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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世阑珊 作者云上薇_(-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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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的天气,坐在屋檐下用手去接沿着瓦缝倾泻下来的雨水,还是小时候很稚气的行为……现在想起来却会觉得很快乐;而冬天,下很长一段时间的冬雨,不大,但是很绵长,总会冻得整个天空阴霾一片,从后院吹来的风会让你的关节骨冷得发疼,那种疼会持续整个漫长的冬季……”
  他讲得很慢,她倚在沙发里托着腮耐心地听他讲话,他是那种南方人的口音,平仄起伏不大,语调几乎是平的,一点一点地吐出来,平缓地就像他的人,看不出多大的情绪,就像一湖太深的水,深的即使投入几颗石子,也激不起多大的波澜,可是无由地就叫人觉得舒服,她很容易地就陷了进去,寂寞很吵,情绪很多,但是在他面前,她可以变得异常镇静。
  她笑:“难怪总觉得你身上有一种忧郁的,让人看不到尽头的气质……”
  他回过神来:“为什么这么说?”
  “你没觉得么?”她浅浅地笑了下,唇边梨涡轻晃,“北方雨水不多,所以我总觉得南方的雨水应该有戴望舒《雨巷》里的那种浪漫,可是听你这么说,总觉得雨水多得让人讨厌了。”
  他微笑,听着她讲,并不反驳。
  “是不是对一个地方一个人太熟悉了,反而无法产生好感呢?”她想起傅旭东,不由自言自语。
  他沉思了一下,淡淡说道:“也许是因为追求的不一样吧,年轻的时候总觉得外面的世界更大,外面的人更好,被欲望蒙蔽了的心,总是看不到身边的人对自己的好,总觉得还有更好的在等着自己,所以从来不会珍惜……”
  总觉得有更好的在等着自己,所以看不到身边的人对自己的好……迷幻的灯光打在她皎洁如华的脸庞上,如神情一般捉摸不定。她低下头静静地喝着酒,沉默不语。
  “阳阳,周末有空回家一趟。”傍晚在厨房里煲汤,意外地接到妈妈的电话,手中用来搅拌的勺子不由顿了顿,铛得一声打在砂锅上,她深吸了口气,说:“嗯,我知道了。”
  周末她起了个大早,费心打扮了一番,穿得比上班还要正式。妈妈不喜欢别人迟到,也不喜欢她穿着打扮看起来很没教养,她在大事上已经惹得他们不开心了,在小事上总要尽力而为。换上鞋子出去,正遇上对面也推门出来的傅旭东,她不由愣了愣,随即朝他微笑:“四哥你在啊?”
  他们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面,久到她以为他几乎不会再过来这里。要不是早起,还不会知道他昨晚住在这里。
  他也朝她笑笑,神情轻松,看起来很正常,打量了下她的打扮,还打趣道:“穿这么正式,要去相亲?”
  她顺手关上门,回头朝他灿烂地一笑:“准确的说,是相亲的前奏。”
  他木然地看着她笑,有些恍惚,有多久没见过她这样笑了,很久了吧,久到他都以为她再也不会朝他笑了,那说明,她最近过得很好吧……
  无心多想,只晃了晃手中的钥匙:“要不要送你?”
  “不用了,又不顺路,你忙你的吧,我自己打车去。”她朝他挥了挥手,踩着高跟鞋脚步轻快地走掉,颈间的丝巾在眼前一晃,回过神来,空气里只剩一丝若有若无的香味,在鼻息间轻轻荡漾。
  确实是不顺路,爸妈退休后,住在半山的别墅静养,离市区有将近两小时的车程。那里环境好,治安也不错,老人家的身体都比较健朗,每天爬爬山跑跑步就当锻炼身体。反倒是年轻人,为了少走几步山路,非得把车打到家门口。
  她在雕花的围墙前下了车,管家的方姨来帮她开门,说:“三小姐,夫人在花园等你。”
  她点点头,沿着围墙边的小径,往花园走去。江亚正在栅栏前浇花,从来都是端庄而严谨的人,就连弯着腰浇花,也穿着整齐的套装,袖子扣得服服帖帖,袖口上没有一点水渍。这样的教养大姐和二姐都继承的很好,唯独她,从小顽劣,屡教不改,这么多年就连三分之一都没遗传到。
  “妈妈。”她站在她身后两步,轻轻地叫了声。
  眼前的花还没浇完,江亚手中的水壶也没搁下,回头见了她,只微微扫了一眼,又低下头去,脸上神情平静,只淡淡地说了句:“来了……”
  “嗯。”她点了点头,便不再吭声。
  江亚又忙了一会,回头看她还站在那,就催了句:“还没吃早饭吧,先过去坐一会,喝点牛奶。”
  她犹豫了下,说:“妈妈,要不我来帮您浇吧。”她伸出手,想要接过水壶。
  江亚摆了摆手:“别瞎掺和了,还不够我忙得,去坐,要吃什么让方姨帮你弄。”声音依旧平静,却有种让人不容忽视的威严,她在这种威严下生活了二十多年,知道母亲向来不喜欢别人违背自己,而她,大概已经一再地挑战过她的不容置喙了。
  她坐在花园里吃早餐,大概是妈妈之前吩咐过,方姨端上来的正是她喜欢的青团,用豆沙拌了糖做馅,刚咬破皮,香香糯糯的豆沙酱就溢了出来,溢了满口的香甜。妈妈是浙江人,特地请了浙江乡下的厨子,做出来的东西有那样的地道,从小吃到大的,隔了这么几年,味道一点都不曾变过。天气很好,阳光穿透薄雾,懒洋洋地洒下来,花园里一品红开得正好,蟹爪兰攀在仙人掌上,不遗余力地汲取营养。她移开视线,又看到粉色的垂笑君子兰,在微风中盈盈轻晃,原来家里也有种着这样的花。一园幽香中,她依稀记起一句话,将来的事谁都无法预料,而过去,已经无法改变了……
  过去的事,过去的人,过去的关系都已定格,谁也没有办法改变,而未来呢,她的未来在哪里,她眼前只有重重障雾,谁能告诉她未来在哪里……
  连续吃了几个青团便觉得发腻,再吃不下去,搁了筷子,江亚已经换了身衣服,正朝她走来。
  有人要来给她拨开云雾了,可是她怎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反而愈发地觉得疲惫……
  江亚喝了口咖啡,见她有些心不在焉,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语气还算轻柔:“阳阳,回来都快一年了,是不是该收收心了?”
  她手中白瓷小勺徐徐搅动,沉默了一会,轻声说:“妈妈,我现在挺好的。”
  “哦,是吗?”江亚一眼扫过来,不算凌厉,却仿佛穿透了她一样,“挺好的,好到每天在外面喝得醉醺醺,一个女孩子三更半夜地在外边晃荡算什么样子?”
  “我没有喝得醉醺醺的,也没有三更半夜在外边晃荡,妈妈,是不是大姐有跟您说什么了?”她小声地辩解,只想着搪塞过去。
  江亚不赞同地看着她,声音渐渐冷了下去:“你大姐没那么多功夫管你的事,你跟别人私奔也好,你不想姓平也好,既然你回来了,只要你还是我江亚的女儿,我就不能看着你自甘堕落不管。”
  “妈妈……”她只觉得委屈,低着头不肯说话。
  “你爸爸对你失望透顶,恨不得没生过你这个女儿才好,刚回来的那段时间还知道收敛一些,现在你看看你放肆成什么样了,你自己不姓平可以,你有没有替爸爸妈妈想过,有多少人在看我们笑话呢,你闹得还不够吗?”
  “对不起,妈妈……”她不是不难过,可是她没办法。
  江亚深吸了口气,平缓了下情绪,冷冷说道:“这样放着你不管也不行,我跟你爸爸商量了一下,还是趁早把你嫁出去的好,嫁了人,起码也能收收心,到时有什么事让你夫家去管,舍得气死我们老两口。”
  “不嫁,我不嫁,”她突然激动起来,晃得耳垂上的耳环剧烈地晃动,“妈妈,我不想嫁人。”
  “那你想怎样,平阳,”江亚痛心地看着她,“你才23岁,为了那样一个男人就要毁了你一辈子吗,你什么时候能站在爸爸妈妈的立场想一下,你爸爸年纪都这么大了还要为你的事情操心地整晚都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阳阳,做人不可以这么自私的……”
  做人不可以这么自私的,她知道她自私,可是她也清楚地知道她不可能嫁给别人,要是能嫁早三年前就嫁了,要是能嫁,她为什么不接受傅旭东,毕竟,除了阿布,只有他对她最好了。
  她问莫尧,跟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结婚行吗,莫尧说行,可是她不行,她知道自己不行,阿布可以违背心意娶别人,可是她不能违背心意嫁给别人,只要想到这个念头,她胸口就泛起阵阵恶心,恶心地胃里上下翻腾,止不住地全身颤抖,连坐都坐不稳。
  江亚看得到底还是心疼,伸手搂住她,面色缓了些,柔声劝道:“阳阳,听妈妈的话,好好地挑个对象嫁了,好好地过日子,爸妈都是没多少日子的人了,你难道要让我们去的都不安心吗?”
  妈妈竟连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她还能说什么,她任性她没良心,可是她什么都说不了,她靠在江亚怀里仿佛木了一般,没有反驳也没有点头,上午九点的阳光亲软如鹅毛,在脸上徐徐扫过,她却只觉得冷,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冷意在身体里穿梭,在血管里流窜,无孔不入,所到之处,麻痹了每一根神经……
  她吃了中饭就走了,餐桌上还是她最爱的那些菜,她却食不知味,妈妈说下的那些话,仿佛在她心里洒下了一把盐,让她的整个世界,瞬间变得又涩又咸。
  回来时一个人去逛街,走完了整个商业区,买了一大堆花花绿绿缤纷斑斓的进口糖果,不记得是谁说过的了,吃甜食会让人觉得心情愉快,她于是又报复性地点了两客冰淇淋,一个cheese cake,直到吃得牙齿又酸又疼,再喘不过气来,抚着微微发凉的胃部,在咖啡厅的藤椅里蜷成一团。
  下了计程车才觉得不对劲,整个胃疼得几乎要痉挛,仿佛有一把锥子在胃里反复搅动,搅得她连站都站不稳,每走一步就像被割裂一次,那种瞬间袭来的剧痛,几乎就要掏空她的神经,勉强走到电梯口,手还没触到开门键,突然一抖,臂上的袋子就滑了下来,花花绿绿的糖果顿时洒了一地,在澄亮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滴溜溜地散开,糖纸发出亮莹莹的宝光,煞是好看。她却没工夫管这些,痛得整个人不得不蹲下去,攀着电梯外的墙壁,憋住呼吸,几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有好一阵痛得几乎连意识都要被夺去,神志不清中,她竟然还能分神苦笑,心想自己是不是就算痛死在这里,也没人会知道,也没人会在乎……蹲了好一会,剧痛才渐渐过去,额头上冷汗涔涔,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整张脸都是发青的。
  终于缓缓站了起来,靠在墙上剧烈地喘息,眼看着面前一地的糖果,突然心生无力,原来快乐是买不到的,根本买不到的,她却总是那样天真。
  定了定神,开始收拾一地狼藉,正捡着地上的糖果,突然听见头顶上方有个声音传来:“平阳你在做什么?”
  她抬头,傅旭东正站在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情有些清冷,又带了点疑惑不解。他穿着浅灰色毛衣,米色休闲裤,衬衫领子从毛衣领口欢快地窜了出来,仿佛是刚从家里出来。
  她勉强笑了下,笑得比哭还难看,说:“我把袋子打翻了,正收拾呢。”
  他扫了一眼地面,扫到一地的糖果,轻笑了声说:“早上说去相亲,晚上就要发喜糖了,还真没见过效率有你这么高的呢。”
  话说着,却没有帮忙的意思。
  她一愣,想起早上那事,顿时心灰意懒,也懒得去收拾那堆糖果了,迅速站起身,说:“四哥你说笑了,我就是真心找对象,也……”话才说到一半,眼前突然一黑,两腿发虚,整个身子软绵绵的站不住,就要栽下去。
  傅旭东眼疾手快,立马抱住她,表情一改刚才的云淡风轻,顿时有些着急:“你这又是怎么了?”
  晕倒是没晕,她靠着他站了一会,渐渐恢复了些神志,有气无力地说:“有点胃痛,刚才又站得太急了。”说完,推开他的手,就要去按电梯。
  他转身,又把她圈在怀里,抢先按了上行键,低声说:“不舒服不早点说,还蹲在地上,别折腾了,我抱你上去。”

  终有一天走投无路(1)

  他抱她上楼,剧烈的疼痛过后,整个人本来就很疲乏,再加上他的怀抱是那样温暖,她靠在他怀里,贪恋着许久不曾有过的温暖,把脸贴向他的胸膛,汲取那种干爽清新的木香,身子蜷缩成一团,像蚕一样躲在蛹里。
  他毛衣的纹理细腻,软软地贴在她皮肤上,温柔地就像抚触。
  她想她一定是寂寞了,太寂寞了,所以即使是一个怀抱,都能轻易打动她。
  痛得几乎要死过去的那一刻,她想要的,也不过是一个怀抱而已。
  还好四哥一直在她身边,脑中突然冒出的这个念头,让她无由地觉得很快乐。
  他在客厅放下她,又去隔壁帮她找药。他的胃也不好,家里别的药没有,胃药却是备着的。她身上无力,冷得有点发颤,去卫生间放水洗澡。洗了热水澡出来,整个人终于缓和了过来。
  出来时,他正在沙发上看电视,停着的那个台放得正是八点档的内地家庭剧,很明显地心不在焉。他见她出来,指了指茶几上的开水和药片:“吃药。”
  她脸皱了一下:“好苦。”不想吃,反正又不痛了。
  他不做表示地看了她一眼,眼里的命令却毋庸置疑。
  她吐了吐舌头,垂头丧气地在他身边坐下,忍着痛苦把药吞了下去,从小就讨厌吃药,差点又卡在喉咙里,被水化开的药片上粘腻的腥苦,让她几乎吐了出来。瞥了瞥一旁他不算太好看的脸色,终究是咽了下去。放下杯子就要拿桌上的巧克力,他却伸出手来,递给她一颗糖,正是那被她扔了一地的糖果,她一惊,“你怎么会有?”
  他没回答,只是把沙发上的袋子递给她,她打开一看,正是那一整盒的糖果,重新拿丝带系了,完好如初。
  她看得欢喜,眉眼一弯,凑上去亲热地贴了贴他的脸,唇边漾起深深的酒窝:“四哥,还是你对我最好。”
  肌肤相触,脸颊温热,她身上熟悉的茉莉清香袭来,陌生又熟悉,他却听得心头一涩,低头恍惚地看着她,张了张口,却一个字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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