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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过那座山 作者:山高月晓(起点2011-08-22完结)-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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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小眼珠像装在电机上一样不停地转动,总有让肖晨想不到的设防。就连夜里上厕所,她都一定会跟进去,站在肖晨的旁边死死地盯着。这个北京大杂院里长大的女人,带着一脑子的肮脏思想和浑身发霉的臭气,在同一年进厂的人当中,第一个混进了党的组织。凭借的是她一年四季都身着破旧的工作服,显示出她是一个艰苦朴素不讲吃穿的无产阶级后代,还有她目前这种对资产阶级思想不留情不手软敢于斗争的精神。只要是党支部交给她的任务,她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完成。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她与支部副书记关系是非同一般的。整个车间里大概只有肖晨不知道,因为她从来不与人谈论这些事端。现在落在她的手里肖晨才感到,这是一个在她娘肚子里就坏的女人。三字经中第一句就是“人之初,性本善。”她认为这句话是没有是没有科学道理的,前辈的遗传基因,就决定了后辈人的善与恶。只不过有些人在合适的土壤中得到了充分发挥,而有些人却没有施展的舞台。柳秀美属于前一种人,在这里她如鱼得水般地不停地吐着坏水。由于她的贴身监视,肖晨想让自己单独呆一会儿的想法都是一种奢望。柳秀美的警惕性极高,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肖晨,肖晨只有自己躺在桌子上时(临时的床)才看不见那两张讨厌的嘴脸。
肖晨身下的这张“床”以前是一张工作台,台面的厚度足有7、8厘米。距离地面有85公分,很结实,但上下床不方便。因为这张工作台是在房间的正中间,(大概是为了防止她逃跑,两边靠墙的位置放了两张单人床)肖晨总感觉自己是睡一座高悬而又狭窄的独木桥上一样,不敢翻身,不敢动,怕摔下去。褥子是这里车间走廊冬天用过的破棉门帘子,被子是一件值班人员穿过的又脏又味儿油花花的棉大衣。他们知道她嫌脏,故意把这些脏东西拿给她用,如果拒绝使用,只能躺在木板。
回到车间里的第一天,肖晨又困又乏,却难以入睡。脱了衣服嫌太脏,穿着衣服又别扭,平躺、侧卧都硌得难受。想一想这里比起宝鸡遣送站那个鬼地方要强多了,她鼓励自己,宽慰自己,让自己对这一切要知足。她反复告诉自己无论如何要坚持十五天,十五天的学习班办完了,自己就恢复自由了。那时,她就可以回到他们那个曾经充满温暖和甜蜜的屋子里,躺在铺着雪白床单的床上好好睡上几天。
这一夜,尽管很不舒服,但还是睡着了。天刚放亮,肖晨就睡醒了,她想出去活动一下,马上又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自己现在没有行动的自由。她盘腿坐在高高的床上,向窗外张望,不知这一天该怎样度过。身边除了两双怀有敌意带有高度警惕的眼睛外,没有书,没有报,就连一张带字的纸都没有。想到今后的十五天将要在这样的环境中煎熬,她觉得痛苦和寂寞、屈辱和无助把她一步一步推向绝望。
“啊!”突然旁边传来一声大喊,她急忙扭过头去看。是那个柳秀美,她们睡在床上,那床要比肖晨睡的工作台矮许多,大概猛一睁眼,看见肖晨坐在高高的桌子上吓了一跳。她像是对肖晨说,又像是在自语地说:吓死我了,怎么这么早就在那里坐着?
肖晨没有说话,现在她与他们所有的人都是对立面,都是敌我关系。她真希望她们中间死一个,无论谁死,对她来说都是一件高兴的事。坐在这张特殊的床上,她突然懂得了什么叫仇恨,二十多年来,特别是从特殊时期以来,常常听广播看报纸接受无产阶级“仇恨”教育,她对资产阶级、对阶级敌人、地富反坏右、牛鬼蛇神、走资派从来没有出现过“恨”的概念。而现在坐在这张工作台上,面对两个和她同样年龄的女子,一种势不两立,无法压抑的仇恨从心底萌发出来。从现在的此刻起,她憎恨周围所有的人!她暗暗地发誓;如果将来有机会,她一定要狠狠地报复害她的这些人!她拿过自己的笔记本,从上面撕下一页纸,然后折成十五张方块,一张一张地撕下来,写上日期,夹在本子里。她在心里算好,以后按日期每天扔掉一张小纸片,等这十五张纸片都扔完了,自己就自由了,可以回到那充满甜蜜的房间里去疗伤。
早饭的时间到了,肖晨没有胃口,一点也不想去吃饭,她害怕那些异样的眼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但是,她深知这是必须要勇敢走过的第一道关口,她一定要让自己坚强地去面对。想到这里,她拿上自己的饭盒,在那两个人的监视下向食堂走去。
这条从车间通向食堂的路有三百多米,是她进厂六年当中走过无数次的路,已经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可今天走在这里,却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生疏。除了她工作的那个车间的篮球场外,这一路上,还要路过一个篮球场和两个自行车棚。那里都是聚集人数最多的地方。肖晨告诉自己,眼睛只往前方看,不能低下头看自己的脚,对任何人的反应和眼光都只当作不知道没看见。她一边走一边为自己鼓劲,就这样直着腰板,抬着头走进食堂。
这个食堂既是全厂开大会时的会场,也是观看各种节目演出时的礼堂。在这里,在那个迎面的舞台上,肖晨不知多少次,充满激情地为全厂的工人师傅表演节目,赢得过真诚的,热烈的掌声。而今,她却像犯人一样,在毛主席思想学习班里,被人看押着老老实实地一步一步地来到食堂买饭。虽然是放假期间,因为这个厂子很大,而且单身占多数,所以到食堂来吃饭的人仍然不少。那一双双注视的眼睛,像针芒一样射在肖晨的脸上、身上,让她体无完肤。
肖晨是不能随便走动的,她的活动范围除了去食堂买饭,只能在这二层的小楼上走动。这是一个有五个房间,一个卫生间带拐弯的二层楼。楼道的一边是一面墙和一扇永远关不上的大铁门,那扇铁门的下面就是一条浇铸生产线。另一边是有五个深灰色大铁门的房间和卫生间还有很陡的两节共三十五个台阶的楼梯。地面离屋顶很高,楼道里没有窗户,有一只四十瓦的管灯。她像一只动物一样,被囚禁在这里。
肖晨一点食欲也没有,早饭买回来她放在那里没有动。那两个监视她的人坐在一边有说有笑地聊着天,手里还织着毛活。她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床前也是他今后用来写检查的桌子旁边,她无事可做随手打开自己的日记本,翻到空白的页面上写下这些日子的第一篇日记。
一九七六年,五月二日,星期天,有小风,多云。
毛主席教导我们说:“要斗私,批修。”今天学习了毛主席的语录,用毛主席思想检查自己,觉得自己做得很不够。今后一定要狠斗私心一闪念。回到北京整整一天了,心里很乱
日记只写了这些,再也写不下去了。她不知道还能写些什么,或者该如何写自己目前的处境。是自恃可怜?还是说冤道屈?要不然就发泄一下?不行!她明白,在这种环境里,已经没有任何东西是自己的私人物品了。她起身走到了窗前,一夜之间,窗外的树叶又长大了不少。面对双层的钢框铁窗,使肖晨不由地想起监狱的铁窗来。她感到自己就像在坐牢一样,这时,她才突然意识到自由是多么的可贵。她决心十五天后,离开这里的第一天,她就一定要到马路上痛痛快快地跑步,要跑到趴在地上起不来为止。她一直站在窗前向外看,偶尔能看到三三俩俩的单身年轻人在不远处无忧无虑的走动、嬉笑、打闹,看那些自由的人是多么快乐,一直看到中午开饭的时间。
柳秀美让她去食堂买饭,她才想起早晨买的稀饭和糖三角还在那两只饭盒里。
她拿起饭盒,打开窗户,将早晨的早点从楼上扔下去。去他妈的吧!同时嘴里大声地说着自己从未说过的粗话,随之心里感到一阵快意。
她是故意这样做的,这种随意往楼下扔东西的行为是她最反感的,但是,从现在起,她会天天这样做,她要把所有自己不喜欢的或者废物和垃圾,都从这个窗户上扔下去。还要随口说最粗俗不堪,野蛮无理的话,她觉得这个想法太好了。刚才的做法很成功,她的余光已经看到柳秀美那副吃惊的样子。
有了早晨的第一次去食堂,现在她的心里已经不是那样紧张了,但还是很不自然,她像早晨一样,心里不停地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失态。中午要比早晨吃饭的人更多些。因为柳秀美和李占红都是从家里带了饭的,所以她俩都空着手,跟在肖晨的身后。让人远远一看,就知道她是没有自由的人,这种情况在那个年代是经常出现的。只要是说某人被办了“学习班”,就知道是被监视起来的。被监视的人都是这样,无论走到哪里,身后都会跟着两个人。中午吃饭的人很多,还要排队,肖晨站在队的末尾。前面马上就有好几个人,回过头来看新鲜。很快又有人站在了她的身后,不管她的脸转向哪边,都能看到带有各种心态的眼神。此时,她真想扭头就走回去,永远不到食堂来。可是这是不可能的,她心里暗暗地安慰自己;别怕,一定要坚强些,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就让他们看吧。但是,那每一道眼光,都像比拉多手里的鞭子一样,狠狠地抽打在肖晨的心上,让她的心紧紧地缩成一团。当她端着饭盒走回那间囚禁她的房子里时,心里的疼痛使她浑身都在颤抖。她努力克制着,不让这种疼痛流露在脸上。
第十三章 黑色的网
更新时间2011…7…14 21:13:35 字数:5123
肖晨把饭盒放在自己的床上,一口也吃不下去。现在她特别想躺在床上蒙头大哭一场,但是她不能。她知道,越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越不能表现出自己的软弱。她要在那两个坏女人的面前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她要唱歌,用歌声来排解心中淤积的苦和痛。唱什么呢?外国歌曲肯定不行,只能唱革命歌曲。她想了想,对!唱毛主席诗词,《蝶恋花,答李淑一》。我失娇阳君失柳,杨柳青扬直上重霄九,问询吴刚何所有,吴刚捧出桂花酒……。唱毛主席的诗词没有人敢阻拦,因为空荡荡的房间和楼道没有东西的缘故,她唱歌的声音在四周的墙壁上撞击,引起嗡嗡的共鸣,余音又在房间和楼道里回绕,她满腔酸楚歌声充满了房间和楼道的每一个角落。两个监视她的女人,惊诧地望着她,她们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放开嗓子唱歌,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真的这样高兴,高兴得非要唱起来。声音太大了,吵得她俩没法聊下去。于是,她们只好起身离开这里,到楼下去找地方去聊。
她俩刚离开这里,肖晨的泪水就滚滚而下。她马上给自己看着表,她要求自己哭的时间不能超过三分钟,她不能让她们看出来自己哭过。可是,这眼泪一旦让它流出来就很难止住,无法抑制的泪水怎么也停不下来。哭吧,只要不出声就哭吧。但是,她要尽快为自己想办法,不能让那两个女人看她的笑话。她拿出洗脸盆,到隔壁卫生间接上凉水,又把暖瓶里的开水兑上,她把头发浸在水里,踏踏实实地面对着脸盆轻声地哭泣着。那两个女人没有听到她在唱歌,很快就返回来了。
听到她们上楼的脚步声,肖晨马上止住了小声的哭泣,让自己的泪水无声地流淌。她低着头,对着脸盆,慢慢地搓洗着自己的头发,以此来遮掩自己的脸部。她手里拿着梳子,慢慢地梳理着由于用肥皂洗头而乱成一团的长发。她洗了很长时间,心里平静了许多,泪水也不再往外涌了。
心里感觉好一些了,她端起饭盒强迫自己吃饭。尽管肚子很饿,但这饭在嘴里嚼了又嚼,就是咽不下去。晚上的时间真不好打发,熬了很久才刚刚九点,实在无事可做,她只好爬到床上躺下,把手表放在耳边听着那缓慢的有节奏的滴答声。
夜色稠密,空气中流淌着挥之不去的孤苦。哭泣的欲望,如同一朵含雨的云在胸中密布。她紧紧地咬着自己的袖口,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在孤苦与不安中她又一次走进北京站大厅。慢慢向上滚动的电梯旁,黎军左臂打着石膏,满脸通红,窘迫地朝她笑着。火车就要开了,黎军拉着她的双手不肯松开,她着急地对他说:你快走!火车要开了,你快走!黎军望着她没有去追火车,他要让她和他同去,她一着急醒了。她真后悔,这么好的梦为什么醒了?如果不醒该多好,如果不醒她可能就会和他一起上火车了。
五月三日,是假日的最后一天。所有倒班的班组都会从这天开始正式上班。肖晨没有想到的是;在她出走的这些日子里,车间党支部在五一节前的车间大会上公然宣称;她是叛逃国外未遂,已被公安机关抓到。所以,凡是来上班的人,都抱着好奇心,想看看这个倒霉的家伙现在会是个什么样子。大家都站在肖晨去食堂必经的楼梯口等候着。当他们看到肖晨还是原来的样子时都不免有些吃惊,他们早已听党支部的那些人描述了肖晨准备逃往国外的样子;烫着披肩发,抹着鲜红的嘴唇,涂着象唱戏一样的脸,把自己装扮成外国人。身穿外国人那样的露着胸脯的鲜艳的布拉吉。可是从楼里出来的肖晨是一个穿着和她以前一样的劳动布工作服,这多少让那些传播叛逃信息的人感到气短。见面后,大家都有些尴尬,打招呼吧,会被说成是立场不稳,厉害了还会被说成同流合污。不打招呼吧,在一起工作了六年,大家彼此很熟悉,而且平常关系还都不错。好在肖晨既没有用眼神和大家相碰,也没有向大家露出她的微笑,就好像谁也不认识,谁也没看见一样。大家也都像没事人一样,马上各自散开。
上班的铃声响过,车间党支部的四个成员就来到肖晨睡觉的房间,开始了他们的工作,就像屠夫拿起了刀。他们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肖晨所有的东西都认真检查一遍。副书记向条训练有素的猎狗一样,在肖晨一堆的个人物品中,很快就找出了不属于她的东西;黎军的那条运动裤和部队大院房间的钥匙,还有剩下的十三元两角四分钱。在没收了她的非法财物之后,审问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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