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纪 作者:辰巳-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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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我的人生怎么就这么悲惨啊！！！
　　乱舞残阳天，寒风如旧，人空瘦。
　　叹息声声断肠愁，残阳幕中孤影留。
　　天涯旧恨，试看几销魂……
　　天山依旧是风柔日薄，絮翻蝶舞，燕娇莺啼，花叶扶疏。
　　山抹微云，天粘衰草，天桃吐绛英，一江春浪醉醒中……
　　而我，则几乎是弯着腰进天山的。
　　照例，依旧是四师弟第一个遇到我。
　　呃……虽然这跟他掌管天山入口通道有着莫大的关系……
　　“二师兄，你回来了啊！”他笑着跑过来和我打招呼，一头银发和风轻舞，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见到我，表情却僵了一下，嘴角的笑意还未来得及褪去，着急道，“那个，你的背怎么了？”
　　我勉强咧了咧嘴，扯出一丝干涩的笑意，“没什么，压力太大了而已。”
　　“压力？”他疑惑。
　　我搭上四师弟的肩膀，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到了他身上，也罢，反正我对他的慧根从来没有过高的期许，叹了口气，轻道，“你排行老四，所以不会懂排行比你高两位的二师兄我的痛苦。”
　　他歪着头，顶着剪水双瞳天真得望着我，眼中的困惑丝毫未减，“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不过既然二师兄这么累的话，那还是先去烟暖泉泡个澡吧，我让师弟们去引水。”
　　“好啊好啊！”我马上来了兴致，方才欲哭无泪的阴云一扫而光。
　　“习—洛！”咬牙切齿的森寒意自我身后传来，马上冰封了我的热情，我这才记起我不是独自一人回来的，还托油带瓶地带回来一只麻烦包——唐玥，想到这，刚挺直的腰板又软了下来。
　　“是是，我知道。”我无奈地叹息，然后双眼无神，全身无力地对四师弟吩咐道，“子慕，我看这次还是算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办。”
　　唉……想到这，我就一个头两个大，欲哭无泪，一腔苦水无处吐，唯有咽泪装欢，强作欢颜。
　　“对了，十一怎么样了？还在房间里么？”
　　四师弟又像往常一样思索了一会儿，才道，“他已经很久没出来了，我也不是很清楚。”
　　打发了四师弟，我磨磨蹭蹭了许久，最终不堪唐玥的催促加威胁，在绕了一大圈之后，才到达我的白尘居——也就是十一现在住的地方。
　　路上，全身心都被一阵熟悉的萧声所包围，那箫声似烟似云，时断时续，若幽咽，如呻吟，愁丝千绪，极赋思情，悲恸如秋，似落花枯叶，寒中飘零，在空中无望哭泣，坠地无声，转眼成泥，低喃如春，若云中水，花中露，缱绻缠绵，悠沉柔缓，一时间，一切寂然无声，唯余箫声时断时续的鸣诉，感人动耳，无限伤情，吹箫人微微颤抖的吐纳之声也依稀可闻，浑然不觉，心似纠结一般，思绪如涌，却难以拾起片刻剪影。

　　第四十六章

　　到了门口，我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个门缝，探头探脑地伸了进去，轻道，“那个，十一，我回……”
　　话还没说完，一个青花玉瓶就砸了出来，我赶紧接住，看着怀中珍藏了千年的玉瓶安然无恙，才重重舒了一口气，“十一，冷静点，先听我说……”
　　刚开口，又一个鎏金火凤烛台被扔了出来，接着是镂花金兽炉，紫砂茶壶，西痕白玉茶杯……
　　而到头来，我也就只救下了手中的青花玉瓶，眼睁睁地看着其他藏品惨遭粉身碎骨的待遇，以四分五裂的碎片来控诉命运的不公。
　　我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唐玥，依旧面无表情，眼中却激荡着兴奋的涟漪，看来这种场景在龙宫已经是家常便饭的事了。
　　我扫了眼满目的碎片，一想到千年的收藏就这么付之东流，毁于一旦，心中便怒气横生，狠狠地将门一脚踹开。
　　还没开口训他，就见他双手叉腰，凶神恶煞地瞪着我，一副要将我生吞活剥的气势，“我说过，你要想丢下我，不管我的话，我就让你好看！”
　　我在心中冷哼，要是我真的要丢下你不管的话，也不会留下让你给我好看的机会，但是一看到他那气势汹汹的架子，我也就不想跟他多计较，咽了口干沫，道，“我没有丢下你的意思……呵呵……龙血嘛！我去帮你找龙血了嘛！”
　　“那龙血呢？”他一脸不置信，斜眼睨我。
　　“呃……”我顿了顿，随即才支支吾吾道，“因……因为……要召开仙术大会，所……所以我要务缠身，就……就……”
　　“那就是说没找到是不是？”十一一脸不屑，“你再这样敷衍我的话，我就把你的秘密……”
　　“停停！”我连忙打断他，“算我怕你了行吧！”真是的，自从上次被他看到我脸上的紫藤，他就断定我怕这个。
　　我无奈地望了望身后，唐玥他也该进来了吧！
　　终于，唐玥磨蹭了许久之后走了进来，看着十一，眼睛一眨都不眨，仿佛寒怕自己看到的是幻觉一般，双手紧紧握拳，嘴唇微微抖动着，良久，才飘出一句，“炎儿……”
　　十一看到唐玥，顿时也吃了一惊，眼中闪过稍纵即逝的惊讶和恐惧，神色却不禁紧绷起来，脸色也苍白了几分，“你怎么来了？”这话明显是反问语气，口气蛮横，骄纵无比。
　　喂喂！我说，人家好歹也是你大哥，你的态度就不能好一点？每次都一副“天下老子最大”的神情，你娘就没教过你要虚怀若谷，尊师重道？……
　　呃……这个好像扯远了，总之，起码的礼貌总该有吧！
　　“我来接你回去。”唐玥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将十一看了个遍，表情没有一丝波澜，声音却有些沙哑，像是酝酿了许久。
　　十一一惊，瞥了我一眼，转过身去，冷冷地回答，眼神坚定无比，“我不回去。”
　　唐玥似乎怕他要走，连忙一个踉跄跟了上去，好言相劝，“那是我们的家，再怎么样，也总该要回家的。”
　　十一用手堵住耳朵，嚷道，“我说了不回去，不回去！就是不回去！”
　　唐玥走到十一面前，弯下腰，轻轻拿开十一的手，随即抚了抚十一的脸，眼神宠溺，柔情似水，轻道，“炎儿，别任性了，你都出走好几个月了，这事儿要是让父王知道了……”
　　“他知道了我也不怕！”十一嚷着甩开唐玥的手，让唐玥着实愣了一会，眼中闪过受伤的神色。
　　看看！看看！这就是在父母宠溺下长大的孩子，活生生的例子啊！
　　哪像我，从小到大就是个乖乖听话的好孩子，对长辈向来都是必恭必敬……当然，师叔不算，我承认的长辈永远只有师父一个。
　　“可是，炎儿，你还没成年，再这样待下去的话……”
　　“烦死了烦死了！”十一捂着耳朵吼道，“谁让你进来的。我根本不想见到你，你给我出去！”说罢，就把唐玥往门外推。
　　“就是就是！”我在一旁看好戏，也瞎嚷嚷着。
　　“你也给我出去！”十一的怒火突然喷向了我，将我也提出房门，然后一把将门甩上。
　　门外的唐玥一脸阴云，死死地盯着我，这个我能理解啦！被自己的弟弟以这种待遇相迎，不郁闷才怪！要是哪个师弟敢这么对我的话，我先废了他几百年道行再说！
　　“习洛！”他冷冷地开口。
　　“干嘛！”我瞥了他一眼，浑身冷栗，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警觉。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明天天黑之前，你一定要让十一乖乖跟我回去！”
　　“呃……唐玥，你自己刚刚也领教了令弟有多么的蛮……固执了，你的话他都不听，我说的又有什么用？”更何况我也不敢去惹那个小煞星。我在心里偷偷补了一句。
　　“这个我不管，”他冷言，瞥了我一眼，“你别忘了我手里有什么，要是在明天天黑之前事情还是这种结局的话，我就把那个……”
　　“好好好！”我急忙拍拍他的肩膀打住他，真是的，这两兄弟怎么都一个样啊！明明是他们的家务事，属于内部纷争，为什么要把我这个毫不相干的无辜人卷进来？而且还是两面不讨好的事……
　　唉……叹息了一声，算了，走一步是一步吧！我是嫡仙，就算是最坏的情况也死不了，我也只能拿这个来安慰一下自己了。
　　……
　　对影无言强作笑，绿黯红妍无颜色，独倚斜栏。
　　叹往事浮华，年少轻狂，谁知缘石早定，欲挣难脱，有苦难言。
　　惟有残泉断沟，似知人呜咽，春去，秋来。
　　……

　　第四十七章

　　怎么说呢？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还没想到要如何劝十一回去之前，我就被师叔给逮了去。
　　“臭小子，你这几天都死到哪里去了？！”一进门，便是一顿劈头臭骂，师叔依旧不知客气为何物。
　　“不是都说了么？我去人间逛了逛，找灵感，不然怎么写仙术报告啊！”我“理直气壮”地顶了回去。
　　“呵呵……”师叔不屑地扫了我一眼，一阵冷笑，“靠你这小兔崽子怕是比靠柳枝还靠不住！你的仙术报告易轩已经帮你写好了！”最后，师叔还不忘再补一句，“你呀！就是一个祸害！”
　　“师兄？”我闻言顿了顿，然后感慨道，“啊！果然这个世界上只有师兄对我最好了！”
　　“什么叫只有？”师叔闻言竖眉，板了一张脸，“你师叔我就对你不好？”
　　“当然不好！师叔最坏了！”我趁机指控，天晓得从小到大他是怎么折磨我的。
　　师叔挑眉，嘴角上勾了几分，“这话时你自己说的，那我以后就对你更坏点。”
　　搞了半天师叔就是挖了个陷阱让我跳，找个理由更深层次，更广泛地摧残我！
　　我抬头狠狠看了他一眼，眼中顿时有几分得意的神色，“你坏好了，反正有师兄帮我，两个对一个，还是我赢！”
　　在处理天山各大事务上，通常是师父说了算，但如果师父恰好不再的话——这种情况通常是占大多数——那么天山就会比较明主地采用投票决定，实行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而这投票权也就我，师叔和师兄有，所以，只要师兄站在我这边，天山的各大事务就是我说了算！
　　本以为师叔听到这话后会怒气冲冠，大骂我不孝，然后气绝败坏，拂袖而去，哪知今天他的怒气只发作到了一半就被硬生生压了下去，表情变得平静而我波澜，那双戏谑的黑亮双眸也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只要你以后还记得易轩对你的百般好就够了，这样也不枉他……”师叔顿了顿，看着我一脸迷惘，欲言又止，只是无奈地摇头再摇头，叹着气，似乎在惋惜些什么……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明所以，心却像被什么揪着似的，酸楚难当。
　　师兄对我的好我当然知道啦。
　　全天山都知道师兄最疼我了啊。
　　“对了，习洛，天山绛红林那里有块回光石你知不知道？”就在我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之时，师叔突然恢复正常，饶有兴趣地问我，眼中带着三分戏谑七分笑意，一闪一闪的。
　　“回光石？”我抬头诧异地望着他，就是那种在特定条件下会把它所在地方发生的事重现的神石？天山竟有这种宝贝？
　　“那块石头本来是放在绛红林的，不过后来由于天山不断地壮大而搬迁，那块石头就被搁置在了暗无天日的玄海冥洞之中，最近被我发现，就把它搬回了原处。”师叔凑到了我面前，凤眼一挑，一脸贼笑，用胳膊肘耸了耸我，道，“怎么样？要不要去看看？凭你的能力肯定能让它重现以前的事的。”
　　师叔说得诡异无比，双眼迸发着戏谑的神采，害得我开始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在耍我。
　　不过，回光石……这种东西对我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而且它还曾经放在绛红林，那可是我童年最爱去的地方！更何况我这几百年来记忆力越来越差，很多小时候的事都不大记得了，既然有回光石这种东西，岂有不用之理？
　　于是，在经过一番心理斗争之后，我还是在师叔的怂恿下去了绛红林。
　　说实话，那是一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石头，要不是师叔说是回光石，我就是打死也不会注意到的。
　　其实天山不止我有藏宝贝的癖好，师父也有，而且技巧更在我之上。天山上的很多宝贝师父都不是藏起来的，而是光明正大地放在很显眼的地方，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师父深知这个道理，等到有人注意到那是旷世奇宝时，就马上会被师父放到其他地方去。
　　所以不要小看天山的任何一样东西，这花，这草，甚至这石头，这泥土，无论哪样都有可能是块宝！
　　不过虽然知道师父的这个癖好，我也没这个闲功夫去挖掘这些宝贝，更何况这些都是天山的东西，天山的东西迟早会是我的，所以我一点也不急。
　　轻轻伸手抚了抚回光石上的尘土，冰凉的触感在指尖萦回，我微微一笑，勾了勾眼角，开始解印。
　　如师叔所说，这世上没有什么法术是我白洛仙不会解的。
　　不多时，回光石就开始有了反应，渐渐放出一条白光，映在前方雪白的石壁上。
　　而我，则从袖中掏出一袋瓜子，找了个舒适的地方坐下，开始细细回味我的童年。
　　影像由朦胧一片逐渐转为清晰，在石壁上映出一幅幅真实的画面……

　　第四十八章

　　依旧是暮春时节，姹紫嫣红开遍，百花争艳，艳红似火，冰白如雪，荧黄若金，脂红豆绿，花红叠翠，彤云轻吐彩霞飞，蜂舞蝶绕柳參參，绛红林里春意枝头闹，百里桃林，经风一吹，散落出无数风姿，婀娜纷飞，编织出一个缠绵旖旎的梦。
　　一个俊美的小男孩，穿着一套精美的华服，翡翠软坎，银雪长褂，腰间以绿碧青丝绳系着，留下几缕荧黄流苏随风起舞，曼飞若蝶，下摆夹着一层豆绿宫绦，上以翡翠玉丝绣着蟠龙云纹，脚上蹬着一双掐金小皮靴，调皮地在树前跑来跑去，一头银雪白发似瀑布般流泻，映着翩翩飞舞的桃花粉瓣，龙章凤姿，飘然若仙的妍姿让人不禁神往。
　　这小孩……看着挺眼熟的……
　　等等！这不是我么？幼年的我！
　　距男孩的不远处，伫立着一个朗月清风的儒雅少年，及腰的银发用以条黑玉丝绦轻轻地挽着，额前几缕随意洒下，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