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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士-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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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圈下来,最后轮到孙淡这里。
“该你了,孙淡小哥。”杨慎目光更加热切。
“对,会昌侯家人才辈出,正可看看孙家下一辈少年俊才的的风采。”众人都跟着说。
大家见孙淡同杨慎联袂前来,又很得小杨学士的看重,都有心让孙淡出彩。
孙淡苦笑,这事还真找上门来了,酒令这种东西他半点不懂,一张嘴,不是开黄腔吗?
他忙摆摆头:“晚生不会行酒令。”
孙岳却不肯放过孙淡,轻笑道:“淡哥休要谦虚,谁不知道你是我孙家青年一辈中最出色的人才。”
“孙淡你也不要推辞,且对一个听听。”杨慎说。
孙淡苦笑着一摊手:“晚生真对不出来。”他端起面前的酒杯,一仰头,将一杯酒全喝了下去。
心中已是一阵微微不快,这次晚宴,李先生只带孙岳一人前来,为的就是对付眼前这种情形。再说,孙岳来这里本就是为打响名气,自己的出现本就是多余。
在座众人就孙淡服输,小声议论起来,鄙视者有之,讥笑者有之,不屑者有之。
孙乐得意地一声冷笑,又站起身来:“杨先生,学生不才,倒想出一对。”他有心将先前的失分找回来。
“哦,你且说来听听。”杨慎见孙淡不接招,心中也是惋惜。不过,他并不认为能写出《林冲夜奔》那样好戏文的孙淡对不上这个酒令,心中一寻思,有看到得意扬扬的孙岳,心中突然醒悟:孙淡是孙家的旁系子弟,要靠孙家吃饭的,自然不肯得罪孙岳这个少爷,欲成孙岳之美。
“哎,孙淡这小子,才华出众,更难得有一颗玲珑心窍。这样做人做事可不是正道,得找机会点醒他一下,他还年轻,若任由他这么投机唯诺下去,一个青年俊秀就要毁了。”杨慎心中这么想,口中对孙岳说:“且说了听听。”
孙岳却停了下来:“先生,若晚生对上了,又对得妙,却又有什么说法?”
杨慎一呆,噗嗤一声笑出来:“孙岳小哥,你可是要同我赌约吗?”他从怀里掏出一枚羊脂玉雕件放在桌上:“若对得合我心意,这个小玩意儿就给你。”
孙岳却摇了摇头:“禀杨学士,今科院试之后,李先生就要离开我孙家族学。李先生本是良师,无奈他去意已绝,家父也不好强留他,一面耽误了先生的前程。而孙岳一意以科举征途求上进,却苦无良师点拨指导。学生立即对这个句子,若先生觉得晚生尚可造就,请收孙岳入门,也好聆听学士的教诲。”
李梅亭原本是陕西一个偏僻小府的学官,加上为人狂悖,不为上官所喜,任期满后,就没有留任,被孙家请到山东来了。前一段时间,孙家二老爷有信过来,说为他在京城谋了个闲职,只等院试一结束就去京师就职。
本来,他也是迟早要走的。可没想到,人未走,茶已凉,孙岳这么快就在找新的老师了。
一听到这段话,李梅亭一张脸涨得通红,拿筷子的手都在发颤。
此话一出,满座都有些骚动。更换门庭本是做人的大忌,若李梅亭已经离开孙家,孙岳另拜小杨学士为师,也很正常。可当着他的面前拜在杨慎门下,却是过分了。
想来那孙岳的心思也实在太热切了,以他的学问,考秀才,甚至考个举人都没有任何问题。将来也是要做官的。若能抓住这个机会投在杨慎门下,日后为官,必然飞黄腾达。
开玩笑,杨慎乃正德六年殿试第一,如假包换的状元公,现在又是翰林院学士,父亲乃内阁首辅杨廷和。将来一旦杨廷和退下来,杨慎入阁为相在情理之中。甚至父自同朝为相,来一个老阁老小阁老共侍一君也是有可能的。
杨慎心中大为不喜,他没想到孙岳这人竟做出这样的事来。他本就性如烈火,见不得这等人物。但是,孙岳的父亲乃户部一科郎中,理财能手,是父亲一系的骨干能人。如今天子亲征在外,朝廷日常开销军费支出还要大力仰仗孙鹤年维持,不可因这事而坏了朝大事。
他面上只青气一闪,瞬即恢复正常,道:“也不是不可以,你对吧。”
孙岳一脸得意,用蔑视的目光扫了孙淡一眼,朗声道:“蛀屑落地无声,抬头见孔子,孔子问颜回:因何不种梅?颜回曰:前村风雪里,昨夜一枝开。”
虽然对孙岳的为人很是不满,但众人还是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句好对。已经有人喝彩:“好一句因何不种梅,梅花自有颜色,可对上酒令中雪花落地无声,更难得含而不露。孙家子弟,何多才邪!”
这句一出,李梅亭面色一阵发白。
孙淡看得心中不忍,伸手过去扶住他的肩,关切地问道:“先生,你没事吧?”
看到孙淡的目光,李先生眼睛微微一红:“醉了。”
孙淡诚挚地说:“先生在我心目中永远是最好的老师。”
李梅亭手一颤,良久说不出话来,只朝孙淡点了点头:“过几天我即去京师,我在那里有处院子。你若有本事,能进京城参加会试,不妨来看看老朽。”
第六十二章 经济事务
杨慎听到孙岳行的这个酒令,虽然心中不愿意,可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是个人才。
他这人性格刚直,最见不得品行不正之人,若让孙岳投在自己门下,心中却大大地不愿意。
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却没办法推脱,只点了点头,道:“这样,我杨家与会昌侯孙家本是世交,收几个孙家子弟入门也没什么问题。只可惜,孙家在山东,我却在北京,也没办法授课。这样,若孙家子弟能顺利过了这期院试,又有时间去京城,倒不妨来我家里听几堂课。”
孙岳却欢喜得要跳起来,忙拱手作揖:“学生一定去拜见恩师,到时候,还望先生收学生入门。”在他心目中,自己中举,甚至中进士那是手到擒来的事。两年时间虽长,但到时候能拜在权倾朝野的杨家门下,对自己的前程却大大有利。
孙淡见不得他这种丑态,又见李梅亭目中含泪,加上因为喝了酒,有些醉意,顿时有些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
正要发作,杨慎却一挥袖坐下了,道:“好,就这样吧。”
“是。”孙岳恭敬地一作揖,又坐回座位上去。
刚才闹了这半天,大家总算安静下来。
杨慎同德王等人说了几句话,突然问王元正:“元正兄,你这次院试的考期定得仓促了些。”
王元正点点头:“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朝廷诸事繁杂,我手头一大堆公务要处理,不能在山东呆太长时间。倒是用修你怎么跑济南来了?”
一听王元正问起这个问题,众人都竖起了耳朵,都是在官场上混的人。杨慎地位特殊,他微服来山东,却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杨慎摸了摸胡子:“还能为什么,一个字钱。这次天子亲征,军费吃紧,陛下印了许多宝钞,面额也甚是巨大。只可惜民间百姓可不认什么‘大明通行宝钞’,各大商户和百姓都拒绝接收。天子是可着劲印钞票,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只能跟在后面尽力补漏。依我看来,这钞法已经糜烂了,应该废除。”
众人都是点头。
孙淡也提起精神仔细聆听,所谓的大明通行宝钞就是明朝时印刷的纸币,是当初朱元璋弄出来的新鲜玩意。只可惜,古人在发行钞票时根本不回按经济规律办事,以为只要印刷机一开动,就有钱钱滚滚而来。结果,到正德年间,宝钞基本等于一张废纸。可国家依旧在使用这种废纸,仔细一想,未免有抢劫百姓的嫌疑。
杨慎又道:“我这次来山东,主要是查一件事。我查了一下,去年朝廷钱局投放山东的制钱大约有十万贯,可秋税时却只收上来六万贯不到,且以劣钱居多,朝廷的收入也是大减。如今,朝廷正在用兵,到处都要用钱,这事让人很是头疼。”
众人都是山东官场上的人,听杨慎提起这事,都是感叹,说,若不是不山东有海盐之利,只怕去年的税款都凑不齐。
这是孙淡第一次听官员们谈起地方政务,他本是公务员出身,对这种事很是上心,本听得上劲,旁边的孙岳却一声冷笑:“这种事情可不是我们读书人应该关心的,我听人说淡哥在孙家书行印书求利,这种经济之事正合你脾性。”
孙淡本就对孙岳大为鄙夷,仗着酒意哼了一声:“读书人怎么了,一样要用钱,一样要吃饭,就算你将来中了举人,做了官,我就不信你仅靠着一篇道德文章就能治理地方,为天子牧民?”
孙岳面上怒气一闪,正要说话,杨慎的眼睛就看过来。他本就看重孙淡,认为他和孙岳都是孙家难得的人才,而且,孙淡的品行可比孙岳好好许多。而孙淡一直没有什么上好表现,让杨慎心中奇怪,便缓缓开口:“孙淡小哥,对于朝廷的钱法,你可有什么想法?你是寒门出身,日常多与寻常百姓打交代,说说吧,或许会有新的见解,对我也是一种启发。”
杨慎这一问,让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呆。这种朝廷政务,本就是高屋建瓴的大事。杨慎不问一众地方官员,反向一介寒生咨询,让大家颇为不解。
孙淡见他问,心中突然想起以前看电视连续剧《雍正皇帝》时的情节,便站起身来:“禀杨学士,山东这边朝廷发行了这么多制钱下去,却没回收多少,究其根本,主要是因为朝廷制造的铜钱质量实在太好,铜八铅二。不良商贩得了铜钱,立即融了做成铜器,可得四分利,如此,发行下去的铜钱自然收不回来了。等到缴税的时候,百姓都用劣钱充数。”
孙淡这句话一说出口,立即起来了一阵骚动。
众人都同时闹起来:“原来是这样啊,难怪了,孙家小哥不这么说,我等还真不知道,奸商可恶。”
“好一个孙淡,你先前还藏而不露。”杨慎大为欣慰,用鼓励的目光看着孙淡:“说说,可有什么法子?”
“很简单,调整朝廷制钱的铜铅比例,换成铜铅各半,如此一来,商家无利可图,自然就会收手。”
杨慎又道:“如此一来,劣钱固然可以被消灭。可朝廷这么干,颜面何存?”
孙淡道:“钱之一物,说到底不过是一种交换媒介和结算手段,本身并没有任何价值。就拿宝钞来说,若不是上面有朝廷朱印,也不过是废纸一张。当初,宝钞在市面上也流通得不错,只可惜后来钞法混乱,这才退出市场。关键一点是,朝廷的信用崩溃了。所以,晚生认为,钱的成色好坏不重要,关键是朝廷要有一定的白银储备以备不时之需。我觉得,朝廷的颜面同国库里的丰盈与否有关,同钱的成色却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好!”杨慎一拍案大笑:“孙淡老弟,看不出来啊,你却也是个精通经济事务之人。将来中了举人,来我这里帮忙,正缺你这样的人才。”
众人都笑着说孙淡好运气,居然得小杨学士看重,未来不可限量。
那孙岳更是一脸嫉妒,酸酸道:“我朝天子以德治天下,经济事务再精通,也不过是桑弘羊一类的人物,总归不是正道。我辈读书人,还是要靠诗词文采立世的。”
孙淡暗叹,这个孙岳的妒忌心未免也太强了点吧。看来,今天不露一小手,反被人看清了。只要不是什么酒令,总能从资料库里查到。
他呵呵一笑,一口饮尽杯中酒,“晚生认为科举入仕,八股文章才是正途。诗词章句,不过是小道,于国于民却没有任何好处。到不是晚生不能为,是不愿尔。”
“好一个孙淡,原来你是藏拙呀!我就说,你那样的文才,怎么连个酒令也行不了?”杨慎也喝了一杯酒,转头对德王说:“王爷,你再出个题考考孙淡这个孙家才俊。”
这个时候,天上的乌云已然散开,一轮残月高挂夜空,照得满湖皆白。
大明湖南边,有一条小河不息注入,一艘渔船上,有灯火微微闪烁。
德王道:“就以月为题,写一首五言吧。”
孙淡也不再说废话,提气吟道:“月黑见渔灯,孤光一点萤。微微风逐浪,散做满湖星。”念完,扶起李梅亭,朝众人道:“我家先生不胜酒力,先告辞了,恕罪。”
便同李梅亭一起走到布官的船上。
“好!”
这个时候,震天价的喝彩声才传来。
杨慎站在德王的船头,对布官道:“送李先生和孙淡小哥回府。孙淡,中举之后,记得来见我。”
孙淡也不说话,一拱手。
画舫已起航飘开。
第六十三章 考题
“见过先生。”布官船上的孙浩和孙桂见李梅亭随孙淡一同上了画舫,都吓了一跳。
船中狭小,也没地方可躲,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见礼。
换了往常,见自己学生同一群戏子混在一起,而江若影又是一副男子打扮,只怕李先生立即就会爆发。不说打板子,一通呵斥是免不了的。
可说来也怪,今夜的李梅亭好象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听到学生喊自己,只苦涩地笑了笑,摆摆手再不说话。
孙淡看得心中难过,他知道刚才孙岳临时改换门庭对他的打击很大,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德王宴会上的人都是官场和士林中的大人物,李梅亭站在他们中间本就隐约矮上一头,如今又受了这种屈辱,只怕用不了几天就要在官场上传遍了。李先生马上就要去京城就职,出了这事,让他以后还怎么面对同僚。
孙淡小声对众人说:“先生喝多了酒,醉了,我们还是不要打搅他吧。展老板,有没有干净的地方,收拾一下给李先生休息。”
布官连忙着人收拾好船舱,让孙淡将李梅亭扶了进去。
等将李梅亭安顿好,孙淡见左右无人,这才轻轻道:“先生,今夜丢脸的可不是你,而是那孙岳。公道自在人心,大家都看得明白。”
说完,将被子盖在李梅亭身上,就要离开。
李梅亭突然一伸手抓住孙淡,道:“孙淡,你且等等。”
“还请先生示下。”孙淡恭敬地说。
“今科院试我看了一下,王元正是个谦谦君子,日常喜读《论语》,如果我猜得没错,这次的考试范围应该在这本书里面去找。而且,王元正以前开办过书院,好为人师。如此一来,考试范围就应该更小,尔当从孔子教授学生如何读书如何求知上去找。”
见李先生心情实在糟糕,孙淡安慰他,“先生说得是,学生下去就读读《论语》,再结合朱子的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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