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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公案-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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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怕人瞧见,抱在怀中,回头就走。走不甚远,抬头看见一片灯笼火把,原来是府尊太爷。吓得小人才要躲避:谁知已被太爷看见,叫公差把小人叫回头到轿前。太爷追问匣子里面是什么东西,夤夜孤身往哪里去?小人见问,心忙意乱,吓了个施公案.三六九.张口结舌。待说是银子罢,又怕官府拿去算赃入库。那时小人话就迟了。太爷叫公差把匣子打开一看,并无一个元宝,原来是血淋淋的人头。府太爷叫人立刻给小人带上了锁子,跟到衙门。问小人为何害人?死尸存在何处?凶器现在何处?首级为何装在匣内?小人见问,心胆俱碎,本无此事,怎能应承?任凭说破唇齿,府太爷不听。各样刑法,全受到了。只急得无奈,这才招认。府太爷问成死罪,这才收监。”
施公眼望知府说:“贵府,金有义杀死赵三,这一案诉词内有隐情,你听听怎么样?本部堂审问清浑,内中有不到之处,只管提说。”陈知府曲背躬身说:“老大人才学深如渊海,卑职实不如也。又兼才疏学浅,卑职倘有不到之处,求老大人指教。”施公微微的冷笑说:“贵府此言差矣!府州官尽说:『小的学疏才浅,不堪民命。』你不想这小民性命,都拿在府州、县令手内。屈枉民命,苍天不容!”施公又问那妇人:“看见匣子又有几时?”说:“天有二鼓。”施公说:“叮咛睡觉,到了何时?”说:“正到三鼓。”施公说:“你儿去追赶银子,却又何时?”说:“在四鼓。”施公说:“你儿出门,手拿何物?”
说:“是空手而出。”施公问知府:“贵府在何处与金有义相逢?是何时候?”陈知府说:“卑职正是四鼓撞见。”施公说:“这话就不明了,金有义四更离家,贵府四更拿的凶犯,时候不对。再说这四鼓夜已深了,手内又无凶器,难道他空手杀了不成?金有义倘挟仇把赵三杀死,再没有把人头盛在匣内,抱回家去的道理。本部堂不明,请问贵府,杀人是何凶器?”知府曲背躬身说:“卑职把金有义拿到衙门内审问,他在当堂招认:忽因挟夙日之仇,把赵三用刀杀死,凶器捺在河内,打捞不着。就是画招,卑职才敢定案。”施公微微冷笑,说是:“贵府,本部堂有几句话,请听明白。你我既食君禄,即当报雨露之恩;审问民情,当知仔细。人命重案,更得留神。待施某审明此案,自有分晓。”
施公又问赵三妻子说道:“你夫被人杀害,其中必有情弊,你也该知一二。金有义与你夫不亲不友,哪里的仇呢?男女一样,都有天理良心,不许刁唆。明有王法,暗有鬼神,今日在本部堂下,若有一字不真,本院查出,定是不容。”梅氏见问,往上磕头,口尊:“大人,民妇年三十岁,父母双亡。十八岁嫁与赵三,算来十年有余。膝下无儿无女,公婆早已弃世。丈夫嫖赌吃喝,狐朋狗友,任他所为。无论怎么不好,总是结发夫妻,恩情似海。一旦被人杀死,民妇岂有不痛之理?要说金有义本是素不相识,非亲非友,无仇无恨,他倒有个朋友,甚是相好。”施公连忙追问。不知梅氏说出何人?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一九回 朱蠢妇直言无隐 郑公差应变随机
且说梅氏说出他丈夫有个朋友,施公问道:“他那朋友是谁?”梅氏说:“小妇人夫主在世,因为家贫,才搭伴去打牲以为餬口之计,哪里还有银子?那金有义因仇害命,必不是图财。再者亡夫那时,并未在外。”施公赶紧问道:“你丈夫不在外,必是在家丧命。”梅氏说:“皆因常去打牲,交了一个朋友,住在前村,名唤冯大生,比亡夫还大两岁,时常来往,穿房入屋,亲兄弟一般。往日进来,同来同去。这天亡夫带酒,睡在家中。他说打牲要起早,手拿一根闷棍,出门而去;说他去找冯大生,临行叫民妇将门关上。小妇人天明起身,有人告诉,说我丈夫被人害了,首级不见。民妇同乡保进城禀报。哪晓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凶手金有义,凑巧被府尊拿住;受刑不过,尽皆招认。民妇看见有人偿命,也就是了,不知其中别情。”说罢叩头。施公点头说:“梅氏,本部堂问你,须要实说。这冯大生他住在哪里?你家叫什么地名?”梅氏说:“小妇人家住后寨。两座村庄,一里之遥。”施公点头说:“你夫被害,是何地名?”梅氏说:“就在后寨村东富家洼,庄外有片芦苇。小妇人丈夫在那里丧命。”施公说:“你夫主离家什么时候?”说:“是三更。”施公问金有义。金有义说:“我出门就奔富家洼。富家的后门首,就瞧见了匣子;抱起匣子,就回头往北奔家,就遇见知府太爷。”说罢,往上叩头。施公眼望知府,说是:“贵府听见没有?你是四更天拿的人。金有义却是四更天离的家。这赵三也是三更天出的门。这是死鬼离家在先,凶手出门在后。金有义是四更天离的家,拿了匣子,就被你拿住。这时辰前后不对。而且又无凶器。你把金有义问成死罪,真是岂有此理。”知府躬身说道:“钦差老大人是天才神断,卑职实不如也。万望大人宽恕一点。”施公微微的冷笑道:“赵梅氏,你说赵三实寒苦;打牲度日,还有伙计冯大生?”梅氏说:“只此一位,并无他人往来。”施公说:“既然同行,大概都有约会。还是你夫主先找冯大生去?还是冯大生先找你夫主呢?”梅氏说:“他二人谁先起来,谁就去找谁,不分你我,总要同行。”施公说:“你说那日才交三鼓,手拿一条闷棍,去找冯大生。但不知找着冯大生否?”梅氏说:“民妇见他去后,将门关闭,睡到炕上。只不多时,忽听外面叫门,说是『三婶子,三婶子』连叫数声。民妇听来,就是冯大生。
我说:『他早就去咧!』冯大生他说:『没找我去呢?』他在门外念念叨叨就走了。”施公听罢,说是:“梅氏,冯大生素日来叫你丈夫,他是怎样叫法呢?”梅氏说:“他素常来到门前,便大声叫道说:『老三哪!该起来罢,不早呢!』就是这个叫法。”施公说:“这就是了。”伸手抓出一支签来,说:“速去锁拿冯大生来听审。”
公差接签,出了馆驿,直奔前村。进村觅见几个庄民,内中有一个认得郑洪的。郑洪带笑开言说:“在下有一点公事,才到贵村。借问一声,这前村有位打牲冯大生么?”那人说:“郑大爷,你问那冯大生哪!他先和死鬼赵三搭伴。自赵三死后,冯大生也不打牲咧!如今他连门也不出,终日,在家,闭门静坐。郑三爷,你往北走,第六个黑门便是他家。”郑洪带笑说:“多蒙指教了。”走到冯大生的门首,用手拍门。且说那冯大生坐在家中,他妻子朱氏,总算是造化的,得了一笔外财。忽听得外面有人叫门,把冯大生吓了一跳,说:“贤妻,你去瞧瞧是谁?若是生人,问他姓什名谁!若要找我,你就说这几天没回家来。”朱氏说:“不必叮咛,我自会说,你放心罢。”边说边走,来到门前,将门开放,出来一看,见一人头戴红缨帽,身穿蓝布袍子,站在门前,架子不小。看罢将门一掩。那郑洪看这妇人,不觉暗笑,开言说:“我与冯大生又亲又友,今日有件事托付他,大娘子把他请出来,我们哥俩见面好说。”朱氏本是蠢人,听着此话,不辨虚实,带笑开言说:“既是亲友,且请到里面叙话吃茶。那冯大生就是我的夫主,终日在家闷坐,常想宾朋。”郑洪久惯当差,见话便说:“饶坐”。连忙走到近前打躬,叫声:“嫂嫂,头前引路。”
冯大生倾耳听得朱氏说话,听不甚真。又听外面呼兄唤嫂,直往里让,象是熟人。暗想必是来了亲友。顷刻抬头一看,却是官差,心中好不着忙,手足慌乱。朱氏说:“当家的快出来接进去罢!我给你领个兄弟来,不用愁闷了。”大生只得出来迎接。郑洪作揖,执手赔笑说:“大爷你好清静,坐家中许久不见。”冯大生无奈,说是:“不敢,在下实是瞎睡,一时懒得起来,望乞尊驾宽恕。请问尊兄贵姓高名,住居何处?”郑洪说:“你我相别不久,你就竟忘记了。想是你发了财了,不认得旧兄弟。有个衙门弟兄请你去。一提,你就想起来了。我的名字叫郑洪。”冯大生说:“原来是郑大兄弟,总就是我的眼珠儿瞎,慢待你了。你可别恼人,都有个忘记。你说那个内司,倒是姓什名谁?我怎么总想不起头绪来呢?”郑洪说:“我也不知底细。大料他既请你,你一见自然明白了。”说着脸色一变,满屋里瞧了一遍,腰内取出锁练一条,说是:“带上的好,我怕太爷逃席。”一伸手把冯大生套上。大生立时变色。
朱氏也自着忙。郑洪说:“他在外面做的事,想来嫂子也明白。”
大生说:“既把我锁上,一定要打官司。”郑洪说:“把话语留下,我把你锁给开了如何?”大生说:“求上差开恩!”郑洪说:“好,依兄长的话。哪里不交朋友?况且你这也是不要紧的事。我看你也有些朋友,解下来,叫乡亲们也好看些罢!”
二人一同进城,来到公馆。
此时施公用饭已毕,正然喝茶。差人回话说:“冯大生带到。”施公即刻升堂。任氏、冯大生、梅氏及一切邻居,俱各传到,方好结案。施公说:“你叫大生么?”冯大生回道:“小人冯大生,给大人叩头。”施公说道:“你作何生理?有几个伙伴呢?”大生说:“小人原系前村人氏。父母双亡,娶妻朱氏。打猎为生。有个伙计,名叫赵三,每日一同来往,谁知他被金有义杀死。剩我一人,难以打牲,在家中闲坐。奉公守法,非礼不为。今日大人差役,把小人拿来,不知所因何故?”施公微微冷笑,说是:“贵府,你细留神听听。你是科甲出身,与捐纳不同,问事不可粗心。赵梅氏自言金有义非亲非友,又无仇恨;赵三又系寒苦之家,他杀人为何?就是无故杀人,把头装在匣子内,去往家内抱,又是何意?再说更次也不对,尸首又有别的因由。从富家洼前屯到后寨,三处离河多远呢?”
陈知府躬身说道:“离河有二里之遥。”施公大笑说:“贵府这话说来,益发不通情理了。”要知大人怎样发落,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二○回 传邻右曲直共证 听堂词泾渭皆分
且说施公问事是一片爱民之心,明知情屈,仍怕有隐匿,故意惊喝金有义。金有义叩头说:“小人赶元宝是实,并不曾杀人。小人哪知晓赵三往富家洼去,就往那里等着杀他去呢?
少时大人叫了邻舍人来,一问便知。”施公说:“你今日堂上回的话,何不在知府堂上如此说法?”金有义叩头说:“青天老大人,小人在府台太爷那里,也是这样回法。怎奈府太老爷一句不听,百般拷问。小人实是受刑不过,这才招认。”霎时间,差人跪倒说:“回钦差大人,三姓邻舍,俱已传到。”施公抬头,但见几个老民,跪在堂下。施公说,传你们来,不为别的事,要分辨金有义这一案是非曲直,全要实说,分毫不碍你们的事。若有虚言,保不住就有牵连。”又叫:“冯大生,既是你伙计他被人害,你也必然知情。今日事犯,速行招认。”
冯大生说:“小人虽与赵三是伙计,他被人家害了,小人实不知情。求大人详察。”施公说:“你们说来,谁是谁的街坊?”
下面说道:“小的赵大、王二是金有义的街坊。”施公说:“金有义母子,素日好歹,实回上来。”二人说:“大人请听:他母子俱皆安分,母慈子孝。”施公说:“是了。”又有二人说:“小的李承、孙昌是赵三的街坊。”施公说:“赵三生前行为怎样?”二人道:“赵三生前吃喝嫖赌,无所不为。他妻梅氏,却倒贤慧。”施公说:“是了,是了。”又有二人说:“小的王四、张六,是冯大生的街坊。”施公说:“冯大生为人如何?”
二人说:“冯大生为人也好也不好。怎么说呢?外面却会生事,家内倒还安静。”施公吩咐六个人下去。又问冯大生说道:“赵三月你打牲的伙计,他叫人杀死,你知道不知道呢?”说:“回大人,赵三与小人一同打牲。他竟被人杀死,小人不知道。”
施公点头说:“既是同伙,若打牲去,你叫不去不叫去呢?”
说:“小人两个作伴,他也叫我,我也叫他。”施公说:“那日呢?”大生说:“小人起早呢!约有四更天就出门。到了赵三的门首,高声喊叫:『三婶子,三婶子!』叫够多时,里面才答应,说道:『他去咧!』就回家等着他。”施公说:“赵梅氏,你夫主是几时出的门,你可记得清吗?”说:“亡夫离家,时有三鼓。”施公说:“冯大生,赵三三鼓离家,你去找他是四更,到了赵三门首,如何叫法?要你说来!一字有差,重责不恕。”说:“往常叫他:『老三起来吧!该走咧!天不早了。』”施公说:“赵梅氏,听冯大生之言真假?”说:“他说的倒是实。那日晚间,他来叫,民妇正在睡朦之间,忽听见叫『赵三婶子,三婶子,你把老三叫一声儿。』民妇说:『他早去了。』他在外面说:『怎么没碰见呢?我走了,碰见更好;碰不见,我在家里等他。』说罢他就走了。”施公说:“冯大生,你同赵三打牲,是使什么家伙?”说是:“飞禽走兽同打。
打飞禽是下网下套子;打走兽,赵三一根齐眉棍,小的一口腰刀。”施公说:“那日你在家中等他,他去了没有呢?”说:“小人等他个大天亮,也没见他到。后来听见人说,他被金有义杀死了。”
施公冷笑,眼望众官衙役人等说道:“你们细听,凶手不是金有义,定是冯大生。不知因何将赵三杀死,又往他门首去叫,遮掩人的耳目。往日去找,叫赵三;那日去找,叫三婶子。
分明是知道他不在家,假意去找,为的是瞒哄众人。再者有赵三杀身之祸,也必去找冯大生。人头装在匣内,抛于外边,谁拾他那匣子,算中了他的牢笼计。你们详察是不是?”众官曲背躬身说:“老大人的高见,卑职等实不如也。”施公说道:“还没有真对证,少时间便有分晓。”说着提笔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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