一只水晶音乐盒,浅紫色的水晶塔里面有一间红色屋顶的房子,打开底下的开关,伴着音乐声,房门会得缓缓开启,水晶屋里也会纷纷扬扬下起白雪来。馨仪也喜欢,捧着水晶塔和粟晓一起看飘舞的雪花。
  粟晓好奇地问:“妈妈,水晶屋里的雪是真的吗?”
  馨仪仔细看了一会儿,“是纸屑,可是在水晶屋里就是真的雪。”隔着晶莹剔透的的水晶,白色的碎屑一片一片飞下来,亦如同是真的雪。
  就是这时,身旁忽然有人说:“水晶屋里不会有真的雪花。”是中文,语调平淡,只是述说。
  馨仪与粟晓都转头看过去。在他们身旁的是一位东方女子,装扮精致考究,气质优雅。那女子微微一笑,却忽然怔住了,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粟晓再也转不开。片刻后,她才缓缓地调转视线看着馨仪。
  馨仪对她笑笑,猜测她也是华人,不由得语气亲近起来:“可是水晶屋里还是会下雪,很好看。”
  “再好看终究也不是真的下雪。粟小姐可有见过大雪?”
  馨仪楞了一下,连粟晓都察觉到了什么,忍不住惊喜地问:“阿姨,你怎么知道我妈妈姓粟?你认得我妈妈?”
  “认得,也可以说不认得。”
  粟晓一脸迷惑,听不懂这一句看似自相矛盾的话,下意识去看妈妈。馨仪终于回过神来,可是一样疑惑,打量了几眼面前的人,不得不迟疑着说:“不好意思,我可能不大记得了,请问小姐……我们以前可否见过?”
  “不,没有,”她顿了一下,“我叫白如意。”
  馨仪仍旧一脸迷茫,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白如意忽然明白了过来,自嘲般一笑:“唐淙沛大概没有同你说,既然今天遇见了粟小姐,那么我自己来说也一样。”
  馨仪怔了一下,忽然说:“晓晓,你把这个下雪的水晶屋拿到收银台的叔叔那儿去,告诉他我们很喜欢,请他帮忙包起来,好不好?”
  “可是阿姨认得爸爸,我想听爸爸。”粟晓为难地看着她。
  馨仪笑:“阿姨有其他的事情同妈妈说,不讲爸爸。我们把这个下雪的屋子送给艾米,晓晓去请叔叔包成艾米喜欢的样子,好不好?”
  粟晓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捧着水晶塔慢慢朝收银台走去。馨仪低声说:“白小姐,你有事情可以直接找他……他大概明天就回来了。”
  白如意奇怪地看她一眼:“不,我和他之间已经没有任何事了,我只有话对粟小姐说。”
  馨仪默不作声,只是又朝收银台的方向看了一眼。
  白如意说:“粟小姐,初次见面,你可能不晓得我,可是我要感谢你。我等了七年,终于得到了那张离婚协议书。前不久,我才晓得那是因为你。”
  馨仪忽然头脑一片空白,那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清清楚楚,可是连在一起仿佛慢半拍才传进她脑子里,然后才慢慢拼凑出完整的意思。她怔怔地抬起头来看着她。
  白如意再一次微微一笑:“我想唐淙沛没有同你说,但是已经没有关系,我和他已经离婚了。今天遇见你,我只是想谢谢你。”
  馨仪仍旧说不出来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说 “不用谢”抑或“谢谢你告诉我”,仿佛都只是讽刺。
  白如意只停了一下,最后淡淡地说:“唐雪媚可好?你如果见到她,请代我问一声好。”
  
  唐聪明回来的时候是晚上,进得门来,屋里很安静,暖黄的灯光下,映入眼里的一切都像是蒙着一层极薄极淡的轻纱,如同时光的剪影,打上的橙黄烙印。可却是温暖安详的。
  他轻轻地踩在地毯上,一步一步踏上楼梯。到了二楼走廊,在一间房门前顿了一下,却仍旧朝前走去,进入了隔壁的卧室。
  睡房的门虚掩中,有灯光从门缝流泻而出。他微微诧异,因为早已经过了粟晓的睡觉时间了。阔步向前,伸手推开门的时候,粟晓的的声音也传进耳畔,本来是小小的声音,可是因为寂静,那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楚:“妈妈,我还不想睡觉,我要等爸爸回来。”
  馨仪说:“晓晓闭上眼睛睡觉,明天早上醒了就可以看见爸爸了。”一边说话,一边伸手摸着粟晓的脸,想他躺下来睡觉。
  粟晓本来已经听话地朝被子里钻,可是头刚刚挨着枕头,忽然一骨碌爬起来。馨仪吓一跳,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一声夹带着惊喜的呼唤:“爸爸!”她怔在那里,粟晓已经拉着她的手说:“妈妈,爸爸回来了。”
  馨仪顿了一下,仍旧没有回头。唐淙沛却几步走到了床边,看了她一眼,一把抱起蠢蠢欲动想要下床的粟晓。
  “晓晓怎么这么晚还没有睡觉?”
  “爸爸说要回来,可是爸爸没有回来。”
  唐淙沛笑了,连声音里都是笑:“那爸爸现在回来了,晓晓睡觉,明天还要去学校。”
  他把粟晓放在床上,给他盖上被子。粟晓却毫无睡意,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他,缠着他说话:“爸爸,你知道艾米吗?我和妈妈去艾米家了。艾米的妈妈做的草莓派好好吃,妈妈说她下个星期做给我吃。”顿时,由艾米和草莓派唧唧哝哝汇报开了,似乎有满肚子的话要说。
  唐淙沛一直满脸是笑看着他,非常有耐心地听他一点一点讲来,应和他的话。即便是琐碎的点点滴滴,从孩子的口里说出来,也充满欢乐。
  馨仪默然坐在床边,只是偶尔在粟晓提到她的时候,对他笑笑。
  粟晓讲起来了那只下雪的水晶屋,絮絮说:“艾米很喜欢下雪的水晶屋,我和妈妈也喜欢。妈妈说水晶屋里的雪是真的雪,可是阿姨说水晶屋不会真的下雪……”
  馨仪突然出声打断他:“晓晓该睡觉了,已经很晚了。”
  粟晓正是兴致勃勃的时候,哪里有睡意,顿时刚刚还充满欢欣的脸不由得黯淡了下来。
  馨仪又不忍心了,笑着说:“爸爸工作了一天,刚刚回来,需要休息。晓晓不睡觉,爸爸也不能睡觉。”
  果然,粟晓听见这句话后,才又高兴了起来,终于心甘情愿地又自己躺了下去,还说:“爸爸妈妈我要睡着了,你们去睡觉。”
  唐淙沛不是没有留意到时间,只是舍不得。这时候看着粟晓闭上眼睛一本正经地去睡觉,又忍俊不禁。他探身低头亲了亲他的脸颊,“晓晓晚安。”
  粟晓回他:“爸爸晚安。”
  馨仪怔怔地看着床头,直到粟晓出声喊:“妈妈——”她这才回过神来,匆匆低头在他脸颊亲了一下。 
  回到卧室后,唐淙沛在床前静静地看着她,终于还是问了出来:“馨仪,你怎么了?”最初他担心是晓晓的身体,可是仔细一想,又不可能,因为前不久才检查过,结果已经是目前最好的状态了,连一向谨慎的李济同都对他保证最坏的时候已经过去。而在下了飞机,回家的途中,管家亦向他汇报过,这两天家里安好。他一时忍不住伸手去碰触她郁郁的眉目。
  馨仪却下意识偏头避过了他的手。他怔了一下,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她不看他,只是淡淡说:“我没事。”
  房间里静默了一会儿,两个人都不说话。馨仪知道自己忽然这样很奇怪,可是现在就是不想面对他,也不晓得该怎么面对他。
  唐淙沛终于收回了手,沉默地走进了浴室。
  馨仪怔怔地又在床边站了半晌,才缓缓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可是她却睡不着,仿佛总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眼睛的主人一身白衣,长发微卷,典雅高贵,眉目里似乎有着说不清的幽怨……她忽然吓得睁开了眼睛。 
  下床后,馨仪拿着手机先到浴室门口站了一下,直到听到里面隐隐传来的水声,才走开。她不知道现在能去哪儿,最终还是没有离开卧室,去露台上打那一通电话。
  董瑜接起电话的时候还带着睡意,却也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忙着问:“馨仪,你怎么了?晓晓还好吗?”
  馨仪这才记起来现在那边还是凌晨五点多钟,一边暗自懊恼自己糊涂,一边说:“阿姨,晓晓很好,我没事,刚刚忘了时间,你睡觉吧,我们明天再说。”这样一打岔,馨仪已经没有勇气了。话说完,只顿了一下,还不等那边反应过来,便急着把电话挂了。
  董瑜到底是看着她长大的,怎么瞒得过去。不到一分钟,馨仪的手机便有来电。她犹豫了一下,才接起电话。
  “馨仪,发生了什么事?”董瑜在那头开门见山地问。
  馨仪没有想过要隐瞒阿姨,在她下意识打电话的时候已经要吐露一切,可是事到临头,又不晓得从何说起。
  “唐淙沛呢?他不在?”董瑜又急着问。
  “他在浴室。”馨仪顿了一下,终于说,“阿姨,我见到了她。”
  董瑜愣了一下,可偏偏生了一颗水晶玻璃心,电光火石间忽然明白了她口中的“她”是谁。也许是早已知道有那么个人,也早就想过纵然她不告诉她,也总有一天她还是会知道。所以董瑜十分平静地说:“他们早就离婚了,唐淙沛在带你和晓晓走之前亲口告诉我的。”
  馨仪一呆,怔怔地说:“可是你们从来没有跟我说。” 她忽然明白,并不是这个信息本身有多么难堪和羞辱,真正令她觉得难堪的是被蒙在鼓里,一直一直做着一无所知的傻瓜。
  
  唐淙沛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馨仪已经重又躺在了床上。睡房里只留了一盏睡灯,床头灯的阴影下,她侧身背对着他,只是一个细小的微微蜷缩在床沿的剪影。他怔了一下,在那一刻,七年多前的那些夜晚在他脑海里闪过,历历如绘,仿佛旧梦重温。他在她背后躺下来,伸手把她朝自己怀里移动。
  馨仪不说话,连呼吸都清浅得如同睡着了,直到他要扳过她身体的时候,才忽然说:“我想睡觉。” 她仍旧闭着眼睛背对着他,这句话声音并不大,语调平板,不含任何感情,可是每个字又都说得清清楚楚。
  他顿了一下,终于没有再试图扳过她的身体,可是也没有放开她。
  第二天早上,粟晓忽然发起了低烧。馨仪向来是起床后要到他房间去看看的,也因为医生的嘱咐,格外警惕,只是伸手摸他的脸便发觉了异样。
  馨仪永远记得,头一回就是因为发烧感冒,粟晓终于被确诊为先天性心脏病。而上一回,粟晓病发的时候,最初也是发烧昏迷。
  唐淙沛在浴室沐浴,惊慌失措中,她想也没想便推开门闯了进去。
  “晓晓在发烧。”她看着他,到了这时候,声音忽然尖锐了起来,“怎么办?你们不是说他只要好好吃药休息就没事吗?”
  唐淙沛心里一紧,连身体也顾不得擦干,急忙取来架子上的浴袍穿上,和她一起奔往粟晓的卧室。
  粟晓的确是发烧。医生很快就来了,最终诊断是感冒。大约是因为有了头一回,那次手术后,馨仪曾经以为粟晓自此会和正常健康的孩子一样。可不过是三年多,她又一次眼睁睁地看着他躺在病床上,而且再也不是上一回所谓的小手术就可以好。而如今的状况,谁也不知道,哪一天噩梦又再次降临。她自从手术后本来就提着的一颗心,终于被粟晓脸上那一点灼人的温度烧到了顶点,轰一声断裂。
  唐淙沛知道她心里的恐惧,他何尝又没有那样的恐惧。可是他不能,他如果只是惊慌失措,那么她和粟晓又怎么办。
  他对她说:“晓晓只是感冒,这是每个孩子都会生的病,他只是同其他孩子一样病了。”
  李济同亦从瑞士赶了过来,最终结论还是感冒。
  他说:“现在是感冒易发期,孩子的免疫力本来就低。”最后,又幽默地补一句:“儿童医院这一阵一直很忙。”
  可是粟晓这场感冒却并有很快就好起来,三天后转发成了肺炎,天天打点滴,学校当然是没有再去。馨仪整颗心都挂在他身上,整日里守在他身边不肯走开。又回到了与当初在医院一样的日子。有几回,粟晓朦胧醒来,看见妈妈坐在他的床边,怔怔地看着他出神。他当时只是喊一声:“妈妈。”过后,却问爸爸:“爸爸,我的病是不是一直都没有好?”他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眼眸清澈得如同黑夜里的宝石,“或者我又得了大病?”
  唐淙沛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心里某个地方紧紧攥在一起,那是心痛。顿了一下,他回答:“不,都不是。晓晓只是感冒了,因为有细菌不小心跑进了身体里去了,然后细菌慢慢变多,感冒慢慢地成了肺炎,所以要打针吃药赶跑细菌。”
  粟晓懂了:“然后病就好了,是不是?” 
  “是。许多小孩子都会生病,和晓晓一样。爸爸像晓晓这么大的时候,也得过一模一样的病,很快就好了。”
  粟晓的眼眸里终于有了一抹忧色:“那爸爸生病的时候,爸爸的妈妈是不是也偷偷地躲起来哭?”
  唐淙沛顿了一下才说:“爸爸的妈妈是晓晓的奶奶,奶奶不哭,因为她知道爸爸的病会好。”
  粟晓忽然叹口气:“可是妈妈就不晓得。爸爸,你跟妈妈说,我很快就会赶跑细菌,叫她不要偷偷躲起来哭。”
  唐淙沛看着他,隔了很久,只是静静地说:“好。”他想起了许多许多年前医院楼梯间里她满脸的泪水,后来她有没有哭他没有看见,可是他又一回看见她的时候,她背对着他坐在医院的楼梯间里。在停下脚步的那一刻,他知道她一定哭了。即便没有看见,他也知道。
  馨仪当然没有听见他们父子背着她的谈话,然而这回她却并没有哭。在最初的焦虑恐惧过后,她反倒平静了下来。也许是经历了那样漆黑而迷惘的挣扎与抗拒,在茫茫黑暗的尽头,终于有一束阳光冉冉升起。她相信这线阳光已经照到了晓晓身上,他已经是一个健康快乐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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