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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柄-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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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没有听到回应。秦雷转头望向他,只见张四狗呆呆的站在那里,双目直勾勾的望着这些大船,显然已经沉浸在自己地世界里了。

    秦雷虽然不会怪罪他,但也没有兴趣等他。也不打搅他地思绪,轻手轻脚的先行离开了。

    越往里走,空气越是清新,虽然乔云裳的药可以让人闻不到异味,但毕竟与清爽宜人地空气没法比。秦雷贪婪的深吸几口气,对身后跟着的石猛笑道:“怎么这些日子不大爱说话了?想媳妇了?”

    石猛一脸无辜道:“俺没有。”

    秦雷好笑的问道:“那怎么回事?你个话匣子不说话,孤王很不习惯呢。”

    石猛挠挠头,低声道:“心里

    慌,说不出来。”

    秦雷来了兴趣,轻声问道:“说来孤王听听,说不定还能开解开解你。”

    石猛抬头望向秦雷,一脸郁闷道:“属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上个月在荆州城抓人那天晚上起,就老做恶梦。再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望了望秦雷,见他不动声色的听着,石猛又道:“特别是经过麦城那一晚上,又一路见到那些弥勒教徒地惨象,属下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似的,连喘气都困难的很。”

    等他说完,两人也走到船上了,秦雷没有再理他。独自进了船舱。

    六月的夜晚凉爽宜人。侍卫们也就卸了船舱两侧的隔板。让晚风能够毫无阻碍的吹到船舱里来。

    望着桌上侍卫们精心整治出的菜肴,秦雷却没什么胃口。被战场上的气味败坏了食欲是一方面,但更多地是因为石猛地一番话。提起地筷子在空中悬了半天,又轻轻搁下。秦雷轻叹一声,从桌上拎起小酒壶,起身走到船舷边坐下。

    秦雷一动不动的坐着,凝神倾听湖水轻轻拍打船舷的声音。不一会有些纷乱的情绪便重新稳定下来。这才举起酒壶,啜了一口。

    任夜风把发丝吹起,秦雷双手撑着船舷,感受着烈酒入喉的灼热感,定定的望着远方黑洞洞的湖面。他明白石猛地感受,石猛这些人的出身,说好听些,是门阀的家将。其实就是沈家的家奴。他们虽然比平头百姓地位要高些。但也有限。他们虽然识字,但没有从小接受过士族的教育,根本无法将百姓视为刍狗。所以他无法接受成千上万。其实是无辜百姓的弥勒教徒,横死在眼前的事实,尤其是他也是刽子手之一。

    所以石猛犹豫了、痛苦了、迷茫了、悲伤了。这些绝不应该在上位者身上出现的情绪,秦雷在石敢身上也见过。

    杀一人需要勇气,杀十人需要决心,杀百人需要戾气。而能杀千万人地人,若不是丧心病狂地屠夫,就是不把人当人的人。而这个时代,最不缺乏不把人当人的人。这些人就是士族门阀,他们将天下当成任意冲杀地棋盘,把百姓当成随意玩弄的刍狗。

    这是一场不是人的人玩的游戏,承受不了就请出局,现在看来石猛他们是没有资格玩下去的。若是硬要他们玩,他们内心痛苦不说,还有可能会成为秦雷的软肋,被敌人伺机攻击。

    还是让他们待在自己的身边,做些隐秘的事情吧。更高的庙堂之上,是没有他们位置的。想到这里,秦雷心中一阵烦躁,当初他可是希望带着这些人一起成长,一起南征北战,给他们无上荣耀的,毕竟这些人才是他最忠心、用着也最顺手的手下。

    仰头咕嘟咕嘟地大口灌了一阵烈酒,辛辣的感觉刺激的他一阵剧烈的咳嗽,好久才平复下来。甩手将酒壶远远的抛到水中,过了一会才听到啪地一声入水声。

    秦雷不怪石猛他们,甚至非常理解他们。他若不是二世为人,对这个时代总有一种不真切的疏离感,也不会将心境转变的如此之快。很难想像在原来的时代,他可以做到这一点。

    其实这次南下,他便已经有意识的与门阀世家接触,希望从中选出些可用之人,充实一下自己的阵容,只是这种事情不是拉壮丁,急也急不得。

    耳边传来脚步声,又有人小声说话,秦雷扭头望去,是张四狗上来了。秦雷点点头,侍卫便把他放了进来。秦雷起身回到桌边,招呼他坐下吃饭。

    张四狗哪见过这么多好吃的,又饿极了,直感觉满嘴的口水,客气几句,待秦雷叨了第一筷子之后,他便迫不及待的夹起一块油孜孜的狮子头,大口的吃了起来。

    秦雷陪着动了几筷子,便不再吃了,只是一个劲的喝酒。张四狗吃完狮子头,又把一只烧鸡的鸡腿撕下来,放在嘴里大快朵颐,正吃着,却见秦雷放下了筷子。

    他塞得满嘴食物,无法说话,只好一脸狐疑望着秦雷,意思是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不吃呢?

    秦雷看明白他的意思,笑道:“你来之前孤王已经吃过了,这些都是给你留的。”

    张四狗这才放下心,继续大吃起来。单看他在南方第一人的面前这份放松,就不是一般人可及。

    第四卷 【火中莲】 

第一八零章  八个老豆

    张四狗吃饱了,石猛进来撤掉桌上食物,换上两杯清

    秦雷这才问道:“老张,说说你的理由吧?孤王好奇的紧。”然后对刚要退下的石猛道:“你也听听吧。”

    石猛点点头,坐在一边等待张四狗说话。

    张四狗抚摸着肚子道:“还没请王爷原谅小人来的路上失态呢。”

    秦雷笑道:“孤知道你老张是个有心事的啊。”

    张四狗挠挠头,叹气道:“俺知道那些船是元帅为南下报仇准备的,俺看见它们,就想起十七年前那些事。”说着,伸手在怀里套摸半天,掏出一个一寸见方的粗布袋。

    张四狗伸出粗糙的右手,解开小布袋。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右手中,摊开给秦雷看。借着昏黄的灯光,秦雷看到在他的手掌中,有八颗黑糊糊的豆子,看样子年代非常了久远。

    张四狗面色怪异的望着这八颗豆子,久久说不出话来。

    秦雷也不催促,静静的喝着茶水,等待他神游归来。

    过了一会,张四狗才嘶声道:“王爷,愿意听俺讲讲这几个豆子的故事吗?”

    秦雷微笑道:“洗耳恭听。”

    张四狗这才打开回忆的闸门,将那些不愿再想起,却有多少次午夜梦回的往事诉说给秦雷听

    当年水城大战爆发时,张四狗已经当兵六年了,而那时他的职位就是队率。

    石猛心道,十七年地队率啊。顿时以一种欣赏文物的眼神看着他。

    好在石猛坐在灯下,黑。没人看得清。

    而且张四狗已经沉浸在回忆中,双眼明显望向了过去而不是现在。

    那场战役有多么惨烈呢?张四狗无法用语言描述,他只知道九个月下来,他所在的前锋营的五千弟兄,全须全尾的,就剩七个了。这七个人编成了一队,队率就是张四狗。

    城破前。上一任的伯赏元帅。让手下一百个营。每营出一个人转移,也算为每个营保留一点血脉,伯赏别离就是算做了中军卫戍营的名额。而中军前锋营的那一个名额,就要从张四狗他们七个人中产生了。

    九个月地尸山血海、炼狱煎熬,早把人身上所有地忠诚、荣誉、傲气、信念,甚至是廉耻统统消磨掉了。每个人都想逃离这人间地狱,大家都清楚。留下来地,就是要为这座城殉葬的了。

    所以七个人决定抓阄,张四狗从身上掏出一把豆子,这是他们队全部的口粮了,由他这个队率保管着。这些豆子一般大小,但有黑有绿,张四狗从中挑出六颗黑的一颗绿的,把其余的小心地装起来。摊开给围成一圈的袍泽检查。待每个人都看完一遍,他便沉声道:“生死有命、去留在天,得黑者留、得绿者去。倘有反悔,不得超生!”

    其余六个人便跟着低声喝道:“倘有反悔,不得超生!”

    张四狗把七粒豆子悉数装到一个空罐子里,又使劲晃晃了,便让其余六个人每人摸一个。每个人摸起来后,都紧紧地攥在手里,仿佛要把豆子捏扁了一样。待所有人摸完,张四狗也摸了一个。

    七个人把攥着的拳头凑在一起,在张四狗的号令下,同时张开手掌,唯一一粒绿色的豆子出现在张四狗的手中,其余六人手中皆是黑色的豆子。

    ~~~~~~~~~~~~~~~~~~~~~~

    秦雷和石猛望了望张四狗仍捧在手中的豆子,心里已经猜到事情的究竟,但还是重新数了一遍: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又数一遍,还是八个。秦雷沉声道:“你出千了。”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石猛更是一脸愤慨。

    张四狗伸出另一只手,从中取出一粒颜色稍浅些地放在袖子里,然后望着桌上剩下地七颗黑豆,涩声道:“这就是当时罐子中的七颗豆子。”

    秦雷轻声道:“你在放的过程中,将唯一一粒绿豆藏进了袖子,其实只放进六颗黑豆。而那罐子中,本来就有一粒黑豆,对不对?”

    张四狗点点头,惨然道:“小人在拿坛子地过程中,就用一滴修理羽箭的生漆,把一个黑豆黏在坛子口。所以晃起来没声音,他们都以为是空坛子。”

    后面就不用说了,他在把豆子放进去的过程中,再把那个黑豆从胶上拨下来,这样罐子中就有了七颗黑豆。待到所有人都取出一颗,到他的时候,再把那颗黑豆重新黏上,把绿豆换出来就成了。

    张四狗喉咙颤抖着,惨然道:“他们都那么信任我,没有人要查查到底有没有出千的,而是各自拿出自己的一样贴身小东西,让我有机会送到他们家去,做个想念。这就是他们对我的唯一要求。”

    说到这,他终于控

    ,双手捂住面颊,嘶声道:“于是我活了下来,他们了。”浑浊的泪珠顺着他粗糙的双手划落下来,想必是憋得苦了、憋得久了。

    石猛面色已经非常不善,刚要出声斥责张四狗的无耻,却听秦雷叹口气道:“老张,这件事情你虽然做的不对,但除了泉下的那六位,没人有资格指摘你什么。”石猛见王爷给这事定了性,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重新咽下去。

    张四狗抬起头,讶异的望向秦雷,他本以为秦雷要么站在道德的高度上呵斥他一顿,要么像看蝼蚁一般不做任何评价。

    使劲抹一把泪水,张四狗惨笑道:“从那以后,这八颗豆子就像长在俺心里一般,日日夜夜硌的俺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既想留在军营为他们报仇,又想趁早把自己了解了拉到。很长一段时间。俺都快疯了。”

    秦雷不带任何嘲讽的看着他,轻声道:“在那个时候,孤相信,自己也说不定会你做一样地选择。”

    张四狗张大眼睛望向秦雷,听他接着道:“是坦坦荡荡、不做任何挣扎的死去,还是饱受心灵鞭笞的活着,这本身就是一个问题。”

    秦雷将视线投到舱外黝黑的夜色中,轻声道:“孤王何尝不是处在煎熬中?孤知道自己每下一道命令。便不知有多少家庭破碎。多少无辜受罪。你们是经过上月荆州府大捕的人。应该知道这一点。”这话也是对石猛说的,他忙凝神静听。

    张四狗和石猛一齐点头,那一夜,每逮捕一个弥勒教徒,他的全家、甚至还有无辜的街坊也跟着遭殃。

    秦雷地面容像夜色一样沉寂,他接着道:“孤不想说这样做给江北带来多少多少地好处,绝对地利大于弊之类的套话。孤只想说

    秦雷顿了很长时间。才缓缓道:“我真的很痛苦,每当想到那些枉死者的冤魂,我就感觉双手占满鲜血,一闭上眼,仿佛他们就要向孤索命一般。孤不想杀人、不想背上血债啊”

    说着自嘲笑道:“咱们三个都失眠,可谓同病相怜啊。”

    石猛本以为只有自己如此,他瞪大眼睛望向秦雷,心里登时好过多了。

    张四狗却静静的听着。希望能得到医治心灵疾病的办法。

    秦雷视线扫过神态各异的两人。目光突然坚决道:“但是若给我重来一次地机会,孤还会选择这种煎熬,下达这道命令。”

    一道闪电划过张四狗的心田。他自问道:若是给我一次机会呢?我会如何做呢?心里很快有了答案,再次出千。

    秦雷把目光转向石猛,石猛感觉仿佛被两道利剑直插心田,动都不敢动一下,耳边响起秦雷特有的磁性声音:“为什么孤受尽折磨却绝不后悔?因为孤觉得值!”

    “自从你们叫我‘教官’的那天起,孤就再也不是一个人,孤就是你们所有人。你们这些将忠诚信任、身家性命全部压到孤身上的人!”其实随着日子久了,何止当初的几百人。

    秦雷拳头攥得紧紧的,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石猛,早就把一边地张四狗抛到了九霄云外。

    “所以孤每时每刻都提醒自己,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要由着自己地性子,而是要考虑对这个王府、对你们这些信任我、依赖我的人有没有好处!”

    说着又有些萧索道:“至于孤的个人感受,那都是虚幻,而生活,是真实地。”

    石猛的虎目中蕴着泪花,喉头一阵阵的颤动。作为秦雷心腹中的心腹,他除了秦雷到底喜不喜欢乔云裳不知道外,其余事情全部了如指掌。他怎么会不知道秦雷一旦倒台,自己和婉儿、还有那三个族兄、馆陶、许戈、沈冰沈青等等,所有这些追随他的人,便会跟着灰飞烟灭。

    只有秦雷好了,他们才会好,秦雷不好,他们便更不好。就是这么简单。

    而秦雷的处境,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凶险无比。朝堂大佬视他为弃子,兄弟们还要明争暗斗,隐在暗处的血杀也不知何时发动致命一击,南方他在还好,若是一离去,那被他压着的矛盾定然有会爆发出来。等等等等,这些都需要秦雷去应付。现在可以说是秦雷最疲倦、最伤神、也最需要帮助的时候。

    朱贵和程思远帮着捣了樊城、搅了弥勒教的盛会,还将首脑一网打尽。石勇和解无忧更不用说,拿下麦城居功至伟。而他的搭档马南也拿到了荆州城所有或明或暗的弥勒教徒名单,尽管马南很大度的说成是两人共同取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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