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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柄-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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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轻的校尉愤慨拍案道:“这不公平,大帅为国戍边二十载,怎么能就这样落个不明不白呢?”他这一拍,把桌上酒食拍得东倒西歪。杯跌盏倒,酒水洒了一地。大帅不说话,却没有人敢怪他。
紧挨着伯赏元帅的一个高瘦将军低声道:“大帅,从了太尉吧,兄弟们不能没有您啊。”
他这话引来对面黄胡子将军的冷嘲热讽:“车胤国,动动你那草包脑袋想想。大帅若是真的照办,下面就轮到别人办我们了!”
被称作车胤国的将军面皮发紫道:“秦有才,我还不是为了咱们镇南军好,你干吗血口喷人!”
原来这位黄胡子,就是密会秦雷于晴川湖的秦有才。秦有才撇嘴嗤笑道:“你与你哥哥一般东西,休要说些好听地。”
车将军霍得站起来,刚要发作,外面传来一声“报”
老元帅咳嗽一声,车胤国只得愤愤坐下。坐在下首的校尉沉声问道:“什么事?”
“外面有人自称大秦钦差隆郡王殿下,请王爷出去接驾。”
听到这话,帐中众人面面相觑,老元帅捋着花白的胡须,沉吟道:“五殿下?他不在荆州城享福,跑到老夫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作甚?”
话虽如此,老帅还是命人撤了酒席,把众将打发回营。带着青年校尉出了大帐,前去迎接钦差隆郡王殿下。
秦雷远远望见一个花白头发的便服老者,在一群兵士的簇拥下,从辕门中出来。知道这便是二十万镇南军的元帅,伯赏别离。他不敢托大,翻身下马,迎着老元帅而去。身后的卫士纷纷下马跟上,将秦雷护在中间。
两方人在中点处相遇,秦雷望向伯赏别离,只见老元帅身材魁伟高大,双目如电,虽一袭便装,却掩不住举止间地金戈铁马之意。只是须发有些花白,还有比较明显地黑眼圈。虽然于威仪无损,却总写英雄落魄的感觉。
伯赏别离望向秦雷,只见这位青年王爷相貌俊朗不凡,双目真诚有神,身材笔挺有力。龙骧虎步间带着无穷的热情,就像一轮朝阳,出现在这苍茫地暮色中,使天地为之一亮。
到得近前,伯赏别离推金山倒玉柱向秦雷拜下,洪声道:“末将参见天颜。吾皇圣安。”
秦雷没有误会,伸手虚扶道:“吾皇躬安。”身为代表皇帝的钦差自然要替皇帝领一拜。
老元帅又要下拜,秦雷抢先扶住。朗声道:“老元帅,您劳苦德高。除了陛下太后,这天下谁还当得起您一拜啊。休要折杀小王。”
这话一说,随同老帅前来的官兵面色稍霁,那点被打断晚餐地郁闷也就烟消云散了。
老元帅强要下拜,秦雷坚决不许,退让几次才算了事。两人相视大笑一阵,各自见了礼。便携手进了大营。
进得营来。只见壁垒森严、旌旗林立。无人随地走动,更无喧哗之声,一派军纪严明之势。秦雷由衷感叹道:“孤王所见众军,镇南当属第一。”
伯赏元帅捋须大笑道:“殿下谬赞了。”随从众将脸上也颇有得色。
一行人来到中军帐前,黑衣卫们还想跟上。秦雷知道军中规矩,对石敢洒脱道:“来到我们子弟兵中,那还用你们护卫。”转头对伯赏元帅笑道:“孤这些属下陪着赶了一天的路。还劳烦元帅派人安排下食宿。”
伯赏元帅见秦雷如此上道,豪爽笑道:“好说好说。”然后吩咐一边的年青校尉道:“赛阳,把兄弟们令下去好生招待。”那被唤作赛阳的校尉恭敬领命,然
黑衣卫拱手道:“各位弟兄,咱们这边请。”石敢手带着大伙过去,自己跟着秦雷进了大帐。
伯赏元帅自然要重开酒席,招待远来贵客。不一会,大碗大块的鸡鸭牛羊便摆满了秦雷面前的长几。秦雷早上急着赶路、中午心里有事。早就饿得前心贴后心。闻着扑鼻肉香,朝伯赏元帅洒然笑道:“孤也有些饿了,元帅勿笑。”
伯赏元帅捋着胡子笑道:“殿下尽管用。军中最喜豪爽汉子。”秦雷便不再客气,扯着鸭腿鸡翅大吃起来。他现在胃口却不大,吃了一会便有些饱了。伯赏元帅这才举起酒杯,敬他喝酒。
秦雷暗赞老人心细,知道空腹饮酒不好,便让自己先吃饭。也不推辞,两人便你来我往的喝起来。
这两位基本上都是举杯酒干,喝地极是爽快。差不多把一小坛曲酒喝出来,秦雷拍拍肚子道:“酒足饭饱了,多些元帅盛情款待。”
伯赏元帅也放下酒杯,点头赞道:“善饮却依然有节制,老朽五十以前还未达到。好好好。”
秦雷笑道:“只感觉再饮便会难受,空负了美酒,还不如留待下次再喝。”
伯赏元帅叹道:“确实如此,想不到殿下如此年轻就懂得‘节制’二字,比这天下九成九地官儿们要强得多啊。”
秦雷知道正题来了,正襟危坐道:“那就教会他们什么是‘节制’!”
伯赏元帅有些意外地瞟了秦雷一眼,笑道:“年青就是好啊。”
秦雷知道这位老元帅在告诫自己莫要一时冲动,做些可笑的事情。他面色不变,把话题扯开道:“孤在京里见到一幢趣事。”
老元帅还是捋着那顺滑的胡子,微笑道:“愿闻其详。”他却没有秦雷那种不让人说话的恶趣味。
秦雷仿佛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忍俊不禁道:“堂堂太尉府的四公子,被他的未婚妻打得遍体鳞伤,若不是跑地快,连本钱都差点被那位小姐留下。”
伯赏元帅老脸一红,没想到这小子拿自己丫头说事。只能强辩道:“赛月这丫头虽然有些小性子,但万万不会行此野蛮之举。怕是以讹传讹吧。”
秦雷心中想笑,管那刁蛮的伯赏赛月,便知道这老头子及其疼爱自己的姑娘,要不也不会娇纵成那个样子。他面露惋惜之色道:“想必是以讹传讹,无奈已经传遍京城。说是心疼坏了的太尉夫人,退婚的心思都有了。”不得不承认,一年的风风雨雨,已经把秦雷从一个单纯的大兵,迅速磨砺成一个皮厚心黑嘴巴毒的坏家伙。要知在当时,女方若是被退了婚,这一辈子就算完了,休想再找到婆家。那梁子可就结大了。
果然,伯赏元帅狠狠一拍案台,怒喝一声:“欺人太甚了!”他本来就对李老头一肚子火气,再加上心疼女儿,一时不防,竟着了秦雷地道。
秦雷也知道谎言不可持久,只消一封书信便可拆穿。但他早想好下文,笑嘻嘻道:“元帅不必着急。小王地话还没说完。”
伯赏元帅面色不善地望着秦雷,仿佛只要他再说出什么丧门之言,便会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暴揍他一顿。
秦雷却视若无睹的样子,依旧慢悠悠道:“元帅放心,老太尉却不同意此事。所以李夫人那只是一个构思,成不了事实地。”
伯赏元帅怒哼一声,他知道李夫人极疼李四亥。也知道老太尉不会不知轻重。秦雷所说的却是符合两人性子。原本只有三分相信秦雷的话。现在却信了七分。
转念想到自己女儿还没过门就先恶了婆婆,将来却是如何捱过。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位杀伐决断的老元帅却为自己的掌上明珠发起了愁。
秦雷心中想笑,面上却一副淡淡的表情。
伯赏元帅毕竟不是常人,很快走出了短暂地惆怅,有些恼火道:“殿下大老远跑来,莫非就为消遣老夫地?”
秦雷依然不温不火道:“只是想挑拨一下元帅与太尉之间地关系。别无它意。”承不承认都无所谓。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只要经常浇灌,便早晚会长成参天大树。
此言大出伯赏元帅意料,他哑然失笑道:“殿下倒是坦诚。”
秦雷点点头,微笑道:“谢谢老元帅夸奖。”
伯赏别离右手撑住案子,双目紧盯着秦雷道:“到了军营就要讲军营的规矩。有话直说,这里不兴中都城那种放个屁都要拐三拐的女人做派。”
秦雷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道:“那就直说。孤是来帮你的。”
伯赏别离面不改色道:“据老夫所知。殿下似乎有些自顾不暇了吧,怎么还有闲心管老夫的破事?”
秦雷笑道:“因为孤与老元帅所愁得,乃是一桩事。”
伯赏别离老神在在道:“愿闻其详。”
秦雷摸着自己刚开始长胡子地下巴。笑道:“老元帅不矫情,孤很是欣赏。”
伯赏别离淡淡笑笑,并不搭话。
秦雷也不尴尬,一本正经道:“孤知道令千金为何追杀令女婿。”
伯赏元帅有些郁闷道:“能不能不提这茬?”
秦雷心中小小得意,仍按部就班道:“是因为您与太尉大人起了龌龊。”
伯赏别离哈哈笑道:“殿下还是在说笑,李太尉与老夫几十年的交情,又是儿女亲家。怎么可能起龌龊?”
秦雷摇头微笑,大喊一声:“来人!”
外间的石敢和那赛阳一起进来,一个沉声问道:“王爷有何吩咐?”另一个却望向自家大帅。
秦雷摸了摸嗓子,不好意思笑道:“吃的有些干,去帮我讨碗水喝。”
方才秦雷与老元帅开始说话,便屏退左右,却是疏忽了。可你也不用这么咋呼吧,那赛阳校尉心道,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赶紧出去抱个水坛进来。
秦雷朝他笑笑,温声道:“你们可以出去了。”赛阳校尉这个气呀,但人家石敢已经躬身退下了,他再留着便是没有礼数。只好愤愤,不知找谁撒气去了。
伯赏元帅自始至终木偶一般坐在那里,等到屋里恢复平静,才有些心悦诚服道:“王爷这份急智实乃老夫平生仅见,确实佩服的紧。”
秦雷摸了摸后脑勺,一脸无奈的笑道:“小王不想大老远跑来,跟您老一阵脸红脖子粗
再灰溜溜的连夜赶回去。”说完又补充道:“那样了。”
方才伯赏别离一通大笑,便要与秦雷对立起来。无论秦雷说什么,他都会拍案而起,痛斥秦雷挑拨离间,接着便会拂袖而去。然而秦雷一嗓子乱嚎,便击破了他故意营造的气氛。经过这一缓和,双方之间便对立不起来,谈话才成为可能。
伯赏老元帅这才兀然发觉,自从开始较劲后,自己地情绪便一直被秦雷左右,几次变招都没有摆脱这种情况。不由由衷道:“老夫也是越来越欣赏王爷了。确实比那狗日地李四亥强一万倍。”
秦雷刚有些高兴,没想到老头下一句便跟上了:“殿下年庚几许?陛下指婚了么?”
秦雷有些吃不准,小声道:“还有四十天就十八了。虽然没有未婚妻。但是已经有心上人了。”他却是个无赖角色,死活不给老头任何话头。
没想到伯赏老元帅也是个老不休,他不以为意道:“心上人不算,有几个能娶到心上人的。那就等于没有。不如老夫主动去找李浑老头退婚,把我那赛月许配给王爷如何?”
秦雷心道,就你把那小辣椒当宝贝。面色愁苦道:“小王观令爱为人刚烈贞洁,对四亥兄弟那是情比金坚,若是退婚地话。恐怕”
老元帅捋着胡子哈哈大笑道:“老夫与你开玩笑地。还真以为我那宝贝女儿嫁不出去了?”
秦雷额头冒汗。这些老东西果然是不吃亏,输了一阵就一定要扳回来,他讪讪笑道:“那算小王自作多情。”
见秦雷服了软,老元帅长舒一口气道:“方才一场大笑,却是老夫几个月来笑得最欢实的一次。”秦雷为何而来,他怎会不清楚。
伯赏元帅有些萧索的望向秦雷,轻声道:“愿意听老头子啰嗦几句吗?”
秦雷感到老元帅已经接受自己。郑重点头道:“小王洗耳恭听。”
伯赏元帅招招手,对秦雷轻声道:“来,这边坐,坐到老夫便上来。”他的面色说不出的古怪,像是已经沉浸在某种情绪中。
秦雷丝毫不觉得受到不敬,搬起胡凳,坐在了老元帅右手边。伯赏别离从案下摸出一坛烈酒,拍去泥封。满上。端起来。对虚空敬一下,洒在地上。
然后又给秦雷满上,秦雷也学着老帅的样子。敬了虚空一碗,同样洒在地上。
伯赏元帅呵呵的笑了,苍声道:“殿下,陪老头子喝酒。”不是请求,而是要求。
秦雷点点头,又拿过一个碗,都倒上酒。两人便一人拿起一碗对饮起来。
不知饮了多少碗,不知喝干多少坛。老元帅那苍凉地声音终于在大帐里响起。
“殿下,你可知方才我们敬地是何人?”
秦雷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便默默地听着。
“那是一十七年前,为了把南楚的狗杂种赶出我们大秦,而牺牲的十八万大秦子弟兵啊!那里有我的儿子、有我的兄长,还有我的父亲。”老元帅没有一丝表情的望着秦雷,不容质疑道:“所以你该敬这杯酒!”
秦雷也毫不犹豫道:“我该敬这杯酒!”
老元帅却不领情,须发皆张,怒目而视道:“你知道这十八万人,是怎么死地吗
“不是战死的吗?”
伯赏别离轻蔑笑道:“就凭南楚那些水鸭子,上了岸那里是我大秦男儿的对手。”
秦雷便不再说话,静静地等着下文。
伯赏别离紧紧握住手中剑柄,嘶声咆哮道:“是饿死的!你知道吗?是饿死的!!!!”
秦雷确实没听说过这段历史。
伯赏别离完全沉浸在那种悲愤欲绝的情绪中:“我们伯赏家世代为国戍边,到我父亲那一代,已经在这大秦南疆镇守了八十多年了。从未被敌人踏足过大秦的一寸土地。可是十七年前,你们秦家子弟为了那个皇位把这国家打得七零八落,终于给了别人机会。”
“面对倾巢出动的南楚军队,我们却得不到任何支援,从开战到最后,没有得到朝廷哪怕一粒粮食、一根羽箭、一个士卒地支援。就这样,我们也依然坚守了九个月,才被五倍于己地敌人攻破了大江防线。那时候,大家已经都饿的动不了了。当时阵地上最后一个活人——我的父亲,前任镇南元帅伯赏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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