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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教大明-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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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这话,游七吓了一跳:“这个,老爷,这太给那小孩子涨脸了吧。”
“哼。”张居正淡淡一笑,已经拿起书本不说话,游七不敢再说,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游七自是不知,张居正虽然自幼读书,但其祖父也是辽王府的亲卫出身,自幼贫寒读书上进也不是容易的事,其中甘苦自知。张惟功幼而聪慧,在英国公府不受待见的事当然是瞒不了张居正,今日之事,张惟功替他挡了一个大麻烦,加上隐隐的同情心,所以有此重赐。
一般的人,想得到张阁老的东西,真真是难于上青天了。
从文华殿出来后,惟功直接从午门、端门、承天门这一条百官出入的线路出了宫。
西华门当然更近,但没有内使带路,自己乱撞是容易出事的,刚刚在少年天子面前留下深刻印象,惟功不想自毁形象。
再者说,他也很想从这个线路走一趟。
这里的景像还是十分熟悉,几乎没有太多的变化仔细来看的话,很多宫门的名字是与后世不同的,比如皇极门在后世是太和门,而且是满汉两种字体,承天门改为**等等,看到这些,心情自是变幻起伏。
人生若有更远大目标的话,可能就是守护这个文明不被侵沾,而且一直保持着勃勃生机,直到它成为最伟大的国度之一罢。
“想的太远了啊”
摸了摸羞涩的腰间荷包,惟功的脸色就变的古怪起来。
清晨出门,带了的那一点散碎银子已经给了魏朝了,自己身上是空空如也,摸到荷包里头,简直连一个大子儿也摸不着。
他惟有苦笑:“钱想不到这个时候,最想要的仍然是这玩意儿!”
没钱还是赶紧回家去吧,腰中无铜,胆气就小了很多,闲逛的念头也就熄灭了。今日入宫,练功的目标尚且未守成,且回家苦练去休!
这么一想,便是大步而行,出承天门后折而向西,再出皇城西门,国公府的那几个跟他出来的健仆已经牵着马匹等候了。
“哥儿怎么耽搁到如此时候。”
“就是,我们已经苦候半日,回家后怕是人家都开了饭了。”
这些家伙都是见风使舵的主,大宅门里头怕是真没几个好人,老太爷不待见,张贵等管家也不将这五哥儿看在眼里,又没有太监跟随,这些仆人也是蹬鼻子上脸,居然对惟功出言不逊起来。
若是惟功有钱,开发几个赏钱,怕是就能买到这些家伙最少是表面的尊重,不过他腰间空空如也,当下便冷然道:“既然这样,你们几个先走便是。”
“甚好,哥儿有这话我们就先走吧。”
“这是衣包,哥儿请自便。”
惟功说的是气话,不料这几个豪奴哪里将他放在眼里,有一个人将马背上的衣包取下,往地上一丢,笑道:“哥儿自便吧,咱们下回进宫时再见。”
说罢,几人都是调转马头,只留下惟功骑过来的枣红马和一个包裹下来。
这里热闹,四周有不少禁军和内侍们伸头探脑的看热闹,惟功不愿将事闹大,只得将包裹捡起来,自己在宫门外的筒子河边上,寻一个背静有树的地方,将官服脱下,换了家常的便装。
做这样事的时候,惟功胸口还有一些起伏,不过换完了衣服,却又已经平静下来。
和这么一群下人玩指天誓日,或是破口大骂,都是庸人所为,这个场子,他寻机会找回来就是!
换了一身便装,整个人倒利落很多,大明国初的时候,官袍不分文武都很轻便简捷,袖子和下摆都比较利落,到了成化年后,民间穿着用度渐渐浮华,官场的衣服也是有了显著变化,到万历年间,官袍越来越肥,袖摆都是大的吓人,这种衣服,穿起来是很好看,有飘飘欲仙之感,确实体现着华夏固有的审美观,不过用来做事,走路,骑马,那实在太不方便,达官贵人,出门办事穿官服,带一身衣服,随时按场合更换,若是讲究的,带三五身也不稀奇。
单人匹马,从皇城城门一出来,便是直入大时雍坊。
这里算是西城市井气息较浓的坊了,往北去,小时雍坊,安富坊,都是非富即贵。
惟功策马在闹市中缓缓而行,倒也感受到一种在国公府中感受不到的浓烈的生活气息。
“大爷,赏点儿钱吧,我们已经好几天没吃食了”
“求求大爷了”
正走的十分惬意,冷不防有几双小脏手攀住了马匹,一边说着,一边就是将手伸上来。
这年头,一匹普通的马匹要十两银子左右,上等好马二十到六十两,若是千里驹,那就说不准价格了。
普通百姓出行,安步当车是最为常见的事情,花十几二十个大钱,就够雇头毛驴从城东到城西了,能骑马出行的,肯定是颇有身份的人,这些乞儿拉住马匹求乞,按常理来说也不算错。
只是今天他们的判断是大错特错,惟功苦笑着道:“你们让开,我这儿可是真没钱”
话音未落,马身下头却是传来惊喜的声音:“是恩公!”
“对呀,真是恩公呢。”
“哈哈,咱们找了这么多天不曾找着,今儿居然就撞上了。”
底下是一片惊喜声,惟功这马也不算太高大,奈何拉马的却是一群十来岁的小孩,又是长期营养不良的贫乞儿,市井中厮混的孤儿,这些孩子身量都很矮小,可不就就在马腹上下,惟功要探出腰来,才能看的清楚。
一看之下,却也是认了出来,打头的是那日在胡同里救下来的少年之一,白白净净,十分伶俐干练,当日惟功也是将扫尾善后的事情交托给他了。
“你们平时不是在南城和正阳门一带厮混,怎么到大时雍坊里来了?”
大时雍坊并不算是乞索儿和无赖们厮混的好地方,靠近几个富贵的坊,平时兵马司来的多,夜间巡逻不仅是铺兵火夫,锦衣卫的校尉也是经常出没的,在这里作奸犯科,真不是好选择啊。
“恩公,说来话长啊”
白净少年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来,上次见他还模样还不错,这一次再见,脸上身上全是污垢灰尘,头发也是乱的如鸡窝,已经是标准乞丐模样了。
“对了,那个王国峰如何了?”
“伤筋动骨需百日,他的骨头尚未完全长好,我等出来行乞,就没有带他出来。”
“罢了。”惟功知道这些少年有难言之隐,左右无事,便淡淡说道:“你们带我去看看,救他一场也算有缘呢。”
第三十四章 冷铺
众少年闻言大喜,压低声音欢呼一声,便牵着惟功马头,穿过大街,没走多远,便入了一个脏乱胡同,两侧全是脏乱窝棚,路面上污水横流,惟功这样骑马的少年郎君,衣着打扮也很过的去,在这样的地方出没,居然也是无人多看两眼。
这里的居民,都是衣衫破烂,两眼无神,瘦弱不堪,这春天仍然很冷,惟功看到居然有人就睡在草席之上,全身都是冻的瑟瑟发抖,这样的处境,当然不会有人保持着无聊的好奇心了。
“这里是何等地方,为何聚集的都是这等样人?”
到得一个房舍之前,看模样规制倒还不小,三房三间,也有大门,入内之后是标准的四合院的院子,两边厢房,正中堂房,还有厨房,澡房,马厩和厕所也是一应俱全,粗粗一看,这院子就有三四十间屋子,在寸土寸金的京城里头简直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普通的穷京官想买这么一个院子就只能等晚上做梦时发梦才有!
这样的院落,不等到侍郎少卿一级,想也不要去想。
可惟功眼前的院落已经破败不堪了,房舍老旧,墙面斑驳陆离,长满青苔和杂草,墙基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能倒塌一样,屋顶瓦间都是长满了草,这样地方当鬼屋倒是蛮合适的。
“回恩公,这里是京西冷铺,在这里住的,多是流民和咱们这样衣食无着的,稍微有点法子,断不会在此居住的。”
“冷铺?”
惟功这时才明白过来,大明的驿传铺递是一个很完善的系统,从驿站到急递铺是军政通信的配套系统,至于暖铺和冷铺,则是配合驿传的辅助设施。
暖铺,设施豪华,配置高端,冷铺则是能遮风挡雨,用来收容贫苦的过路百姓所用。
大明盛时,光在大同一带就有暖铺数千间,边境贸易的商人,过路的官员,士绅百姓,都可入住,条件极佳。冷铺就是普通百姓居住,条件稍差,但也是象样的房子。
从边境到京城之内,暖铺和冷铺是配套的,而冷铺再加上养济院,原本是大明收容贫民流民的官府设立的慈善机构,国初之时,颇有作用。
到现在么,惟功眼前的情形就说明一切了。
“上次见你们,还算看得,怎么现在成这般模样了?”
眼前情形太过凄惨了些,惟功入内之后,看到有五六十个少年在院内,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比起上次见到的情形还远远不如。
再看到王国峰用破布条吊着胳膊,整个人瘦弱不堪,手腕处虽然上了夹板敷了药,但因为营养不良,看起来恢复的很差想来如果不是惟功给的一笔小钱用来治病正骨,这小子的手腕就一定废了。
看到惟功进来,王国峰虽小,却是知礼节的,挣扎着过来,要给惟功叩头。
“罢了!”惟功不满道:“都这般模样了,还讲这些礼数做什么你们倒是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上次的事?”
白净少年大约是这一伙人中能说会道,见过场面的,当下苦笑着答道:“咱们交不上份例,恩公又杀了周奎几个,朱老大是南城跺跺脚震八方的角色,我们怎么敢再回南城去,就算朱老大不敢惹恩公,咱们这些小虾米随便就宰了埋了,要么送到左家庄化人场去烧了咱们的小命,真是屁也不算啊。”
说起这样的话来众少年神色都是十分郁闷,他们原本算是南城朱国器的思生会的外围,不能与核心比,但好歹能养活自己,去年年尾上时被周奎几个殴打,张惟功出现救了他们,但当年的饭碗也是丢了,而且正阳门南再不能去,那里才是鱼龙混杂好讨江湖饭的地方,现在在西城这里,就算是大时雍坊都有不少京官居住,锦衣卫和兵马司也会常过来巡看,想做点作奸犯科的事,地面上的坊正就带着铺兵过来喝斥制止了总之,混不起来的。
没法子,只能当真正的乞丐。
“若是没有团头,当乞丐原本也不坏。”白净少年一脸痛惜,毫无羞耻心的说道。
“团头”和在养济院克扣贫民米粮布匹的“会头”一样,都是江湖老大级的人物。乞丐中的团头照样有自己的住宅,一样穿好衣服坐轿子,跟士绅一样,每个团头底下都有几百上千的乞丐,乞讨所得,一多半都被团头强令上缴拿走了。
至此,惟功也算明白了众少年的处境。
原本是黑社会的外围,不良少年,但好歹有点良心,交不上份子钱,又被自己出手打死了真正的帮派中人,黑社会混不下去,当乞丐又被勒索,只能住在城西冷铺这种危房里,每天三餐不继温饱这两个字眼,对他们来说是太奢侈了。
若惟功是个傻鸟,恐怕就会说:“何不做正行营生”这样的话。但惟功也是知道,这些少年多半是孤儿或弃儿,而正行里不管是哪一行都是要清白身家,甚至想读书考秀才还要五户秀才人家联保,商人的伙计也是从小养在身边,言行举止一一教导,长大了才能得力,现在这群少年,除了干黑社会之外,想做正行,那是断不会有机会的。
当然,还有两个很光荣的职业可以不拘一格选用人才,那便是太监和边军。
大明边军不管你是怎样的人,只要是壮年男子在招募时投军便肯定收用,刀头舔血虽然风险极高,但是一个捧的起来的饭碗。
另外就是到宫中投效当太监,如果入选就等于捧了铁饭碗了,大明太监虽多,待遇却不差的。如果没有入选也不怕,横下一条心来挥刀自宫,到各大寺庙的澡堂子里伺候出宫洗澡的公公们,也是一条活路。
惟功上下打量眼前这一群,感觉叫这些少年去当边军未免太早,劝他们自宫似乎也太伤阴德了一些
他脸上阴晴不定,底下这一群少年却是会错了意,一个身上罕见的十分结实,脸色十分黝黑的少年慷慨道:“恩公已经救得我们一次,王国峰若不是恩公现下已经是残疾,我等中未必没有下一个,今日我等能勉强乞讨过活,也是仰赖恩公之赐,恩公亦不必再替我等操心了。恩公是官宦人家子弟,无谓与我等下九流往来,惹人闲话,我等再见恩公时也就不必再招呼,还请恩公莫要见怪才是。今日一礼,日后再见无期!”
说着,众少年一起跪下,十分郑重的行礼而谢。
“都起来吧。”
张惟功虽然才七岁多,但行止已经十分成熟,身量亦高,这些少年普遍都比他大五六岁,一则视他为恩人,二则也不觉得他比自己小太多,所以都对惟功十分恭敬,并无轻视之意。
看到此情此景,惟功心生感慨。
什么叫仗义每多屠狗辈,就是眼前的情形了。
富贵人家里头,一出手就赏人,当面称谢,背后阴损的事情可不少见,真真是升米恩,斗米仇的例子也颇不少。
眼前这些少年,自己随意出手的一件事,他们却是感激到骨子里头,并且能设身处替自己着想提出不再往来
仔细想想,这些少年,也不再如以前那样不起眼和令人厌憎了。
“你叫什么,还有你,还有你?”
惟功一时不回话,却是问及那几个最出挑的少年的名字。
白净少年叫张用诚,黑脸少年是周晋财,还有两个叫周思进和陶希忠。
“晋财太村气俗气了,改叫晋材吧,用诚的和思进、希忠都不错,不必改了。”
以惟功的身份地位,给周晋财改名已经颇够资格,周晋财不识字,不知道一字之易名字已经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只是欣喜于惟功赐名光采,喜滋滋答应了。
“我虽是官宦子弟,不过家族是家族,我是我。老实说,我在族中不算得意,所以此时想帮你们,也是拿不出银子来。”
惟功说话的时候,注意观察这一群少年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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